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痛>顧承澤讓我整容成他白月光的模樣,連微笑弧度都要精確到毫米。
>他捏著我的下巴說:“記住,你只是她的影子。”>五年后白月光回國,
他連夜將我趕出別墅。>暴雨夜我蜷在電話亭,孕檢單和弟弟病危通知同時在口袋里發(fā)燙。
>手術費還差八十萬時,醫(yī)院突然收到匿名匯款。>病房門口,
我看見顧承澤溫柔地給弟弟講童話。>“別怕,姐姐很快就回來了。
”他撫過弟弟額頭的動作,像極了當年火災里救我的人。>——那場讓我們相遇的大火中,
他其實認錯了人。---冰冷的空氣里飄散著昂貴的雪松與皮革混合的氣息,
那是顧承澤慣用的香水味,此刻卻像一層無形的、沉重的枷鎖,牢牢捆縛著我。
巨大的落地鏡映出一個女人蒼白而陌生的臉——精致得毫無瑕疵的鵝蛋臉,
弧度完美的柳葉眉,那雙刻意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杏眼,正努力彎出三十度角的標準微笑。
蘇清婉的微笑。鏡子里的人影模糊了一瞬,又被我強行拉回焦點。嘴角的肌肉在細微地抽搐,
牽扯著皮膚下那些不屬于我的填充物,傳來一陣陣隱秘的酸脹和刺痛。
整容后的恢復期早已過去,可每次需要調動這張臉做出“蘇清婉式”的表情時,
骨頭深處似乎都在無聲地尖叫抗議。衣帽間的門被無聲推開。一股更強烈的冷冽氣息涌入,
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顧承澤走了進來。他很高,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像一尊精心打磨過的、沒有溫度的雕塑。
鏡子里映出他英俊卻過分冷硬的側臉,目光徑直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銳利。
“弧度不對。”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鑿在空氣里,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喙的冷硬。
“嘴角再上揚三毫米。眼睛里的光,太散了。”我的指尖在身側猛地蜷縮,掐進柔軟的掌心,
留下幾個深深的月牙印痕。痛感尖銳地傳遞上來,勉強壓住喉嚨里那股翻涌的苦澀和荒謬。
我依言調整,鏡中的嘴角被強行提起一個更僵硬的弧度,眼睛努力睜大,
試圖聚攏起一點虛假的光彩。可那光,連我自己都覺得空洞。他走近了。
昂貴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卻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神經末梢。冰冷的手指,
帶著薄繭,突兀地攫住我的下巴,力道不輕,
迫使我不得不更清晰地面對鏡子里那張被精心復刻、卻又永遠無法企及完美的臉。
他的指尖很涼,像手術刀劃過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記住,林晚,
”他的聲音貼著我的耳廓,低沉得近乎耳語,每一個字卻都淬著冰,“你只是她的影子。
影子,不需要有自己的表情。”鏡子里,他的眼神穿透我精心描摹的“蘇清婉”的皮相,
落在我臉上,卻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隨時可以替換的擺件。那目光里沒有溫度,
只有挑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仿佛在說,連當個影子,都這么不稱職。
心口像被這句話狠狠捅穿,尖銳的痛楚蔓延開來,又被我死死咬住下唇壓制下去。五年了。
整整五年,我活在這張不屬于我的臉孔之下,呼吸著他施舍的空氣,行走在他圈定的牢籠里。
為了什么?為了錢。為了我弟弟林朗活下去的錢。這個念頭像唯一支撐著我的鋼架,
在胸腔里咯吱作響,勉強支撐著我沒有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徹底崩潰。我咽下喉嚨里的腥甜,
順從地、更努力地彎起嘴角,直到臉頰的肌肉都開始麻木發(fā)酸。“知道了,顧先生。
”我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鏡子里的女人,
笑容標準得像個櫥窗里的假人模特。他滿意了?或許吧。他的視線終于從我臉上移開,
冷漠地掃過衣帽間里那些按照蘇清婉尺碼定制的華服、擺放整齊的昂貴鞋包,
最后落回我身上,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命令口吻:“晚上有個慈善晚宴,七點,司機在樓下等。
穿那條湖藍色的裙子。”那是蘇清婉最喜歡的顏色。“是。”我垂下眼瞼,
盯著自己腳上那雙同樣按照蘇清婉尺碼定制、大了半碼的高跟鞋鞋尖。
冰涼的絲絨觸感貼著腳背。影子,就該有個影子的樣子。沒有思想,沒有情緒,
只需要在需要的時候,完美地復刻出那個人的輪廓。
衣帽間里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璀璨冰冷的光,
將鏡中那個穿著湖藍色曳地長裙的身影照得纖毫畢現(xiàn)。裙子很美,
昂貴的絲綢流淌著月色般的光澤,恰到好處地勾勒著身形。可惜,它是蘇清婉的尺碼,
穿在我身上,肩線微微下滑,腰身處也略顯空蕩。我像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被強行塞進一個不屬于自己的華麗軀殼里。顧承澤的目光像手術臺上的無影燈,
冰冷而精準地掃過。他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那點細微的不合身感到不滿,
但最終什么也沒說。他轉身,動作利落,昂貴的袖扣在燈光下劃過一道冷硬的光。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空洞的聲響,
每一步都提醒著我腳下虛空般的處境。別墅里奢華得如同宮殿,巨大的水晶吊燈,
價值連城的古董擺設,空氣里彌漫著金錢堆砌出的、毫無人氣的冰冷芬芳。傭人們垂手侍立,
姿態(tài)恭謹,眼神卻像冰冷的探針,在我身上無聲地游走。那目光里沒有尊重,
只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混合著鄙夷和憐憫的復雜情緒。我知道他們在看什么。看一個贗品。
一個靠著一張復刻的臉,才得以在這座金絲牢籠里棲身的冒牌貨。坐進加長賓利的后座,
車內的空間寬敞得令人窒息,頂級皮革的氣味混合著顧承澤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
沉甸甸地壓下來。他靠在另一側的真皮座椅里,閉目養(yǎng)神,
側臉的線條在昏暗的車內光線下顯得更加冷硬,仿佛一尊完美的冰雕。他周身散發(fā)的氣息,
比車內的冷氣還要凍人。車子無聲地滑行在城市的流光溢彩之中。
窗外是流動的、喧囂的世界,霓虹燈的光芒明明滅滅,映在我眼中,
卻隔著一層厚厚的、名為“蘇清婉”的毛玻璃。我像個被隔絕在外的幽靈,只能旁觀,
無法融入。晚宴地點是城中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巨大的水晶吊燈如同倒懸的星河,
璀璨得令人眩暈。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空氣里浮動著名貴香水、醇酒和精致食物的奢靡氣息。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由財富和地位構筑的云端。顧承澤一出現(xiàn),便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他微微頷首,
唇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屬于上流社會精英的疏離微笑,與人寒暄,姿態(tài)從容而矜貴。
而我,挽著他的手臂,臉上掛著那個練習了千百遍、精確到毫米的“蘇清婉式”微笑,
亦步亦趨地跟隨著。“顧總,這位……就是蘇小姐?久仰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一個油光滿面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湊上來,目光在我臉上肆無忌憚地掃視,
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和探究。顧承澤的腳步微微一頓,他沒有看我,只是極其自然地側身,
將我擋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巧妙地隔開了那令人不適的目光。他端起侍者托盤上的香檳,
姿態(tài)優(yōu)雅地與人輕輕一碰杯,聲音平穩(wěn)無波:“李總說笑了。清婉身體微恙,還在國外休養(yǎng)。
這位是林晚。”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得像在介紹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我的女伴。
”“女伴”兩個字,像兩枚冰針,悄無聲息地刺進耳膜。
周圍那些原本帶著驚艷或好奇的目光,瞬間微妙地變了。探究變成了了然,
甚至帶上了一絲輕慢的玩味。“哦……林小姐?”李總拖長了調子,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
這次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像是在評估一件仿品的成色,
“林小姐倒是……頗有幾分蘇小姐的神韻。” 他刻意加重了“神韻”二字,
周圍的空氣里似乎響起幾聲壓抑的輕笑。臉上那個精心維持的、三十度角的笑容,
像驟然遭遇寒流的玻璃,瞬間凍得僵硬。皮膚下的填充物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提醒著我這張臉的虛假。我能感覺到顧承澤手臂的肌肉微微繃緊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
只是用更冷淡的語調結束了這場對話:“失陪一下。”他帶著我走向人少些的角落,
腳步很快,我穿著那雙不合腳的高跟鞋,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腳踝處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痛。2 暴雨夜別“剛才,你的眼神飄了。
” 他在一個巨大的、擺滿名貴蘭花的盆栽旁停下,終于轉過身,垂眸看著我。
他的眼神比宴會廳的冷氣更甚,帶著一種毫不留情的審視和苛責,“影子就該有影子的自覺。
不要試圖去看不該你看的東西,也不要去想不該你想的事情。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微笑,
就夠了。明白嗎?”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砸在耳膜上嗡嗡作響。
周圍衣香鬢影的喧囂仿佛瞬間被抽離,只剩下他冰冷的訓斥和我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腳踝的刺痛和臉頰肌肉的僵硬交織在一起,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猛地涌了上來。
“我……我去下洗手間。” 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曇魩е鵁o法掩飾的狼狽和一絲哭腔。
不等他回應,我猛地轉身,幾乎是逃離般地沖向他指給我方向的洗手間。
高跟鞋在光潔的地面上敲打出急促而凌亂的聲響,像是我此刻瀕臨崩潰的心跳。
推開沉重的、鑲嵌著金邊的洗手間門,巨大的鏡子再次將我籠罩。鏡中的女人,
穿著不合身的華服,頂著不屬于自己的臉孔,眼眶泛紅,
精心描繪的眼線被暈染開一小片狼狽的黑色。那強撐的、標準化的笑容早已碎裂,
只剩下一種無處遁形的、深重的疲憊和屈辱。我擰開水龍頭,
冰冷的水流沖刷在同樣冰冷的手指上。我俯下身,掬起冷水一遍遍潑在臉上,
試圖澆熄那股灼燒般的羞恥感和涌到喉頭的酸楚。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張被精心雕琢卻空洞無依的臉,
一個連名字都快要被遺忘的——“林晚”。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
兩個妝容精致、穿著晚禮服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帶著一陣濃郁的香風。她們瞥了我一眼,
目光在我那張與蘇清婉極其相似、此刻卻狼狽不堪的臉上停頓了幾秒,
隨即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嘖,瞧見沒?
那位顧總的‘女伴’……”其中一個壓低了聲音,但在這過分安靜的空間里,
依然清晰得刺耳。“知道知道,”另一個撇撇嘴,聲音里滿是輕蔑的嘲弄,“贗品唄。
整得再像有什么用?正主兒蘇清婉要回來了,聽說就在下個月!到時候啊,
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替身,還不是得乖乖卷鋪蓋滾蛋?真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啊?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個靠臉吃飯的玩物,顧先生那種身份,玩玩也就罷了,
還真能當真?”她們肆無忌憚地笑著,對著鏡子補妝,仿佛我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
那些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沖上頭頂。下個月……蘇清婉要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毫無預兆地在耳邊炸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連帶著腳下的地面都仿佛在晃動。鏡子里那張濕漉漉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
蒼白得如同金箔。她們補好妝,又帶著那種輕蔑的嗤笑,搖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厚重的門無聲合攏,將外面世界的喧囂隔絕。洗手間里只剩下嘩嘩的水聲,
和我自己粗重得幾乎無法控制的喘息。我死死抓住冰冷的大理石洗手臺邊緣,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我不至于滑倒在地的東西。滾蛋?玩物?
原來在所有人眼里,我的存在,不過是一個等待被正主驅逐的笑話。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眼前陣陣發(fā)黑,
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影子也模糊扭曲起來。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再也壓制不住,
我猛地彎下腰,對著光潔的洗手池劇烈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冰冷的水珠順著額發(fā)滴落,砸在臺面上,碎成更小的水花。
我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個眼神空洞、形容狼狽的女人。五年了。整整五年,
我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禁錮在這張不屬于我的臉孔之下,
忍受著無處不在的鄙夷和顧承澤冰冷的審視。我付出尊嚴、自由,甚至這張臉,所求的,
不過是換取林朗活下去的一線生機。可這一切,就要結束了。隨著蘇清婉的歸來,
我這枚無用的棋子,將被毫不留情地丟棄。那林朗呢?他那脆弱的生命,又該靠什么來維系?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如同深海的暗流,瞬間將我吞沒。我扶著冰冷的洗手臺,
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鏡子里那張精心復刻的臉,此刻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洗手間的門再次被輕輕推開。顧承澤的司機老陳站在門口,
表情是一貫的刻板,眼神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他沒有看我狼狽的樣子,
只是微微躬身,聲音不高不低:“林小姐,顧先生讓我送您回去。他在處理一些事情。
”處理事情?是去安撫那些因為我“失態(tài)”而可能帶來的不快吧?我扯了扯嘴角,
想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卻發(fā)現(xiàn)臉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凍土。我沉默地,
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跟著老陳走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宴會廳,
坐進那輛同樣冰冷的賓利車。車子駛離燈火輝煌的酒店,匯入深夜的車流。
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帶,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卻激不起一絲漣漪。
車內死寂一片,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回到那棟巨大而空曠的別墅,
如同踏入一座華麗的墳墓。傭人們早已退下,水晶吊燈的光線冰冷地鋪滿奢華的客廳,
更顯得這里空蕩而死寂。我踢掉那雙折磨了我一晚上的高跟鞋,
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意順著腳心直竄上來。
沒有回那個按照蘇清婉喜好布置、卻從未讓我感到一絲歸屬感的臥室。
我徑直走向別墅深處那間小小的、光線昏暗的儲物室。那里,是我在這座金絲牢籠里,
唯一能偷偷藏匿一點點“林晚”氣息的地方。反鎖上門,隔絕了外面那個冰冷的世界。
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一點點滑落,最終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角落里,
有一個小小的鐵盒,里面藏著一張照片——那是五年前,林朗生病前,
我們姐弟倆在公園里拍的。照片上的我,笑得毫無負擔,眼神明亮,
有著一張雖然普通、卻完全屬于我自己的臉。林朗依偎在我身邊,瘦瘦小小,
但笑容燦爛得像個小太陽。指尖顫抖地撫過照片上弟弟無憂無慮的笑臉,
溫熱的液體終于再也無法遏制,洶涌地沖出眼眶,滾燙地砸落在冰冷的鐵盒蓋上,
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無聲的嗚咽堵在喉嚨里,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五年積壓的委屈、屈辱、恐懼,在這一刻決堤而出。朗朗……姐姐該怎么辦?
蘇清婉回來的日子,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每一天都在無聲地逼近。
別墅里的空氣,也隨之變得更加凝滯,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顧承澤依舊早出晚歸,
即使回來,也多半待在書房。他看我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復雜。
不再是那種純粹的、審視物品般的冰冷挑剔,而是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東西。
有時是深沉的審視,仿佛在透過我這張臉,
努力尋找著某個模糊的答案;有時又會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近乎掙扎的恍惚,
但很快就會被更深沉的冷意覆蓋。我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麻木地維持著“影子”的日常。直到那天午后。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
在昂貴的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坐在客廳角落的沙發(fā)里,手里捧著一本攤開的書,
目光卻空洞地落在窗外花園里一株盛放的玫瑰上。那是蘇清婉最喜歡的花。
一陣急促而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別墅慣有的死寂。
我的心跳,驟然漏跳了一拍。抬起頭,看到管家王伯正微微躬著身,引著一個女人走進客廳。
那個女人穿著當季最新款的香奈兒套裝,身姿窈窕,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
她有一張臉——一張和我此刻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鵝蛋臉,柳葉眉,杏眼。但不同的是,
她的神情是鮮活的,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被嬌慣出來的矜貴和自信。她的眼神明亮,
顧盼生輝,嘴角噙著一抹自然而然的、恰到好處的笑意。那笑容,
比我練習了千百次的標準笑容,多了無法模仿的生命力和光彩。蘇清婉。真正的蘇清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我僵在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
只留下冰冷的麻木。蘇清婉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
隨即迅速轉化為一種居高臨下的、混合著好奇和淡淡厭惡的審視。她的視線像探照燈,
在我臉上、身上來回掃視,仿佛在評估一件以她為藍本制造出來的、低劣的仿制品。
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紅唇微啟,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她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
那聲音很輕,卻像淬了毒的針尖,精準地刺破了我最后的偽裝。她不再看我,
姿態(tài)優(yōu)雅地轉向管家,聲音帶著天生的優(yōu)越感:“承澤呢?在書房嗎?”“是的,蘇小姐。
”王伯恭敬地回答,眼神復雜地瞥了我一眼。蘇清婉邁開步子,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帶著勝利者的節(jié)奏,徑直走向二樓顧承澤的書房方向。
她甚至沒有再看我第二眼,仿佛我只是這奢華客廳里一個礙眼的、即將被清理掉的擺件。
她消失在了樓梯拐角。我依舊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石像。
客廳里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冰冷的光,刺得眼睛生疼。世界仿佛失去了聲音,
只剩下我自己沉重而緩慢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冰冷的胸腔。終于結束了。
這長達五年的、屬于“影子”的荒誕劇。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
也許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樓梯上再次傳來腳步聲。顧承澤走了下來。他身后半步,
跟著巧笑嫣然的蘇清婉。她的手臂自然地挽著他的胳膊,姿態(tài)親昵而熟稔。
顧承澤的表情……我看不清。他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蘇清婉低聲說著什么,
側臉的線條似乎沒有平時那么冷硬,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柔和的弧度。他們就這樣,
旁若無人地,從僵硬如木偶的我面前走過。走向客廳另一側陽光最好的露臺。沒有停留。
沒有眼神。3 真相裂痕沒有一句交代。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空氣里只留下蘇清婉身上昂貴的香水味,和她那帶著嬌嗔的、若有若無的笑語。
身體里最后一絲支撐的力量,徹底被抽空了。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蜷縮回沙發(fā)里,
將臉深深地埋進冰冷的掌心。掌心里,還殘留著剛才掐出的月牙印痕,
此刻傳來遲滯的、悶悶的痛感。原來,連一句“滾蛋”,都是多余的。夜幕,
以一種近乎殘忍的速度吞噬了整座城市。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
連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星河,無聲地嘲笑著別墅內的死寂。傭人們早已無聲地退下,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蜷縮在客廳那張巨大而冰冷的真皮沙發(fā)角落。
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蘇清婉身上那股昂貴的香水味,混合著顧承澤慣用的冷冽雪松氣息,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宣告著一切終結的味道。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沉穩(wěn)而清晰,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節(jié)奏。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顧承澤走了下來。
他換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幾分白日的凌厲,卻依舊帶著骨子里的疏離和冷硬。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的沙發(fā)坐下,隔著一個冰冷的玻璃茶幾。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仿佛只是在對著空氣宣布一項早已決定好的事務。“林晚。”他的聲音響起,不高,
卻像一塊沉重的冰砸在寂靜的空氣里,激起冰冷的回響。我猛地抬起頭,看向他。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期待。期待什么?一句解釋?一句道歉?
還是……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證明我這五年并非全然是場笑話的痕跡?
他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臉上。那雙深邃的、曾讓我在無數(shù)個冰冷的夜晚里偷偷描摹過的眼睛,
此刻卻像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種公事公辦的、近乎殘酷的平靜。
“清婉回來了。”他陳述著這個我早已知道的事實,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這里,不再需要你了。”“……”“你今晚就搬出去。”他頓了頓,
從家居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張薄薄的、卻仿佛有千鈞重的支票,隨意地推到了茶幾上,
滑到我的面前。“這個,拿著。足夠你重新開始。”支票上那一長串冰冷的數(shù)字,
在客廳璀璨的水晶吊燈光線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那是我五年青春、五年尊嚴、五年“影子”生涯的最終定價。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腥氣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血的味道。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軟肉里,帶來尖銳的痛感,卻遠不及心口那被生生撕裂的萬分之一。
“顧承澤……”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凍僵的肺腑里硬擠出來,“五年……我……”我想問,這五年,在你眼里,
我究竟算什么?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玩偶?一個用完即棄的工具?
難道連一點點……一點點屬于“林晚”的影子,都不曾在你心里留下過嗎?
難道那些偶爾的、深夜書房里為我留的一盞昏黃的燈,
那些我生病時他讓王伯端來的、并非蘇清婉口味的清淡粥點,
些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細微的、并非完全屬于蘇清婉的習慣……難道都是我的錯覺?
都是我一廂情愿的、可悲的幻想?“你只是影子,林晚。”他打斷了我,
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著我此刻蒼白絕望的臉孔,
卻又像是穿透我,看向某個虛無的點。“影子,不需要有過去,也不該奢望留下痕跡。
清婉才是真實。”他微微向后靠在沙發(fā)背上,姿態(tài)是放松的,
帶著一種卸下某種負擔般的漠然。“拿著錢,離開這里。從今往后,我們兩清。
”“兩清”……這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靈魂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還有那一點點殘存的、卑微到塵埃里的期待,
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焚毀。我死死地盯著茶幾上那張刺眼的支票。那冰冷的紙張,
那代表巨額財富的數(shù)字,此刻都變成了對我這五年最辛辣、最徹底的嘲諷。
它嘲笑著我的廉價,嘲笑著我所有付出的愚蠢。一股巨大的、毀滅性的沖動席卷了我。
我想抓起那張支票,狠狠地撕碎,摔在他那張冷漠完美的臉上!我想歇斯底里地尖叫,
質問他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我想告訴他,我弟弟林朗還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等著救命錢,
我這張臉、我所有的尊嚴都是為了他!他想聽嗎?他會在乎嗎?不。他不會。在他眼里,
我只是一個“影子”。一個贗品。一個麻煩。所有的憤怒和絕望,
最終都化為一股深重的無力感,沉甸甸地壓垮了我。身體里的力氣被瞬間抽空,
我甚至無法支撐自己再看他一眼。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尖冰涼,
帶著細微的顫抖,碰觸到那張支票冰冷的邊緣。我把它拿了起來,紙張很輕,
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我?guī)缀跆Р黄鹗滞蟆]有再看他。沒有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像一個被抽走了提線的木偶,僵硬地站起身。昂貴的絲綢裙擺拂過冰冷的茶幾邊緣。
我赤著腳,踩在同樣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朝著樓梯的方向挪去。身后,
是死一般的寂靜。他甚至連一句“保重”都吝嗇給予。回到那個按照蘇清婉喜好布置的房間。
巨大的衣帽間里,掛滿了屬于“蘇清婉”的衣服。屬于我的東西,少得可憐。
只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裝著幾件我來時穿的、早已過時的舊衣,
還有那個藏著我和弟弟照片的鐵盒。我沉默地換下身上那條價值不菲的湖藍色長裙,
換上自己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和牛仔褲。鏡子里的人,頂著那張與蘇清婉一模一樣的臉孔,
穿著最廉價的衣服,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收拾東西的過程機械而迅速。沒有留戀。
這里的一切,都不屬于我,也從未真正接納過我。拖著那個輕飄飄的行李箱,
我再次走下樓梯。客廳里,顧承澤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背對著我。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而他挺拔冷漠的背影,像一座隔絕了所有光與熱的冰山。
王伯站在玄關處,表情復雜,欲言又止。最終,
他只是無聲地幫我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的別墅大門。一股冰冷潮濕的夜風猛地灌了進來,
帶著初秋的寒意,吹透了我單薄的衣衫。我沒有回頭。一步,
邁出了這個囚禁了我五年的華麗牢籠。身后,那扇象征著財富、地位和冰冷規(guī)則的大門,
沉重地、無聲地在我身后合攏。“砰。”一聲悶響。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在身后合攏的瞬間,那聲沉悶的“砰”響,仿佛不是來自厚重的實木,
而是直接敲打在我的靈魂深處。一直強撐著的、名為“林晚”的軀殼,
終于在這一聲悶響中徹底碎裂。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滾燙而洶涌,瞬間模糊了視線。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嗚咽,只有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著。
冰冷的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帶走淚水的溫度,留下刺骨的寒意。
行李箱的滾輪在別墅區(qū)冰冷光滑的路面上發(fā)出單調而空洞的聲響,一下,又一下,
敲打著這寂靜得令人窒息的夜。
道路兩旁是精心修剪的綠化帶和一棟棟燈火通明、卻同樣冰冷疏離的豪宅。沒有行人。
只有偶爾駛過的豪車,車燈像野獸的眼睛,冷漠地掃過我狼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