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xiàn)場的水晶燈晃得人眼暈。我推著那輛二手市場淘來的嬰兒車,輪子有點卡,
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這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奢華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且刺耳。
車?yán)镒业膶氊?,林星星,四歲,今天特意穿了件嶄新的小黃鴨衛(wèi)衣,
頂著一頭被我努力梳順卻依舊倔強翹起幾撮的軟毛,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金光閃閃的世界?!皨寢專彼男∧桃粼谳p柔的背景音樂里格外清晰,
胖乎乎的手指頭指向鋪滿香檳玫瑰的巨大心形拱門,“那個叔叔,頭上亮晶晶的,像星星!
”她指的是今天的新郎,周宴辰。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
正含笑接受著賓客的祝福,頭頂?shù)乃У鯚羲楣饴湓谒拇蚶淼陌l(fā)絲上,確實……挺亮的。
周圍投來的目光,已經(jīng)從好奇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愕、鄙夷和看好戲的興奮。
低低的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響起?!斑@誰啊?推個孩子闖婚禮?
”“看著有點眼熟……不會是周總以前……”“嘖,帶著孩子來鬧?膽子不小??!
”“看那孩子,別說,眼睛跟周總還真有點像……”我深吸一口氣,無視那些扎人的視線,
推著嬰兒車,目標(biāo)明確,徑直朝著那對璧人走去。
腳下的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發(fā)出清晰的叩響,
像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新郎周宴辰終于察覺到了異樣,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瞬間,凍結(jié),
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難以置信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新娘蘇薇薇,
本市知名珠寶商的獨女,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定制婚紗,美得像櫥窗里毫無瑕疵的瓷娃娃。
她挽著周宴辰的手臂,在看到我和嬰兒車時,臉上的甜蜜瞬間褪去,精致的眉頭蹙起,
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保安!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放進來?快把她們弄走!
”幾個穿著黑西裝、戴著耳麥的安保人員立刻從角落快步圍攏過來,面色不善。就在這時,
嬰兒車?yán)锏牧中切峭蝗粍恿恕K蟾攀怯X得安保叔叔們的黑西裝太嚴(yán)肅,
又或者是對那個“亮晶晶”的叔叔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她小手一撐,小屁股一撅,
異常麻利地從嬰兒車?yán)锱懒顺鰜?!那動作快得,連我這個親媽都差點沒攔住?!靶切?!
”我低呼一聲。小家伙雙腳一落地,就像顆小炮彈似的,直直沖向幾步之遙的周宴辰。
她的小黃鴨衛(wèi)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安保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蘇薇薇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周宴辰顯然也懵了,他大概設(shè)想過我可能會歇斯底里,
可能會哭訴,但絕對沒料到攻擊來自一個不足他腿高的小豆丁。他下意識地微微彎腰,
似乎想看清這個莽撞的小家伙。下一秒,林星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此行的“殺傷力”。
她跑到周宴辰锃亮的皮鞋前,仰起小臉,
烏溜溜的大眼睛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那張英俊卻寫滿錯愕和冰冷的臉。然后,
場瞬間死寂的事——她舉起手里一直緊緊攥著的小熊圖案塑料奶瓶(里面還剩半瓶溫牛奶),
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周宴辰那張價值千萬的臉,狠狠砸了過去!“啪嘰!
”奶瓶精準(zhǔn)命中目標(biāo)!溫?zé)岬?、帶著淡淡甜腥味的白色液體,
順著周宴辰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弄臟了他昂貴的禮服前襟,
在他腳下昂貴的地毯上洇開一小片濕痕。時間仿佛凝固了。周宴辰整個人僵在原地,
臉上糊著牛奶,表情一片空白。震驚、憤怒、茫然、以及一種被微小生物冒犯的荒謬感,
交織在那張向來掌控一切的臉上,精彩紛呈。蘇薇薇捂著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賓客們集體石化,連呼吸都忘了。死寂。絕對的死寂。連背景音樂都識趣地停了。
在這片足以讓人窒息的寂靜中,只有林星星,完成了“壯舉”后,似乎對自己的準(zhǔn)頭很滿意。
她拍拍小手,仰著小臉,對著她新鮮出爐的“奶瓶攻擊目標(biāo)”,
用她那能甜死人不償命的小奶音,清晰無比、理直氣壯地宣告:“叔叔!
你弄哭我媽媽好多次!壞蛋!”奶聲奶氣的控訴,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轟——!
凝固的空氣瞬間被點燃!抽氣聲、壓抑的驚呼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猛地炸開,
比剛才還要喧囂數(shù)倍!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周宴辰,
以及那個叉著小腰、一臉“我超厲害”的林星星身上瘋狂掃射。周宴辰的臉色,
徹底從空白轉(zhuǎn)為鐵青,額角的青筋都隱隱跳動。他猛地抬手抹掉臉上的牛奶,動作帶著狠厲,
昂貴的絲質(zhì)手帕瞬間變得污糟。他死死地盯著林星星,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但又在觸及那雙清澈無辜、毫不畏懼的大眼睛時,
閃過一絲極快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邦?、晚、舟!” 他幾乎是咬著牙,
從齒縫里擠出我的名字,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你教的好女兒!”“不敢當(dāng)。
”我挺直脊背,迎上他吃人的目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
“星星只是比較…誠實。而且,她確實是我女兒,親生的?!?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三個字,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身邊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新娘蘇薇薇。
蘇薇薇終于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她指著林星星,指尖都在顫抖,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宴辰!她胡說!這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種!快把她們?nèi)映鋈?!扔出去?。?/p>
” 她精心維持的名媛風(fēng)度蕩然無存,只剩下氣急敗壞的猙獰?!耙胺N?” 我嗤笑一聲,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鋒利,“蘇小姐,說話要講證據(jù)。
星星的出生證明就在我包里,需要我當(dāng)場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父親欄是誰的名字嗎?或者,
” 我轉(zhuǎn)向周宴辰,眼神銳利如刀,“周總,您敢不敢現(xiàn)在就帶著星星,
去隔壁的醫(yī)院做個親子鑒定?我出錢!現(xiàn)場直播都行!”“嘩——!” 賓客席徹底沸騰了!
親子鑒定!現(xiàn)場直播!這瓜太大太勁爆了!周宴辰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混合了暴怒、震驚、被當(dāng)眾扒光的羞恥以及一絲……被我話語中篤定刺中的驚疑?
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石頭,眼神像淬毒的刀子,死死釘在我臉上,
仿佛想從我眼中找出哪怕一絲撒謊的痕跡。安保人員圍在旁邊,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這場面,顯然超出了處理“鬧事者”的范疇?!皦蛄?!” 周宴辰猛地低吼一聲,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瞬間壓下了全場的喧嘩。他不再看我,
而是對安保頭子厲聲道:“帶這位女士和孩子去休息室!立刻!馬上!
”他的目光掃過林星星時,小家伙正低頭玩自己衛(wèi)衣上的小黃鴨,
仿佛剛才那個“行兇者”不是她。周宴辰的眼神復(fù)雜地停頓了一秒。安保不再猶豫,
強硬地半“請”半架著我和星星,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洗禮下,走向宴會廳側(cè)面的休息室。身后,
是蘇薇薇帶著哭腔的質(zhì)問和周宴辰壓抑著怒火的低聲安撫。休息室的門“砰”地關(guān)上,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呼……” 我靠在門板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感覺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剛才那幾分鐘,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低頭看星星,
她正仰著小臉看我,大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小得意:“媽媽,我?guī)湍愦驂牡傲耍?/p>
我厲不厲害?”看著她天真無邪的小臉,我心頭一酸,蹲下身緊緊抱住她軟乎乎的小身子,
把臉埋在她帶著奶香味的頸窩里,聲音悶悶的:“厲害……星星最厲害了。
” 眼淚差點掉下來。不是為了周宴辰,是為了我的星星。讓她小小年紀(jì)就卷入大人的齷齪,
是我這個當(dāng)媽的失敗?!皨寢尣豢?,” 星星的小手笨拙地拍著我的背,
“壞蛋叔叔被牛奶打跑了!不怕!”“嗯,不怕?!?我吸吸鼻子,抬起頭,
擦掉眼角的濕意。怕?從決定帶著星星回來的那一刻,我就把“怕”這個字扔進了垃圾桶。
休息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周宴辰走了進來,臉色依舊陰沉得能滴出水,
昂貴的禮服前襟那塊奶漬異常醒目。他身后跟著一臉寒霜的蘇薇薇,
還有一位穿著得體、戴著金絲眼鏡、手里拿著平板電腦的男人,應(yīng)該是他的助理?!邦櫷碇?,
” 周宴辰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我給你三分鐘,解釋清楚。這個孩子,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攫住我,帶著審視和壓迫。蘇薇薇搶白,
聲音尖刻:“還用解釋嗎宴辰?她就是看你要結(jié)婚了,
故意帶著個不知道哪來的孩子來訛詐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我無視蘇薇薇的吠叫,
平靜地直視周宴辰:“解釋?四年前,你一句‘膩了’,單方面切斷所有聯(lián)系,
像丟垃圾一樣把我丟開的時候,給過我解釋的機會嗎?” 我抱起星星,讓她坐在我腿上,
小家伙感受到氣氛的緊張,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角,
大眼睛警惕地看著對面兩個“兇兇”的大人。“星星四歲零三個月。
” 我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fā),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她的出生日期,你可以去查。
至于她是誰的孩子……” 我頓了頓,迎上周宴辰越發(fā)深沉難辨的目光,“周宴辰,
星星長得像誰,你瞎嗎?”周宴辰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星星臉上。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
甚至那微微抿唇時倔強的小表情……一股強烈的、無法言喻的熟悉感猛烈地沖擊著他。
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透亮,像極了記憶深處某個模糊的影像,
卻又帶著孩童獨有的天真無邪。他第一次如此仔細(xì)地看這個膽敢用奶瓶襲擊他的小東西,
心臟某個角落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蘇薇薇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星星,
臉色越來越白。她不是傻子,那相似度,太有沖擊力了?!安豢赡?!” 蘇薇薇失聲尖叫,
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恐慌,“一定是巧合!或者她整容了!宴辰,你別被她騙了!
她就是想破壞我們的婚禮!想要錢!”“錢?” 我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蘇小姐,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們周家的錢?” 我抱著星星站起來,
目光掃過周宴辰,“周宴辰,我今天來,不是來認(rèn)親,也不是來要錢。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
你有個女兒,她叫林星星。通知到了,我的任務(wù)完成?!蔽冶е切?,徑直朝門口走去。
姿態(tài)決絕?!罢咀?!” 周宴辰厲喝一聲,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門口,陰影籠罩下來,
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邦櫷碇?,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扔下這么一個‘炸彈’,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然呢?” 我毫不畏懼地抬頭迎視他,
“留下來喝你們的喜酒嗎?還是等著你們報警,告我‘?dāng)_亂公共秩序’?
” 我故意咬重最后幾個字?!坝H子鑒定。” 周宴辰盯著我,一字一頓,不容置疑,
“現(xiàn)在,立刻,馬上做?!薄拔艺f了,我出錢,奉陪到底?!?我寸步不讓。“宴辰!
你瘋了?” 蘇薇薇撲上來抓住他的手臂,“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的日子!那么多賓客在外面!
你跟她去做親子鑒定?明天的頭條你想過嗎?我們蘇家的臉往哪放?!
”周宴辰猛地甩開蘇薇薇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我身上:“陳助理,聯(lián)系最近的私立醫(yī)院,安排加急的親子鑒定,
用最快的通道,我要在兩個小時內(nèi)看到結(jié)果!”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爸苎绯?!
” 蘇薇薇徹底崩潰了,妝容精致的臉扭曲變形,“你敢!你今天要是敢去,這婚就別結(jié)了!
”周宴辰終于看向她,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聲音更是寒徹骨髓:“蘇薇薇,
在我弄清楚這件事之前,婚禮暫停。如果你覺得丟臉,可以現(xiàn)在出去宣布取消?!?說完,
他不再理會呆若木雞、面如死灰的新娘,對助理道:“備車!”蘇薇薇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癱軟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捂著臉,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周宴辰轉(zhuǎn)向我,
眼神復(fù)雜難辨:“顧晚舟,帶上你的女兒,跟我走。
”“媽媽……” 星星怯生生地?fù)Ьo我的脖子,小聲問,“我們要跟壞蛋叔叔走嗎?
”我安撫地拍拍她的背,看著周宴辰:“好?!?這正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只有鐵一般的事實,
才能砸碎他那高高在上的傲慢,才能為我的星星,爭一個應(yīng)有的名分。
醫(yī)院的VIP通道快得驚人。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星星被護士溫柔地帶去采指尖血,
她癟著小嘴,大眼睛里含著淚花,但愣是沒哭出來,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媽媽,
疼……”“星星乖,一下下就好,像小螞蟻咬一口?!?我心疼地哄著。
周宴辰就站在幾步之外,面無表情地看著護士操作,
但當(dāng)那細(xì)小的針尖刺破星星嬌嫩的皮膚時,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垂在身側(cè)的手也瞬間握緊成拳。抽我的血時,他更是全程盯著,
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那根采血管。等待結(jié)果的兩個小時,漫長而煎熬。
我們坐在VIP休息室冰冷的沙發(fā)上,相對無言。星星靠在我懷里睡著了,
小臉上還帶著淚痕。周宴辰則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坐在對面,目光沉沉地看著窗外,
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摁滅了三個煙頭。
手機震動打破了死寂。是周宴辰的助理陳銘打來的。周宴辰幾乎是立刻接通,按了免提,
聲音緊繃:“結(jié)果?!彪娫捘穷^,陳助理的聲音清晰傳來:“周總,結(jié)果出來了。
兩份樣本的親子關(guān)系概率為99.9999%。生物學(xué)父系關(guān)系……成立。
”空氣仿佛凝固了。周宴辰握著手機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轉(zhuǎn)過頭,
目光像兩道實質(zhì)的探照燈,灼灼地、死死地釘在睡著的林星星臉上。那眼神,
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荒謬、一種被命運戲耍的憤怒,
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洶涌而來的、血脈相連的悸動。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呼吸粗重。然后,他對著手機,聲音沙啞得厲害:“知道了。
封鎖消息,今天醫(yī)院這邊所有的記錄,全部處理干凈。” 他掛斷電話,
目光緩緩移到我臉上,眼神復(fù)雜得如同深潭?!邦櫷碇?,” 他開口,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被徹底打敗后的疲憊和審視,“四年。你瞞了我四年?!蔽冶е焖呐畠海?/p>
感覺像是抱著我唯一的鎧甲和武器。迎著他復(fù)雜的目光,我沒有半分退縮,
反而扯出一個極其冷淡、甚至帶著點嘲諷的弧度?!安m?” 我輕輕重復(fù)這個字,
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荒謬的笑話,“周宴辰,需要我?guī)湍慊貞浺幌滤哪昵暗淖詈笠淮我娒鎲幔?/p>
”“你把我叫到那家我們常去的咖啡館,我那時剛拿到醫(yī)院的早孕報告單,緊張、忐忑,
又帶著點隱秘的歡喜,藏在包里,手心都是汗。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或許會驚訝,
或許會猶豫,但最終會為這個意外的小生命感到一絲……欣喜?畢竟我們在一起三年。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
扎向?qū)γ婺莻€男人?!敖Y(jié)果呢?你坐在我對面,穿著熨帖的襯衫,袖口閃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你甚至沒給我開口的機會,就用一種談?wù)摻裉焯鞖獍汶S意又冷漠的口吻說:‘晚舟,
我們到此為止吧。膩了?!蔽仪逦乜吹街苎绯降拿碱^狠狠皺了一下,眼神閃爍,
似乎那段記憶對他而言也并非全無痕跡?!拔耶?dāng)時的表情一定很蠢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像個傻子一樣問你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記得你怎么回答的嗎?
”我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直視他有些回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復(fù)述:“你說:‘沒有為什么。
感覺沒了。顧晚舟,你很好,只是……太無趣了。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呵,
溫吞的白開水。” 我輕輕嗤笑一聲,抱緊了懷里的星星,仿佛能汲取力量?!爸苎绯?,
對著一個剛懷了你孩子的女人,用‘無趣’和‘白開水’來判死刑,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周宴辰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下頜繃緊。他沒有反駁,只是眼神更加幽暗難測,
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或掙扎?!澳阕叩酶纱嗬?,拉黑了我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我拿著那張早孕單,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像個找不到家的游魂。
” 我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但其中的冰冷和絕望卻足以凍傷人,“那個時候,周總,
你讓我怎么告訴你?跑到你公司樓下,舉著B超單,哭著喊著說‘我懷了你的孩子,
你別不要我’?還是像今天一樣,帶著孩子去你的訂婚宴、你的婚禮上‘通知’你?
”我搖了搖頭,眼神里是徹底的冰冷和疏離:“我顧晚舟是沒你周大總裁有錢有勢,
但我還有最后一點骨氣和尊嚴(yán)。你既然覺得我無趣,覺得我是白開水,覺得膩了,要丟掉,
那我為什么還要用一個孩子去綁住你?去自取其辱?”“這四年,我一個人懷孕,
一個人產(chǎn)檢,一個人躺在冰冷的產(chǎn)房里把星星生下來。月子里沒人幫忙,
我一手抱著哭鬧的星星,一手給自己煮沒滋沒味的掛面。她生病發(fā)燒,
我整夜整夜不敢合眼抱著她跑醫(yī)院。為了養(yǎng)活她,我一天打兩份工,在超市搬過貨,
在餐廳端過盤子,手指被冷水泡得發(fā)白開裂,腰疼得直不起來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憤怒,
為那個曾經(jīng)孤立無援的自己,也為我的星星?!澳阍诿χ卣鼓愕纳虡I(yè)帝國,
忙著和門當(dāng)戶對的蘇小姐談情說愛,忙著籌備你盛大完美的婚禮!周宴辰,
你現(xiàn)在來質(zhì)問我為什么‘瞞’你?你有什么資格?!”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星星安穩(wěn)綿長的呼吸。周宴辰就那樣站著,
像一尊被雷劈過的雕像。我那些平鋪直敘卻字字泣血的控訴,像一把把鈍刀子,
反復(fù)切割著他過往的認(rèn)知。他臉上慣有的冰冷和傲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空白的茫然,以及……一絲遲來的、沉重的、難以言喻的震動。
他看著熟睡的星星,那張與他如此相似的小臉,此刻顯得無比安寧。他再看看我,
眼神復(fù)雜得如同打翻的調(diào)色盤,有震驚,有審視,有難以接受,
或許還有那么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愧疚?過了許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暗沉了幾分,他才極其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沙?。骸啊瓰槭裁床淮虻簦?/p>
”這句話像一根導(dǎo)火索,瞬間點燃了我壓抑已久的怒火。“打掉?”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尖銳的嘲諷,驚得懷里的星星不安地動了動。我立刻壓低了聲音,但那怒火卻燒得更旺,
眼神冰冷刺骨,“周宴辰,你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在你眼里,一條生命是什么?
一個隨時可以抹掉的錯誤?一個麻煩?”“我告訴你為什么!” 我盯著他,
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因為她是我的孩子!
從我感知到她在肚子里存在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骨血,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無論她的父親是個多么混蛋的人渣,都改變不了她是我的星星這個事實!
你有什么權(quán)力決定她的生死?!”周宴辰被我罵得臉色鐵青,但他無法反駁。他剛才那句話,
確實混蛋得可以?!昂?,很好?!?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平復(fù)翻涌的情緒,
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具,但眼神深處卻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既然是我的女兒,
那她就不該跟著你在外面受苦。”他恢復(fù)了慣有的掌控姿態(tài),
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收拾東西,搬到我名下的公寓去。
我會安排保姆和司機照顧你們的生活。星星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會讓律師……”“打??!
”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抱著星星站起來,像一只豎起全身尖刺保護幼崽的刺猬,
“周宴辰,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是的施舍!我?guī)е切莵硗ㄖ?,是盡告知義務(wù),
不是來給你當(dāng)金絲雀,更不是來賣女兒的!”“她姓林,叫林星星,是我的女兒!
過去四年沒有你,我們活得好好的,以后也一樣!撫養(yǎng)權(quán)?你想都別想!除非我死!
”我的態(tài)度強硬得沒有一絲轉(zhuǎn)圜余地。周宴辰的眉頭擰成了死結(jié),眼神陰沉地盯著我,
似乎想用氣勢壓垮我。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奶奶”兩個字。周宴辰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但還是接了起來,
語氣下意識地放緩和了些:“奶奶?!彪娫捘穷^的聲音很大,即使沒開免提,
我也隱約聽到一個中氣十足、帶著急切的老太太聲音:“……宴辰!婚禮怎么回事?
我聽說……聽說有個孩子?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你趕緊給我?guī)Щ貋?!立刻!馬上!
我要見我重孫女!”周宴辰捏了捏眉心,語氣帶著無奈:“奶奶,事情很復(fù)雜,
我稍后……”“什么復(fù)雜不復(fù)雜!親子鑒定都做了!結(jié)果我都知道了!
” 周老太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周宴辰!我告訴你,
那是我老周家的血脈!你敢讓她流落在外試試!我打斷你的腿!現(xiàn)在就給我把人帶回來!
我要親眼看看!”周宴辰:“……”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quán)衡。最終,
他看了我和星星一眼,對著電話那頭妥協(xié)道:“好,我知道了,奶奶。我現(xiàn)在帶她們回去。
”掛了電話,他看向我,眼神復(fù)雜,語氣卻緩和了一些,
帶著一種“形勢比人強”的無奈:“你都聽到了。我奶奶要見孩子。她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
受不得刺激。”他頓了頓,補充道:“只是見一面。顧晚舟,別不識抬舉。在周家,
我奶奶的話,比我的管用?!蔽冶е切?,心中飛快地盤算。周家老太太?
那個傳說中極其精明厲害的老佛爺?見一面……未必是壞事。至少,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一個能讓周宴辰正視星星存在的、更有分量的砝碼。“好?!?我點頭,沒有猶豫,
“只是見一面。見完,我們立刻走?!敝苎绯?jīng)]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眼神晦暗不明。周家老宅坐落在半山,是那種帶著濃厚歷史感的中西合璧大宅院,
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和沉淀的威嚴(yán)。車子駛?cè)牒裰氐牡窕ㄨF門時,星星醒了,趴在我懷里,
好奇地張望著外面幽深的庭院和參天的古木。“媽媽,這是城堡嗎?” 她小聲問。“不是,
是……一個老奶奶的家?!?我輕聲回答,心里也有些忐忑。
剛踏進燈火通明、布置得古色古香卻處處透著講究的大廳,
一位穿著深紫色繡花旗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拄著紫檀木拐杖的老太太,
已經(jīng)在一位中年女傭的攙扶下,急切地迎了上來。她看起來精神矍鑠,眼神銳利如鷹,
目光第一時間就精準(zhǔn)地鎖定了我懷里的林星星?!鞍ミ?!我的小乖乖!快!
快過來讓太奶奶瞧瞧!” 周老太太的聲音帶著激動和毫不掩飾的喜愛,
完全無視了一旁的我和周宴辰。星星有點怕生,摟緊了我的脖子?!靶切牵瑒e怕,
這是太奶奶。” 周宴辰難得放柔了聲音,上前一步,試圖從我懷里接過星星。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松了手。周宴辰小心翼翼地把星星抱過去,動作有些僵硬,
顯然很不熟練。星星大概是被他身上的冷冽氣息嚇到,扭著小身子,
癟著嘴就要哭:“媽媽……”“哎呦呦,不哭不哭!” 周老太太心疼壞了,立刻伸出手,
“宴辰你個木頭!笨手笨腳的!嚇著我重孫女了!快給我抱!”周宴辰如蒙大赦,
趕緊把星星遞過去。老太太接過星星,動作倒是意外的熟練和溫柔。她抱著星星,
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著小家伙的臉,從眉眼到鼻子到小嘴,越看眼睛越亮,
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像!真像!這眉眼,這鼻子,
簡直跟宴辰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太太喜不自勝,
低頭用布滿皺紋的臉蹭了蹭星星的小臉蛋,聲音都哽咽了,“我的心肝寶貝喲!
太奶奶可算見著你了!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星星大概是被老太太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感染了,
也不哭了,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慈祥的老奶奶,小聲問:“太奶奶?”“哎!對!
是太奶奶!” 老太太高興地應(yīng)著,抱著星星坐到鋪著厚厚軟墊的紅木太師椅上,
像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皝恚棠探o你見面禮!” 老太太說著,
顫巍巍地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個通體翠綠、水頭極足的翡翠鐲子,就要往星星的小手腕上套。
那鐲子一看就價值連城。“奶奶!這太貴重了!她還??!” 周宴辰立刻出聲阻止。
我也嚇了一跳:“周老夫人,這使不得!”“什么使不得!” 老太太一瞪眼,
不容分說地把鐲子套在了星星肉乎乎的手腕上,雖然大得離譜,直往下掉。
“這是我給我重孫女的!再貴重的東西,給她都值得!” 她握著星星的小手,愛不釋手。
周宴辰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老太太這才抬眼看向我,目光依舊銳利,但少了剛才的凌厲,
多了幾分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你就是晚舟吧?” 老太太的語氣平和了許多,
“孩子養(yǎng)得很好。辛苦你了?!薄澳^獎了,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我微微頷首,不卑不亢。
老太太點點頭,隨即目光轉(zhuǎn)向周宴辰,語氣瞬間嚴(yán)厲起來:“宴辰!你給我跪下!
”周宴辰一愣:“奶奶?”“跪下!” 老太太拐杖重重一頓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你自己做的孽!讓我的重孫女流落在外四年!吃了多少苦!
今天要不是人家姑娘帶著孩子找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啊?!”周宴辰臉色變了變,
在老太太嚴(yán)厲的目光逼視下,他薄唇緊抿,最終,還是屈膝,
單膝跪在了光滑如鏡的烏木地板上。那姿態(tài),帶著一種屈辱的服從?!巴碇?,
” 老太太又看向我,語氣緩和,“這件事,是宴辰混賬,是我們周家對不起你和孩子。
你放心,太奶奶給你們做主!這孩子,必須認(rèn)祖歸宗!該她的名分、該她的東西,
一樣都不能少!”我心中一緊,正要開口。老太太卻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擺擺手:“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有我在,沒人敢欺負(fù)你們母女。宴辰那個混賬東西,
還有他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媽(她嫌惡地瞥了一眼樓上方向),都不敢!
”她憐愛地摸著星星的小手:“我的重孫女,怎么能姓林?必須姓周!名字也要改!
我早就想好了幾個……”“周老夫人!” 我再也忍不住,出聲打斷,語氣堅定,
“星星的名字,是我在她出生時就取好的。林星星,這個名字,她用了四年,很喜歡。
至于姓氏,我覺得林就很好。我們母女習(xí)慣了現(xiàn)在的生活,不想有太大的改變。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皺起眉:“這叫什么話?認(rèn)祖歸宗是天經(jīng)地義!跟著周家,
孩子才有更好的未來!吃穿用度,教育醫(yī)療,哪一樣不是最好的?
難道你想讓她一直跟著你受苦?”“跟著我未必就是受苦。” 我挺直脊背,毫不退縮,
“我能給她全部的愛,讓她在一個簡單快樂的環(huán)境里長大。周家的富貴,未必適合她。而且,
” 我看向跪在地上、臉色陰沉的周宴辰,意有所指,
“我不希望星星在一個沒有愛的、充滿算計的環(huán)境里長大。
更不希望她成為某些人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蔽业脑捴卑锥怃J,像一把刀子,
直接剖開了周家華麗袍子下的虱子。周老太太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神銳利地盯著我。
周宴辰也猛地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有憤怒,有審視,
或許還有一絲被說中心事的狼狽?大廳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星星似乎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不安地在老太太懷里扭動,
小嘴一癟:“媽媽……我要媽媽……”老太太看著星星依賴我的樣子,
再看看我寸步不讓的堅定眼神,最終,長長地、沉沉地嘆了口氣,眼神中的銳利褪去,
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無奈?!傲T了……”她揮揮手,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孩子還小,
離不開媽媽。這件事……急不得?!?她抱著星星,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宴辰,你起來吧。
”周宴辰沉默地站起身,膝蓋上沾了點灰,他也懶得拂去。“晚舟,”老太太看向我,
語氣緩和了許多,帶著一種妥協(xié),“孩子的事,是大事。我們周家不會虧待她。但你說得對,
孩子還小,離不開媽媽。這樣吧,你們先住下,慢慢適應(yīng)。給星星,
也給我們一個彼此了解的機會,行嗎?”她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但眼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力。我抱著重新回到我懷里的星星,
感受著她小小的身體傳來的溫暖和依賴??粗咸壑袑π切呛敛谎陲椀恼嫘奶蹛?,
再想到周宴辰此刻的沉默和復(fù)雜……我知道,強硬地拒絕只會把事情鬧得更僵,
對星星未必是好事。“可以。”我權(quán)衡片刻,點頭,“但只是暫時借住。星星的姓氏、名字,
還有我們的生活,希望周家能尊重我的意愿?!?我強調(diào)了“暫時”和“尊重”。
老太太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好,好,尊重,都尊重。李媽,
快去把西邊那套帶小花園的客房收拾出來,要最好的!還有,
趕緊讓廚房準(zhǔn)備些小孩子愛吃的點心!”一場風(fēng)波,暫時在老太太的強勢介入下,
以這種微妙的、各退一步的方式暫時平息。我和星星就這樣,以一種極其戲劇化的方式,
住進了周家大宅西側(cè)那套寬敞明亮、自帶一個小陽光花房的客房。
周宴辰果然信守(或者說被迫)承諾,沒有過多干涉我們的生活。他變得很忙,早出晚歸,
即使偶爾回來,也盡量避免和我們打照面。大概那天婚禮和醫(yī)院的事情對他沖擊太大,
加上老太太的威壓,他需要時間消化。蘇家那邊徹底炸了鍋。
蘇薇薇的父親親自打電話來質(zhì)問周宴辰,據(jù)說在電話里大發(fā)雷霆,揚言要取消合作。
蘇薇薇本人更是徹底消失在了周家,婚約自然是不了了之,成了上流社會最新的笑柄和談資。
這些消息,是照顧我們的保姆李媽“不經(jīng)意”間透露的。李媽是老太太的心腹,
態(tài)度恭敬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周老太太則是隔三差五就讓人來請星星過去。每次去,
星星都能收到一大堆昂貴的玩具、漂亮的衣服,被老太太摟著心肝寶貝地叫,
喂各種精致的點心。老太太是真疼星星,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做不了假。
星星也從最初的怯生,漸漸和這個慈祥的太奶奶親近起來。而我,則像一個局外人,或者說,
一個被周家以最高規(guī)格“供”起來的透明人。除了照顧星星,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里,
或者在小花園里看著星星玩。周家的一切都與我格格不入。直到幾天后的一個深夜。
星星突然發(fā)起了高燒,小臉燒得通紅,渾身滾燙,閉著眼睛難受地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