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前，她哭著說會等我。入伍后，她笑著讓別人陪。」程遠站在火車站的大廳里，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和廣播的嗡鳴。他低頭看了看手表——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距離發車還有十五分鐘。他的作訓服已經熨得筆挺，肩章上的金屬徽在燈光下微微發亮。
背包里裝著他為數不多的行李：一套換洗衣物，幾本軍事理論書，
還有林小雨昨晚塞給他的那盒巧克力。「你到了那邊，記得每天吃一塊?！?/p>
她當時紅著眼睛說，「這樣就不會忘記我?！钩踢h捏了捏口袋里的入伍通知書，
紙張的邊緣已經有些發皺。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人群，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然后，
他看到了她。林小雨穿著那條淡藍色的連衣裙，發梢別著他去年送她的水晶發卡，
站在安檢口外朝他揮手。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含著水光，但嘴角卻努力揚起一個笑容。
程遠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她的身體微微發抖，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一樣?！竸e哭?！顾吐曊f，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兩年很快的。」
林小雨吸了吸鼻子，仰頭看他：「你保證每周都給我打電話？」「保證。」程遠點頭，
「周日晚上九點，雷打不動。」她笑了，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塞進他手里：「這個給你。
」程遠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手工編織的迷彩手鏈，中間串著一枚小小的金屬盾牌，
上面刻著「平安」兩個字。「我學了半個月?！顾÷曊f，伸出手腕給他看，「你看，
我手上全是水泡。」她的指尖確實有幾道細小的傷痕，程遠握住她的手，心里一陣發緊。
「我會一直戴著?！顾吐暢兄Z，把手鏈系在腕上。站臺的廣播響起，催促乘客盡快登車。
程遠拎起背包，林小雨卻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冈俚纫环昼姟！顾е齑秸f。
程遠停下腳步，轉身看她。她的眼眶又紅了，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我……」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最后，她只是踮起腳尖，
用力抱住了他。程遠能感覺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慌亂，像是某種無聲的抗議。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傅任一貋??！顾f。
林小雨點點頭，松開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
塞進他的作訓服口袋里：「上車再看。」程遠捏了捏紙條，沖她笑了笑，轉身走向檢票口。
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林小雨還站在原地，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像是祈禱一樣。
她的嘴唇動了動，程遠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我等你」。車廂里人不多，
程遠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坐下。窗外，站臺上的人群漸漸稀疏，
只剩下幾個送行的人還站在原地。他掏出那張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
紙條上是林小雨清秀的字跡：「你守著國，我守著你。」程遠的喉嚨發緊，
指尖輕輕摩挲著那行字。他抬頭看向窗外，林小雨還站在那里，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的車廂。
火車緩緩啟動，她的身影漸漸后退，最后變成一個小小的藍點，消失在視野里。
程遠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鏈，金屬盾牌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兩年，
七百三十天。他會數著日子回來。新兵連的宿舍里，
程遠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21:03。周日晚上九點，他和林小雨約定的通話時間。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偶爾傳來幾聲哨響和遠處訓練場的口號聲。
宿舍里的其他新兵已經陸續睡下，只有程遠還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
21:07。他解鎖手機，點開和林小雨的聊天窗口。
上一條消息還是三天前的：小雨：這周課好多，可能不能按時回消息了。程遠皺了皺眉，
拇指懸在撥號鍵上，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了下去。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
他盯著屏幕，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煩躁。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入伍后，
林小雨的回復越來越慢，電話也經常無人接聽。起初，他還能用「學業忙」來解釋，
可最近幾周，他甚至很難在視頻里完整地看到她十分鐘。21:15。程遠又撥了一次。
這次，電話接通了?！肝?？」林小雨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背景音嘈雜，像是有人在笑，
還有隱約的音樂聲。程遠握緊手機：「你在外面？」「嗯，圖書館小組討論?！?/p>
她的語速很快，聲音壓得很低，「今天可能沒法聊太久?！?/p>
程遠沉默了一下：「我們不是說好每周日九點？」「我知道，但今天真的有事……」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隨即又軟了下來，「下周補上，好不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模糊的男聲：「小雨，該走了?！钩踢h的脊背一僵：「誰在說話？」
「同學。」林小雨匆匆回答，「我先掛了，明天再聊?！箾]等他回應，通話已經切斷。
程遠盯著黑下去的屏幕，胸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他緩緩躺下，閉上眼睛，
腦海里卻全是那個陌生的男聲。新兵連的日子像一臺精密的機器，
固定的模塊：晨跑、隊列訓練、戰術演練、政治學習……程遠強迫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訓練，
可每當夜深人靜，林小雨的異常表現就會浮現在他眼前。——她的朋友圈更新越來越少，
最近一條還停留在兩個月前?！曨l通話時，她總是匆匆掛斷，
背景里偶爾會傳來男生的笑聲?！现埽踔镣浟怂纳?。程遠翻了個身，
從枕頭下摸出那張林小雨塞給他的紙條——「你守著國，我守著你」。紙條已經有些發皺，
但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她寫下這句話時的表情。她真的還在守著嗎？三周后，
程遠終于爭取到一次外出機會。他站在軍人服務社的柜臺前，
盯著玻璃柜里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多少錢？」他問?！溉О?。」售貨員抬頭看了他一眼，
「當兵的買手機要登記?！钩踢h沒猶豫，掏出攢了三個月的津貼付了款?；貭I地的路上，
他迫不及待地開機，登錄微信，點開林小雨的朋友圈?？湛杖缫病?/p>
她設置了「僅展示最近三天」，而最近三天，她什么都沒發。程遠的手指懸在鍵盤上，
想問她最近在忙什么，可打了幾個字又刪掉。最后，他只發了一條：「今天外出，
買了新手機，以后視頻會更清楚?！瓜l出去，但林小雨沒有回復。程遠盯著屏幕，
直到手機自動鎖屏。晚上九點，程遠再次撥通視頻電話。這次，林小雨接了。
屏幕里的她似乎剛洗過澡，頭發還濕著，穿著一條程遠沒見過的粉色睡衣。
背景是宿舍的床鋪，但角度很奇怪，像是刻意避開了什么?！感率謾C怎么樣？」她笑著問，
聲音比平時輕快。程遠盯著她的臉：「你今天心情很好？」「嗯，考試結束了，輕松一點。」
她歪了歪頭，「你呢？訓練累不累？」「還行。」程遠頓了頓，「上周我生日，
你沒給我發消息。」林小雨的表情僵了一瞬，隨即露出歉意的笑容：「啊，對不起！
那幾天在趕論文，完全忘了……」程遠沒說話。林小雨咬了咬嘴唇，伸手攏了攏頭發。
就在這一瞬間，程遠注意到她的鎖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紅痕，像是……吻痕。他的呼吸一滯。
「你脖子上怎么了？」他直接問。林小雨一愣，手指下意識地摸向鎖骨：「啊，
這個……被蚊子咬的，我抓紅了?！钩踢h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破綻。
林小雨卻突然移開視線：「對了，下周要期中考試，可能接不了電話?！埂赣质强荚?？」
程遠的聲音冷了下來?！膏?，這學期課特別多……」她的目光飄向屏幕外，像是有人在叫她。
程遠握緊手機：「小雨，你是不是有事瞞我？」林小雨的表情微微一變，
但很快恢復如常：「你想多了，我能瞞你什么？」就在這時，
背景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是個男聲。林小雨明顯慌了，匆匆說道：「室友回來了，
我先掛了，下次再聊！」屏幕黑掉之前，程遠看到她身后閃過一道人影。程遠坐在床邊，
盯著黑屏的手機，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
所有的疑點突然串聯起來————她不再主動聯系他。——她總是匆匆掛斷電話。
——她鎖骨上的紅痕?！尘袄锏哪新?。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窗外，月光灑在訓練場上，一片冷清。
程遠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迷彩手鏈——林小雨親手編的，金屬盾牌上刻著「平安」兩個字。
可現在，他只覺得諷刺。她真的在等他嗎？還是說，她早就有了別人？
國慶假期的批條終于下來了。程遠攥著那張薄薄的紙，站在連部門口，
胸口翻涌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自從上次視頻通話后，林小雨的消息越來越少，
偶爾回復也是簡短的幾個字——「在忙」「晚點說」「考試呢」。他本可以繼續忍耐，
假裝什么都沒發現，可昨晚的一條朋友圈，徹底撕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林小雨發了一張夜景照，配文：「有人陪著看星星的感覺真好?！拐掌?，
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條陌生的銀色手鏈，而角落里，一只男生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腕表反射著冷光。程遠盯著那條朋友圈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高鐵站人潮擁擠，程遠穿著便裝，拎著簡單的行李，目光掃過出站口的人群。
他并沒有告訴林小雨自己今天回來。他想看看，如果他突然出現，她會是什么反應。遠處，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林小雨穿著米色風衣，頭發燙成了微卷，正低頭擺弄手機，
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程遠剛想上前，腳步卻猛地頓住。一個高個子男生走到她身邊，
很自然地接過她的包，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么，惹得她輕笑出聲。程遠站在原地，
血液一點點冷了下來。那男生穿著潮牌衛衣，手腕上戴著和林小雨朋友圈里一模一樣的腕表。
——他就是照片里的人。程遠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感∮?。」林小雨猛地抬頭，
臉色瞬間變了。「程遠？你怎么……」她的目光慌亂地掃過他手中的行李，
又看向身旁的男生，聲音陡然尖細，「你怎么突然回來了？」程遠沒回答，
只是盯著那個男生：「這位是？」「陳陽，我同學?！沽中∮觑w快地說，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他正好順路來接我……」陳陽挑了挑眉，
伸手和程遠握了握：「你就是小雨常提的程遠哥吧？當兵的？」他的掌心汗濕，
語氣里帶著一絲微妙的挑釁。程遠收回手，目光落在林小雨臉上：「不介紹一下？」
林小雨咬了咬嘴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們先去吃飯吧，邊吃邊聊?！共蛷d是陳陽選的，
一家日料店，燈光昏暗，每張桌子都點著香薰蠟燭。服務員領著他們到靠窗的位置，
程遠注意到桌上擺著三套餐具?！高€有別人？」他問。林小雨正要開口，
陳陽卻已經拉開椅子坐下，笑著說：「哦，我剛好也沒吃，一起吧?！钩踢h沒說話，
只是沉默地坐到對面。刺身拼盤端上來時，
陳陽很自然地夾了一片三文魚放到林小雨碟子里：「你最愛吃的?！?/p>
程遠盯著那片橙紅色的魚肉，突然笑了：「你什么時候開始吃生魚片了？」林小雨一愣，
筷子懸在半空：「就……最近嘗試的。」程遠記得很清楚——去年他帶她去日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