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周的調查讓俞婉清和楚遠收集了大量證據,但關鍵一環始終缺失——直接證明趙志強收買周蕾偽造李明簽名的證據。沒有這個,一切都是推測。
周一早晨,俞婉清抱著一疊文件走進楚遠辦公室。他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白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邊。
"有新發現?"楚遠抬頭,眼下的青黑顯示他昨晚又熬夜了。
俞婉清將文件放在桌上:"我重新核對了三年前的所有銀行流水,發現一個規律——每次給智遠咨詢打款后的第三天,周蕾的私人賬戶就會存入一筆現金,金額正好是公司支出的10%。"
"傭金?"楚遠拿起文件快速瀏覽。
"很可能。但最奇怪的是這個——"俞婉清指著最后一頁,"去年這些存款突然停止了,就在公司B輪融資前夕。"
楚遠若有所思:"那時周蕾突然請了兩周長假,說是去歐洲散心..."
"我查了她的出入境記錄。"俞婉清壓低聲音,"她根本沒離開過上海。"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什么。楚遠迅速打開電腦查詢日歷:"去年這個時候,趙志強的智創科技獲得了首輪融資。"
"而周蕾停止收錢,是因為趙志強不再需要她了。"俞婉清接上他的思路,"他有了自己的資金,可以直接挖我們的客戶和員工。"
"但我們依然缺乏決定性證據。"楚遠揉了揉太陽穴,"周蕾可以辯稱那些現金是合法收入。"
俞婉清咬了咬下唇:"還有一個辦法。財務部老吳記得當年有份快遞寄給李明的文件,里面是錄音證據。如果找到那份錄音..."
"李明死后,他的私人物品都是周蕾整理的。"楚遠眼睛一亮,"她可能還保留著!"
"或者已經銷毀了。"俞婉清謹慎提醒。
楚遠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董事會電話。晚點再討論?"
俞婉清點點頭準備離開,楚遠卻叫住她:"對了,下周公司團建去崇明島農家樂,你會來吧?"
自從生日那晚和解后,公司氛圍已經恢復正常。周蕾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對俞婉清的態度從敵意變成了微妙的回避。
"我會考慮的。"俞婉清沒有直接答應。和同事們一起過周末仍然讓她有些不自在。
"張成設計了一個尋寶游戲,據說要用到密碼學知識。"楚遠嘴角微揚,"我們很需要你的專業能力。"
他眼中的期待讓俞婉清無法拒絕:"好吧,我去。"
回到辦公室,俞婉清發現總部發來的郵件,要求她一周內提交最終審計報告。她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回復。按照職業規范,她應該如實匯報發現的財務異常,但那將直接牽連楚遠——作為CEO,他至少要負管理責任。
更復雜的是,她越來越認同楚遠對公司的愿景。新維度的AI技術確實能為中小企業提供公平的競爭環境,而不只是讓大公司更強大。這種價值觀上的共鳴,讓她開始質疑自己一貫堅持的"數字至上"原則。
手機震動起來,是楚遠發來的消息:"董事會同意了我們新的商業模式,多虧你的建議。想請你幫忙重新設計商業計劃書,有時間嗎?"
俞婉清回復:"現在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幾乎形影不離。白天在會議室討論戰略,晚上各自研究相關數據。俞婉清驚訝地發現,楚遠對金融知識的掌握遠比表面看起來深入,而他對技術趨勢的敏銳判斷也常常讓她嘆服。
"你應該去華爾街。"一次深夜加班時,俞婉清半開玩笑地說。
楚遠搖搖頭,眼睛仍盯著屏幕:"太狹隘了。金融只是工具,我想做的是改變游戲規則本身。"
"比如?"
"比如讓一個小餐館老板能和大酒店集團一樣預測食材價格波動。"楚遠轉過椅子面對她,"你知道現在市面上所謂的'商業智能'系統年費多少嗎?至少二十萬,還不包括定制費。而我們的目標是將價格降到兩千以內。"
俞婉清挑眉:"那你們的利潤空間..."
"靠規模。"楚遠興奮地站起來,在白板上畫出示意圖,"如果有一百萬家小微企業使用,總收入就是二十億。更重要的是——"
"你將打破大公司對商業數據的壟斷。"俞婉清恍然大悟,"這才是李明最初的愿景?"
楚遠的表情柔和下來:"是的。他常說,技術應該 democratize opportunity,而不是加深 inequality。"
俞婉清第一次完全理解了楚遠的執著。這不是幼稚的理想主義,而是一種更具遠見的商業哲學——先創造價值,再獲取回報。
她重新設計了財務模型,不再單純追求短期利潤率,而是加入了用戶規模增長帶來的網絡效應價值。當她把新模型展示給楚遠時,他驚喜的表情讓她胸口泛起一陣暖意。
"太完美了!"楚遠一把抱住她,隨即意識到失態,趕緊松開,"抱歉,太激動了。"
俞婉清假裝整理文件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沒關系,這是...正常的團隊合作。"
團建當天,陽光明媚。大巴上,張成興高采烈地向大家解釋他設計的密碼尋寶游戲規則。俞婉清坐在窗邊,楚遠自然地坐在了她旁邊,兩人手臂偶爾相碰,帶來一陣微妙的觸電感。
崇明島的農家樂比想象中舒適。午餐后,大家分成幾組開始尋寶游戲。俞婉清、楚遠、張成和李薇一組,根據線索解謎尋找下一個地點。
"這絕對是凱撒密碼的變種。"俞婉清研究著剛找到的紙條,眉頭緊鎖。
楚遠湊過來看,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看字母位移模式,可能是Vigenère cipher。"
"需要密鑰。"張成撓頭。
李薇突然指著不遠處的風車:"看,風車葉片上有數字!"
四人飛奔過去,果然在風車底座發現了下一組線索。俞婉清和楚遠幾乎同時想出解密方法,異口同聲地說出答案,然后相視一笑。這種默契讓張成促狹地挑了挑眉,被李薇趕緊拉走"去檢查下一個線索"。
"我們好像太投入了。"楚遠看著兩人逃也似的背影,無奈地笑笑。
俞婉清撥開額前被汗水粘住的發絲:"我小時候就喜歡解謎游戲。父親總說我的腦子像計算機。"
"我喜歡看你思考的樣子。"楚遠輕聲說,"眉頭微皺,嘴唇抿緊,像全世界只剩下那個問題。"
這親密的描述讓俞婉清心跳加速。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楚遠臉上,她突然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平時被眼鏡擋著看不見。
"找到了!"張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力,"最后一關在這里!"
他們最終贏得了比賽——多虧俞婉清破解了最后一道加密算法。晚餐時,團隊紛紛向她敬酒,連一向冷淡的周蕾也不得不勉強舉杯。
"敬俞總監,我們的密碼學女王!"張成夸張地鞠躬,引來一陣笑聲。
俞婉清小口啜飲著果酒,不習慣成為關注中心。楚遠坐在她對面,微笑著看她應對同事們的調侃,目光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飯后,大家三三兩兩散步回客房。天空突然電閃雷鳴,轉眼下起傾盆大雨。人群四散奔逃,楚遠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傘,撐在俞婉清頭頂。
"跑!"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肩,帶著她沖向客房區。
雨太大了,傘幾乎不起作用。等他們跑到俞婉清的房門口時,兩人都已濕透。楚遠的白襯衫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的胸膛輪廓。俞婉清慌忙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同樣狼狽——真絲上衣變得半透明,她不得不環抱雙臂遮擋。
"你等一下。"她轉身開門,想進去拿條毛巾,卻因為太慌亂,鑰匙掉在了地上。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頭撞在一起。俞婉清疼得輕呼一聲,楚遠立刻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沒事吧?"
他的臉近在咫尺,睫毛上還掛著雨珠,嘴唇因為雨水而顯得格外紅潤。俞婉清發現自己正盯著那嘴唇看,趕緊移開視線,卻看到楚遠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楚遠的手從她額頭慢慢滑到臉頰,拇指輕輕摩挲她的顴骨。俞婉清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向他傾斜——
"楚總!俞總監!"李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們沒事吧?"
兩人像觸電般分開。楚遠清了清喉嚨:"我們很好!"
李薇跑過來,遞上一把大傘:"張成說你們可能沒帶傘。哦,你們已經濕透了。"
"謝謝。"俞婉清接過傘,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沙啞,"晚安。"
她迅速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心跳如雷。剛才那一瞬間,她幾乎確定楚遠要吻她——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那么期待那個吻。
淋浴時,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俞婉清試圖理清自己的感情。她曾經以為對楚遠只是職業欣賞,后來加上朋友間的信任,但現在...這種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反應,分明是更深層的吸引。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一條新消息。俞婉清擦干手查看
,是楚遠發來的:"明天早餐8點?有個想法想和你討論。"
簡單的工作用語,卻因為剛才的插曲而顯得意味深長。俞婉清回復:"好。"然后盯著屏幕看了許久,仿佛能從那個句號里讀出更多含義。
第二天清晨,陽光明媚,仿佛昨晚的暴雨只是一場夢。俞婉清精心挑選了一件淡藍色連衣裙,比平時多花了些時間化妝。
楚遠已經在餐廳等候,看到她的瞬間眼睛一亮:"睡得好嗎?"
"還不錯。"俞婉清在他對面坐下,努力表現得自然,"你說有想法要討論?"
"嗯。"楚遠推過一杯咖啡,"關于那份錄音證據。我突然想到,如果周蕾沒有銷毀它,最可能藏在哪。"
"李明的舊物?"
"不,更可能在她的保險箱里。"楚遠壓低聲音,"財務部小劉說,周蕾辦公室里有個私人保險箱,從來不讓別人碰。"
俞婉清皺眉:"那我們怎么拿到?"
"這就是問題所在。"楚遠嘆了口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趁她不在時潛入辦公室。"楚遠說完自己都搖頭,"太冒險了,而且違法。"
俞婉清沉思片刻:"總部給我的審計權限包括檢查所有高管文件,理論上我可以要求查看任何與公司相關的資料。"
"但那需要正式通知,周蕾肯定會提前轉移證據。"
兩人陷入沉默,各自攪動著咖啡。俞婉清知道楚遠是對的——他們需要出其不意,但那意味著要冒職業風險甚至法律風險。
"我再想想辦法。"她最終說道,"也許有其他途徑。"
返程的大巴上,俞婉清和周蕾陰差陽錯地坐在了一起。周蕾一反常態地主動搭話:"聽說你們昨天贏了尋寶游戲?"
"運氣好。"俞婉清簡短回答。
"楚遠很欣賞你。"周蕾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敲擊座椅扶手,"他以前也這樣對李明——全心全意信任,直到..."
俞婉清轉頭看她:"直到什么?"
周蕾的紅唇彎成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直到發現被背叛。你知道李明為什么那天堅持開車嗎?因為他和楚遠大吵了一架,關于公司方向。"
"我聽說的版本不太一樣。"
"當然,楚遠會美化過去。"周蕾冷笑,"真相往往不那么光彩。"
俞婉清不再接話,假裝專注窗外風景。但周蕾的話像一滴墨水,在她心中漸漸暈開。楚遠對李明的描述是否經過美化?那場致命爭吵的真正內容是什么?
回到上海后,總部又發來兩封催促郵件,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俞婉清拖延著回復,說要再核實幾個數據點。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作為職業審計師,隱瞞發現的問題已經嚴重違反職業道德。
但每當她想起楚遠談起公司愿景時眼中的光芒,想起他為李明洗刷冤屈的決心,就無法按下發送鍵。更不用說那個雨天,他手指撫過她臉頰的溫度...
周五晚上,俞婉清獨自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她決定最后嘗試一次合法途徑——系統性地梳理周蕾過去三年的所有報銷記錄和審批文件,尋找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凌晨兩點,她終于在一個被遺忘的文件夾里發現了一封周蕾發給趙志強的郵件草稿,內容提及"老地方見"和"最后的款項"。郵件沒有發送日期,但系統元數據顯示創建于李明死后第三天。
這雖然不是直接證據,但足以引起懷疑。俞婉清立即截圖保存,正準備發消息給楚遠,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
"還沒走?"楚遠站在門口,眼下帶著疲憊的陰影,"我剛好路過看到燈還亮著。"
俞婉清示意他關上門,然后展示了新發現:"雖然不夠有力,但至少證明周蕾和趙志強有聯系。"
楚遠仔細查看后點點頭:"已經很接近了。明天有個行業峰會,趙志強也會出席。我打算當面質問他。"
"太冒險了!"俞婉清反對,"沒有確鑿證據,他絕不會承認。"
"有時候需要打草驚蛇。"楚遠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如果他心虛,可能會有所行動。"
俞婉清想再勸,卻看到楚遠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她嘆了口氣:"至少讓我一起去。以投資方代表身份出席,不會引起懷疑。"
楚遠猶豫片刻,點頭同意:"好。但保持距離,不要牽連你。"
他們約定好第二天在會場假裝不認識。楚遠離開后,俞婉清收拾文件準備回家,卻發現自己無法停止擔憂。面對趙志強這樣的老狐貍,楚遠的直球策略太危險了。
她打開電腦,給總部寫了封簡短郵件,請求延長報告截止日期一周,理由是"發現新線索需要核實"。發完郵件,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這一刻,俞婉清清楚地意識到:她已經跨越了職業與個人情感的界限。不是為了楚遠,她絕不會冒這樣的風險。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后悔。
手機震動起來,是楚遠發來的消息:"到家了嗎?別太擔心,我有分寸。晚安,明天見。"
簡單的問候讓俞婉清眼眶發熱。她輕輕觸摸屏幕,仿佛能透過那些文字觸碰到發送它們的人。
"晚安。"她回復道,然后加上一句,"小心。"
這短短的兩個字,包含了她所有無法言說的擔憂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