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元年仲秋，西北邊塞的胡楊正染得金黃，楊穎卻在汴京皇宮的暖閣里批閱軍報。案頭的炭盆燒得通紅，卻驅(qū)不散她眼底的寒意——西戎可汗撕毀互市盟約，率十萬鐵騎犯境，前鋒已破玉門關(guān)。
"娘娘，陛下請您去御書房議事。"翡翠掀開厚重的棉簾，聲音里帶著幾分憂慮。
楊穎起身時，腹中胎兒忽然動了動。她輕輕撫過隆起的小腹，想起宋江南昨夜替她揉腰時說的"等孩子出生，我要親自教他騎馬射箭"，指尖不由得放柔了力道。披上繡著飛虎紋的大氅，她對著銅鏡端正鳳冠，忽然發(fā)現(xiàn)鬢角又添了幾根白發(fā)。
"娘娘該多歇息。"翡翠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案頭堆積的軍報上。
"西戎人以為我懷孕便好欺負。"楊穎將最后一份軍報收入匣中，"去把我的盔甲拿來，就放在麒麟閣第三層。"
"娘娘！"翡翠驚呼，"太醫(yī)說您胎象不穩(wěn)，怎能......"
"住口。"楊穎打斷她，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當(dāng)年我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都能守雁門關(guān)，如今不過七個月，怕什么？"她摸了摸腰間的飛虎紋玉佩，"再說了，有它護著，孩子會沒事。"
御書房內(nèi)，宋江南正對著輿圖皺眉。案頭擺著兩碗冷透的參湯，顯然已議事多時。楊穎進門時，正聽見宋江河說："西北防線雖有改良火銃，但糧草調(diào)度......"
"我來負責(zé)糧草。"楊穎徑直走向輿圖，指尖點在玉門關(guān)位置，"讓王猛帶三萬鐵騎繞道黑水峽，我親自率軍正面迎敵。"
"不行！"宋江南轉(zhuǎn)身按住她的肩，"你現(xiàn)在身子不便，西北又天寒地凍......"
"陛下是忘了？"楊穎挑眉，"當(dāng)年漠北之戰(zhàn)，我可是挺著重甲殺進中軍帳的。"她指了指輿圖上的烽火臺，"何況，我已讓人在沿途設(shè)好暖帳，每隔三十里便有軍醫(yī)駐守。"
宋江河看著兩人針鋒相對的模樣，忽然輕笑："陛下，娘娘既有萬全之策，不如讓末將護送她去西北？您留在京城震懾舊黨，如何？"
宋江南望著楊穎眼底的堅定，忽然想起雁門關(guān)外她單槍匹馬斬可汗的模樣。那時的她是為了復(fù)仇，此刻的她卻是為了守護他們的孩子將來要繼承的江山。喉間動了動，終究還是點了頭："每日必須傳信報平安，且只許坐鎮(zhèn)中軍，不許親臨戰(zhàn)陣。"
"遵旨。"楊穎嘴角微揚，伸手替他整理龍袍上的褶皺，"等我平定西戎，回來教孩子喊父皇。"
三日后，楊穎的車駕剛出京城，便接到密報：舊黨余孽在民間散布"皇后恃寵干政"的謠言，甚至拿出偽造的先帝密詔，稱她"克夫克子，不祥之人"。翡翠氣得發(fā)抖："娘娘，定是淑妃一黨......"
"不必在意。"楊穎望著車窗外的秋色，摸出袖中宋江南送的平安符，"讓人把西戎可汗的首級掛在朱雀街示眾，謠言自破。"她頓了頓，"對了，把我改良的棉甲圖紙分發(fā)給西北將士，今年冬天比往年冷。"
行至潼關(guān)時，斥候傳來急報：西戎人用被俘的百姓作盾牌，猛攻蘭州城。楊穎勒住馬，望著遠處烽煙滾滾的城墻，忽然想起父親曾說"百姓即江山"。摸了摸腰間的佩劍，她對宋江河道："你帶五千輕騎繞后，我正面佯攻，引他們分兵。"
"娘娘，陛下交代過......"
"少廢話。"楊穎翻身下馬，從馬鞍上取下長弓，"我楊家女何時怕過險招？"
蘭州城下，楊穎身著銀色明光甲，手持父兄的佩劍，在陣前往來沖殺。西戎人見她銀甲染血、身姿矯健，竟以為是戰(zhàn)神轉(zhuǎn)世，士氣漸頹。正當(dāng)她要下令總攻時，忽然感覺下腹一陣抽痛——是胎動！
"娘娘！"翡翠慌忙扶住她。
"無妨。"楊穎咬牙挺住，目光落在西戎可汗的大帳上。搭箭、拉弓、放箭，動作一氣呵成，只見可汗的帥旗應(yīng)聲而倒。趁敵軍混亂之際，宋江河的伏兵從后方殺出，頓時潰不成軍。
"傳令下去，"楊穎按住腹部，"降者免死，殺俘者斬。"
是夜，中軍帳內(nèi)，軍醫(yī)診完脈后滿頭大汗："娘娘切勿再動肝火，這胎......"
"知道了。"楊穎揮退眾人，摸出宋江南臨行前塞給她的玉佩。那是用兩人破碎的玉佩熔鑄而成，上面刻著"江南穎秀"四字。指尖撫過凹凸的紋路，忽然想起他在城樓上目送她出征時的眼神——像極了新婚夜他單膝跪地的模樣。
"報！"斥候沖進帳中，"京城傳來密報，舊黨趁娘娘出征，竟在太廟縱火！"
翡翠驚呼出聲，卻見楊穎握緊玉佩的手青筋暴起："燒了哪些殿閣？"
"回娘娘，英烈殿......楊家軍的戰(zhàn)旗盡數(shù)被毀。"
帳內(nèi)霎時寂靜。楊穎望著案頭父親的兵書，想起太廟中獵獵作響的旗幟，想起母親臨終前的信。忽然起身，對翡翠道："備馬，我要連夜回京。"
"娘娘不可！"翡翠慌忙攔住她，"陛下臨行前千叮萬囑......"
"太廟乃國之根本，"楊穎按住腹部，"何況，他們燒的是楊家軍的魂，我必須親自處置。"
子時三刻，楊穎的車駕悄悄從玄武門入宮。御花園的梅樹已落盡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她摸著冰冷的宮墻，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喧嘩——是御書房方向！
"娘娘小心！"翡翠拔劍擋開迎面而來的刺客。
楊穎護著腹部后退，卻見為首的刺客摘下面罩——竟是淑妃的兄長，前京營統(tǒng)領(lǐng)陳安。他握著染血的劍，獰笑道："楊穎，你以為殺了淑妃就能滅口？先帝密詔早已傳遍京城，百姓都知道你楊家是被陛下......"
"住口！"楊穎揮劍斬落他的發(fā)冠，"先帝如何，陛下如何，輪得到你這逆賊置喙？"
"我置喙不得，但若加上丞相大人呢？"陳安忽然指向宋江河。
楊穎轉(zhuǎn)身，卻見宋江河捂著胸口，鮮血浸透了朝服。他手中緊攥著半卷密詔，正是淑妃口中的先帝遺詔。
"江河！"楊穎慌忙扶住他。
"娘娘快走......"宋江河咳嗽著，指了指御書房方向，"陛下在里面......"
御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宋江南握著先帝密詔，目光落在"朕與劉成合謀"幾字上，指尖微微發(fā)抖。殿外傳來兵器相接聲，他知道舊黨來了。忽然想起楊穎出征前說的"有些真相不必揭開"，握緊密詔轉(zhuǎn)身，卻見她渾身是血地沖了進來。
"穎兒！"他慌忙扶住她。
"先處理逆賊。"楊穎按住他的手，目光掃過地上的密詔，"我?guī)Я宋鞅避姷南阮^部隊進宮。"
"不。"宋江南忽然將密詔投入炭盆，火焰瞬間吞噬了字跡，"從今往后，只有你我，沒有先帝，沒有舊黨。"他轉(zhuǎn)頭望向殿外，"傳朕旨意，舊黨謀反證據(jù)確鑿，格殺勿論。"
深夜，皇宮的琉璃瓦上染滿血跡。楊穎站在太廟前，望著英烈殿的殘垣斷壁，忽然想起第一次帶宋江南來這里時，他說要讓楊家軍的戰(zhàn)旗永遠飄揚。指尖撫過小腹，她輕聲道："孩子，以后你要記住，楊家的魂不是戰(zhàn)旗，是人。"
宋江南走來，將披風(fēng)替她披上："已查明，縱火的是李邦彥舊部。"他頓了頓，"江河傷勢無礙，方才還說要替你重建英烈殿。"
"不必重建。"楊穎望著滿天星斗，"讓工匠把斷旗上的飛虎紋繡在新的軍旗上，就叫它'忠勇新生'。"
宋江南望著她側(cè)臉的輪廓，忽然想起雁門關(guān)外的烽燧。那時他們是被命運捉弄的夫妻，如今卻能在這廢墟上重建王朝。伸手握住她的手，他低聲道："等西戎戰(zhàn)事結(jié)束，我陪你去西北看胡楊，就我們兩個人。"
"好。"楊穎轉(zhuǎn)頭望他，眼中有星火閃爍，"但要帶上火銃和糧草，我想沿途勘察地形。"
兩人相視而笑，身后是重建的太廟地基。楊穎知道，舊的秘密已隨火焰消散，新的傳奇正在孕育。她撫摸著腹中的孩子，忽然明白——楊家的忠勇，大宋的江山，都將在這一代又一代的守護中，永遠傳承下去。
天邊，啟明星升起，照亮了廢墟上的飛虎旗殘片。楊穎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fēng)雨，只要有眼前這人在，有他們共同的信念在，便沒有跨不過的寒冬。而這，就是屬于他們的太平盛世，是楊家女與她的帝王，用鮮血和真心鑄就的永恒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