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凌晨,我坐在廚房的燈下,聽著冰箱輕輕的運轉聲,看著手機屏幕亮了一遍又一遍,
卻始終沒有跳出一個字。今天是我三十二歲的生日。丈夫沒有回家,
孩子睡前喊著“爸爸講故事”,連一句“媽媽生日快樂”都沒說。我給自己點了一個蛋糕,
在備注欄里寫下:“送到時請小聲敲門,孩子在睡覺。”外賣員如約而至,
把蛋糕遞到我手里時,忍不住多看了我一眼。我想,我大概是他送過最落魄的壽星。
可我沒哭。我甚至沒動那個蛋糕,只是盯著它靜靜地坐在餐桌上,
像一個沒有人愿意拆開的秘密。這一切平靜得就像婚姻本該如此。
直到我看到那條外賣信息——“您的訂單已在盛世國際10棟1302室簽收。
”那不是我的地址,那是我丈夫口中的“客戶朋友”的住所。凌晨一點零三分,
我第一次開始想離婚。1 孤夜決裂凌晨的風穿過客廳的縫隙,帶著樓下垃圾桶的潮味,
也把我腦子里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吹得七零八落。我在玄關坐了十幾分鐘,沒敢叫醒孩子。
他睡得正沉,嘴角還有點巧克力的痕跡,那是我白天給他買的生日蛋糕殘渣。他吃得開心,
一點都沒注意到是我過生日。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他記得。他才五歲,
一個剛會認字不久的小男孩,沒理由懂什么叫做媽媽的孤獨。手機仍然沒有動靜,
老舊的屏幕上只顯示著凌晨1:15。通話記錄最后一條停在下午五點,“今天要加個會,
晚點回。”我給他打了六個電話,全部關機。我沒再打第七個,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確認什么了。我記得那棟樓,盛世國際,1302室,
是他口中的“老客戶”,去年他們合作做了一單項目,
從那以后他每月總有那么幾天“臨時出差”。我問多了他會煩,說我小題大做、不信任他。
我就學會了閉嘴。可我不是傻。我只是一直沒準備好承認事實。現在我準備好了。
我拿上鑰匙,披上外套,拉開門時,冷風猝不及防地卷進來,把桌上的蛋糕盒吹得動了一下,
像是在提醒我別忘了那點可憐的儀式感。我沒回頭。十分鐘后,我站在1302的門前。
屋里有燈光,有笑聲,還有一個女人穿著我熟悉的風衣走出來——是的,
那件風衣是我兩年前送給閨蜜林然的生日禮物。她顯然沒料到我會出現,
臉上的驚訝只維持了一秒,就迅速恢復成禮貌的微笑:“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外賣袋,是我丈夫愛吃的煎餅果子。“他在里面?”我問。她沒有回答,
但那沉默就是答案。我沒進去。沒吵鬧,也沒崩潰。我只是轉身下樓,一步一步踩得很穩。
手機震了一下,是幼兒園群發的通知:“明天開始換季,請家長為孩子準備秋季校服。
”我看著那行字,突然就笑了。原來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說,就決定結束。回到家時,
孩子還在睡。那張小臉貼著被子,眉頭輕皺。我脫下外套,輕手輕腳地坐在他身邊,
摸了摸他額頭,不熱,也沒出汗。然后我走回廚房,把那塊蛋糕拆開。很小的一塊,
白色奶油快要化了,像個融掉的希望。我吃下第一口的時候,眼淚流了下來。不是因為委屈,
而是我知道,這一口之后,我的人生,將再也不是昨天的樣子了。窗外風聲變小了,
夜安靜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悄開始了裂縫。我擦了嘴,
把蛋糕盒丟進垃圾桶,拉開手機里的備忘錄,寫下第一行:“離婚準備清單。
第一步:找律師。”2 破曉之戰第二天一早,我在孩子還沒醒來的時候就出門了。天剛亮,
城市像一張剛被展開的地圖,街道潮濕,空氣里帶著昨夜未散的寒意。
我穿了最普通的一身灰大衣,沒有化妝,也沒刻意打扮,
像個隨時可能從這個城市邊緣蒸發的人。我約了一個人——高曉曼,大學時的學姐,
現在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我們在一個人不多的咖啡館見面。她比我記憶中的樣子要清瘦,
短發利落,穿著黑西裝和低跟皮鞋,顯得鋒利又克制。“你真的想好了?”她端起咖啡,
語氣不帶情緒。我點點頭,“我想好了。”她看著我,
像是在試圖確認我這句“想好”后面有沒有藏著猶豫。我沒躲閃她的眼神,
因為這次我是真的清醒了。“好。”她從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這是你婚姻財產大致清單,
還有你們孩子的基本撫養信息,我先幫你分析一下。”我低頭看了幾頁,心里慢慢沉了下去。
“根據你現在的狀況——全職太太,無穩定收入,無住房,孩子戶口在男方名下,
你如果主動提出離婚,幾乎沒有優勢。”她說得很平靜,就像在陳述一場冷靜的買賣。
“但我不能不離。”我聲音發緊,“我受夠了。”“我理解,”她的語氣緩了些,
“但你要明白,你受夠的是情緒,而法院看的,是現實。你要爭孩子,就得先站穩腳跟。
”她說完這句話,看著我一字一頓:“你不能輸。”我咬住牙根,把文件收起來,
“我會努力工作,我會搬出去住,我會照顧好孩子,我會爭到他的撫養權。”“還有,
”她停頓了下,遞給我一張名片,“這位心理師不錯,你可以去聊聊,不是為了證明你沒病,
是為了你接下來的戰斗能清醒一點。”我接過名片,心里泛起點苦澀。離婚,
從來不是一場只靠憤怒就能打贏的仗。離開咖啡館的時候,我給林然發了條微信。
【我知道你跟他。謝謝你提醒我什么叫真正的朋友。】她秒回了三個字。【你別鬧。
】我沒再理她。從那一刻開始,她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我帶著文件去了一個中介,
看了兩套房子,都是學區邊上的老破小,樓道昏暗,屋里采光不好,
但價格勉強在我能承受的范圍內。我挑了一間七樓的房子,沒電梯,樓道里有股陳年的霉味。
房東看了我一眼:“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住,不太方便吧?”我笑了笑:“沒事,
我能爬得動。”簽約的時候,我只剩一張銀行卡,里面不到兩萬塊。孩子還在幼兒園,
我站在租來的房間里看著那扇小窗,想著要怎么把它擦干凈,讓陽光進來。傍晚,
我去接孩子。他看見我,一下撲進懷里。“媽媽,你今天怎么穿得像老師?”我蹲下來,
抱著他,“因為媽媽今天去上班了。”他睜大眼睛,“真的啊?你要去工作了嗎?
”我點點頭,“媽媽以后會很忙,但也會一直陪著你,好不好?”他點頭,“那我也要聽話,
不讓你太累。”我忍著眼淚笑了。孩子永遠是最先懂事的那一個。晚上,
他在小屋里趴在地板上畫畫,我在旁邊刷著招聘網站。一連投出去十幾封簡歷,沒有回復。
我在大學學的是藝術設計,可畢業后沒做過幾年,結婚后就全職帶娃,
簡歷上空白得像一張沒用過的紙。忽然,一個名字跳進了我眼里——黎昊宇。
他是某公司人事總監,也是在校時我們短暫合作過項目的師兄,
幾年前曾在一次聚會上短暫見過。我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開了聊天框。【昊宇哥,打擾了。
我最近在找工作,如果你們那邊有設計助理的崗,能否幫我留意一下?
】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我手都在抖。半個小時后,他回復了。
【你有空明天下午三點來一趟公司?我安排HR見你。】我愣了幾秒,回復:好,謝謝。
晚上我給孩子洗頭的時候,他問我:“我們要搬家嗎?”我輕聲說:“嗯,是個新家,
有大窗戶,還有你自己的書桌。”他想了想:“爸爸住不住?”我猶豫了一秒,
說:“爸爸住他的家,我們住我們的家。”他沒再問什么,只是點點頭,
然后抱住我:“我跟你住。”我那一刻,才真正相信,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等孩子睡著后,
我坐在陽臺上給高曉曼發了一條消息:【離婚協議,他那邊沒消息。我該怎么做?
】她回復得很快:【你先別動,穩住。等他先提。冷靜期里主動出擊,容易吃虧。
】我盯著那行字很久,直到手機因為太冷而熄了屏。一切都像剛開始,卻又不像了。
凌晨一點,我在筆記本上寫下:步驟二:準備談判。冷靜,不急,不退。
就在我合上本子的同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是物業,不是鄰居。我透過貓眼看了一眼。
是他。3 暗流涌動門外的人沒有再敲第二下。我沒有開門,也沒有問他來做什么。貓眼里,
他穿著那件深藍色風衣,面無表情地站著,像個不小心走錯劇本的演員。
他應該是來談離婚的。我沒動,安靜地站在門后聽著。他站了大約兩分鐘,轉身離開,
腳步聲不緊不慢,像極了過去他每次出門時說的那句:“晚點回來。”第二天,
我帶孩子搬去了新租的房子。墻皮掉了一塊,門鎖有點松,
但那是我掏錢簽下的第一個屬于“我和兒子”的地方。我買了新的床單、桌子,
還讓孩子選了一盞藍色的小夜燈。“這個像天上的星星。”他說。我揉了揉他的頭:“是啊,
以后你怕黑的時候,就可以看看它。”我知道他其實不怕黑,他怕的,是突然有一天,
媽媽也像爸爸那樣,不說一句話就不見了。下午,我去了黎昊宇的公司。不是一線設計大廠,
只是個本地獨立品牌工作室,但勝在氛圍簡單,團隊年輕。“你之前有完整項目經驗嗎?
”HR問。“有。”我把大學時做的那套婚禮策展方案翻出來,那是我當年得獎的作品。
雖然舊,但我修復過,重新排版了格式。她翻著看,神色微動:“這個思路不錯,
現在還有繼續學習軟件工具嗎?”“有。我每天晚上都在自學更新課程。”我把平板亮出來,
上面是我最近做的一套海報嘗試。她點點頭:“那我們試用三個月。期間工資三千,
表現好了再轉正。”三千,連房租都不夠。可我還是答應了。不是因為別無選擇,
而是因為我知道,所有從頭開始的人,第一步都不會輕松。走出公司時,
我發了一條信息給高曉曼:【找到工作了。很小的崗位,但能撐一陣。
】她只回了兩個字:干得好。晚上,我在陽臺上給孩子補縫他的小書包。他在房間里畫畫,
畫的是一家三口,一個大人牽著孩子,另一個站在遠遠的地方。“媽媽,你看。
”他跑過來給我展示,“這是我們。你和我,還有爸爸。”我低頭一看,
他在爸爸的臉上畫了一個叉。“為什么畫這個?”我輕聲問。他皺皺眉,“老師說,
有些人雖然站在你旁邊,但其實不是你這邊的。”我沒說話,抱住了他。那一刻我才意識到,
他在用他的方式努力理解我們這個破碎的世界。這孩子,比我想象中堅強太多。第二天清晨,
我送他上學時看見林然在路對面。她穿著紅色風衣,站在便利店門口抽煙。我們的目光對上,
她先轉開了頭。我沒過去,也沒問她為什么站在這。她只是我前人生的一部分,
過去的我曾經把她當成知己,可現在,我甚至不想再多認識她一秒。
工作室里的第一周很難熬。我不再是那個坐在家里等孩子睡醒的主婦,
而是從零開始的小助理。項目里什么都做,印刷資料、修改配色、跟進客戶需求,
一天下來常常累得連晚飯都吃不下。但我不覺得委屈。
相比起過去站在廚房看著天色發呆的日子,現在的每一秒都是實在的。
我開始習慣每天清晨五點半起床,
飯和書包;七點出門;七點半送他到幼兒園門口;八點半準時進辦公室;晚上七點接他回家,
再在他寫作業的空隙準備晚餐。偶爾趕方案加班,我就把他帶去辦公室,
他乖乖坐在我身邊涂鴉,不吵也不鬧。大家笑他懂事,我卻知道,他并不是懂事,
他只是在用沉默替我分擔。“阿姨,你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吧?”隔壁部門的小姑娘說。
我只笑笑:“不辛苦,他陪著我呢。”孩子漸漸習慣了新生活,
也開始從畫里刪掉那個不出現的父親。有一天晚上,他睡前輕聲說:“媽媽,以后我長大了,
能娶你嗎?”我哽住了,摸著他的頭,說:“媽媽不是用來娶的,但你可以永遠陪著我。
”他點點頭,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那個夜晚,我沒有像過去那樣輾轉反側,
而是安心睡去。生活終于開始像一條新路,雖然泥濘,但看得見方向。直到周五的下午,
孩子的班主任突然給我打來電話:“家長您好,今天下午孩子爸爸來接孩子了,
我們以為你們已經溝通過,就……”我腦子一瞬間嗡的一聲炸響。
我幾乎是飛奔著沖出辦公室,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我腦海里浮現的是林然那張臉,
是那件紅風衣,是丈夫那雙總是藏著東西的眼睛。我跑到幼兒園門口,空空蕩蕩。
陽光明晃晃地照在地上,我卻覺得一切都冷得發顫。然后手機終于響了。
他發來一條語音消息:“孩子暫時先跟我這邊住段時間,
我會讓他多看看一個‘完整家庭’是什么樣子。”4 心鎖難開他的語音落地那一刻,
我幾乎失去了理智。“孩子暫時先跟我這邊住段時間,
我會讓他多看看一個‘完整家庭’是什么樣子。”我重復聽了三遍,
確認每一個字都來自他親口說出,沒有錯聽,也沒有誤解。我站在幼兒園門口,
手機攥得發燙,整個人卻像掉進了冷水里。周圍是家長們接孩子的聲音,
孩子們的歡笑、呼喊、撒嬌,車喇叭聲此起彼伏,而我站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去想象那個畫面——我的孩子,坐在副駕駛上,
聽他們倆在車里說笑;他進門后,脫鞋、洗手、吃飯,林然夾菜遞水,
前夫拿著遙控器開電視;他們對外宣稱“重組家庭”,孩子則被默許站在攝影棚前笑著拍照,
臉上的每一個笑容都是假的,但他們會用來證明孩子“很幸福”。我跌坐在臺階上,
胸口悶得發痛。十秒鐘后,我撥出了電話。他接了。“你沒有權利帶走他。”我聲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