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的影子“嘀…嘀…嘀…”心電監護儀的聲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每一聲“嘀”,都像是敲在琉璃脆弱的神經上。她躺在慘白的病床上,瘦得像一把枯柴,
皮膚白得透明,能看到底下青紫色的血管。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破風箱,胸口悶得發慌。
“媽…”她聲音細若游絲,手指動了動,想抓住床邊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很涼,和她一樣涼。
母親的眼眶深陷,里面盛滿了化不開的愁苦。“哎,媽在呢。”她趕緊握住女兒冰冷的手,
聲音抖得厲害,“再堅持堅持,醫生…醫生說會有辦法的…”辦法?琉璃心里一片冰涼。
從小到大,醫院就是她的第二個家。各種檢查,各種藥,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
身體卻一天比一天糟。這次,醫生背著她和母親嘆氣搖頭的樣子,她看見了。“媽,
我…是不是不行了?”琉璃問,聲音很輕,沒什么力氣,也沒什么情緒,
好像問的是別人的事。“胡說!”母親猛地拔高聲音,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滾下來,
“不許瞎說!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她把琉璃的手握得更緊,
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女兒流逝的生命。琉璃疲憊地閉上眼。累,太累了。
身體像灌滿了冰冷的鉛。黑暗一點點從四周涌上來,包裹住她。監護儀那煩人的“嘀嘀”聲,
好像越來越遠…就在意識徹底沉入深淵的前一刻。病房的燈,“滋啦”一聲,滅了。
不是停電。窗外的路燈還亮著。是病房的燈,毫無征兆地熄了。一片漆黑中,
只有監護儀屏幕發出幽幽的綠光。琉璃感覺自己在下墜,
墜入一片粘稠的、沒有溫度的黑暗里。然后,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
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一團更濃稠的、像墨汁一樣的影子,從病房天花板的角落,
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它沒有形狀,像流動的淤泥,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朝著病床上的她涌來!恐懼瞬間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想尖叫,想掙扎,身體卻像被凍住,
連眼皮都抬不起來!那團冰冷的影子,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撲向她的身體!“呃啊——!
”琉璃在意識深處發出一聲無聲的慘叫!一股無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陰寒瞬間席卷了她!
比最冷的冬天掉進冰窟窿還要冷上千百倍!她的靈魂仿佛都要被凍裂了!緊接著,是劇痛!
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針,同時扎進了她的四肢百骸!身體被強行撐開,
塞進了不屬于她的東西!
就在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徹底碎裂、消散的時候…那股極致的寒冷和劇痛,如同潮水般,
突然退去了。“嘀——!”心電監護儀發出一聲尖銳的長鳴!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線,
拉成了一條絕望的直線。“琉璃!琉璃!醫生!醫生啊——!
”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病房里炸開。
黑暗的病房瞬間被門外涌入的醫護人員的手電筒光束照亮。一片混亂。沒有人注意到,
病床上,那具剛剛被宣告“死亡”的少女身體,冰冷蒼白的指尖,
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動了一下。2. 活著的代價一個月后。
琉璃站在狹小出租屋那面斑駁的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依舊蒼白,
但不再是那種死氣沉沉的灰敗,反而透著一絲…詭異的生氣。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鏡面。
鏡子里的人影,輪廓似乎…模糊了那么一瞬?像信號不好的電視畫面。她收回手,
鏡子里的影像恢復了正常。這不是錯覺。自從那個“死亡”的雨夜后,她“活”了過來。
醫生說是奇跡,母親喜極而泣。只有琉璃自己知道,這不是奇跡。她身體里,
住進了一個“房客”。一個冰冷、沉默、名叫“影”的房客。“喂。”琉璃對著空氣,
低聲開口,“你還在,對吧?”沒有聲音回答。
但琉璃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意識,盤踞在她身體的某個角落,
像一條蟄伏的蛇。它沒有形態,卻真實存在。一種沉甸甸的、帶著寒意的存在感。“說話!
”琉璃有些煩躁地捶了一下洗手臺,“我知道你聽得見!那天晚上…是你,對不對?
”短暫的沉默。然后,一個低沉、沙啞、仿佛很久沒說過話的男性聲音,
直接在她腦海里響起,像貼著耳朵的冰風:【是。】 只有一個字,冰冷,沒有情緒。
琉璃的心猛地一縮,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確認,還是讓她后背發涼。
“為什么是我?”【你…快死了。我…也快死了。】 影的聲音斷斷續續,透著極度的疲憊,
【本能…靠近…活下去…】“本能?”琉璃覺得荒謬又憤怒,“所以你就…鉆進來?
像寄生蟲一樣?”【共生。】 影的聲音似乎更冷了一點,【我活,你活。我死,你死。
】 他強調著這個殘酷的事實。琉璃打了個寒顫。共生?多么美好的詞,
卻綁定了這樣一個冰冷的存在。代價很快就顯現了。
她的身體不再像以前那樣虛弱得下不了床,甚至感覺力氣大了不少。但隨之而來的,
是那股如影隨形的陰冷感。即使在盛夏,她也覺得骨頭縫里透著寒氣,需要裹著厚毯子。
更可怕的是情緒——她常常毫無理由地感到煩躁、壓抑,甚至…對某些陰暗的念頭產生共鳴。
她知道,那是影的“氣息”在影響她。偶爾,她能短暫地“虛化”。
比如有一次被飛馳的自行車撞到,她驚嚇之下,身體竟然像煙霧一樣散開了一瞬,
自行車穿了過去,她毫發無傷。路人和騎手都嚇傻了,以為見了鬼。
“這就是你給我的‘能力’?”琉璃事后在無人的巷子里,對著空氣冷笑,“像個怪物一樣?
”影沒有回應。只有更深的寒意包裹著她,像是在表達不滿。最讓她恐懼的,是“夢游”。
第一次發現是在出院后一周。她醒來,不是在床上,而是站在廚房的水槽邊。
水龍頭嘩嘩流著水,她的手浸在水里,正在用力地搓洗…手指縫里,
有暗紅色的、已經干涸的血跡!她嚇得魂飛魄散!哪里來的血?她做了什么?
她瘋了一樣檢查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家里也沒有任何異常。但那血跡真實得刺眼。
“是你!是不是你干的?!”琉璃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尖叫,渾身發抖。腦海里,
影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沉重的、幾乎要壓垮人的疲憊和…痛苦:【…是我。
你…睡得很沉。我…需要‘食物’。】*他沒有辯解,直接承認了。“食物?什么食物?
”琉璃的聲音都變了調。【生命力…或者…強烈的負面情緒。】*影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太虛弱…不夠…我只能…出去找…】“出去找?!
”琉璃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你…你殺了人?!
”她想起新聞里那些離奇的、精血被吸干的命案。【…沒有。】*影立刻否認,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一只…流浪貓。它快死了…痛苦…我…結束了它的痛苦,
吸收了…殘余的生命力。】*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別怕…我盡量…不傷活物。
】這個解釋并沒有讓琉璃好受多少。結束痛苦?吸收生命力?這比殺人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她成了什么?一個行走的、需要靠掠奪生命來維持自身存在的怪物容器?“盡量?那就是說,
你控制不住?”琉璃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影沉默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沉默本身,就是最殘忍的答案。琉璃癱坐在地上,
看著自己洗得發白、曾經沾著貓血的手指。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活著的代價,
就是背負另一個存在的罪孽嗎?3. 血債與追獵平靜,或者說,表面的平靜,
只維持了不到一個月。琉璃開始做噩夢。夢里不再是單純的黑暗和寒冷,
而是充滿了血腥味和凄厲的慘叫。她看不清具體景象,
只能感受到一種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詭異的飽腹感?醒來時,總是渾身冷汗,心臟狂跳不止。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一天清晨,琉璃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喉嚨干得像要冒火,
身體沉重得像是被卡車碾過。她掙扎著坐起身,習慣性地看向自己的手。瞳孔驟然收縮!
右手的手指縫里,又沾著暗紅色的、黏膩的、尚未完全干透的血跡!這一次,比上次多得多!
甚至有幾滴濺到了她睡衣的袖口上!濃重的鐵銹味直沖鼻腔!“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卡在喉嚨里,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不是貓!
貓不會有這么多血!這感覺…這血腥味…和噩夢里的一模一樣!“影!影!!
”她在腦海里瘋狂地嘶喊,“出來!你給我出來!你又干了什么?!”腦海深處,
那片冰冷的意識區域,此刻像沸騰的油鍋!混亂!痛苦!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嘯般沖擊著琉璃的意識!影似乎比她更受刺激!
【不…不是我…控制不住…你…你昨晚…情緒崩潰…太虛弱…我…餓…】影的聲音斷斷續續,
充滿了掙扎和撕裂般的痛苦。昨晚?琉璃猛地回想起來。昨晚母親打電話來,
哭著說爸爸在工地摔傷了腿,老板賴賬,醫藥費都沒著落。
巨大的壓力、對父母的愧疚、對自己這人不人鬼不鬼狀態的絕望,瞬間擊垮了她。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哭了很久很久,最后精疲力竭地昏睡過去…原來…是她自己的崩潰,
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影體內那頭饑餓的野獸?
【…很吵…很痛苦…就在附近…】影的聲音充滿了自我厭惡,
一個醉醺醺、罵罵咧咧、對流浪漢拳打腳踢的混混…然后是黑暗的巷子…掙扎…然后…寂靜。
琉璃胃里一陣翻騰,沖到洗手間劇烈地嘔吐起來,吐得膽汁都出來了。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如鬼、嘴角還帶著嘔吐物殘渣的臉,
還有手上那刺目的、屬于人類的鮮血…她成了殺人犯的幫兇。不,她就是殺人犯的一部分!
“嘔…咳咳…”她癱軟在冰冷的瓷磚地上,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巨大的恐懼和罪惡感幾乎將她溺斃。
會找到我們的…”【…清理…痕跡…我…處理了…身體…】影的聲音透著極致的疲憊和麻木,
【暫時…安全。但…獵妖師…來了。】“獵妖師?”琉璃猛地抬頭,淚眼模糊中充滿了驚愕。
血…特征太明顯…他們會…追查…負面情緒濃烈的地方…】影的意識傳遞來一種冰冷的警惕,
【我能…感覺到…他們的…‘味道’…近了。】仿佛為了印證影的話,當天下午,
琉璃在去便利店買面包的路上,就感覺到了那種被“盯上”的寒意。不是物理上的視線,
而是一種…被某種銳利的東西鎖定的感覺,讓她渾身汗毛倒豎。她假裝系鞋帶,
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視。街對面,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鴨舌帽的高大男人,
正靠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看似隨意地抽煙。但琉璃能感覺到,那帽檐下的目光,
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她,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是他!
影傳遞過來的危險警報瞬間拉響!琉璃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沖破胸膛。她強裝鎮定,
抓起面包,付了錢,腳步盡量平穩地往回走。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黏在她背上,
像冰冷的蛇。回到家,鎖上門,琉璃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他看見我了?他知道了?”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不確定。
但…他‘嗅’到了…異常。】 影的聲音異常凝重,【他很強…比上次…追我的…更強。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現在!】影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琉璃看著這個她剛租下不久、還沒來得及布置出一點“家”的感覺的小房間,
絕望地閉上了眼。又要逃了。像陰溝里的老鼠,帶著滿身的血腥和罪孽,
被看不見的獵犬追逐…活下來,代價就是永無止境的逃亡和更深重的罪孽嗎?
4. 絕望的真相逃亡的日子開始了。像驚弓之鳥,
在一個個廉價旅館、廢棄工地、橋洞下輾轉。琉璃的精神繃到了極限。
身體里那股陰寒越來越重,影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
時不時沖擊著她脆弱的神經。她必須拼命壓制自己的情緒,不敢悲傷,不敢憤怒,
甚至不敢太高興,生怕一個波動,就再次放出體內的惡魔。追獵如影隨形。
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代號似乎叫“夜梟”,像幽靈一樣總能找到他們的蛛絲馬跡。
好幾次險象環生,全靠影在危急關頭爆發出詭異的能力——短暫虛化躲開子彈,
或者釋放出能干擾人心神的強烈陰冷恐懼,才勉強逃脫。在一次廢棄工廠的激烈追逐后,
琉璃和影都受了傷。琉璃的胳膊被飛濺的碎石劃開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更嚴重的是影,
他似乎為了強行催動能力阻擋了夜梟的一次重擊,意識變得極其微弱和混亂,
傳遞過來的只有破碎的痛苦呻吟。琉璃躲在一個散發著霉味和鐵銹味的廢棄集裝箱里,
用撕下的衣角草草包扎著傷口,疼得直抽冷氣。影的虛弱讓她體內的寒意稍稍減弱,
但一種更深沉的、源于靈魂鏈接的劇痛卻折磨著她。“喂…你…你怎么樣?別死啊!
”她焦急地在腦海里呼喚,聲音帶著哭腔,“你死了我也得完蛋!
”【…死不了…】*影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帶著一種自嘲的冰冷,
【…只是…有點餓…餓瘋了…】一股強烈的、幾乎要將她理智吞噬的饑餓感猛地襲來!
琉璃臉色煞白,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叫出聲。她怕極了這種饑餓感,
這意味著影隨時可能再次失控!“忍著!你給我忍著!”她低吼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想想上次…想想那血…”【…我知道…對不起…】 影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掙扎,
琉璃…我們…必須找到…分離的方法…否則…遲早…一起毀滅…或者…害死更多人…】分離?
琉璃愣住了。這個念頭不是沒出現過,但每次都被共生即死的恐懼壓下去。“怎么分?
強行分開…不是一起死嗎?”她聲音干澀。
噬’一族…誕生之地…‘暗淵’…有一種古老的…共生祭壇…】 影斷斷續續地傳遞著信息,
法…安全分離…或者…至少…壓制我的…饑餓本能…】他傳遞過來一個極其模糊的地理方位,
在遙遠的、人跡罕至的西南群山深處。暗淵?祭壇?聽起來虛無縹緲,
像是絕望中的一根稻草。但看著自己手臂上滲血的傷口,感受著影那瘋狂叫囂的饑餓和虛弱,
琉璃知道,他們沒有選擇了。留下,要么被獵妖師殺死,要么影失控殺人后一起毀滅。
“好…我們去!”琉璃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死馬當活馬醫!
”就在他們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準備離開藏身地,踏上尋找渺茫希望的旅程時,
集裝箱銹蝕的鐵門,被人從外面“吱呀”一聲,緩緩推開了。刺眼的手電筒光束猛地打進來,
照亮了琉璃驚恐的臉和滿地的狼藉。門口,站著三個人。為首的,
正是那個如跗骨之蛆的獵妖師——夜梟。他依舊穿著那件黑色風衣,帽檐壓得很低,
看不清表情。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氣息冷硬的男人。完了!琉璃的心沉到谷底,
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夜梟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琉璃手臂上滲血的繃帶,
又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落在她體內虛弱的影身上。他沒有立刻動手,
反而用一種冰冷、帶著審視意味的語調開口:“‘幽噬’…果然是你。”他的聲音低沉有力,
“真沒想到,當年‘暗影’一族最年輕的天才,屠殺自己全族的叛逆者,
竟然淪落到寄生在一個人類女孩體內茍延殘喘。”夜梟的話,像一顆炸彈,
在琉璃和影的腦海中同時引爆!屠殺…全族?叛逆者?“你…你胡說什么!”琉璃失聲叫道,
聲音因為震驚而尖銳。夜梟冷笑一聲,手電光柱牢牢鎖定琉璃,或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