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信了。”
幾人等了沒過多久，陸昭辰看向自己的靈幕說道：“衛師叔今天晚上就會來凡間。不過，他不是來承明酒樓，而是去桃面樓。”
“桃面樓？那不是錦州最大的青樓嗎？”
林亦寒挑眉，眼底有些促狹地道。
慕昭妍翻了個白眼：“你總是對這些不正經的東西很了解。”
林亦寒訕笑了下：“你怎么不問衛師叔為何去那種地方。”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師尊和大師兄除外。”慕朝妍無語道。
“喂，五師妹，你怎么這樣說，難道我不是好東西嗎？”陸昭辰不樂意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去桃面樓。”窗外天色已晚，冷銷?催促道。
幾人離開承明酒樓上街，郁尋緊緊跟在冷銷?身后。
暮色像浸了朱砂的宣紙，沿著鱗次櫛比的飛檐漫漶開來。街上行人紛紛，小販們漸次開始了夜市的擺攤，吆喝聲此起彼伏，食物的香氣在街道上涌動飄散，紅色和淡黃色的燈籠發出瑩潤的光。
“好熱鬧啊，師兄師姐，你們想吃糖人嗎？”
沈晗煙十分興奮，臉蛋被街上的光影映得紅通通的，看到賣糖人的眼睛都亮了，對著光暈里拉出的誘人糖絲咽了咽口水，隨即看向幾人。
林亦寒擺手笑：“七師妹，我不喜甜食。”
冷銷?搖搖頭。
郁尋一直擺著張冰山臭臉，好像很不耐煩。
慕朝妍切了一聲：“小土包子，沒見過世面一樣，而且我們現在急著要去找衛師叔，你卻只想著吃……”
“哎呀能耽誤多久呀，我吃我吃。”陸昭辰擠過來，跟沈晗煙一起買了兩個糖人。
“二師姐你看他！”慕朝妍氣得跺腳，給冷銷?告狀道。
冷銷?：“桃面樓就在前面不遠了，難得來凡間，讓他倆買吧。”
就在此時，人群中突然有些慌亂，如魚群一般四散奔逃，一聲扯著嗓子的驚叫在街上炸開。
“走水了！郡守府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人群頓時涌動起來，救火的與逃竄的百姓撞作一團，不斷有人重復著，“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
幾人轉頭，遠處飛檐輪廓正冒著濃密的黑煙，火光一時沖天，上方的空氣都被熱浪所扭曲，看起來火勢十分大，而且郡守府遙遠，傳到此處應該已經燒了有些時候了。
“我去救人。你們去桃面樓，務必找到衛師叔。”冷銷?當機立斷道，囑咐一句，下一刻，足尖點過糖畫攤的竹架便上了屋檐，飛身從人群上方迅速離開。
郁尋心頭一喜，終于可以和冷銷?單獨相處了，這群蠢貨跟著，實在煩人。
于是他也冷著臉就跟了上去。
林亦寒看了一眼，折扇合起來，道：“有二師姐在肯定就沒事了。我們去找衛師叔吧。”
……
桃面樓飛檐下懸著十二盞絳紗燈籠，暖光透過薄絹漫在雕花門楣上，“醉臥風流”四個鎏金大字顯得有些朦朧。
朱漆大門大開，幾個青衣的姑娘站在大門攬客，絲竹聲與調笑聲混著脂粉香漫過門檻。
二樓雅間，回廊垂落的茜紗隨風輕晃，隱約可見彩繡裙裾從欄桿縫隙掃過，鎏金纏枝銅爐里騰著暖香。
“吱————”
身形高瘦，頭戴斗笠的劍客不知何時從后院的枯井瞬移到了二樓，他推開通往暗閣的雕花門，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里混著絲血腥氣。
房間內，斜倚在孔雀藍軟墊上的并非姑娘，而是一名紅衣男子，他長腿交疊，姿勢十分悠閑，然而若非他有些放蕩地敞開了胸前衣襟露出健碩的胸膛，他的美貌的確令人雌雄莫辨。
修眉如墨近乎飛入鬢角，瑩白如玉的肌膚，鼻梁直挺，臉型窄而精致，那雙狹長的狐貍眼瀲滟如秋波，眼尾泛著淡淡的紅，他唇邊有著天然上翹的弧度，唇瓣如沾了晨露的芍藥一般誘人。
他瞳眸中閃著九尾狐族特有的赤焰金紋，指尖正轉著一枚青銅羅盤。房內琵琶聲突然拔高，腕間銀鈴跟著響了三聲。
冷峻的劍客一進入房間，空氣的溫度仿佛都冷了幾分，他渾身彌漫著死氣，斗笠壓住了幾縷已經灰白的發絲，俊美硬朗卻飽經滄桑的面龐微抬，鋒利的下頜處有稀疏的短胡渣，灰色的紗布覆住了他的雙目，只隱隱可見凹陷的眼眶。
“劍神大人，我要的東西可帶來了？”紅衣男子，也就是妖界的明域少主君夜棠，看到衛停云，揮了揮手讓彈琵琶的美人下去，有些困倦地道。
“神識。”
衛停云不語，而是用神識給他傳音道。
君夜棠一愣，隨即以手支頤笑起來，轉用神識對他說道：“忘了，大人在忘川里泡久了，已然五感盡失。”
“劍魄給你，庚羅針拿來。”
衛停云言簡意賅道，似乎并不想在這煙花之地多待一刻。
君夜棠：“可有他的舊物？”
衛停云拿出來一個木盒，里面是一條玄色的發帶。
君夜棠接過，他的指尖微動，靈力將發帶與羅盤建立了聯系，道：“你靈力恢復后，便可用這羅盤指認你要找魂魄萬里以內的方向。”
衛停云取出劍魄，化形乃是一枚青木色的玉玨，通透潤澤，散發瑩光，他丟給君夜棠：“好。”
君夜棠接住，笑道：“大人既然尋人心切，不如我先幫你看看方向。”
君夜棠年紀輕，并不清楚當年的事。他也是好奇，衛停云在忘川里撈了那么久的人到底在何方？
衛停云一頓，似乎并不相信君夜棠一個八面玲瓏的妖族會這么好心，畢竟妖族乃是以毫無信譽而聞名。
但他還是點點頭：“有勞。”
君夜棠于是注入了自己的一些靈力進入庚羅針，不到一息時間，就見那羅盤上的針尖瘋狂地旋轉起來。
而這一切，衛停云由于眼睛瞎了，什么也不能感知。
“啊，忘了告訴你了大人……”君夜棠看著瘋狂轉動的庚羅針，狐貍眼里冒出些許的興味，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如果目標在方圓十里以內，庚羅針會持續旋轉，無法穩定指示方向。”
“無礙，只要見到她，我一定會認出她。”衛停云斬釘截鐵地道。
“是嗎？”君夜棠挑了挑眉，切斷了自己的靈力供應，接著把庚羅針甩給了衛停云：“東方吧。”
衛停云接過庚羅針，轉身便離開了。
君夜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舔了舔尖牙，他也沒有說謊，桃面樓出口就在東方。
只不過，衛停云既然都找了這么久了，再找找也無妨吧，君夜棠覺得有趣，抿了一口方才未喝完的人血，笑起來。
畢竟妖族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