我爸葬禮上,我媽當眾扇了我一耳光:“喪門星!你爸就是被你累死的!”她不知道,
我爸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快逃...別管你弟...”三年后,我弟堵伯欠下百萬巨債。
我媽跪在我新家門口:“他是你親弟弟啊!”病房里,
她插著氧氣管冷笑:“早知道就該掐死你...”我轉身要走時,
她突然抓住我:“其實你弟弟他...”我爸的葬禮上,空氣又悶又沉,
裹著劣質香燭和潮濕泥土的混合氣味,吸進肺里像塞了團濕棉花。我麻木地站在人群最前面,
孝衣粗糙的布料磨得脖子生疼,眼前花圈上慘白的紙花晃得人眼暈。
我爸躺在那口黑沉沉的棺材里,悄無聲息。他才五十出頭,頭發卻早早白了大半,
一張臉瘦得只剩骨頭架子,
那是經年累月被生活壓榨、被我媽的偏心一點點榨干后留下的最后一點痕跡。
我媽哭得撕心裂肺,幾乎要背過氣去,整個人癱在棺材邊上,手指死死摳著棺木邊緣,
指甲縫里都嵌進了黑漆。她的哭聲又尖又利,像鈍刀子割著人的神經:“老蘇啊!
你怎么就扔下我們娘倆走了啊!你讓陽陽以后可怎么辦啊!我的天啊……”蘇沐陽,
我那個被我媽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弟弟,此刻就站在我媽旁邊。他眼眶倒是也紅著,
但更多的是茫然和無措,眼神飄忽,時不時偷偷瞟一眼手機屏幕,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滑動,
像是在刷短視頻。他大概還沒完全理解,家里這座唯一能遮風擋雨、任他予取予求的山,
是真的塌了。親戚們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勸慰我媽,話語像嗡嗡的蒼蠅。
無非是“節哀順變”、“保重身體”、“陽陽還小,以后全靠你了”之類的套話。
我媽的哭聲在那些勸慰聲里漸漸低了下去,變成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噎。就在這時,
一個本家老叔,大概是看我爸走得實在太辛苦,
又或者是我媽那撕心裂肺只喊著“陽陽怎么辦”的哭訴實在太過刺耳,忍不住低聲嘆了口氣,
對著旁邊的人,更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唉,老蘇這一輩子……太不容易了,
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活活累垮了身子骨……”這句話聲音不大,
但在那壓抑的抽噎和嗡嗡的勸慰聲里,卻像一顆小石子,不輕不重地砸在了凝滯的水面上。
我媽的哭聲猛地頓住了。她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整個身體僵在那里。然后,極其緩慢地,
她抬起了頭。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鉤子,越過攢動的人頭,
精準無比地、死死地釘在了我身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我的腳底板竄上來,直沖天靈蓋。
下一秒,我媽像一頭發瘋的母獸,猛地從棺材邊彈了起來。她撥開擋在身前的人,
幾步就沖到了我面前。帶著濃重哭腔的、尖利到變調的嘶吼炸響在我耳邊:“喪門星!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你爸就是被你給累死的!就是你拖垮了他!”“啪——!
”一記用盡全力的耳光,狠狠地、結結實實地扇在了我的左臉上。
世界在那一瞬間失去了聲音。臉頰先是麻木,緊接著是火辣辣的劇痛,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
耳朵里嗡嗡作響,全是血液奔流的轟鳴。嘴里泛起一股鐵銹般的腥甜。
我被打得趔趄著倒退了兩步,孝衣的領子被扯歪了,露出脖子上被粗糙布料磨出的紅痕。
周圍所有的聲音,親戚們的驚呼、勸阻,全都消失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媽那張因憤怒和悲痛而扭曲變形的臉,
和她眼睛里噴射出來的、赤裸裸的怨恨。她胸口劇烈起伏著,
指著我鼻子的手指都在顫抖:“都是你!要不是供你讀書,要不是給你攢那點嫁妝,
你爸他……他能累成這樣嗎?他怎么會走啊!你這個討債鬼!喪門星!”我的左臉迅速腫起,
熱辣辣地疼。我甚至能感覺到顴骨上被她的金戒指劃破了一道小口子,
溫熱的血珠正一點點滲出來。我沒去捂臉,
也沒去看周圍那些或驚愕、或同情、或事不關己的復雜目光。我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口腔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我爸臨終前那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著我的力道,
仿佛又回到了我的手腕上。他渾濁的眼睛瞪得極大,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氣若游絲,
跑……離開這兒……別……別管你弟……別管……”那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像燒紅的鐵烙印在我的腦子里。現在,我媽的巴掌和刻毒的咒罵,
像滾燙的油潑在那塊烙印上,滋啦啦作響,痛得鉆心。我抬起頭,
目光越過我媽因激動而顫抖的肩膀,看向那個“別管”的對象——我的弟弟蘇沐陽。
他不知何時抬起了頭,臉上那點茫然無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復雜。
不是憤怒,不是悲傷,更像是一種事不關己的、甚至帶著點隱秘輕松和理所當然的漠然。
仿佛我媽此刻對我的責難打罵,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是替我死去的父親在主持公道。
他甚至沒有上前一步,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拉一下我媽。他就那么站著,像個置身事外的觀眾。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往下一拽,沉進了不見底的冰窟窿里。
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
還有那點可笑的、在如此時刻依然殘留的對所謂親情的最后一絲期待,
都在我媽那淬毒的眼神和蘇沐陽那漠然的表情里,被碾得粉碎。夠了。真的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香燭和泥土的渾濁空氣嗆得我喉嚨發痛。我抬手,
用袖子狠狠擦掉嘴角滲出的血絲,動作粗魯,帶著一種自毀般的狠勁。然后,
我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動手解身上那件粗糙的孝衣。
布料的摩擦聲在突然死寂下來的靈堂里顯得格外刺耳。我用力扯開系帶,
一把將那件象征著“孝女”身份的麻布衣服從身上剝了下來,像甩掉什么骯臟惡心的東西,
隨手扔在了旁邊的地上。白色的麻布皺成一團,沾著地上的塵土。我媽的哭罵聲戛然而止,
她像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瞪著我。我沒再看她,
也沒看棺材里安靜躺著的父親,更沒看那個冷漠的弟弟和周圍神色各異的親戚。我轉過身,
挺直了背脊——盡管那背脊因為強忍的情緒而在微微發抖——一步一步,
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走出了靈堂那扇沉重壓抑的大門。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和滾燙腫脹的痛感交織在一起。
我沒有回頭。身后靈堂里爆發出我媽更加尖利、更加歇斯底里的哭罵,
像尖銳的指甲刮擦著黑板,
里面夾雜著“白眼狼”、“沒良心”、“滾了就永遠別回來”之類的詛咒。
我走進冰冷的雨幕里,把那些聲音徹底甩在身后。世界終于安靜了。
只剩下雨點打在傘布上單調的噼啪聲,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爸,我跑了。如您所愿。三年,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一座城市在記憶里變得陌生,也足夠一個人把自己連根拔起,
在陌生的土壤里重新扎下一點微弱的根須。我租住在城市另一端一個老舊小區的一樓。
房子不大,一室一廳,墻壁有些泛黃,衛生間的水龍頭偶爾會發出怪響,但窗戶朝南,
冬天有陽光能曬進來。最重要的是,這里很安靜,遠離了過去的一切。我換掉了手機號,
切斷了和老家所有親戚的聯系,像一只受傷的獸,躲進自己的洞穴里舔舐傷口,
然后逼著自己重新站起來。日子過得清湯寡水。我在一家不大的廣告公司做文案,工資不高,
加班不少,但每一分錢都干干凈凈攥在自己手里。我用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報了個線上課程,
晚上回來就對著電腦屏幕死磕那些軟件操作和設計原理。累是真累,
頸椎和腰椎時常發出抗議,但心里是踏實的。這種踏實,
是過去二十多年在那個家里從未體會過的。偶爾,在深夜加完班,
或者被某個難纏的客戶折磨得筋疲力盡回到小屋時,我也會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發呆。
個耳光、我媽刻毒的眼神、蘇沐陽的冷漠……這些畫面還是會像幽靈一樣猝不及防地冒出來,
啃噬著平靜。但每一次,我都會用力甩甩頭,打開冰箱拿出冰涼的牛奶灌上一口,
或者打開電腦繼續未完成的設計稿,
用眼前的、能抓得住的東西把那些陰魂不散的影子強行壓下去。
日子就在這種忙碌和刻意的遺忘中滑過。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在電腦前為一個急趕的廣告片分鏡頭腳本焦頭爛額,手機突然在桌上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歸屬地卻是我拼命想逃離的那個小城。心猛地一沉,
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我盯著那串數字,
指尖發涼,任由它響了一遍又一遍,固執地不肯停歇。最終,我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把手機放到耳邊,沒說話。電話那頭傳來我媽的聲音。不再是葬禮上那種歇斯底里的尖利,
而是另一種更讓人不適的、帶著濃重哭腔的嘶啞和一種從未有過的……低姿態。
“念慈……念慈啊!是你嗎?媽……媽可找到你了!”她的聲音抖得厲害,
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潰,“出事了!家里出大事了!陽陽他……陽陽他闖大禍了!”果然。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骨節泛白。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
“他……他被人騙了!染上了賭!欠了好多錢啊!好多人……天天堵在家門口砸門,潑油漆!
揚言再不還錢就要……就要砍他的手啊!”我媽在電話那頭嚎啕起來,哭聲透過聽筒傳來,
刺得我耳膜生疼,“念慈,媽求你了!媽給你跪下了!你救救你弟弟吧!他是你親弟弟啊!
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廢了啊!”親弟弟?這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我的神經。
靈堂上他事不關己的冷漠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我爸臨終前那只枯瘦的手和那句用盡生命喊出的“別管你弟”,也如同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響。
“他欠了多少?”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電話那頭的哭聲停頓了一下,
似乎在猶豫,然后報出了一個數字:“三……三百多萬……”“多少?!
”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三百八十萬!
”我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絕望的哭腔,“念慈!媽知道你恨我!媽對不起你!
可陽陽他是無辜的!他是被人害的啊!你爸……你爸死前不是說了嗎?
讓你……讓你照顧弟弟!你不能不管他啊!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爸讓我照顧他?
我死死咬住牙關,口腔里瞬間彌漫開血腥味。我爸明明說的是“別管你弟”!
他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是要我逃離這個無底洞!“我沒錢。”這三個字,我說得異常清晰,
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一分都沒有。他欠的錢,他自己想辦法。或者,
你幫他還。”“蘇念慈!你怎么這么狠心!你怎么能這么冷血!
”我媽的聲音瞬間變回了熟悉的尖刻,那點刻意裝出來的卑微和哭求蕩然無存,
“他是你親弟弟!血濃于水啊!你要看著他死嗎?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當初就該……”“嘟——嘟——嘟——”我沒等她罵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胸口像堵了一塊巨石,悶得喘不過氣。我盯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映出自己蒼白而緊繃的臉。三百八十萬。一個足以壓垮普通家庭幾輩子的天文數字。
蘇沐陽,我那被我媽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寶貝弟弟,果然“出息”了。我媽呢?
她大概是把所有的指望,最后都押在了我這個“喪門星”身上。真可笑。
我以為這件事會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暫地激起一點漣漪后,就會徹底沉沒。
我低估了我媽的執著,或者說,低估了她為了蘇沐陽可以做到何種地步。僅僅過了一周。
周六的清晨,難得的不用加班,我貪戀著被窩里的溫暖,睡得正沉。
一陣急促而粗暴的敲門聲像驚雷一樣炸響,毫不客氣地撕碎了清晨的寧靜。“蘇念慈!開門!
蘇念慈!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給我出來!”是我媽的聲音。尖利、嘶啞,
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我猛地驚醒,心臟狂跳。披上外套,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我媽。僅僅一周不見,她像是老了十歲。頭發凌亂地散著,
夾雜著不少灰白的發絲,眼窩深陷,顴骨突出,臉上刻滿了疲憊和焦慮的溝壑。
身上那件暗紅色的棉襖皺巴巴的,沾著不明污漬。她身后,
樓道里似乎還站著兩個穿著黑色夾克、面色不善的男人,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四周。催債的?
我的神經瞬間繃緊。“開門!蘇念慈!你這個沒良心的畜生!你弟弟都要被人打死了!
你還有心思睡大覺!”我媽一邊用拳頭砸著門板,發出砰砰的悶響,一邊扯著嗓子哭喊,
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回蕩,異常刺耳,“我生你養你這么大,你就這樣報答我?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開門!”鄰居的門似乎被驚動了,傳來細微的開門聲和疑惑的議論。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我媽正舉著手準備繼續砸門,猝不及防,差點一頭栽進來。
看到我,她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爆發出一種混合著怨恨、絕望和最后一絲希冀的復雜光芒。
“念慈!”她往前撲了一步,枯瘦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里,“媽求你了!媽給你跪下了!救救陽陽!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說著,身體真的就要往下滑,作勢要跪。我用力架住她的胳膊,沒讓她跪下去。
目光冷冷地掃過她身后那兩個眼神不善的男人。其中一個叼著煙,斜睨著我,
咧嘴露出一口黃牙:“你就是他姐?蘇沐陽欠的錢,今天必須有個說法。他姐?
看著不像沒錢的樣子啊。”語氣輕佻,帶著審視和威脅。“我不認識他們。”我看向我媽,
聲音冷得像冰,“也不認識你兒子欠的債。要跪,要死,請你們換個地方。這里是我家,
不歡迎你們。”“蘇念慈!”我媽被我這話徹底激怒了,她猛地站直身體,
臉上的哀求瞬間被猙獰取代,她揚起手,似乎想像三年前在靈堂上那樣給我一耳光。
我早有防備,猛地后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中,隨即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