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節假日后的第一個工作日,起床是一個巨大的難關,幾乎沒有人能做到鬧鐘一響就爬起來,李時越也不例外。
七點的鬧鐘響起的時候,李時越正沉浸在一場甜美的夢境之中,被鬧鐘突如其來的噪音驚擾,他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雙手像章魚觸手般一把抓住被子,狠狠往腦袋上捂,試圖將惱人的聲音隔絕在外。
秦訣的懷中一空,身上的被子也被李時越裹挾而去,他眼睫輕顫,緩緩睜開雙眼。原本躺在自己懷里的人已經翻到床的角落里,連同著薄被一起,互相纏繞,難舍難分。
另一邊,床頭柜上的手機像只不知疲倦的鴨子,“嘎嘎嘎嘎” 叫個不停。秦訣閉上眼睛,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可這有節奏的鴨叫聲實在聒噪,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后輕輕坐起身子,伸出修長的手臂,探向李時越那邊的床頭柜,拿起手機精準按掉了鬧鐘。
秦訣閉著眼睛緩了緩神,隨后起床走進衛生間。他挨個查看柜子,發現里面沒有備用的洗漱用品。他走出來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人,轉身出門回2201。邊走邊拿起手機給陳叔打了個電話,讓他路上買兩份早餐帶上來。
穿戴整齊后秦訣回到2202主臥,他安靜地站在床邊,仿若一尊雕塑凝視著李時越。7點的鬧鐘,七點15了人還在呼呼大睡,心很大。
“你今天有課么?” 秦訣在床邊緩緩坐下,床墊隨著他的動作微微下陷。他伸出手輕輕把李時越捂在耳朵上的被子往下扯。
李時越不耐煩的哼唧了一聲,跟驅趕蚊子似的“啪”地一聲打掉了秦訣的手,秦訣看了一眼手背上迅速泛紅的皮膚,又耐心地扯了扯李時越的被子:“再睡下去你可能會遲到。”
李時越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聽到了 “遲到” 兩個字,驀地睜開了眼,跟彈簧似的坐了起來。“遲到?什么遲到?我就睡了兩分鐘,怎么會遲到?”
秦訣看著眼前炸成雞窩一樣的紅毛,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這造型不錯。
“你有課么?”秦訣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
李時越緩緩轉動腦袋仰視秦訣:“有啊,全天的課。”
“那起床吧,七點十五了。”
“啊?鬧鐘不是剛響么?”
“你可以自己看看。”秦訣把床頭柜上的手機遞給李時越便站起身,朝著門門外走去,給李時越洗漱的時間。
秦訣剛走出臥室,門里就傳來一陣叫罵聲,“嘶~這死老登~都說破皮了還不停下,去死!” 緊接著,門上傳來枕頭砸上木頭的悶響,門順勢輕輕地合上,像一道隔音屏障,隔絕了里面的聲音。秦訣的唇角勾了勾,又朝著 2201 走去,他記得醫藥箱里有創可貼。
李時越從主臥出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頭發一副半干不干、稍顯凌亂的樣子,應該是用水打濕隨便用手抓了幾下。看見秦訣正悠然坐在餐桌上吃東西,他氣鼓鼓地朝著餐桌走過去,然后像圓規一樣生硬地叉開腿,再慢慢坐下,坐下的時候還惡狠狠地瞪了秦訣一眼。
“看什么看,都是你害的!” 李時越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八點上課?”秦訣好似沒察覺到李時越的情緒一般,若無其事地開口。
“是的呢,您老人家是不是畢業太久了,忘記上課時間了呀~”李時越邊打開桌上的鮮肉粥邊扯著陰陽怪氣的腔調回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秦訣沒有爭辯,不慌不忙地舀起一口粥,動作優雅地送進嘴里。這張小嘴他昨晚已經領略過了,可以罵一個小時不帶重樣的,詞匯量大得驚人。
“吃吧,一會兒送你。”秦訣說。
“哦。這是你應該送的。” 李時越撇了撇嘴,又趁機翻了個白眼。盡管大腿根已經貼上了創可貼,可每挪動一下,依舊有火辣辣的痛感傳來,好似在提醒他昨晚的遭遇。這個仇,不絕交個三天,實在難消心頭之恨。更何況,這死老登不僅讓他大腿遭罪,連腰間都被掐得一片青紫。雖說腰上痛感不明顯,但這筆賬,必須記在他的 “小本本” 上。
李時越花了五分鐘就將桌上的早餐一掃而空。隨后,他一把抓起單肩包,動作麻溜地甩到肩上,連個眼神都沒留給秦訣,便自顧自地大步下樓。為了讓秦訣知道他絕交的決心,一直到教學樓下,他都一言不發。
“下午幾點下課?我來接你。” 眼看著少年頭也不回,像一陣風似的沖下車,秦訣微微皺眉,開口詢問。
然而,直到李時越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門口,秦訣都沒得到哪怕一個字的回應。
“走吧。” 秦訣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隨即吩咐陳叔開車。
陳叔連忙應了一聲,雙手熟練地啟動車子,穩穩轉動方向盤掉頭。待車子平穩直行后,他忍不住從后視鏡偷偷瞄了一眼自家老板。只見秦訣一如往常地拿起平板,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
這年輕人不簡單!
陳叔自認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還是頭一回見到敢這么無視自家老板的人。以往接送客人,不管老板在不在車上,那些人嘴里的恭維話就沒停過。可這年輕人,不僅敢當面甩臉色,還甩得如此徹底,說不定有著不一般的來頭。陳叔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往后可得多留個心眼,千萬別一不小心觸了霉頭。
李時越上午全是大課,其中有兩節課是跟室友們在同一個教室,李時越一到階梯教室就探著腦袋找自己的室友,他跟班上的人不太熟悉,能跟室友一起坐他就盡量跟室友一起坐。
坐在角落的向源眼尖,一眼就瞧見了李時越,趕忙揚起手,大幅度地朝著他揮舞。李時越捕捉到向源的動作,快步穿過過道,順利在室友身旁落座。由于前一晚飲酒、熬夜,又消耗了大量體力,李時越第一節課沒堅持幾分鐘,腦袋便開始朝前面一點一點的,像招財貓不停擺動的小手。
謝小京和李時越隔著一個座位,從李時越進教室起,他就時不時地留意著對方的動靜。瞧見李時越這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謝小京忍不住咂咂嘴,暗自搖頭。
他訣哥又造孽了!
昨晚李時越被抱回去的時候睡得香甜,正常情況下,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就算有些宿醉頭疼,精神頭也不至于這么差。可李時越現在這萎靡不振的樣子,顯然是連覺都沒睡好。嘖嘖,訣哥真不是人啊,對象都醉成那樣了還要惹他生氣,連覺都不讓人好好睡。不好的愛情果然像毒藥,會讓人迅速枯萎。唉!這大好年華,憑李時越這長相,找什么樣的不行?非得找個不珍惜自己的,真希望李時越能早點認清現實,別再越陷越深了。
謝小京正想得入神,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黑色的頭像,備注:訣哥。
?訣哥什么時候主動給他發過消息?沒有,從小到大,一次都沒有。
懷揣著滿心疑惑,謝小京點開對話框,里面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訣哥:李時越的課程表發我一份。】
……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說訣哥愛李時越吧,他又去找野花,說不愛吧,連課程表都要親自過問。
謝小京無奈地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不懂愛情吧。不懂愛情的人默默地回復消息:
【一閃一閃亮京京:哦好的。】
雖然他不懂這倆人的操作,但他也不想介入他們的事情。
李時越的課程表并不難找,謝小京登上學校教務系統,找到李時越的專業,點開對應的年級,下載了一份課表轉發給秦訣。
中午,李時越回宿舍美美地睡了一覺,下午精神抖擻,整個人像換了副模樣,認認真真聽了一下午課。
下午五點二十分,李時越動作鄭重地合上桌上的筆記本。為了犒勞自己,他決定在最后十分鐘開個小差。李時越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左滑右刷,剛刷完朋友圈,屏幕上方就彈出一條消息,來自那個熟悉的黑色頭像。
李時越下意識地點開,隨即又迅速閉上眼睛。
不看不看,不理不理。
幾秒鐘后,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
算了,就看一眼,絕不回復。
李時越緩緩睜開眼睛,一條消息清晰地映入眼簾:
【。:我在二棟教學樓下面,南面出入口。】
切,誰稀罕你來接。一公里的路小爺我隨便走好么,坐你的車還耽誤我鍛煉身體了呢!
【越越欲試:不去。】
十分鐘后,李時越坐上了黑色的轎車。
不坐白不坐。
看到車后,李時越徑直走向副駕駛,一屁股坐了上去,試圖和后座的人劃清界限。可一轉頭,他發現駕駛座上的人不是那位中年男子。李時越剛想轉身下車,一只強有力的手臂伸過來,將他按在副駕駛座位上。緊接著,秦訣高大的身影傾身過來,動作輕柔卻又不容抗拒地為他扣上安全帶。
“去外面吃還是在家吃?” 秦訣坐直了身子,側過臉詢問。
李時越飛速轉頭,看向窗外,傲嬌地 “哼!” 了一聲。
秦訣看著李時越氣鼓鼓的側臉,眼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人不大,氣性倒是不小!
李時越像是察覺到了秦訣的笑意,又飛速把頭轉回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蛐蛐我,就你們這種一言不發的人最陰險狡詐了。”
秦訣笑了笑:“嗯。你說得對,那去外面吃還是在家里吃?”
李時越想了想,絕交是絕交,飯還是得吃的。這大個子雖然牛排煎得還不錯,但估計別的菜不大行,看那雙金貴的手就不是做菜的樣子。
“去外面吃。”
“我家阿姨做飯還可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李時越聽清了秦訣的話。阿姨做飯啊,那也行吧。昨晚又是烤肉又是啤酒,這會兒正想吃點家常小菜。
“那去你家吃。”李時越說完,再次把頭扭向窗外,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
秦訣也不惱,收回視線,淡定地啟動車輛。
車開了一會兒,李時越發現這路線和往常去楓林壹號的不一樣。他看著窗外陌生的街景,又看了看身旁的秦訣,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難道不是去 2201,而是要去他真正的家?
這太突然了吧!
他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雖說在楓林壹號時,他去2201串門了,但他覺得 2201 和 2202 沒多大區別,都是熟悉的環境。可真要去秦訣的私人領地,他心里難免有些緊張。
“你…… 你這是要帶我回你家啊?” 李時越聲音里帶著一絲忐忑,開口問道。
“嗯,不遠,在 MINZ 廣場附近。” 秦訣語氣平靜,眼睛始終盯著前方。
李時越:“……”我不是問地址好么?
“這不好吧,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楓林壹號呢,怎么突然要去你家?”
“楓林壹號只是臨時住幾天,那兒沒有做飯的阿姨。”
李時越:“……”
這很難評!
完全對不上頻道。
“”我的意思是,”李時越加重了語氣,“這也太突然了,我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有準備上門禮吶。”
“你第一次來2201的時候,準備上門禮了?”秦訣語氣帶著一絲調侃。
李時越聞言,回想了一下,那確實沒有,如果非要有,臉上那三道抓痕算不算?
李時越自覺理虧,又閉上了嘴巴。直到車子緩緩駛入云水山莊,李時越的嘴巴才緩緩張開,然后慢慢張大,最后形成一個“O”型。
壕無人性!
眾所周知,MINZ 廣場附近地價高得離譜,沒想到,秦訣居然在這附近的隱秘地段擁有一座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莊。李時越望著大片的院落,以及高低錯落的三棟房子,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游泳池、五彩斑斕的花圃、綠意盎然的草坪、休閑愜意的休息平臺、碧波蕩漾的人工湖…… 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在夕陽里格外刺眼,畢竟在李時越眼里,這都是成堆的金子。
“這都是你家的?”李時越聲音微微發顫,難掩驚嘆。
“嗯。” 秦訣回答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怪不得大家都說好多人擠破腦袋想爬你的床,就你這條件,就算是頭豬,也有人爭著搶著往上貼吧?” 李時越一邊搖頭,一邊感慨。
秦訣:“……”
莫名被比作豬的秦訣,神色平靜地轉動方向盤,將車穩穩停在中間那幢樓下方的車位上。
“我住這棟,另外兩棟樓是山莊工作人員在住。” 秦訣邊下車,邊向李時越介紹山莊的布局。
從車駛入山莊大門起,李時越就一直處于震驚狀態。這會兒,他逐漸接受了人與人之間巨大的貧富差距。
“哦。” 李時越努力模仿秦訣淡定的語氣回應。
“走吧,先吃飯。” 秦訣打開車門下車,正準備繞到副駕駛為李時越開門,李時越已經像只敏捷的兔子,從車上蹦了下來。
“現在我相信你就是秦家的那個秦訣了。” 李時越一邊點頭,一邊像是給秦訣的身份蓋章認證。
秦訣笑了笑,沒有說話,領著李時越朝玻璃門走去。
兩人剛邁進大門,老管家就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李時越眼前一亮,竟是熟人。
“哈嘍!葉叔~” 李時越熱情地招手。
“哈嘍,時越少爺。” 老管家目光慈愛地看著李時越,仿佛看到了自家疼愛的晚輩。隨后,他轉過頭,恭敬地問秦訣:“先生,現在要上菜么?”
“上吧。” 秦訣抬手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遞給葉管家。接著,輕輕碰了碰李時越的胳膊,示意他往里走。李時越本想和葉管家多聊幾句,但考慮到此刻不是閑聊的時候,便打消了念頭,跟著秦訣往里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