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鶴唳晚照>1937年淞滬會戰(zhàn)后的上海租界,銀行經理程鶴年是地下黨“鶴影”。
>歸國鋼琴家喬晚照實為軍統特工“晚鐘”。>為護送日軍布防圖膠卷,
組織令他們假扮夫妻。>舞會上她奏響《月光》暗號,
他輕吻她指尖:“夫人彈錯了第三樂章。”>生死逃亡中假戲成真,
他卻在最后關頭將她推入地道:“膠卷比命重要。”>火光吞沒他身影時,
她摸到旗袍暗袋里的膠卷——裹著他染血的婚戒。>七天后,
《申報》角落登著訃告:“鶴影同志永垂不朽。”>而頭版是日軍少將暴斃新聞,
配圖鋼琴上刻著新譜:>“這是我們的第三樂章,夫人。”---1937年初冬的上海,
黃浦江嗚咽著穿過城市,像一道流著膿血的巨大傷口。
江風卷著硝煙、焦糊與一種難以言喻的腐爛甜腥味,
狠狠抽打在“百樂門”霓虹閃爍的門臉上。那炫目的光芒在夜色里掙扎跳躍,
竭力照亮門前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卻照不亮幾步之外,
蜷縮在冰冷陰影里的乞兒空洞的眼睛。門內,是另一個世界。水晶吊燈流淌著蜜糖般的光暈,
將舞池中央那架漆黑锃亮的斯坦威三角鋼琴籠罩其中。喬晚照一襲珍珠白絲絨旗袍,
端坐琴前。纖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起伏跳躍,流淌出的肖邦夜曲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清冷,
寧靜,試圖撫平空氣里無處不在的緊繃與不安。可這旋律越是優(yōu)美,
就越是與這被戰(zhàn)火蹂躪過的城市格格不入,如同一塊華美的絲綢,
勉強覆蓋在猙獰的傷口之上。程鶴年站在二樓回廊的陰影里,
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三炮臺”,目光穿透繚繞的煙霧,精準地落在那抹珍珠白的身影上。
作為匯豐銀行高級經理,他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法蘭絨西裝,
金絲眼鏡后是商人慣有的溫和與精明。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著肋骨。
代號“鶴影”,他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上海地下情報網絡的中樞,
此刻就在那架鋼琴的琴鍵之下,一張微縮膠卷,記錄著日軍在長江下游的最新布防圖,
其價值足以改變無數人的生死,撬動戰(zhàn)局的天平。組織上命令清晰而冷酷:不惜一切代價,
將膠卷轉移至重慶。為此,他與那位彈琴的女子,軍統特工“晚鐘”——喬晚照,
必須成為一對“夫妻”。一曲終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喬晚照起身,微微頷首致意。
她挽著程鶴年的臂彎走向舞池邊緣的卡座,姿態(tài)優(yōu)雅,笑容溫婉,
宛如所有依偎在丈夫身邊的新婚妻子。旗袍的立領襯著她天鵝般優(yōu)美的脖頸,
耳垂上一點細小的珍珠,隨著步履輕輕搖曳。“程太太琴技越發(fā)精湛了。
”一個油滑的聲音插了進來。日本憲兵隊特高課課長藤田弘毅端著酒杯,
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徑直在他們桌旁坐下。他身后跟著兩名目光銳利如鷹的便衣。
藤田的視線黏在喬晚照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捕獵者的玩味。“肖邦的憂傷,
總是令人沉醉。”“藤田先生過譽了。”程鶴年不動聲色地將喬晚照擋在身后半個身位,
臉上堆起職業(yè)化的笑容,舉起侍者剛送來的白蘭地,“不過是內子聊以自娛的小愛好。
這亂世里,能有片刻安寧,聽聽琴聲,已是難得。”他語氣謙恭,姿態(tài)放得極低,
如同任何一個在強權面前不得不低頭的商人。藤田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片刻,
最終落在程鶴年臉上,慢悠悠地晃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程經理近來生意興隆?聽說,
貴行有幾筆資金的流向,頗為……有趣?”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針,
刺破舞池里浮華的喧囂。空氣驟然凝固。喬晚照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程鶴年鏡片后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電,隨即又被更深的謙卑覆蓋。他苦笑一聲,湊近藤田,
聲音壓得更低:“藤田先生明察秋毫。實不相瞞,戰(zhàn)事一起,人心惶惶,
總有些老客戶急著轉移財產……您也知道,我們做銀行的,有些規(guī)矩不好明說,
但該孝敬憲兵隊的‘規(guī)費’,可是一分都沒敢少。”他從內袋掏出一只厚實的牛皮紙信封,
極其自然地順著桌面推了過去,信封的一角,隱約透出嶄新的法幣輪廓。
藤田嘴角的假笑似乎加深了一分,手指在信封上輕輕點了點,既沒拒絕,也沒立刻收起。
他不再看程鶴年,反而饒有興致地轉向喬晚照:“程太太,如此良夜,何不為我們再彈一曲?
聽聞貝多芬的《月光》,最能撫慰人心。”他的目光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
仿佛在欣賞一件精美的瓷器。喬晚照抬起眼,目光平靜如水,迎上藤田的視線。
“藤田先生喜歡《月光》?”她的聲音清泠泠的,聽不出情緒。“尤其是……第三樂章。
”藤田的笑容里淬著毒,“那疾風驟雨般的熱情,才配得上這動蕩的時代,不是嗎?
”“內子……”程鶴年剛想開口,喬晚照已輕輕按住他的手背,指尖微涼。她站起身,
重新走向那架斯坦威鋼琴。程鶴年的心猛地提起,藤田的試探意味太明顯了!
《月光》第三樂章,正是今晚預定的緊急撤離信號!水晶燈的光芒重新聚焦在鋼琴上。
喬晚照深吸一口氣,雙手抬起,落下。輕柔舒緩的第一樂章音符如月光傾瀉,流淌在舞廳里。
藤田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專注地盯著她的手指。程鶴年的掌心滲出薄汗,
目光緊緊鎖住那架鋼琴,耳朵捕捉著每一個音符的細微變化。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膠質,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壓力。第一樂章結束,短暫的靜默。喬晚照的手指懸停在琴鍵上方,
微微顫抖。藤田的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瞬間,
喬晚照的手指再次落下!音符流淌而出,依舊是舒緩的旋律,是《月光》的第二樂章!
并非預定的第三樂章信號!程鶴年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隨即又被更深的疑慮攥緊。
她為什么沒彈信號?是發(fā)現了新的危險?還是……動搖?藤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隨即被更深的審視取代。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再看鋼琴,目光卻像無形的蛛網,
籠罩著整個卡座區(qū)域。喬晚照的演奏依舊完美無瑕,第二樂章在靜謐中結束。她并未停頓,
手指流暢地銜接下去——依然是輕柔的旋律。她竟然跳過了第三樂章,
直接開始演奏一首舒緩的德彪西小品!程鶴年心中的疑慮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
漣漪越來越大。不對!這太反常了!預定的信號被放棄,她選擇了最安全的演奏方式,
但這安全背后,是否意味著她察覺到了致命的陷阱?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舞池四周,
那些衣香鬢影中,似乎有幾道視線過于刻意地避開了鋼琴的方向,
幾個侍應生的位置也悄然發(fā)生了變動。藤田放下了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著,
節(jié)奏緩慢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他不再掩飾,目光直直刺向卡座里的程鶴年,
嘴角那抹假笑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危險的氣息,濃烈得幾乎要凝成實質!
喬晚照的最后一個音符在空氣中消散。掌聲響起,比之前熱烈了些,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松弛。她站起身,再次優(yōu)雅致意,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略顯疲憊的微笑,款步走回卡座。“程太太的琴聲,
總是如此……令人回味。”藤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掌聲的余韻,
帶著一絲意猶未盡的遺憾,又像是某種冰冷的宣判。“尤其是那回避的第三樂章,
真是……耐人尋味。”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程鶴年,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程經理,
夜還長。希望我們下次見面,能聽到那更‘精彩’的樂章。告辭。”說完,他微微頷首,
帶著兩名便衣,轉身離去,背影消失在舞廳門口涌動的夜色中。
卡座里只剩下程鶴年和喬晚照。方才強行維持的平靜瞬間瓦解。喬晚照剛坐下,
身體就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端起面前早已冰涼的檸檬水,指尖抖得厲害,杯沿碰在牙齒上,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
程鶴年立刻傾身過去,動作自然地扶住她的手臂,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促:“藤田起疑了!舞廳里至少多了三雙生眼,
樓梯口的侍應生換成了藤田的人。你的車停在側門?我們得立刻走!”他的另一只手,
已經悄悄探進西裝內袋,握住了冰冷的槍柄,指尖感受著扳機的弧度。喬晚照猛地抬眼看他,
那雙總是平靜如湖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著驚濤駭浪,還有一絲被戳穿的愕然。
她剛才的演奏,那刻意的回避,
正是因為她敏銳地捕捉到了藤田話語里對第三樂章的過分“期待”,
以及舞池邊緣幾個位置過于突兀的、看似不經意的移動。
她以為只有自己察覺了那無聲的陷阱。沒想到,這個被組織安排來的“丈夫”,
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竟也如此毒辣!“嗯。”她只來得及發(fā)出一個短促的音節(jié),
借著程鶴年手臂的力量迅速站起,身體依然有些發(fā)軟,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一股決絕的冷硬。
兩人挽著手臂,如同任何一對準備離場的體面夫婦,步履從容地向舞廳側門走去。
程鶴年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對妻子不適的關切。然而,
就在他們即將推開那扇鑲嵌著彩色玻璃的厚重側門時——“程經理,程太太,請留步!
”一個穿著侍應生制服、但身形格外魁梧的男人堵在門口,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
眼神卻銳利如刀,“藤田先生吩咐,夜色已深,外面不太平,特意安排我們護送二位回家。
”程鶴年的腳步頓住了,身體微微繃緊。他側過頭,
對喬晚照露出一個安撫的、帶著歉意的笑容:“藤田先生真是……周到。
”他扶著她手臂的手卻暗中用力,傳遞著危險的信號。
目光迅速掃過眼前這個“侍應生”鼓囊囊的腰間,以及他身后不遠處,
另外兩個看似隨意站著、目光卻死死鎖住這邊的便衣。沒有退路。正面硬闖,
無疑是自投羅網。“多謝藤田先生美意,”喬晚照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弱和感激,
她微微蹙眉,身體向程鶴年靠緊了些,“只是……鶴年,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一下化妝間。
”她看向程鶴年,眼神里帶著依賴和一絲懇求。程鶴年立刻會意,
臉上露出為難又心疼的神色:“這……”他轉向那魁梧的“侍應生”,“您看,
內子確實不適,能否稍等片刻?我們很快出來。”“侍應生”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
眼神卻更冷了幾分:“當然可以。只是藤田先生交代了,務必確保二位安全。
不如……我陪程太太過去?程經理在這里稍候?”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喬晚照,
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腰側。空氣瞬間降至冰點。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赤裸裸的挾持!
“不必勞煩!”程鶴年幾乎是立刻接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冒犯的強硬,隨即又軟化下來,
帶著商量的口吻,“內子臉皮薄,有陌生人在,怕是更不自在。這樣,我陪她進去,
就在門口等著,絕不會耽擱太久。您看如何?”他一邊說著,
一邊不動聲色地將喬晚照往自己身后帶了帶,隔開了那“侍應生”極具壓迫感的視線。
“侍應生”盯著程鶴年,又看看臉色蒼白、似乎搖搖欲墜的喬晚照,猶豫了。
程鶴年此刻展現出的,是一個丈夫在妻子隱私受到威脅時本能的、帶著怒氣的保護欲,
合情合理。僵持了幾秒,那“侍應生”終于微微側身,讓開了通往化妝間的狹窄通道,
但身體依然堵著通往外面的路,眼神如跗骨之蛆般緊盯著他們。“請快一些。藤田先生的車,
還在外面等著。”“一定。”程鶴年幾乎是半抱著喬晚照,
迅速閃進了那扇通往女化妝間的厚重木門。門在身后合攏,
隔絕了外面喧囂的音樂和窺視的目光。化妝間內燈光幽暗,彌漫著濃郁的脂粉和香水氣息。
這里并非真正的生路。程鶴年沒有絲毫停頓,反手迅速將門鎖死,同時拉著喬晚照,
腳步迅疾無聲地穿過一排排梳妝鏡和凌亂的衣物架,
徑直沖向最里面一扇不起眼的、掛著“清潔用具室”木牌的小門。“這里?”喬晚照低呼,
聲音里滿是驚疑。這扇門后面,只是堆放清潔工具的雜物間,狹窄、臟亂,
彌漫著消毒水和灰塵的味道,根本不通向外面!程鶴年沒有回答,
他用肩膀猛地撞開那扇薄薄的木門,里面空間果然極小,堆滿了拖把、水桶和廢棄的布草。
他看也不看,直接撲向最里面那面布滿霉斑的墻壁。在喬晚照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他伸出手指,在墻壁上一個極不起眼的、類似油污的凹陷處用力一按!
“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響動。墻壁下方,一塊約莫半米見方的地磚,
竟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洞口!
一股陰冷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快!”程鶴年低吼,不容置疑地將喬晚照推向洞口,
動作近乎粗暴。“下去!別回頭!”“你怎么辦?”喬晚照被他推得一個趔趄,
手扶住冰冷的洞口邊緣,回頭急問,聲音因緊張而變調。外面,
沉重的腳步聲和粗暴的拍門聲已經清晰傳來!“開門!程鶴年!開門!
”是那個魁梧“侍應生”的怒吼,伴隨著門鎖被猛烈撞擊的哐當聲。“我有辦法!走!
”程鶴年的聲音斬釘截鐵,眼神銳利如刀,將她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斬斷。他猛地推了她一把。
喬晚照不再猶豫,一咬牙,幾乎是滾進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身體墜入冰冷潮濕的通道,
她只來得及在最后一眼回望中,
看到程鶴年正快速從雜物堆里拖出一個沉重的、銹跡斑斑的鐵皮桶,
里面似乎裝著某種粘稠的液體,一股刺鼻的煤油味瞬間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砰——!
”化妝間的門鎖終于被撞開!沉重的木門被狠狠踹開,砸在墻上!
幾個兇神惡煞的身影舉著槍沖了進來。就在他們沖入清潔用具室門口的瞬間,
程鶴年猛地將手中沉重的鐵皮桶向門口潑去!暗黃色的液體如同惡龍吐息,
帶著濃烈的煤油味潑灑而出!“是煤油!”沖在最前面的便衣驚駭大叫,下意識地后退躲避。
就在這一片混亂和驚呼聲中,程鶴年手中的打火機擦燃了!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著,
映亮了他冷峻的側臉和金絲眼鏡上瞬間掠過的決絕寒光。他沒有絲毫猶豫,
將燃燒的打火機朝著地上肆意流淌的煤油猛地擲去!“轟——!
”一道熾烈的火龍咆哮著騰空而起!火焰貪婪地吞噬著潑灑的煤油,
瞬間在門口形成一道猛烈燃燒的火墻!灼熱的氣浪夾雜著刺鼻的濃煙,如同無形的巨掌,
將沖進來的幾個人狠狠掀翻、推拒出去!凄厲的慘叫聲和驚慌失措的呼喊聲頓時炸開!
“起火了!快來人啊!”“八嘎!抓住他!”“滅火!快找水!”濃煙翻滾,火光跳躍,
狹窄的通道口瞬間成了煉獄入口。程鶴年沒有絲毫停頓,
在火墻升騰而起、暫時阻隔了追兵的剎那,他如同獵豹般敏捷地返身,
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了那個黑黢黢的洞口!沉重的石板在他身后轟然合攏,
將煉獄般的火光、濃煙和敵人的怒吼徹底隔絕在外。
下方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冷。“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