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昔的人生，是一場漫長而盛大的徒勞。她徒勞地愛著一個人，
追逐著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的背影。“先生，您今晚回來嗎？
今天是……”“嘟嘟嘟——”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顧晚昔慢慢放下了手。
今天是她和沈庭舟結婚的第四年紀念日。墻上，那座精致的布谷鳥掛鐘，
時針剛剛指向晚上十點。別墅里靜得可怕，只有她一個人呼吸的聲音。她已經習慣了。四年，
一千四百六十個日夜，沈庭舟回來的次數，兩只手都數得過來。他是榕城最耀眼的商業巨星，
沈氏集團的掌舵人，矜貴、冷漠、殺伐果決。而她，顧晚昔，是榕城人人艷羨的沈太太，
也是人人鄙夷的，用卑劣手段逼走沈庭舟摯愛，才爬上這個位置的女人。四年前那場車禍，
帶走了沈庭舟的“準未婚妻”許安然，也徹底碾碎了沈庭舟心底最后一點溫情。所有人都說，
是顧家的司機酒后駕車，才釀成慘劇。作為補償，或者說，作為懲罰，沈庭舟娶了她。
他要她頂著沈太太的名號，守著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一輩子活在他的憎恨里。
“你不是想當沈太太嗎？我成全你。”新婚之夜，他捏著她的下巴，
眼里的寒冰幾乎能將她凍結，“但你記住，顧晚昔，你得到的只有這個名分，和無盡的折磨。
”他做到了。顧晚昔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花園里那片被精心照料的白色薔薇。
那是許安然最喜歡的花。沈庭舟派了最好的花匠，一年四季，讓它們盛開不敗，
就像他心里那個永遠鮮活的影子。而她顧晚昔，不過是這棟別墅里，一株快要枯死的盆栽。
桌上，她親手做的四菜一湯已經涼透了。旁邊放著一個絲絨盒子，
里面是她為他準備的紀念日禮物——一塊百達翡麗的星空腕表。她知道他喜歡收藏手表，
這塊表，她動用了自己幾乎所有的積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娛樂新聞推送。
【沈氏總裁沈庭舟深夜密會神秘女子，疑似新戀情曝光！】照片拍得很清晰。昏暗的酒吧里，
沈庭舟將一個嬌小的女人護在懷里，側臉線條緊繃，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和關切。
顧晚昔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點開了那張照片。盡管女人的臉被打了馬賽克，
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條手鏈，是許安然的。不，不可能。
許安然已經……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了汽車引擎聲。他回來了。顧晚昔像一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立刻起身，
將涼透的飯菜端進廚房，又重新泡了一壺他習慣喝的雨前龍井。
沈庭舟帶著一身酒氣和寒意走進來。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意地扔在沙發上，領帶被扯得歪斜，
襯衫領口沾著一抹不屬于她的口紅印。他的視線掃過空無一物的餐桌，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怎么？今天終于肯放棄你那套可笑的賢妻良母把戲了？
”顧晚昔垂下眼眸，低聲說：“菜涼了，我給你熱一碗湯吧。”“不必。
”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徑直走向二樓。經過她身邊時，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眼神里滿是厭惡：“顧晚昔，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我和你之間，只有交易和憎恨。
”“我沒有……”她想解釋，想問問新聞上的女人是誰。“沒有？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別忘了，四年前，你是怎么跪在我面前，求我娶你的。
你和你那個家，一樣令人作嘔。”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樓，進了主臥，
然后“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那是他的房間。結婚四年，她一直睡在隔壁的小客房。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顧晚昔一個人。她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地走到沙發邊，
撿起他扔下的西裝。她習慣性地檢查口袋，怕有什么重要文件被遺忘。
指尖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她拿出來，是一個小小的首飾盒。鬼使神差地，她打開了它。
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鉆戒，看款式，是女式的。戒圈內側，刻著兩個字母：Z & A。
舟和安。沈庭舟和許安然。原來，他不是沒有心，只是他的心，從來不在她這里。今天，
或許是許安然的生日，又或者是他們的某個紀念日。他去見了那個和許安然很像的女人，
還準備了戒指。顧晚昔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這樣。
第二章第二天清晨，顧晚昔依舊像往常一樣，六點起床，
為沈庭舟準備早餐和熨燙今天要穿的襯衫。沈庭舟下樓時，
她正將一杯溫度剛好的檸檬水放在他的位置上。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坐下，
翻看起手邊的財經報紙。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
卻絲毫暖不了他眉宇間的寒意。“這個周末，陪我回一趟老宅。”他忽然開口，
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顧晚昔愣了一下。沈家老宅，除了逢年過節，他從不帶她回去。
沈家的長輩，尤其是沈老爺子，一直對她心有芥蒂。“爺爺的壽辰。”他言簡意賅地解釋。
“好。”她低聲應下。沈庭舟喝了兩口粥，便起身準備離開。
顧晚昔拿著熨好的西裝外套跟上去，替他穿上。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的手背，冰涼一片。
他下意識地皺眉，抽回了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臟東西。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根針，
又密又細地扎進了顧晚昔的心里。她幫他撫平衣領的褶皺，輕聲說：“晚上……早點回來。
”“公司有個重要的海外并購案，今晚通宵。”他冷淡地回應，推門而去。
看著那輛黑色的賓利絕塵而去，顧晚昔自嘲地笑了笑。重要的不是并購案，
而是昨晚那個女人吧。下午，顧晚昔接到了她唯一的朋友，林思喬的電話。“昔昔！
你快看新聞！許安然回來了！”電話那頭，林思喬的聲音又驚又急。顧晚昔的心猛地一沉，
“思喬，你別開玩笑，她已經……”“沒有！你自己看！全網都爆了！
說是四年前車禍后她成了植物人，被家人送到國外秘密治療，前幾天才剛剛蘇醒，
今天一早就乘私人飛機回國了！”顧晚昔顫抖著手點開新聞，頭條上，
“世紀意難平終將圓滿”的標題刺得她眼睛生疼。照片上，
沈庭舟抱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走出機場，他用西裝外套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臉上是失而復得的狂喜和后怕。那個女人，雖然瘦弱蒼白，但眉眼之間，分明就是許安然。
她真的……回來了。所以，昨晚的口紅印，昨晚的戒指，都不是給什么替身，
而是給他失而復得的摯愛。顧晚昔關掉手機，只覺得天旋地轉。原來，
這場長達四年的獨角戲，終于要落幕了。她該感到解脫的，不是嗎？可是為什么，
心會痛得像要裂開一樣。傍晚時分，沈庭舟回來了。這是四年來，他第一次在天黑之前回家。
他甚至沒有換鞋，就徑直沖到她面前。“顧晚昔，”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殘忍，
“安然回來了。”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宣告。宣告她的死刑。“所以呢？”顧晚昔抬起頭，
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她的平靜，似乎激怒了沈庭舟。他以為她會哭，
會鬧，會像以前一樣死死抓住沈太太的位置不放。“所以，我們離婚。
”他從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文件，扔在茶幾上，“我已經簽字了。你在上面簽字，
立刻從這里滾出去。”離婚協議書。他準備得如此周全，如此迫不及待。“財產方面，
城西的別墅，還有你名下那張卡里的五千萬，都歸你。
算是對你這四年……扮演沈太太的酬勞。”他的語氣里帶著施舍般的高高在上。
顧晚昔的目光落在“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上，許久，她忽然笑了。“沈庭舟，”她拿起筆，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覺得呢？”他冷笑，“一個為了錢和地位，
不擇手段的女人。”“好。”顧晚昔點點頭，不再多問。她翻到最后一頁，
在“女方”的位置上，一筆一劃，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顧、晚、昔。寫完最后一筆，
她感覺自己心中有什么東西，也跟著徹底死去了。“我簽好了。”她將協議書推到他面前，
“我可以走了嗎？”沈庭舟看著她干脆利落的動作，以及那雙再無波瀾的眼眸，
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又升了起來。他皺了皺眉，壓下那絲異樣，冷聲道：“識時務是好事。
你的東西，明天我會讓阿姨打包好給你送過去。”“不用了。”顧晚昔站起身，
環顧了一下這棟她住了四年的房子，“這里沒有一樣東西是屬于我的。”她轉身，走向門口。
沒有哭泣，沒有質問，甚至沒有一句告別。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時候，
沈庭舟忽然開口，聲音沙啞：“當年的車禍，你最好祈禱你們顧家是干凈的。否則，
我不僅要你的婚姻，還要你們整個顧家陪葬！”顧晚昔的背影僵了一下。她沒有回頭，
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沈庭舟，你會后悔的。”然后，她拉開門，消失在濃稠的夜色里。
那晚之后，顧晚昔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視野里。
沈庭舟將許安然接回了別墅。他命人撤掉了花園里所有的白色薔薇，
換上了許安然現在喜歡的向日葵。他將客房打通，改造成了許安然的專屬衣帽間。
他將家里所有顧晚昔留下的痕跡，都清除得一干二凈。他以為，只要抹去那四年，
一切就能回到原點。可是，他錯了。沒有了顧晚昔的別墅，空曠得像一座墳墓。清晨，
他習慣性地走到餐桌邊，卻只有冰冷的桌面在等著他。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顧晚昔”，
回答他的，只有許安然小心翼翼的詢問：“辰宴，怎么了？”晚上回家，
門口再也沒有一盞為他亮到深夜的燈。書房里，再也沒有一個捧著養胃茶，
安靜等著他的身影。他開始失眠，胃病也頻繁發作。許安然學著顧晚昔的樣子，為他熬湯，
為他搭配衣服。可她熬的湯，永遠不是那個味道。她選的領帶，永遠不是他想要的那條。
“辰宴，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許安然紅著眼圈問他。“沒有。
”他煩躁地揮揮手，“公司事多。”他開始控制不住地想起顧晚昔。想起她總是低著頭，
溫順的樣子；想起她為他洗手作羹湯時，認真的側臉；想起她簽下離婚協議時，
那雙死寂的眼睛。以及她最后說的那句話。——“沈庭舟，你會后悔的。”他為什么會后悔？
他應該高興才對。他終于擺脫了那個他憎恨了四年的女人，和他心愛的安然在一起了。可是，
為什么他的心，會一天比一天空。
第三章沈氏集團一個籌備已久的新地標建筑項目“天際線”，在最后的競標環節，
意外輸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對手。原因在于，對方拿出的設計方案，在創意和前瞻性上，
都完勝沈氏。而沈氏原本引以為傲的方案，是出自一位公司內部匿名提交的天才設計師之手。
這位設計師在項目初期貢獻了無數絕妙的構思，卻在最后關頭，銷聲匿跡了。
沈庭舟在會議室里大發雷霆，將項目負責人罵得狗血淋頭。“找不到人？一個大活人，
在公司里，你們跟我說找不到？”他將文件狠狠地砸在桌上。
助理陳林戰戰兢兢地匯報：“沈總，我們查了，那個內部投稿的郵箱是匿名的，
IP地址也經過了處理，完全追蹤不到。我們推測，可能是公司內部某位員工的惡作劇，
或者是……商業間諜。”“查！”沈庭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給我把這個人挖出來！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沈氏頭上動土！”回到辦公室，沈庭舟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他打開抽屜，想找胃藥，卻摸到了一個冰冷的絲絨盒子。是那個他從未打開過的，
顧晚昔送給他的“紀念日禮物”。他煩躁地想把它扔掉，但指尖觸碰到盒子細膩的絨面時，
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他打開了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那塊百達翡麗的星空腕表。表盤上，
深藍色的砂金石，模擬出璀璨的夜空，星辰和月相隨著時間流轉，美得驚心動魄。
這不是一塊普通的表。沈庭舟一眼就認出，
這是百達翡麗為了紀念某位天文學家逝世一百周年，推出的全球限量款，一共只有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