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俞婉清站在摩天大樓的玻璃幕墻前，望著外面模糊的城市輪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三分鐘前，那通電話徹底打亂了她的心跳節奏。
"婉清，我們分手吧。戒指...你可以留著。"林志遠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冷靜得像是討論今天的天氣。
會議室內，重要客戶正等著她做最后的融資方案陳述。俞婉清深吸一口氣，將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轉了一圈，然后緩緩摘下，塞進了西裝口袋最深處。
"俞總監，摩根的人已經到齊了。"助理小張推開門提醒道。
"馬上來。"她揚起一個完美的微笑，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四十五分鐘的演講堪稱完美。俞婉清條理清晰地分析了市場數據，精準預測了行業趨勢，甚至幽默地回應了客戶的幾個刁鉆問題。沒有人會想到，這位身著剪裁利落的深藍色西裝、舉止優雅從容的金融分析師，剛剛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被拋棄。
"合作愉快，俞總監。"摩根集團的CEO握住她的手時稱贊道，"你的分析總是這么一針見血。"
"這是我的工作。"俞婉清微笑頷首。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強撐的鎮定終于崩塌。32歲，戀愛四年，訂婚半年，她以為人生終于要步入正軌——直到半小時前那通不到一分鐘的電話，將她精心規劃的未來擊得粉碎。
電梯在28層停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俞婉清迅速抹去眼角的水光，挺直脊背。當電梯到達一樓大堂時，她幾乎是逃一般地沖了出去。
暴雨依然肆虐。俞婉清站在寫字樓門口，看著雨水在地面濺起的水花，突然失去了回家的勇氣。那個她和林志遠一起挑選的公寓，現在只剩下冰冷的回憶。
她沖進雨里，昂貴的羊皮高跟鞋瞬間被雨水浸透。才走出不到一百米，右鞋跟突然斷裂，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雨水順著發絲流進衣領，睫毛膏暈染開來，她此刻一定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需要幫忙嗎？"
一把黑色大傘撐在她頭頂，阻隔了傾盆大雨。俞婉清抬頭，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
男人約莫三十五六歲，個子很高，穿著簡單的深灰色毛衣和黑色長褲，沒有打領帶。他的眉目清朗，眼角有幾道淺淺的笑紋，此刻正關切地看著她。
"謝謝，不過不用了。"俞婉清下意識后退半步，斷裂的鞋跟讓她差點再次失去平衡。
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隨即禮貌地松開。"至少讓我送你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他的聲音低沉溫和，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俞婉清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兩人共撐一把傘，沉默地走向街角的一家咖啡店。
"在這里等我一下。"男人將她安頓在咖啡店門口，轉身離開。幾分鐘后，他拿著一雙簡單的平底拖鞋回來，"36碼，應該合適。"
俞婉清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碼？"
"觀察力。"男人微微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深藍色手帕遞給她，"把頭發擦干吧，容易感冒。"
手帕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氣，莫名讓人安心。俞婉清接過手帕，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哭得稀里嘩啦。
"抱歉，我平時不是這樣的。"她試圖解釋，聲音卻哽咽得不像話。
"每個人都會有糟糕的一天。"男人在她對面坐下，招手點了兩杯熱美式，"我叫楚遠。"
"俞婉清。"她擦了擦眼角，努力恢復平日的冷靜，"謝謝你，楚先生。"
"叫我楚遠就好。"他將咖啡推到她面前，"有時候，和陌生人傾訴反而更容易。"
或許是雨聲太溫柔，或許是咖啡太溫暖，俞婉清發現自己真的向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吐露了心聲。當然，她省略了大部分細節，只說自己剛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分手。
"所以，四年感情，一通電話就結束了？"楚遠聽完，眉頭微蹙。
"現代人不都這樣嗎？高效、直接、不留余地。"俞婉清自嘲地笑了笑，"連分手都可以用電話解決。"
楚遠搖搖頭，"不，有些事值得當面說清楚。你的前未婚夫失去了一個優秀的人。"
俞婉清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真誠，沒有半點虛偽的同情，這讓她久違地感到被尊重。
雨停了，夕陽穿透云層，為濕漉漉的城市鍍上一層金色。楚遠堅持送她上了出租車，甚至細心地記下了車牌號。
"有緣再見，俞婉清。"他輕叩車窗，目送出租車遠去。
俞婉清靠在車窗上，望著后視鏡中逐漸變小的身影，心想這大概又是一次都市中的萍水相逢，轉瞬即逝。
她錯了。
三個月后，當俞婉清穿著最干練的Max Mara西裝，踩著Jimmy Choo高跟鞋，以總部特派財務總監的身份走進那家新興科技公司的會議室時，她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這位是我們的CEO，楚遠。"人事總監介紹道。
楚遠站起身，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歡迎加入，俞總監。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俞婉清保持專業的微笑，伸出手，"初次見面，楚總。期待合作。"
握手的一瞬間，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是的，他們都記得那場雨中的偶遇，但此刻，他們是審計者與被審計者的關系。
會議開始后，俞婉清迅速進入狀態。她翻開筆記本，直指公司第三季度財務報表中的幾個關鍵問題："研發支出占比過高，現金流吃緊，而且這幾筆關聯交易缺乏充分披露。"
會議室里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幾位高管面面相覷，有人面露不悅。
楚遠卻笑了，"俞總監果然名不虛傳，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痛點。"他轉向團隊，"這正是總部派俞總監來的原因，幫助我們規范財務流程。"
會議結束后，楚遠單獨留下俞婉清。"咖啡？"他指了指角落的咖啡機，"我記得你喜歡美式。"
"不必了，楚總。"俞婉清合上筆記本，"我需要完整訪問公司過去三年的所有財務數據。"
"當然，你的權限已經設置好了。"楚遠靠在桌邊，陽光從他身后的落地窗照進來，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不過我希望你知道，數字并不能完全反映一家公司的價值。"
俞婉清挑起眉毛，"在金融行業，數字就是一切。"
"那我們拭目以待。"楚遠微笑著為她打開會議室的門，"歡迎來到新維度科技，俞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