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句號,遲來的心動梧桐葉被夏日陽光烤出焦邊時,
林微的十七歲正隨著高考結束鈴音,碎成滿地無法拼湊的光屑。
取通知書指腹在“江城大學”四個字上磨出濕熱的痕跡這是她用三個月晚自習偷抄的志愿表,
是藏在數學課本夾頁里的孤注一擲為了和江禾考進同一座城市,
三遍連他常錯的三角函數題型都整理出了三本筆記筆記本最后一頁用鉛筆寫著(“江禾哥哥,
這次換我跟上你的腳步啦”)字跡被橡皮擦反復蹭過,留下淺淺的毛邊。球場邊的陰影里,
江禾剛結束一場友誼賽,額發濕漉漉地黏在飽滿的額角他接過隊友拋來的冰可樂,
仰頭灌下大半罐喉結在陽光下滾動出流暢的弧線。
鋁罐外壁凝結的水珠滴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林微攥緊背包帶,藏在身后的手心里,
還揣著溫在保溫杯里的酸梅湯他打完球總愛喝這個,
嫌外面賣的太甜她看著他和隊友勾肩搭背地說笑,
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側影突然想起小學三年級,她被別的小朋友欺負,是他幫她趕走那些人,
之后蹲在地上溫柔的撫摸她的頭那時她扎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
抬起哭花的臉說了句:【謝謝江禾哥哥】【“江禾”】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蟬鳴里發顫,
像踩在薄冰上的幼貓梧桐樹的影子在她腳邊晃成碎金,襯得她白色連衣裙格外單薄。
少年轉身時眉梢還帶著運動后的戾氣,轉身看見是她才漫不經心地揚了揚下巴:【“有事?
”】他永遠這樣,
學總打趣他們是“江禾的小尾巴”連雙方父母都默認她會是未來的“兒媳婦”上周家庭聚餐,
他媽媽還笑著給她夾了塊糖醋排骨,說【“微微以后嫁到我們家,
要常做給江禾吃”】只有他,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享受著她的好,
卻從不低頭看她眼底的星光。林微深吸一口氣,梧桐絮飄進鼻腔,癢得眼眶發酸,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等了【(我…..我有件事情跟你說,
等下在學校門口奶茶店等你”】沒等江禾有所反應,
轉身就跑了江禾微微皺眉【“什么事情不能在這說,
在和誰發消息林薇沒多想立馬小跑過去江禾看到林薇來了微微皺著眉頭:【到底什么事情啊,
趕緊說,
我隊友還在等著我去上網呢”】林薇這才發現從教室到這里自己已經緊張到手心冒汗,
心一直砰砰的跳“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明明心里面已經說了幾萬遍了,
怎么現在到本人面前又說不出口了【“不是,你到底說不說啊,
不說我就走了”】林薇這才抬眸認真的看著江禾說:【“我喜歡你”】四個字滾過舌尖,
彷佛像含著碎玻璃【“從小學三年級你幫我開始,到現在,
很久了”】她看見江禾打字的動作頓住陽光在他發梢跳躍,卻照不進他突然沉下來的眼底。
江禾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凝固,隨即皺起眉,
那表情像聽見有人說“地球是方的”【“微微”】他語氣里帶著不耐,
甚至夾雜著一絲被冒犯的困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你別開這種玩笑”】旁邊開過一輛車,車輪壓過喝完的可樂罐,鋁皮發出刺耳的聲響,
驚飛了樹梢的麻雀。“最好的朋友?”林微笑了,眼淚卻先一步流出來【“十三年零四個月,
江禾,在你眼里,我就只是‘最好的朋友’?】她想起為他抄了三年的數學筆記,
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易錯點”和“解題技巧”想起暴雨天跑三條街買的他愛吃的海棠糕,
自己淋成落湯雞卻把糕點護在懷里送到他家時糕點還是溫熱的想起每一次籃球賽結束后,
遞過去的永遠溫度剛好的水瓶身上還貼著她手寫的“少冰”字條因為他說過喝太冰的會胃疼。
江禾被她逼視的目光弄得煩躁后退半步拉開距離:【“不然呢?我對你沒那種感覺,
你別讓我難做。”】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殘忍的理所當然【“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
你幫我整理筆記,我幫你講題,像以前一樣。”】他沒說出口的是,他習慣了她的照顧,
卻從未想過要回應她的感情——在他看來,朋友比戀人更長久,也更省心。【“不好。
”】林微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她看著眼前這張曾讓她魂牽夢繞的臉,
此刻只覺得陌生那些年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突然像個精心編織的笑話在夏日午后的陽光里,被他輕描淡寫地戳破她轉身就跑,
書包帶在風里拍打后背,
像一面投降的白旗眼淚模糊了視線她聽見身后江禾的隊友來了傳來的笑鬧聲【:“江禾,
你家小尾巴怎么哭了?”】而他沒有回答,甚至沒有邁出一步原來,
她用整個青春去愛的少年,連一句挽留都吝嗇給她跑到巷口時,
她打開書包把那份“江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撕得粉碎,紙屑被風吹起,
像她支離破碎的十七歲。蟬鳴漸弱時,
林微家的陽臺上再也沒有飄出過燉雪梨的甜香以前江禾只要一感冒,
她就會燉好雪梨湯放在他家門口,用保溫桶捂得嚴嚴實實江禾第一次發現不對勁,
是在開學前整理書包時是翻到一個陌生的筆記本——里面的數學錯題解析歪歪扭扭,
遠不如林微的字跡娟秀工整甚至有幾處解題步驟都是錯的。
他心里莫名空了一塊像習慣了的背景音突然消失,
連帶著每天早上放在餐桌上媽媽做的雞蛋餅都變得寡淡無味。
他開始下意識地在校園里找那個小小的身影,卻只看見她刻意回避的眼神有次在食堂排隊,
同班女生說笑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月牙卻再也不是看向他時那種帶著怯意的溫柔她剪短了頭發,
露出纖細的脖頸穿著陌生的白色T恤,不再是以前總愛穿的淡藍色連衣裙他想上前問,
腳卻像灌了鉛,少年的驕傲讓他拉不下臉承認,
自己好像……有點不習慣沒有她跟在身后的日子。直到那天,
孔在小區門口搬行李箱箱子上貼著“倫敦大學學院”的標簽燙金的字母在秋陽下晃得他眼疼。
其中一個箱子邊角磨損得厲害他認得——那是她十八歲生日時,
他送的便宜行李箱當時他還笑著說:【“林微,以后帶你去旅游就用這個。
”】如今箱子上貼滿了各國的行李貼紙,唯獨他送的那個卡通貼紙被小心地保護著,
邊角卻也卷了邊。【“你們要去哪?”】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喉嚨莫名發緊。林微抬眼,
眸光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一絲往日的依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疏離,
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出國。”】她淡淡地說,伸手去夠最高處的箱子,
動作生疏卻用力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細銀鏈,
是去年他生日時隨手送的小禮物如今卻顯得格外刺眼——原來她一直戴著而他從未在意過,
甚至忘了自己送過什么。【“什么時候的事?”】江禾的心跳突然失序,
上前一步想幫忙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指尖的溫度冰涼,
像他們之間突然凝固的空氣他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沒有了以前總愛涂的粉色指甲油。
【“上個月收到的offer。”】她低頭整理著行李箱綁帶,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陽光落在她發頂,勾勒出一圈淺金色的輪廓,
卻照不進她眼底的淡漠。她說話時,嘴角沒有任何弧度,完全不像以前跟他說話時,
總會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為什么不告訴我?”】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慌。他們是鄰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可以一聲不吭就準備遠走他鄉?他想起她曾經說過,
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考進同一所大學,
在同一個城市繼續做鄰居【“這樣我還能給你送早餐呀”】林微終于停下動作抬起頭,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嘲諷的笑【“告訴你做什么呢?”】她頓了頓,
字字清晰【“我們只是鄰居不是嗎?”】“只是鄰居”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針,
禾心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從林薇嘴里說出來自己心會這么痛他看著她轉身走進單元樓,
背影挺直,沒有一絲留戀突然想起告白那天她跑開時,書包帶在風里飄成的斷線風箏幾天后,
他站在空蕩蕩的林微家門口,聽著鄰居阿姨惋惜的嘆息:【“微微這孩子,
臨走前還說……以后不想再回來了。她說在那邊找到了喜歡的生活。
”】他摸出手機想發信息,紅色的感嘆號像一記響亮的耳光他早已被拉黑。
對話框里還躺著他沒發出的那句【“微微,對不起”,】在屏幕上顯得蒼白無力。
他第一次意識到,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后喊“江禾哥哥”的小尾巴,真的不見了,
連同他習以為常的溫暖,一起消失在了倫敦的霧里。2三年后倫敦的雨下得纏綿時,
江禾正在國內的酒吧里灌下第三杯威士忌手機屏幕亮著,
是林微設計工作室的官網首頁她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站在巴黎時裝周的背景板前,
眼神自信銳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照片里的她,
銀戒在閃光燈下若隱若現像一根刺扎進江辰眼底網站簡介里寫著:“Vivian Lin,
畢業于倫敦大學學院設計系,以‘解構與重生’為設計理念,作品多次入圍國際大獎。
”這三年,
還強撐著不在意和朋友繼續泡吧、打游戲試圖用喧囂填滿空虛直到發燒時床邊沒有溫熱的粥,
燒得迷迷糊糊時喊了聲“微微”,
卻只得到室友不耐煩的抱怨;直到重要的項目報告找不到條理清晰的備注,
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
色的便簽貼出考試重點直到被競爭對手惡意中傷時再也沒有那個小小的身影跳出來像在學校,
用她并不鋒利的言辭笨拙地維護他【“你們不能這么說江禾”】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
林微的存在早已滲透進他生活的每一個毛孔是他呼吸的空氣,
是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他所謂的“沒感覺”,
不過是習慣了被愛從未低頭看過自己的心——那顆心,在她離開后,才開始疼痛。
第一年他開始發瘋似的尋找她托朋友問遍了所有留學機構,
得到的答復都是“查無此人”飛到倫敦在她可能就讀的大學門口蹲守,
卻只看見無數張相似又陌生的面孔每一個背影都讓他心跳加速,
又在看清正臉后跌入谷底甚至聘請了私家偵探,卻總是在接近真相時,
被她不動聲色地切斷線索——她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只在設計界留下一個越來越響亮的名字【Vivian Lin】第二年有一次,
偵探好不容易拍到一張她在畫廊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