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叛的燭光燭火在精心擦拭的高腳杯里跳躍,
細碎的金色光斑溫柔地吻過鋪著漿洗挺括亞麻桌布的桌面。
三支長莖玫瑰插在磨砂水晶花瓶里,深紅的花瓣在暖光下絲絨般厚重,香氣幽微,
和空氣中慢燉紅酒小羊排的醇厚肉香、烤蒜香面包的焦脆麥香纏綿在一起。
蘇晚將最后一只骨瓷碟擺正,指尖拂過冰涼的邊緣。三周年,時間快得抓不住,
她甚至能清晰回憶起婚禮上顧澤宇替她戴上戒指時,指尖那細微的、帶著承諾溫度的輕顫。
桌角那份打印好的股權轉讓意向書,
是她用無數個深夜畫稿換來的設計工作室份額—一份沉甸甸的、想要分享全部未來的心意,
她唇角彎起,像浸在溫熱的蜂蜜水里,連窗外沉下去的暮色都顯得格外柔和。
鑰匙轉動鎖芯的“咔噠”聲突兀地撕裂了滿室溫馨。蘇晚的心跳快了一拍,
帶著點雀躍的緊張轉過身:“澤宇,你回……”聲音戛然而止,凍在喉嚨里。
門口的光線被兩個交疊的人影堵住,顧澤宇昂貴的定制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領帶歪斜,
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膚,他半個身子幾乎都壓在懷里那個年輕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著一條緊身的亮片吊帶短裙,卷發凌亂,臉頰酡紅,正咯咯笑著,
一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畫圈?!坝罡?,你家好大好漂亮哦……”嬌嗲的聲音黏膩得化不開。
顧澤宇顯然沒料到家里有人,腳步頓了一下,醉眼朦朧的目光掃過布置得一絲不茍的餐桌,
掠過燭光下蘇晚瞬間褪盡血色的臉,最后定格在那瓶刺眼的紅玫瑰上,
他眼中掠過一絲極快的不耐,隨即被一種混合著酒精和厭煩的漠然覆蓋?!芭叮阍诎 ?/p>
”他像是隨口提了句天氣,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漣漪,他扶著那搖搖晃晃的女人往里走,
仿佛蘇晚只是玄關處一個礙眼的擺設。“正好?!彼S手將外套丟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
動作間扯松了本就歪斜的領帶,露出更多脖頸的線條,帶著一種放縱后的慵懶,
“省得我再找你,簽了吧?!币环菅┌椎奈募凰麖墓陌锍槌鰜?,帶著點不耐煩的力道,
“啪”地一聲甩在堆滿蘇晚設計草稿的玻璃茶幾上。紙張邊緣鋒銳,割開了凝固的空氣。
那醒目的標題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晚的眼底—《離婚協議書》。沙發上的年輕女人,
林薇薇,像是才終于看清了屋里的另一位女主人。她醉醺醺地倚著沙發靠背,
挑釁的目光像涂了膠水,黏糊糊地從上到下刮過蘇晚身上那條素雅的米白色家居裙,
最終定格在她空無一物的手指上。
一絲毫不掩飾的、屬于勝利者的得意笑容在她精心描繪過的唇角綻開,混合著酒精的氣息,
甜膩又腥膻?!坝罡?,她是誰呀?”林薇薇拖著長長的尾音,
身體像沒骨頭似的又往顧澤宇身上蹭了蹭,豐滿的胸部幾乎要貼上他的手臂,
“穿得這么……樸素?”她刻意在“樸素”二字上加了重音,帶著赤裸裸的輕蔑。
顧澤宇沒看蘇晚,只伸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林薇薇裸露的肩頭,
語氣帶著點敷衍的寵溺:“不相干的人。別管她?!彼踔翛]費心去糾正林薇薇的稱呼。
那姿態,仿佛蘇晚不過是一縷即將被掃出門的塵埃。時間像是被凍住了,粘稠得令人窒息。
蘇晚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白痕,又迅速被血液填充成深紅。
痛感尖銳,卻奇異地壓住了胸腔里那幾乎要炸開的、混合著劇痛和荒謬的洪流。
她看著顧澤宇,看著那張曾經刻進骨血里的英俊面孔,
此刻只剩下被酒精和情欲泡發的陌生與冷酷。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燭光晚餐的香氣此刻聞起來像是腐敗的甜膩,熏得她頭暈目眩。原來心碎到極致,
真的會麻木。連憤怒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看得見,卻抓不住。
林薇薇的嗤笑像一根細針,刺破了這令人窒息的粘稠:“宇哥,你看她,傻站著干嘛?
該不會要賴著不走吧?”她涂著鮮艷蔻丹的手指拿起茶幾果盤里一顆飽滿的車厘子,
慢悠悠地送進嘴里,猩紅的汁液染上她的唇瓣,如同吸飽了血的毒蟲。
2 直播撕渣顧澤宇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場面有些麻煩,終于把目光正式投向蘇晚,
帶著一種施舍般的、高高在上的不耐煩:“蘇晚,別鬧了,協議看清楚,條件不會虧待你,
大家好聚好散,別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他扯了扯領帶,
動作間流露出濃重的疲憊和厭倦,仿佛在忍受一場無休止的麻煩?!斑@房子,你要喜歡,
可以折價給你,或者,你開個價?!蹦钦Z氣,像在打發一個糾纏不清的推銷員,他大概篤定,
像她這樣依附他生活、沒什么見識的“家庭主婦”,面對一筆突如其來的“巨款”,
除了感恩戴德地簽字,還能有什么別的選擇?蘇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肺葉擴張,吸入的卻全是冰冷刺骨的空氣,
帶著背叛的腥氣和那女人身上廉價香水的甜膩,那股直沖頭頂的眩暈感,
被這口冷氣硬生生壓了下去,血液似乎重新開始流動,冰冷,
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她沒有再看顧澤宇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也沒有理會林薇薇那得意洋洋的挑釁,她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
吹得近旁一支蠟燭的火苗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她幾步走到電視柜旁,
那里放著她平時偶爾用來記錄設計靈感的平板電腦。指尖劃過冰冷的屏幕,解鎖,
點開那個熟悉的橙色直播APP圖標。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拔梗?/p>
你干嘛呢!”林薇薇尖利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被忽視的不滿和警惕。
顧澤宇也察覺到了異樣,醉意朦朧的眼中透出點疑惑和不悅:“蘇晚?”蘇晚沒有回頭,
她背對著他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
選擇了最常用的直播賬號—“拾光設計師-晚”,沒有預告,沒有標題,只有鏡頭猛地翻轉,
對準了她自己。屏幕上瞬間涌入的零星幾個粉絲ID和問候彈幕,像投入滾油鍋里的冷水。
【晚晚?這個點直播?】 【哇,背景好溫馨!燭光晚餐?】 【晚晚臉色不太好?。?/p>
】蘇晚抬起眼,看向前置攝像頭,屏幕映出她蒼白的臉,嘴唇抿得死緊,唯有那雙眼睛,
亮得驚人,像兩塊浸在寒冰里的黑色曜石,深處燃燒著幽暗的、能吞噬一切的火。
她沒有看彈幕,也沒有看身后那兩個僵住的身影。她甚至,對著鏡頭,
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道裂痕,冰冷而鋒利?!皩殞殏儯?/p>
”她的聲音透過平板自帶的麥克風傳出,清晰地回蕩在突然死寂下來的客廳里,
也清晰地傳遞到每一個正在點進直播間的觀眾耳中,那聲音異常平靜,
平靜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沉悶的海面,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巴话l直播。
”她微微側過身,將鏡頭調整了一個角度。屏幕里,清晰地囊括了她自己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以及她身后,
沙發上那對姿態曖昧、表情驚愕僵硬的男女—顧澤宇還保持著半摟著林薇薇的姿勢,
林薇薇嘴里的車厘子核都忘了吐出來。“今天,”蘇晚的聲音穿透平板,冰冷,清晰,
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玻璃上,“現場教學。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
落在每一個正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直播吸引進來的觀眾身上?!笆炙涸?。
”“以及他帶來開房的小三。”“的正確姿勢?!薄罢垺彼t唇微啟,吐出最后兩個字,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殘忍的戲謔。“看好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隨即被徹底點燃?!九P槽?。。。。。。。。。。?!
】 【我看到了什么???開屏暴擊???】 【這是真實發生的嗎???直播捉奸現場??
?】 【天吶那個男的是誰?好眼熟!】 【樓上!那不是那個什么科技新貴顧澤宇嗎??
財經雜志封面那個!】 【女的我知道!一個小網紅!叫林薇薇!擦邊跳舞的!】 【我靠!
原配姐姐好剛?。。 ?【姐姐看我!律師!保存證據!錄像錄屏!
手機調飛行模式防他拔網線!】 【彈幕護體!姐姐加油!撕了他們?。?!】 【報警??!
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小三滾出去!賤不賤?。 棵苊苈槁榈膹椖蝗缤瑳Q堤的洪水,
瞬間淹沒了整個直播畫面,層層疊疊,幾乎看不清人臉,
只剩下瘋狂滾動的文字和無數驚嘆號組成的洪流。觀看人數像坐上了火箭,
從幾百飆升到幾千、幾萬……數字瘋狂跳動,每一次刷新都帶來爆炸性的增長。
3 證據固定平板電腦的揚聲器里,
彈幕刷新的“叮咚”提示音連成一片尖銳刺耳的背景噪音。顧澤宇和林薇薇徹底僵住了。
顧澤宇臉上那種酒后的慵懶和施舍般的不耐煩瞬間被驚愕和暴怒取代,
他猛地松開摟著林薇薇的手,像被烙鐵燙到一樣。他死死盯著蘇晚手中的平板,
又驚又怒地看向蘇晚,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蘇晚!你瘋了?!把直播給我關了!立刻!
馬上!”他聲音嘶啞,帶著被當眾扒光的羞憤和失控的威脅,一步跨上前就要搶奪。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一條加粗飄紅的彈幕帶著強烈的情緒瞬間彈出,后面跟著無數附和。
【渣男要動手了!姐姐小心!】 【錄像!取證!】 【地址!快報地址!附近有沒有姐妹!
】林薇薇更是嚇得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彈起來,第一反應不是遮掩,
而是慌亂地用手去擋自己的臉,又想去擋鏡頭,語無倫次:“關掉!關掉??!拍什么拍!
侵犯肖像權!我要告你!”她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因為極度的驚恐和羞憤而扭曲變形,
精心貼上的假睫毛都在顫抖。蘇晚在他們撲過來之前,身體靈巧地往后一退,
后背緊緊抵住了冰涼的電視柜。她將平板穩穩地舉高,屏幕冷酷地對著他們驚慌失措的臉,
她甚至,對著鏡頭,微微歪了歪頭,像是在欣賞一出絕妙的戲劇?!芭率裁矗?/p>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屏息凝神的觀眾耳中,
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冰冷嘲諷,“敢做,還怕人看?”她不再理會眼前這對跳梁小丑,
目光掃過茶幾上那份刺眼的《離婚協議書》,然后轉向彈幕,她的聲音異常清晰,
每一個指令都條理分明,
像是在指揮一場早已排練好的戰役:“謝謝ID‘螢火蟲’的律師朋友提醒。
” “謝謝ID‘法外狂徒張三’的取證指導?!?“現在,”她的目光銳利如刀,
掃過顧澤宇瞬間煞白的臉,“第一步,固定證據?!彼e著平板,
鏡頭穩穩地對準那份離婚協議,特寫,清晰地拍攝下甲方乙方姓名、日期,
以及那些苛刻的條款—要求她放棄婚后所有共同財產分割權,
僅象征性補償“生活費”二十萬。【我草!二十萬打發叫花子呢?】 【婚后財產對半分?。?/p>
這渣男心黑透了!】 【姐姐別簽!告死他!】拍完協議,
鏡頭冷酷地轉向沙發上散落的、屬于林薇薇的亮片手包,一件搭在扶手上的男士西裝外套,
茶幾上兩個用過的紅酒杯,杯沿上還殘留著曖昧的唇印。每一個細節,
都在百萬觀眾的注視下無所遁形?!暗诙?,”蘇晚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清理垃圾。
”她放下平板,讓它靠著花瓶,鏡頭依然忠實地記錄著一切,她走到玄關,
拿起林薇薇那雙刺眼的紅色細高跟鞋,走到客廳巨大的落地窗邊?!澳?,你想干什么?!
”林薇薇尖叫,帶著哭腔。蘇晚看也沒看她,“嘩啦”一聲,猛地拉開厚重的窗簾。窗外,
是城市璀璨的萬家燈火。她推開窗戶,夜風猛地灌入。然后,
在顧澤宇目眥欲裂和林薇薇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蘇晚面無表情地將那雙高跟鞋,
一只接一只,干脆利落地扔了出去。紅色的鞋影在夜色中劃出兩道短暫的弧線,
迅速墜入樓下幽暗的綠化帶深處?!景““““∪拥煤茫。?!】 【爽?。。。。。。。?/p>
】 【姐姐威武!!!】 【解氣!太解氣了?。?!】“我的鞋!限量版!
”林薇薇崩潰大哭,想去撲救又不敢靠近窗戶,只能徒勞地跺腳。蘇晚關上窗,拉好窗簾,
動作一氣呵成。她轉過身,目光如冰錐,刺向面無人色的顧澤宇:“顧先生,你帶來的垃圾,
我替你處理了。現在,”她指向大門,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你的另一件垃圾,立刻、馬上,
從這里滾出去?!鳖櫇捎钚靥艅×移鸱樕霞t一陣白一陣,額角青筋暴跳,
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尤其還是當著數百萬雙眼睛的面!他死死盯著蘇晚,
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他猛地抓起茶幾上那份離婚協議,
紙張在他手中被捏得變形、發皺?!疤K晚!你夠狠!”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你等著!我要你……”“要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