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霧鎖長安第一章 光墜異世濃霧如墨,沉甸甸地壓在長安城高聳的城堞之上,
將這座煌煌帝都浸染得影影綽綽,失了白日的喧囂,只余下死水般的沉寂。我——蘇瑤,
一個本該在醫學院無菌實驗室里與顯微鏡為伴的人,此刻正攥著裴逸微涼的手,
在迷宮般的深巷中奪命狂奔。身后,追兵的呼喝聲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拐彎,
那猙獰的回響都仿佛更近一分,重重砸在耳膜上,也砸在我因劇烈奔跑而狂跳的心尖。
我叫蘇瑤,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醫學生。生活被厚重的醫學典籍和堆積如山的實驗報告占據,
偶爾的白日夢也僅限于不切實際的冒險幻想。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幻想竟會照進現實,
將我拋入一個全然陌生的時空。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蜷縮在圖書館的角落,
厚重的《病理學圖譜》幾乎要將我淹沒,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紙張和油墨的味道。
窗外夕陽流金,透過彩繪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夢幻的光斑。寧靜得如同往昔。然而,
當我的指尖不經意劃過一本覆滿厚厚灰塵的線裝古籍的書脊時——那不是撫摸,
更像被某種力量牽引著觸碰——一股難以言喻的異力驟然襲來!“唔!
”掌心傳來灼痛般的麻痹感。緊接著,眼前毫無征兆地炸開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刺目白光!
整個世界仿佛被投入了沸水,瞬間扭曲、變形。“怎么回事?”我意識模糊地試圖起身,
雙腿卻像灌了鉛般沉重不聽使喚,書架在視野中傾斜、模糊。低沉的嗡鳴聲鉆入耳膜,
非金非石,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穿透顱骨,直抵靈魂深處。眩暈感排山倒海,
意識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拖拽著,迅速沉入無邊的黑暗。再次睜眼時,
熟悉的象牙塔圖書館早已消失無蹤。
的陌生房間——雕花精致的拔步床、裊裊升騰著淡雅青煙的青銅獸爐、紋理華美的紫檀家具,
還有身上這套輕軟光潔、顯然價值不菲的綾羅襦裙。
一個冰冷的事實像冰錐般刺穿了我的意識:我,穿越了。“這……這是哪里?
”我掙扎著坐起,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發出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恐懼如同冰冷的水蛇,順著脊椎向上攀爬。“姑娘,你醒了。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如清泉擊石,帶著撫慰人心的奇異韻律。
我如同受驚的小獸,循聲望去。屏風后光影流轉,一位身著淡青長袍的年輕男子步入房中。
他眉目如畫,肌膚勝雪,氣質清雅出塵,身姿挺拔如修竹,黑發用一根古樸的木簪松松綰住,
恍若古卷中走出的謫仙。“此處是長安城,姑娘莫驚。”他微微一笑,如春水初融,
卻未能驅散我心中席卷的驚濤駭浪。“長安城?我怎會在此?
”我的思緒混亂得像一團被揉皺的麻線,語無倫次。長安?大唐?還是別的什么朝代?
他步履輕緩地走近,遞來一盞溫熱的白水,氤氳著淡淡的水汽。“姑娘似乎遭遇了不測。
可還記得自己是誰?從何而來?”我茫然接過水杯,
冰涼的瓷壁讓我略微回神:“我叫蘇瑤……我在看書,
一道光閃過……我就……”記憶仿佛被打碎的琉璃盞,碎片閃爍,卻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
“蘇瑤……”他輕聲復述,那清亮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以分辨的幽光,
快得如同幻覺。“在下裴逸,長安城中一介書生。姑娘且安心在此休養,余事,容后再議。
”我木然點頭,心底疑慮如藤蔓瘋長,但在這全然陌生、孤立無援的境地里,
他那平和沉穩的氣質,竟成了唯一可倚靠的浮木。然而,這短暫的、如同繃緊琴弦般的安寧,
轉瞬即逝。“公子!大事不好了!
”一個扎著雙丫髻、滿臉驚慌的小丫鬟連滾帶爬地沖入房間,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哭腔,
“外面!外面來了一群人,兇神惡煞的!口口聲聲要找這位姑娘!說是‘迷霧守護者’的人!
”裴逸臉上的溫潤瞬間褪去,沉靜的面容驟然寒若冰霜。他身形一晃已至窗邊,
猛地掀開格窗向外望去。我也掙扎著湊到窗前。
只見門外庭院里已被一群手持碗口粗棒棍、袒胸露背、面目猙獰的大漢圍堵得水泄不通。
為首那人一臉橫肉,眼露兇光,正叉著腰厲聲叫囂:“里面的人聽著!
聽說新來個外來的姑娘!識相的就給老子交出來!否則別怪爺爺們拆了你這破門!
”我的心猛地揪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身體比意識更快反應,
我下意識地死死攥住了裴逸寬大袍袖的袖角,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們是誰?為什么要抓我?
”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裴逸迅速回身,
溫熱干燥的大手堅定而有力地覆上我冰涼的手背,輕輕一按,
如同磐石般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瑤兒莫怕,有我在。你且在此安心待著,
我去看看。”那一聲自然而然的“瑤兒”,帶著奇特的親昵,卻又在此刻成了唯一的定心丸。
他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只留下一個挺拔而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也將我隔絕在了滿室愈發濃厚的恐懼與焦灼之中。門外立刻傳來裴逸冷冽如冰刃的聲音,
瞬間將院內囂張的氣焰壓低了三分:“爾等何人?光天化日,因何在此滋擾生事?”“喲嗬?
這不是裴大公子嗎?”為首那大漢看清來人,臉上橫肉抖動,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嗤笑,
眼中卻毫無敬意,“我等奉上命行事,乃‘迷霧守護者’座下!識相的就速速將此女交出來!
免得傷了和氣!”2“‘迷霧守護者’?”裴逸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仿佛第一次聽聞,“恕裴某孤陋寡聞,從未聽聞長安城有何守護者組織。爾等要人,
總得有個說法,因何無故拿人?”“少跟老子廢話!”那大漢顯然失去了耐心,
不耐煩地揮手,臉上的橫肉兇悍地鼓起,“兄弟們,上!給老子闖進去拿人!”“砰!嘩啦!
”木石碎裂的巨響和兇狠的叫罵聲、棍棒揮舞的破風聲驟然炸響,如同平地驚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里嗡嗡作響,幾乎能聽到血液在太陽穴鼓動的聲音。
必須做點什么!我不能成為他的累贅!恐懼像烈火灼燒著神經,反而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靜。
我強自壓下翻涌的恐慌,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屋內飛速掃視!書架、案幾、窗臺……藥材!
我的目光鎖定在窗臺邊幾株正在晾曬的植物,
以及角落木架上一些粗糙的工具:研缽、石臼、小刀……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
現代醫學知識,那些深入骨髓的急救技能和藥物理解——這或許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武器!
我猛地撲向那些草藥和工具,雙手以一種近乎本能的速度開始翻檢、識別、組合。
在圖書館觸碰古籍時那股奇異的力量,似乎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極度的刺激下悄然蘇醒!
閉目凝神,將全部心神沉入這股若有若無的感知中,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流動的色彩和聲波……倏忽間,
一種奇異的“視覺”穿透了緊閉的門扉!我竟“看”到了!
那些叫囂著要沖進來的大漢心底深處,并非全然的兇戾,竟隱藏著一絲恐懼和……動搖?
是對未知的恐懼?是對任務的迷茫?不,更像是……對某種東西的擔憂?
一個模糊又大膽的計劃瞬間成型!深吸一口氣,胸腔仿佛被冰冷的勇氣充滿。
我猛地拉開了那扇隔絕生死的門扉,用盡力氣,
迎著院內混雜著血腥、汗水和恐懼的混亂空氣,揚聲喝道:“住手!”聲音不算震耳欲聾,
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竟讓院內短暫的死寂了一瞬。所有目光,
包括那群兇徒驚疑不定的眼神,以及裴逸微帶訝然的深邃眸子,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風卷起了我身上的紗裙衣袂,但我挺直脊背,強壓下身體的微顫,強迫自己目光銳利如針,
直視著那為首的大漢,朗聲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我有辦法解你們的困局!
但前提是,你們立刻住手,放我們離開!”那大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愣了一下,
隨即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就憑你?一個黃毛丫頭?老子看你是嚇瘋了,
開始說夢話了吧?”“就憑我!”我毫不退縮,
迎上他那充滿審視、懷疑乃至一絲隱藏的好奇的目光,
每一個字都像用盡全力擲出的石子:“我來自一個你們無法理解的世界!我知道的事情,
掌握的東西,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我說能幫你們,就一定能!但我需要自由!
需要你們保證我和裴逸的安全!” 我刻意強調“你們無法理解的世界”,
拋出無法證偽也無法忽視的“異世”標簽。那大漢臉色變幻,眼神死死鎖著我,
似乎在極力分辨我話中的真偽。那一絲被我“窺見”的猶豫在他眼底迅速擴大、掙扎。
時間仿佛凝固。院內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裴逸手中長劍劍尖偶爾觸及青石板的輕響。“好!
”最終,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眼神復雜地掃過我,又狠狠瞪了裴逸一眼,
“老子今天姑且信你這一回!但若被我發現你耍半點花樣……”“公子!
”裴逸已如風般掠至我身側,寬大的袖袍將我整個護住。
他溫熱的大手再次緊緊握住了我冰涼的手,力道沉穩得不可思議。
那自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如同冬日暖陽下的熱源石,瞬間驅散了我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縱使身陷異世,身陷重圍,前路未卜,至少此刻,我知道,裴逸在側,我便非孤身一人。
第二章 幽冥谷之門墨老那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我身上,
緩緩開口:“蘇姑娘,可知自己緣何會墜落此間?”我搖頭,掌心微微沁出冷汗:“不知。
只記得在看書,一道強光,便換了天地。”墨老溝壑縱橫的臉上浮現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像平靜湖面投入一顆石子泛開的漣漪:“非是無常,實乃有召。你,乃迷霧之力所選之人。
”“所選?”這個詞帶著宿命般的沉重感,讓我心頭一緊。“正是。”墨老頷首,
油燈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窩里跳躍,“迷霧之力,非死物。它有靈,有念,
在無盡的時光長河中,它會感應、會呼喚、會擇定那些能解開它存在之謎的特殊靈魂。你,
便是此世被它選中的應召者。”應召者……這三個字像烙印燙在心口。我下意識地看向裴逸,
他端坐著,側臉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沉靜,只是緊抿的唇線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那我……該怎么做?”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歸家的渴望,
在得知這渺茫的希望竟系于如此恐怖的力量時,變得更加灼熱而痛苦。
墨老伸出枯瘦如鷹爪的手指,在積滿灰塵的桌面上緩緩劃出三個符號,
一個都透出古老而詭秘的氣息:“需尋得三件失落的神器——窺見過去未來的‘時光之鏡’,
執掌因果軌跡的‘命運之輪’,以及……蘊藏力量核心的‘迷霧之心’。”他抬起眼,
目光如炬,“唯有三器齊聚,方有希望撥開迷霧,窺見歸途。”歸途!
這兩個字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燈塔,瞬間點燃了我幾乎被恐懼和迷茫淹沒的心!有路!
真的有路可以回去!然而,墨老話鋒一轉,蒼老的聲音陡然變得凝重如鐵:“然此路,
非坦途。三器失落千年,各有強橫勢力或詭譎存在守護。步步殺機,寸寸荊棘。稍有不慎,
便是神魂俱滅,永墜無間。”沉重的警告如同冰水澆下。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這時,
一只溫暖而堅定的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裴逸不知何時已靠近,他的手掌寬厚有力,
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度。“瑤兒,”他側過頭,目光灼灼,似有星辰沉浮其間,
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別怕。我陪你,刀山火海,同尋歸途。
”一股強烈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心防的堤壩,瞬間涌遍四肢百骸。前路縱然是萬丈深淵,
但此刻,有這雙手緊握著,有這雙眼睛堅定地注視著,
那鋪天蓋地的恐懼似乎也被逼退了幾分。我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
卻奇異地被他的溫度熨帖。就在這信任悄然滋長、希望初露微芒的瞬間,
墨老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楔入這短暫的暖意之中:“小心裴逸。
”他渾濁的目光銳利如針,直刺裴逸。“他,沒那么簡單。”空氣瞬間凝固!
我猛地轉頭看向裴逸。他臉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間抽離,
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蒼白的僵硬。那總是溫潤平和的眼眸深處,
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震動和一絲……被戳穿隱秘的狼狽?雖然這異樣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快得如同錯覺,他立刻恢復了那種近乎完美的平靜,甚至唇角還勉強牽起一個弧度。“前輩,
”裴逸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依舊,但緊握著我的那只手,指節卻微微泛白,
泄露了那平靜下的暗流洶涌,“您此言何意?晚輩愚鈍,還請明示。
”墨老卻只是扯動了一下干癟的嘴角,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近乎虛無的笑意,
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蒼涼:“老朽不過是一句提醒。蘇姑娘,
人心如淵,深不可測。前路兇險,更甚妖魔。須得時刻警醒,莫要被表象蒙蔽了雙眼。
”警醒……我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方才因裴逸的承諾而升騰起的暖意迅速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
順著脊椎悄然爬升。疑慮的種子,被墨老這輕描淡寫卻又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狠狠地砸進了心田深處最松軟的土壤里,瞬間扎根。
卷二:輪心啟封第三章 鏡中試煉:血色山谷離開了墨老那座彌漫著沉重歲月氣息的古宅,
我和裴逸一路向北疾行,目標直指傳說中藏匿著“時光之鏡”的幽冥谷。裴逸一路異常沉默,
往日如和煦春風般的神情被一片濃重的陰霾取代,他似乎沉浸在某個深邃的思緒里,
又像是在壓抑著什么。墨老那句“小心裴逸”如同鬼魅的低語,不斷在我心頭縈繞盤旋。
我幾次張口欲言,想要問個清楚,卻每每在他那拒人千里之外般的疏離氣場前敗下陣來。
他的沉默如同一堵無形的墻,比長安城高大的坊墻更難以逾越。“瑤兒,到了。
”裴逸的聲音低沉,終于打破了長達數小時的死寂,也打斷了我的掙扎。抬眼望去,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幽冥谷。
兩尊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石像如同洪荒巨獸的獠牙,猙獰地矗立在狹窄逼仄的谷口。
它們雕刻的并非佛陀菩薩,而是面目扭曲、獠牙外翻、眼窩中燃燒著幽綠磷火的惡鬼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