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實驗室植入“記憶超感”芯片,能讀取他人痛苦的記憶。為逃避無休止的精神折磨,
我戴上手套,裹緊全身,與世隔絕。某天在咖啡館,一個黑衣男子遞來咖啡時,
我的手意外碰到了他的皮膚。瞬間,我腦中涌入的不是痛苦,而是無邊無際的純粹黑暗。
“找到你了,”他露出詭異的微笑,“你看到的黑暗,正是我缺失的記憶。
”隨后一群黑衣人破門而入,槍口對準我們:“記憶融合實驗體,清除程序啟動。
”我拉起黑衣男子狂奔,混亂中觸碰到追兵,他們的痛苦記憶竟被我反向灌入大腦。
“芯片在進化,”我喘息道,“但黑暗里藏著實驗室最恐怖的秘密——”“關于你,
也關于我?!焙顾褚粚颖涞挠湍?,糊在艾略特·里德的額頭上。超市熒光燈管嗡嗡作響,
單調得令人昏聵。他縮在收銀隊伍最末端,指尖死死摳著購物車冰涼的金屬邊緣,
指關節(jié)繃得發(fā)白,似乎要將那點微不足道的冰冷刻進骨頭里去。前面還有兩個人。
一個絮絮叨叨抱怨著價格的老太太,一個把手機貼在耳邊、語速快得像機關槍的年輕男人。
每一次衣物摩擦的窸窣,每一次無意識的嘆氣,都像一根細針,刺著他高度緊張的神經。
終于輪到他了。
地將購物車里那幾樣可憐的東西——壓縮餅干、罐裝豆子、瓶裝水——一股腦推到傳送帶上。
盡量快,盡量少停留。收銀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眼袋很重,嘴唇干裂。她動作麻利,
掃描條碼的聲音短促而清晰?!笆K七毛?!彼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疲憊。
艾略特幾乎是屏著呼吸,從褲兜里掏出幾張被攥得微微發(fā)潮的紙幣遞過去。
他努力控制著手臂的幅度,確保自己那副厚實的黑色皮手套不會碰到收銀臺冰涼的金屬邊沿。
指尖在紙幣邊緣顫抖。女人伸手接過錢,她的指尖粗糙,
帶著常年接觸紙鈔和硬幣的微硬質感。就在那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紙幣交接的瞬間,
艾略特的手套邊緣極其輕微地擦過了女人食指的指節(jié)。
嗡——一股冰冷、粘稠的黑暗猛地攫住了他的意識!像被強行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攪拌機,
尖銳的碎片瞬間貫穿顱骨: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濃得化不開,冰冷的手術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無影燈下金屬器械碰撞的單調聲響,緊接著是身體深處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劇痛,排山倒海,
淹沒一切。一個嬰兒尖銳得不成調的啼哭在耳邊炸響,隨即又像被掐斷了喉嚨般戛然而止,
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最后,只剩下一個念頭,帶著血淋淋的絕望和空洞,
狠狠鑿進他的大腦:“……我的孩子……沒了……”艾略特身體劇烈地一晃,眼前發(fā)黑,
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
才勉強壓下喉嚨里那股直沖上來的酸水。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棉質T恤,
黏膩冰涼地貼在皮膚上。“找您七塊三毛。”女人毫無察覺地把零錢推過來,
硬幣在臺面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艾略特猛地吸了一口氣,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胡亂抓起零錢和裝著可憐食物的塑料袋,幾乎是小跑著沖出了超市自動門。
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仿佛剛從深海里被打撈上來,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溺斃后的驚悸。手腕內側的脈搏在厚手套下瘋狂地擂動,
敲擊著脆弱的骨頭。他鉆進那輛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二手破車,
鑰匙插了兩次才找準鎖孔。引擎發(fā)出一陣咳嗽般的喘息,終于發(fā)動。車子搖搖晃晃,
像醉漢一樣駛離停車場,匯入同樣沉悶的城市車流。車窗緊閉,
隔絕了外面汽車尾氣的污濁味道和嘈雜的市聲。收音機是壞的,
只有一片滋滋啦啦的電流白噪音,這反而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他需要絕對的安靜,
需要把剛才那場短暫卻酷烈的精神強暴隔絕在意識之外。那場流產的劇痛和絕望,
像某種惡毒的生物,仍在他腦髓的褶皺里蠕動,釋放著冰冷的毒素。每一次,
每一次不經意的觸碰,都是這樣一場無法預知、無法抵抗的酷刑。
他被強行推上陌生人精神痛苦的斷頭臺,被迫感受那刀刃落下的瞬間。
回到那間位于城市邊緣、租金低廉得如同施舍的舊公寓,艾略特幾乎是撞開了門,
又立刻反鎖,掛上沉重的防盜鏈。他靠在冰涼的門板上,急促地喘息,塑料袋滑落在腳邊,
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房間里光線昏暗。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遮光窗簾捂得嚴嚴實實,
只在邊緣漏進幾縷頑固的光線,灰塵在其中無聲地翻滾。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電子元件過熱的金屬焦糊味混合的氣息。
這里不像家,更像一個精心構筑的、脆弱的堡壘。他踢掉腳上的鞋,沒有開燈,
摸索著走到那張幾乎占據半個房間的、鋪著白色絕緣墊的大桌子旁。
成卷的細銅線、拆開的電路板、幾本翻得卷邊的電子工程手冊……像一個微型維修站的殘骸。
角落里,孤零零地立著一個透明玻璃罐,
的、泛著幽藍光澤的硅基芯片碎片——那是他從自己后頸那個丑陋的、早已愈合的疤痕深處,
用刀片和鑷子,忍著劇痛和暈眩,一點一點摳出來的“禮物”。
“記憶超感計劃”——考爾博士那張永遠掛著偽善微笑的臉浮現(xiàn)在眼前,
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狂熱?!鞍蕴?,你將是第一個!
真正意義上突破人類感知壁壘的里程碑!想想看,你能感知他人的核心情感,
理解最深層的痛苦與喜悅,這將是人類溝通的終極進化!”那聲音如同甜蜜的毒液,
滲入他當時因PTSD而脆弱不堪的神經。終極進化?艾略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
這分明是終極的詛咒。實驗室無菌環(huán)境下的短暫“成功”只是假象。
一旦離開那個精心控制的牢籠,進入真實世界的無序洪流,這枚該死的芯片就像脫韁的瘋狗,
失控地、貪婪地攫取著每一個接觸者大腦中最濃烈、最黑暗的痛苦記憶碎片,
然后不由分說地、粗暴地塞進他的意識里。車禍瞬間的恐懼,親人離世的絕望,
背叛的錐心之痛……無數(shù)陌生人的地獄,成了他每日被迫參觀的景點。
他粗暴地扯下臉上的布質口罩和脖子上的圍巾,連同那副厚實的皮手套一起,扔在桌上。
然后幾乎是撕開外套和長袖T恤,露出里面一件特殊材質的緊身內襯。
這東西花光了他最后一筆遣散費,灰黑色,布滿細微的金屬網格,觸感冰涼滑膩。
他像蛻皮一樣,艱難地把這件沉重的防護內襯也剝了下來,
汗水立刻在赤裸的皮膚上蒸騰起微弱的白氣。終于,一絲屬于“正常”的溫度拂過皮膚。
空氣接觸裸露的脖頸、手臂,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如同劫后余生。
他疲憊地跌坐在桌前的舊轉椅里,椅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目光落在桌角一個倒扣的廉價相框上。他伸出手,指尖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輕輕拂過冰冷的玻璃面,沒有翻轉它。里面是他和母親唯一的一張合影,笑容燦爛,
背景是早已不復存在的、開滿雛菊的院子。
那是他僅存的、屬于“艾略特·里德”這個人的、未被污染的純凈記憶。他不敢過多觸碰,
生怕連這最后的堡壘,也被外面洶涌的痛苦潮水污染、沖垮。他需要一點聲音,
一點屬于自己的聲音,來驅散腦海里殘留的、那個收銀員絕望的哭泣。他摸索著戴上耳機,
連接上那臺同樣破舊、但被他改裝過無數(shù)次、屏蔽了所有無線信號的播放器。
手指在幾個儲存了大量白噪音文件的加密U盤中猶豫,最終選了一個標記著“深?!钡摹?/p>
按下播放鍵,低沉、規(guī)律、綿延不絕的海洋背景音浪涌來,
帶著某種原始的、包容一切的混沌力量,緩慢地沖刷著他緊繃的神經。他閉上眼睛,
將自己沉入這片人造的、安全的深藍之中,試圖讓那無休止的“回音”平息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耳機里深海的聲音被一陣尖銳的電子蜂鳴打斷。艾略特猛地睜開眼,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不是播放器的聲音。是手機,
那部專門用于接收極少數(shù)必要信息的、加裝了物理信號屏蔽開關的舊手機,
在桌面上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上沒有號碼顯示,
只有一行刺眼的、仿佛滴著血的文字:【別回家。他們知道你住哪了。
現(xiàn)在去“渡鴉”咖啡館后門巷子,第三個綠色垃圾桶后???!】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凈凈,留下徹骨的寒意。艾略特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
他像被電擊般彈起,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考爾博士!只有他!
只有那個把他變成怪物的瘋子,
才知道他這臺經過重重物理屏蔽、理論上不可能被追蹤到的手機!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瘋狂滋長。實驗室的人!
那些穿著白大褂或黑西裝、眼神空洞如同機器的“回收小組”!他們找到他了!
那個收銀員……那個該死的、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觸碰……是追蹤器?
還是某種新的生物信號標記技術?考爾博士從未停止過對他的“升級”!
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動作卻快得驚人。
套、圍巾、口罩、那件沉重的防護內襯……所有隔絕層被他以近乎瘋狂的速度重新套回身上。
汗水瞬間再次浸透內里的衣物。他抓起桌上那個裝著幾片關鍵芯片殘骸的玻璃罐,
塞進背包最深處,拉鏈拉到盡頭。環(huán)顧這間庇護了他數(shù)月的“堡壘”,目光掃過倒扣的相框,
一絲掙扎閃過眼底,但最終被更強烈的求生欲淹沒。沒時間了!沖出公寓樓,
午后的陽光刺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壓低帽檐,像一滴融入臟水的墨點,
一頭扎進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他不敢打車,不敢走直線,
在狹窄的后巷、擁擠的雜貨店、散發(fā)著霉味的廉價旅館門廊間不斷穿梭、折返,
利用每一個反光的玻璃窗和汽車后視鏡觀察身后。每一次與路人不可避免的輕微擦碰,
都讓他神經繃緊到極限,手套下的肌肉僵硬如鐵,
隨時準備迎接下一次痛苦記憶的沖擊和可能暴露位置的陷阱。
“渡鴉”咖啡館的后巷狹窄而骯臟,彌漫著食物腐敗和劣質油脂混合的酸臭氣味。
幾個巨大的、污跡斑斑的綠色塑料垃圾桶靠墻排開,蒼蠅嗡嗡地盤旋其上。
艾略特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緊貼著冰冷潮濕、布滿涂鴉的磚墻,
像一道移動的陰影,快速而無聲地挪向第三個垃圾桶。就在這時,
巷子口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艾略特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他猛地頓住腳步,
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fā),準備迎接最壞的結局——實驗室的追捕者。
他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死死抵住粗糙冰冷的磚墻,一只手悄然探入外套內側,
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折疊刀柄。刀鋒在掌心傳遞著微弱的、令人心安的寒意。
來人卻不是他預想中穿著筆挺制服、眼神銳利的“回收者”。那是個男人,很高,
身形瘦削得近乎嶙峋,裹在一件寬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純黑色長外套里,
衣領高高豎起,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頜線條繃得很緊,
皮膚是一種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蒼白。他徑直朝艾略特走來,步伐穩(wěn)定,悄無聲息,
仿佛融入了巷子本身的陰影之中。危險!艾略特腦中的警報瘋狂嘶鳴。
這人的氣息……不對勁!不是實驗室那種程序化的冰冷,而是一種……空洞?死寂?
如同行走的深淵。黑衣男人在距離艾略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一只同樣蒼白、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寬大的袖口中伸出,遞過來一杯紙杯咖啡。
杯口冒著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熱氣?!敖o你的。”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
像砂紙摩擦過生銹的鐵皮,缺乏起伏,平直得詭異,“拿著。
”艾略特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只遞過來的手上,大腦一片空白。不!不能碰!絕對!不能碰!
任何接觸都可能是致命的,無論是精神上的酷刑,還是物理上的陷阱!那杯咖啡,
里面是什么?追蹤納米蟲?神經毒劑?還是接觸式強效麻醉劑?他全身的肌肉繃得像巖石,
喉嚨發(fā)緊,干澀得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他猛地搖頭,動作幅度大得幾乎要扭斷脖子,
身體更用力地向后擠壓著墻壁,恨不得能嵌進磚石里去。他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離這只手,
離這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男人越遠越好!就在艾略特因極度抗拒而猛地后仰躲避的瞬間,
意外發(fā)生了。他戴著厚皮手套的手,在慌亂中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地向側前方揮了一下。
手套粗糙的皮革邊緣,
極其短暫地、幾乎只是擦過了一下黑衣男人遞著咖啡杯的、裸露的食指指尖。接觸!
艾略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熟悉的、撕裂靈魂的痛苦洪流將他吞噬。車禍的撞擊感?
親人離世時心臟被掏空的絕望?背叛的冰冷利刃?無論是什么,
他都準備好了用意志力去硬扛。然而——預想中的痛苦碎片并未襲來。沒有聲音,沒有畫面,
沒有氣味,沒有溫度……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純粹的、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這黑暗不是視覺上的黑,而是感知上的絕對虛無。它像一個貪婪的、巨大的黑洞,
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識。沒有邊界,沒有深度,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
甚至沒有“自我”存在的感知。只有一片空茫的、絕對的“無”。
一種比任何痛苦都更徹底、更本源的精神抹除感,冰冷地攫住了他的整個存在。
他感覺自己像一粒微塵,被拋入了宇宙誕生之前的絕對虛空,
正在被這純粹的“無”緩慢地、不可抗拒地分解、消融。
“呃啊……”一聲極其壓抑、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痛苦呻吟,
不受控制地從艾略特緊咬的牙關中溢出。他雙腿一軟,身體控制不住地沿著墻壁向下滑去,
手中的折疊刀“哐當”一聲掉在骯臟的水泥地上。那杯咖啡也脫手飛出,
溫熱的褐色液體潑濺在黑衣男人锃亮的黑皮鞋和艾略特的褲腿上,留下難看的污漬。
就在艾略特即將癱倒在地的剎那,一只冰冷的手像鐵鉗般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強行拽住。
那股力量大得驚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艾略特被迫抬起頭,
視線因意識被黑暗沖擊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黑衣男人高高豎起的衣領上方,
那雙俯視著他的眼睛。那是什么樣的眼睛?。『缒な菢O致的深黑,幾乎看不到瞳孔的輪廓,
深邃得如同兩口通往虛無的深井。然而,在那片絕對的黑暗中央,
卻跳躍著一簇極其微弱、冰冷、非人的銀芒,像遙遠宇宙盡頭一顆瀕死的恒星最后的光芒,
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漠然。男人微微低下頭,湊近艾略特因痛苦和震驚而扭曲的臉。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種……確認。
一種冰冷的、帶著某種奇異滿足感的確認。如同獵人終于看到了苦苦追蹤的獵物踩中了陷阱。
“找到你了,”那沙啞、平直的聲音貼著艾略特的耳廓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敲進他的顱骨,“你看到的黑暗,正是我缺失的記憶。
”話音未落——轟!咖啡館那扇通往巷子的、涂著廉價綠漆的后門,
如同被一股狂暴的巨力從內部狠狠撞開!木屑混合著灰塵在渾濁的光線中四散飛濺。
三個穿著統(tǒng)一黑色戰(zhàn)術套裝、戴著全覆蓋式黑色頭盔的身影,
如同三道從地獄裂縫中撲出的索命惡鬼,瞬間堵死了狹窄的巷口。
他們手中的微型沖鋒槍槍口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黑洞洞地、毫無遲疑地鎖定了巷子深處緊緊靠在一起的艾略特和黑衣男人??諝馑查g凝固,
巷子里腐敗的氣味被濃烈的、冰冷的殺機所取代。連盤旋的蒼蠅都仿佛被凍結在了半空。
一個毫無感情、如同電子合成的聲音,從頭盔內置的揚聲器里冰冷地響起,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金屬在摩擦:“記憶融合實驗體,清除程序啟動。執(zhí)行。
”槍口抬起的瞬間,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艾略特甚至能看到對方戰(zhàn)術手套下扣住扳機的食指關節(jié)微微發(fā)力。死亡的冰冷氣息如同實質,
扼住了他的咽喉。“跑!”一聲近乎撕裂的低吼,不是來自艾略特,
而是來自他身邊那個代號“暗影”的黑衣男人!那聲音依舊沙啞,卻像淬火的鋼鐵,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在槍口火光即將噴涌而出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暗影猛地將艾略特向旁邊狠狠一推!艾略特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自己身側,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旁邊一個堆滿空紙箱的角落踉蹌?chuàng)淙ァ缀踉谕粍x那,
灼熱的子彈撕裂空氣的尖銳嘯音貼著他的耳際掠過,噗噗噗地射入他剛才倚靠的墻壁,
留下幾個冒著青煙的彈孔,水泥碎屑迸濺!暗影的動作快如鬼魅。在推開艾略特的同時,
他那件寬大的黑色外套猛地揚起,像一片驟然展開的死亡之翼!
艾略特眼角的余光瞥見暗影手中寒光一閃,
一道纖細的銀線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射向巷口!“呃?。?/p>
”最中間那個持槍者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手中的沖鋒槍瞬間啞火,
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下去,喉嚨上赫然插著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
針尾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顫動?!白哌@邊!”暗影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急促。
他不再看倒下的敵人,轉身就朝著巷子更深、更黑暗的盡頭沖去。那里堆滿了雜物和垃圾,
仿佛一條死路。艾略特的大腦被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徹底點燃。他顧不上思考,
也顧不上剛才那恐怖黑暗記憶的余悸,身體在腎上腺素狂飆的驅使下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他手腳并用地從紙箱堆里爬起,甚至來不及撿起掉落的折疊刀,
就朝著暗影消失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
是另外兩名黑衣追兵憤怒的咆哮和更加密集的子彈掃射聲!子彈打在兩側墻壁和垃圾堆上,
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響,碎屑和污物如同雨點般飛濺。狹窄的巷道在亡命狂奔中扭曲變形。
腐爛的蔬菜、破碎的玻璃瓶、廢棄的家具殘骸……所有障礙物都成了索命的陷阱。
艾略特感覺自己肺部的空氣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厚手套和防護內襯此刻成了沉重的枷鎖,汗水浸透了全身,黏膩冰冷。
暗影的身影在前方忽隱忽現(xiàn),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在障礙物間詭異地穿梭。
身后的腳步聲和槍聲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近!一個急轉彎,前方赫然出現(xiàn)一堵矮墻!
暗影如同沒有重量的黑煙,一躍而上,動作流暢得不可思議。“快!”他蹲在墻頭,
朝艾略特伸出手。艾略特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沖刺,猛地躍起!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暗影那只蒼白的手的剎那——砰!一聲格外沉悶的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