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五年春,汴京的柳枝抽出新芽,楊穎在鳳儀殿內翻閱各州縣呈報的女子戶長名錄,案頭擺著承忠的《騎射日課》和念慈的《女戒新編》。承忠趴在窗臺上,望著校場方向躍躍欲試:"母妃,今日能去看張婉兒姑姑練兵嗎?"
"先寫完大字。"楊穎指了指他未完成的"忠"字,"字如其人,須得端端正正。"
話音未落,翡翠捧著鎏金匣進來:"娘娘,西域諸國遣使進貢,其中有支女子商隊,為首的自稱是您的故人。"
"故人?"楊穎挑眉,示意宣見。片刻后,一位身著胡服的女子進來,面紗下露出堅毅的眉眼——竟是當年在黑風谷救下的漠北女子阿依夏。
"拜見皇后娘娘。"阿依夏行大禮,"當年若非娘娘贈藥相救,我部族早已葬生疫病。今特率商隊來謝,帶來漠北良馬與火器圖紙。"
"起來吧。"楊穎打量著她身后的女子商隊,見她們腰間皆佩短刀,眼中有贊許之色,"漠北與大宋互市,于雙方皆有利。但圖紙本宮不能收,火器乃國之重器,需得用在正道。"
阿依夏一愣,隨即笑道:"娘娘果然如傳聞中般磊落。既如此,我等愿以良馬換大宋的女醫典籍,讓漠北女子也能學醫。"
"準了。"楊穎指了指案頭的《女醫急救手冊》,"讓太醫院多抄錄幾本,隨商隊送去。"她頓了頓,"若遇舊黨阻撓,可持此令。"遞出一枚飛虎紋銀令。
送走阿依夏后,承忠蹭到楊穎身邊:"母妃,我長大了也要當女將軍的先鋒!"
"傻孩子,"楊穎輕笑,"先鋒不是想當就能當的,需得有勇有謀。"她指了指校場,"先去跑馬三圈,再練三十遍劈刺。"
"遵旨!"承忠有模有樣地行禮,帶著小廝跑了出去。
是日早朝,楊穎坐在宋江南身側,聽戶部尚書奏報江南女子商隊的賦稅增長三成。她忽然開口:"可曾統計商隊中女子掌柜的比例?"
"回娘娘,占六成。"戶部尚書擦汗,"但有個棘手之事......揚州鹽幫阻撓女子入幫,還打傷了商隊護衛。"
"鹽幫?"楊穎皺眉,"可是當年王顯忠的舊部?"
"正是。"宋江河出列,"屬下已查明,鹽幫暗通漠北,私售官鹽以換取火器。"
"本宮記得,"楊穎指了指《開國律》,"私售官鹽者斬,通敵者夷三族。"她目光掃過群臣,"揚州鹽幫既敢犯此二罪,便別怪本宮不客氣。張婉兒聽令,率女子騎兵營即刻南下,查封鹽幫據點。"
"臣遵旨!"張婉兒在殿外應聲,甲胄相撞聲清脆。
退朝后,宋江南握住楊穎的手:"又要派婉兒去涉險?"
"她是忠勇校尉,該當如此。"楊穎挑眉,"何況,江南的繡娘已能織出防彈的軟甲,正好讓婉兒試試。"
是夜,楊穎在坤寧宮教念慈認飛虎紋,忽然接到密報:舊黨余孽在江南散布"皇后牝雞司晨"的謠言,甚至偽造她與張婉兒的密信。翡翠氣得發抖:"娘娘,該讓刑部徹查!"
"不必。"楊穎摸出袖中密信,"謠言止于智者,何況......"她指了指念慈手中的撥浪鼓,"本宮有更重要的事。"
三日后,楊穎攜念慈出席太學女科畢業典禮,特意讓念慈穿上繡著飛虎紋的小朝服。承忠舉著小旗跟在身后,活像個小侍衛。當楊穎將"忠勇勛章"授予張婉兒時,承忠忽然奶聲奶氣地說:"姑姑好威風!承忠以后也要拿勛章!"
臺下響起會心的笑,楊穎望著承忠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趴在父親肩頭看閱兵的場景。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只要你堅守忠勇,勛章自然會來。"
是月,張婉兒從江南傳回捷報:揚州鹽幫已覆滅,搜出的火器圖紙與舊黨密信一并送往京城。楊穎看著案頭的密信,忽然對宋江河道:"江河,替本宮擬旨,凡舉報舊黨者,不論男女,皆可獲得功名或賞金。"
"娘娘這是要......"宋江河挑眉。
"讓舊黨如過街老鼠。"楊穎冷笑,"何況,本宮要讓天下人知道,女子亦能憑檢舉立功。"
開國五年盛夏,汴京暴雨傾盆,楊穎在御書房批閱賑災奏折,忽聞殿外傳來承忠的哭聲。翡翠慌忙抱他進來:"小皇子摔了一跤,嚷著要母妃。"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楊穎放下朱筆,卻在看到承忠膝蓋的血痕時,心疼地替他上藥,"以后騎馬要當心,你父親像你這么大時,已能開半石弓了。"
"我也要學!"承忠抽噎著,"母妃教我!"
"好,等雨停了就去校場。"楊穎替他擦去眼淚,"但先說好,學武不是為了逞強,是為了保護弱小。"
"知道啦!"承忠點頭,忽然指著楊穎案頭的地圖,"這是哪里?"
"是泉州,那里有很大的海。"楊穎指了指地圖上的標記,"以后你若能守護好那里,就能讓大宋的商船走遍天下。"
正說著,宋江南冒著雨進來,袍角沾滿泥水:"聽說我們的小將軍受傷了?"
"父皇!"承忠立刻撲過去,"母妃說要教我射箭!"
"好,父皇陪你一起學。"宋江南笑著抱起他,卻在看到楊穎案頭的賑災圖時,眼底閃過憂慮,"穎兒,江南水患嚴重,朕想讓你......"
"我知道。"楊穎點頭,"已讓女子善堂準備了棉衣和粥棚,明日便隨漕運南下。"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別擔心,太醫說胎兒很安穩。"
宋江南望著她堅定的眼神,忽然想起無數次她不顧身孕奔赴戰場的模樣。伸手替她攏了攏披風,低聲道:"等這次水患平定,我們帶承忠和念慈去塞北看雪,再也不分開。"
"好。"楊穎輕笑,"但要等本宮先教會念慈喊父皇。"
深夜,楊穎站在露臺上,望著暴雨中的汴京。翡翠撐著傘站在一旁,忽然低聲道:"娘娘,您說小皇子和小公主以后會懂您的苦心嗎?"
"他們會的。"楊穎望著遠處的校場,女子們的操練聲穿透雨幕,"等他們長大,會看到一個女子能與男子并肩的天下,那時候,他們便會明白,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忠勇之魂,代代相傳。"
風卷著雨絲撲在飛虎旗上,卻無法撼動它分毫。楊穎摸了摸小腹,忽然感覺胎兒踢動——這個在戰火中孕育的生命,注定要繼承忠勇的血脈。她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只要有宋江南在,有孩子們在,有萬千相信忠勇的子民在,這面飛虎旗便會永遠飄揚。
天邊,閃電照亮夜空,啟明星在云層后若隱若現。楊穎知道,屬于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而她,作為楊家女、作為皇后、作為母親,將繼續用愛與勇氣,書寫屬于大宋的輝煌,讓忠勇二字,刻入每一寸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