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的雨水,像是無數(shù)根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皮膚,刺進骨頭縫里。
空氣里彌漫著鐵銹、潮濕霉爛和汽油混合的污濁氣味,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礫,
刮得喉嚨生疼。我蜷縮在廢棄工廠冰冷粘膩的水泥地上,身體已經(jīng)麻木得感覺不到疼痛,
只有一種沉重的、不斷下墜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涌向心臟。“……為…什么?
”聲音嘶啞破碎,幾乎不成調(diào),每一個字都耗盡了我最后的氣力。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由遠及近,在這空曠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我瀕臨斷裂的神經(jīng)上。那是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聲音,
此刻卻淬滿了惡毒的冰。沈薇薇的身影在昏黃搖晃的應(yīng)急燈光下逐漸清晰。
她穿著當季最新款的限量版羊絨大衣,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
連一根頭發(fā)絲都透著精心打理過的優(yōu)越感,與這骯臟污穢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更與地上狼狽如爛泥的我,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殘酷對比。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那雙曾經(jīng)盛滿“姐妹情深”的漂亮眼睛里,如今只剩下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快意。
“為什么?”她嗤笑一聲,尾音拖得又輕又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蘇晚,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問這么蠢的問題?”她微微彎下腰,那張艷麗的臉龐湊近,
一股甜膩得發(fā)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因為你擋路了呀,我的好‘閨蜜’。
”她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用尖利的指甲不輕不重地刮過我的臉頰,
冰冷的觸感激起一陣戰(zhàn)栗。“蘇家的一切,修遠哥哥的心,
還有顧家未來主母的位置……你占著這些不屬于你的東西,太久了。”她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
淬了毒,“你那個愚蠢的爹媽,還有蘇家那點可憐的家底,修遠哥哥接手得可順利了。
至于你……”她頓了頓,滿意地欣賞著我眼中碎裂的痛苦和絕望,紅唇勾起殘忍的弧度,
“一個聲名狼藉、被玩爛了的女人,活著,就是對修遠哥哥最大的污點。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原來如此!
原來那場突如其來的“商業(yè)風(fēng)暴”,父母的“意外”離世,
蘇家大廈的轟然倒塌……背后全是這對狗男女處心積慮的算計!他們吸干了蘇家的血,
還要把我踩進最骯臟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呵……”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低笑,混雜著血沫,絕望而悲愴。
原來我自以為是的愛情,我掏心掏肺的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一個巨大的、將我全家吞噬殆盡的陷阱!“別跟她廢話了,薇薇。
”一個低沉、曾經(jīng)讓我無比眷戀,此刻卻只令我作嘔的男聲響起。林修遠從陰影里踱步而出,
站到沈薇薇身邊。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英俊的面容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冷漠,
那雙曾對我訴說過“一生一世”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仿佛地上躺著的不是他同床共枕數(shù)年的妻子,而是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處理干凈。
”他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冷酷得像在吩咐丟棄一件舊家具。他甚至沒有再多看我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他尊貴身份的褻瀆。“放心,修遠哥哥。”沈薇薇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帶著勝利者的炫耀,“都安排好了。幾個剛從里面出來的‘兄弟’,
會好好‘伺候’我們蘇大小姐的。等他們玩夠了……”她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
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樣舔舐著我絕望的臉,“再送她上路。保證干干凈凈,
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她的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比身體的痛苦更甚百倍!不!我寧愿立刻死去,也不要承受那樣的屈辱!
我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指甲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抓撓,
發(fā)出刺耳的“咯咯”聲,留下幾道模糊的血痕。“按住她!”沈薇薇厲聲命令。
幾個散發(fā)著汗臭和劣質(zhì)煙草味的粗壯黑影立刻撲了上來,
骯臟油膩的手粗暴地撕扯著我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帶著酒氣的惡臭呼吸噴在我的臉上。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我滅頂。我徒勞地扭動著身體,嘶啞地尖叫著,
那聲音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充滿了不甘和滔天的恨意!“林修遠!
沈薇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就在那令人作嘔的觸碰即將徹底玷污我的瞬間,
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注入我的四肢百骸!
仿佛有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我的靈魂深處,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白光爆炸開來,
瞬間吞噬了所有的聲音、所有的骯臟觸感、所有的絕望!2“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猛地卡在我的喉嚨里。刺眼的光芒讓我本能地閉緊了雙眼,
又在下一秒猛地睜開。眩暈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視野里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旋轉(zhuǎn)光斑。
耳邊不再是冰冷的雨聲和污言穢語,取而代之的,是悠揚悅耳的小提琴曲,
是水晶杯清脆的碰撞聲,是人群低語交談的嗡嗡聲浪,交織成一片盛大而溫暖的背景音。
溫暖……?我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視線終于艱難地聚焦。頭頂,
是蘇家老宅宴會廳那盞巨大的、由無數(shù)奧地利水晶串聯(lián)而成的枝形吊燈。
無數(shù)切割完美的棱面正折射著璀璨奪目的光芒,如同傾瀉而下的星河,
將整個空間映照得金碧輝煌,纖毫畢現(xiàn)。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香檳的微醺氣息、馥郁的玫瑰芬芳,
還有高級香水混合的、屬于上流社會的奢華味道。我僵硬地低下頭。身上,
不是冰冷濕透的破布,而是一條柔軟如云的象牙白抹胸長裙。細膩的絲綢質(zhì)感摩擦著皮膚,
裙擺上手工刺繡的繁復(fù)銀色藤蔓花紋在燈光下流淌著細膩的光澤。我的手指纖細白皙,
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涂著一層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珠光粉色。
這不是那條……我十八歲生日宴會上,媽媽特意請法國設(shè)計師為我定制的裙子嗎?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跳出來。我猛地抬起頭,
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宴會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蘇家精心打理的花園,盛夏的夜晚,
繁花似錦,彩燈閃爍。衣香鬢影的賓客們舉著酒杯,臉上洋溢著得體的笑容。不遠處,
父親正與幾位商界前輩低聲交談,他側(cè)臉的輪廓沉穩(wěn)而自信,鬢角尚未染霜。
母親穿著一身典雅的墨綠色旗袍,端著酒杯,笑容溫婉地站在幾位貴婦中間,眼神明亮,
氣色紅潤。他們還活著!蘇家還在!一切都還完好無損!巨大的狂喜如同驚濤駭浪,
瞬間將我淹沒。但緊隨其后的,是更加洶涌、更加刻骨、幾乎要將我靈魂都焚燒殆盡的恨意!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獄熔巖,在我血管里奔流咆哮,幾乎要沖破我的皮膚!林修遠!沈薇薇!
是你們!是你們毀了一切!“晚晚?”一個溫柔而熟悉,
此刻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在近處響起。我猛地轉(zhuǎn)過頭。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下,
那個穿著剪裁完美黑色禮服、身姿挺拔如青松的男人,正單膝跪在我面前。林修遠。
他仰著臉,英俊的眉眼間盈滿了濃得化不開的、足以迷惑任何無知少女的深情。
他手中托著一個打開的深藍色絲絨首飾盒,里面靜靜躺著一枚碩大璀璨的鉆石戒指,
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目的光芒。“晚晚,”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目光專注地鎖著我,“從我記事起,你就在我的世界里。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笑過,也鬧過。
今天,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之一,我想許下一個承諾。”他頓了頓,語氣更加誠摯,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緊張,“蘇晚,嫁給我,好嗎?讓我用余生,守護你,愛護你,
給你我能給的一切幸福。”深情款款的告白,完美無缺的姿態(tài),如同精心排練過的戲劇。
前世的我,就是被這虛偽的深情瞬間擊中,在滿場艷羨的目光和祝福聲中,
流著幸福的眼淚撲進他懷里,迫不及待地戴上了那枚象征著未來地獄的戒指。
周圍的賓客們安靜下來,目光聚焦在我們身上,帶著祝福、艷羨和期待。
甚至有人開始小聲地起哄:“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被無限拉長。
觸碰、惡毒的嘲諷、父母死不瞑目的面容、家產(chǎn)被奪的絕望……無數(shù)畫面如同最鋒利的碎片,
狠狠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幾乎要破體而出!
我看著林修遠那張寫滿“深情”的臉,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滾。虛偽!骯臟!令人作嘔!
就在這萬眾矚目、屏息以待的瞬間,我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冰冷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把淬了劇毒的彎刀,無聲地出鞘。我微微歪了歪頭,
目光帶著一種孩童般天真又殘忍的好奇,緩緩地、清晰地,
落在了林修遠那雙锃亮的黑色手工定制皮鞋的鞋底邊緣。那里,
在靠近后跟內(nèi)側(cè)不易察覺的位置,
沾著一抹極其細微、卻無比扎眼的痕跡——一抹艷麗的、帶著點珠光感的桃紅色。
那是沈薇薇最喜歡的、最常用的那支限量版口紅的顏色!獨一無二!前世無數(shù)次,
我都曾無意中瞥見沈薇薇補妝時拿出這支口紅,那獨特的桃紅珠光,如同她本人一樣,
帶著刻意的、招搖的誘惑。原來,在我十八歲的生日宴上,
在我即將被“深情”求婚的這一刻,這對狗男女,就已經(jīng)在我眼皮底下,
在我家燈火輝煌的宴客廳之外,迫不及待地茍合過了!多么諷刺!多么惡心!
我輕輕晃動著手中那杯剔透的金黃色香檳,冰塊在杯壁上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
這聲音,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宴會廳里,顯得格外突兀,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林少,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音樂和低語,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慵懶和漫不經(jīng)心,
如同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小事,“你的深情告白,真是感人肺腑啊。”我微微俯身,
靠近他,目光依舊牢牢鎖定在他鞋底那抹刺眼的桃紅上,唇角的弧度加深,笑意卻冰冷刺骨,
“不過……”我故意拖長了尾音,
滿意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極力掩飾的錯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周圍的賓客也察覺到了異樣,竊竊私語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迅速擴散開來。
“不過什么?”林修遠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臉上的深情面具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語氣帶著強裝鎮(zhèn)定的疑惑。我直起身,優(yōu)雅地將杯中澄澈的香檳液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然后,用那涂著淡粉色珠光指甲油的纖細食指,隔空,輕輕點了點他皮鞋的后跟處。
“下次偷情,”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淬了寒冰,清晰地響徹在驟然死寂下來的宴會廳里,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彈,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麻煩你,
把鞋底沈薇薇的口紅印擦干凈一點。”3“轟——!”整個宴會廳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
死寂!絕對的死寂!悠揚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酒杯碰撞聲、低語談笑聲全部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瞬間聚焦在林修遠的鞋底——聚焦在那抹無法辯駁的、極其扎眼的桃紅色痕跡上!
林修遠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如同刷了一層白堊。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底,那抹桃紅在璀璨的水晶燈光下,
如同一個無聲的、巨大的嘲諷烙印!他英俊的臉龐瞬間扭曲,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被當眾撕破偽裝的暴怒!單膝跪地的姿勢變得無比僵硬和可笑。
“蘇晚!你胡說什么!”他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因為極度的羞憤而微微顫抖,
試圖站起身挽回局面,“這…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臟了……”“弄臟?”我輕笑出聲,
那笑聲清脆,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沈薇薇最喜歡的那款‘烈焰桃心’限量版,
帶珠光的桃紅,整個京市只有三支,其中一支就在她手包里。林少,要不要現(xiàn)在請她出來,
當場對一對色號?還是說……”我故意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
掃過人群中某個瞬間變得煞白的臉,“沈薇薇她敢做,卻不敢認?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蟻穴,瞬間炸開了鍋!無數(shù)道震驚、鄙夷、探究、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如同聚光燈般,“唰”地一下,
全部射向了人群中那個穿著粉色小禮裙、正試圖往后縮的身影——沈薇薇!
她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此刻的慘白,那雙總是帶著無辜和甜美的眼睛瞪得極大,
充滿了驚惶、恐懼和難以置信。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手包的位置,身體微微發(fā)抖,
在眾人針扎似的目光下無所遁形。“薇薇,真的是你?”“天啊,
平時看著挺清純的……”“嘖嘖,在人家生日宴上……太不要臉了!
”“林家小子看著人模狗樣,背地里……”低低的議論聲如同無數(shù)細密的針,
四面八方地刺向場中那對瞬間名譽掃地的男女。林修遠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
額頭青筋暴跳,眼神兇狠得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沈薇薇更是搖搖欲墜,泫然欲泣,一副受盡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試圖用眼淚博取同情。
“蘇晚!你瘋了!你這是污蔑!”林修遠低吼著,試圖挽回最后一點顏面,他上前一步,
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腕。我早已料到他會狗急跳墻。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我的前一秒,
我身體輕盈地向后一旋,像一只靈巧的蝶,裙擺劃開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
完美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同時,我的腳步?jīng)]有絲毫猶豫,
目標明確地朝著宴會廳入口處那道剛剛出現(xiàn)的高大身影走去。那里,不知何時,
靜靜地立著一個男人。他仿佛自帶某種強大而冰冷的氣場,甫一出現(xiàn),便如同無形的屏障,
將周圍的喧囂瞬間隔絕開來。一身純手工定制的深黑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比例,
面料在燈光下流淌著低調(diào)而矜貴的暗芒。他沒有系領(lǐng)帶,領(lǐng)口隨意地解開一顆扣子,
露出一段冷白的脖頸和隱隱的鎖骨線條,透出一種禁欲又危險的松弛感。是顧衍。
京城顧家真正的掌權(quán)者。神秘,低調(diào),手腕強硬得令人膽寒。他極少出現(xiàn)在這種社交場合,
他的出現(xiàn)本身,就足以讓全場側(cè)目。此刻,他深邃如寒潭的目光,正越過攢動的人群,
精準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沉靜、銳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仿佛能穿透我精心維持的鎮(zhèn)定外表,看到我靈魂深處翻涌的恨意和瘋狂燃燒的復(fù)仇之火。
我走到他面前,距離一步之遙。他身上傳來一股極淡、極冷的雪松混合著煙草的凜冽氣息,
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卻奇異地沒有讓我感到恐懼,
反而像在狂濤駭浪中抓住了一塊最堅硬的浮木。我抬起頭,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宴會廳里所有的燈光似乎都聚焦在我們兩人身上,
無數(shù)道震驚、探究、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我的后背。
林修遠和沈薇薇那怨毒又驚疑不定的視線更是如芒在背。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巒,
沉甸甸地壓在肩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撞破肋骨。但我知道,我沒有退路。
從我說出那句話開始,我就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顧衍,
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也是最有力量的“武器”。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指尖的微顫,
臉上綻開一個無懈可擊的、帶著點慵懶又極具侵略性的笑容。我向他伸出手,
不是矜持的指尖,而是整個手掌,掌心向上,帶著一種近乎宣示的邀請姿態(tài)。“顧先生,
”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不高,卻足以讓周圍豎起耳朵的人聽清每一個字,
帶著一種刻意的熟稔和不容置疑的意味,“合作愉快?
”4整個宴會廳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顧衍那張英俊卻冷硬如雕塑的臉上。林修遠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沈薇薇更是捂住了嘴,驚駭?shù)乜粗遥?/p>
仿佛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竟然敢用這種近乎命令的、輕佻的語氣,對顧衍說話?
還說什么“合作”?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煎熬。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素來以冷酷不近人情著稱的顧家掌權(quán)人會拂袖而去,
或者用他那冰冷的眼神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徹底難堪時——顧衍動了。他沒有說話,
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瞼。那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在他冷白的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遮住了他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無人能懂的情緒。他緩緩地抬起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
修長有力,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他沒有去握我的手。而是,
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近乎親昵的熟稔,用他微涼的指尖,
輕輕捉住了我剛剛端著香檳杯、此刻指尖還沾著一點冰涼酒液的手腕。肌膚相觸的瞬間,
一股奇異的、帶著輕微電流般的觸感從他指尖傳來,迅速蔓延至我的手臂,
讓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他垂眸,目光專注地落在我微微濕潤的指尖上。然后,
在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注視下,
他從容地從西裝內(nèi)袋里抽出一條質(zhì)地精良、沒有任何標識的純白色絲帕。動作優(yōu)雅而輕柔。
他細致地、一點一點地,用那方絲帕,擦拭著我指尖上那微不足道的酒漬。
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易碎的瓷器,需要他全神貫注地去呵護。整個動作行云流水,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偌大的宴會廳,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無數(shù)雙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脫眶而出!
林修遠的臉色由鐵青轉(zhuǎn)為死灰,沈薇薇更是徹底僵住,
眼中充滿了極致的嫉妒和難以置信的恐懼!擦凈了最后一點濕潤,顧衍終于抬起眼。
那雙深邃如寒夜的眼眸,重新鎖定了我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的眼睛。他的薄唇,
極其輕微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極淡,
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他微微傾身,靠近我的耳邊。
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耳廓,帶著雪松冷冽的余韻和他身上獨特的、令人心悸的男性氣息。
一個低沉、磁性,如同大提琴最低音弦震顫的聲音,
清晰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命令的親昵,鉆入我的耳膜,
也狠狠撞進我劇烈跳動的心臟:“叫阿衍。”宴會廳的空氣,
在顧衍那聲低沉?xí)崦恋摹敖邪⒀堋敝螅瑥氐啄坛闪藞员衷谒匀魺o人的擦拭動作中,
被無形的力量寸寸碾碎。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沸騰的、壓抑不住的震驚低語,
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氣泡在深海炸開。“天……顧先生他……”“我沒看錯吧?
顧衍……給蘇家丫頭擦手?”“他讓她叫他什么?阿衍?!
”“這蘇晚……什么時候攀上顧家這棵大樹的?”林修遠站在原地,
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那是徹底的死灰。他看著顧衍專注地為蘇晚擦拭手指,
看著蘇晚微微仰頭承受那過分親昵的姿態(tài),
看著他視為囊中之物、本該在他深情告白后戴上他戒指的女人,此刻卻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著冰冷審視和勝利者姿態(tài)的目光掃過他……巨大的恥辱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荒謬感如同毒藤,
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他精心策劃的求婚,他林家未來繼承人的臉面,
在蘇晚輕飄飄的一句話和顧衍隨意的動作下,被徹底踩進了泥里!“蘇晚!
”他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雙眼赤紅,再也維持不住最后一絲風(fēng)度,猛地就要沖上前。
“修遠!”一聲威嚴的低喝響起。林父林國棟不知何時已趕到近前,
一把死死扣住了兒子的手臂。他的臉色同樣陰沉得能滴出水,額頭青筋跳動,
但那雙在商海沉浮多年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顧衍,充滿了忌憚和強行壓制的怒火。“顧先生,
”林國棟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客氣,“犬子年少氣盛,若有沖撞之處,
我代他向顧先生和蘇小姐賠個不是。今日之事,想必是誤會……”“誤會?
”蘇晚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她輕輕抽回被顧衍擦拭干凈的手,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指腹微涼的觸感。她沒有看林國棟,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
再次精準地釘在搖搖欲墜的沈薇薇身上。“林伯伯,是不是誤會,
問問您未來‘準兒媳’沈薇薇小姐,不就清楚了?問問她,那支‘烈焰桃心’的口紅,
是不是此刻正躺在她的手包里?問問她,剛才宴會開始前,在后花園的紫藤花架下,
她和您的寶貝兒子,是不是忙著‘交流感情’,連鞋底沾了東西都顧不上了?”5“轟——!
”剛剛有所平息的議論再次炸開鍋!如果說之前蘇晚只是影射,那么現(xiàn)在,
就是赤裸裸的、指名道姓的指控!地點、時間、物證……邏輯鏈清晰得可怕!
沈薇薇如遭雷擊,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她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自己的手包,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燙手的山芋。
她驚恐地看著蘇晚,看著蘇晚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淬毒般的恨意和冰冷的嘲弄,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眼神……這眼神太可怕了!
完全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天真愚蠢的蘇晚!“不……不是我!蘇晚你血口噴人!
”沈薇薇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羞憤而扭曲變調(diào),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涌而出,試圖用最擅長的楚楚可憐來博取同情,
“你為什么要這樣污蔑我!我們是好朋友啊!你怎么能……”她哭得梨花帶雨,
身體軟軟地就要往旁邊倒,試圖尋找依靠。“薇薇!”沈母尖叫著從人群中撲出來,
一把扶住女兒,心疼得無以復(fù)加,轉(zhuǎn)而對著蘇晚怒目而視,“蘇晚!你太過分了!
我們家薇薇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子,你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污蔑她的名聲!你必須道歉!
立刻道歉!否則我們沈家跟你沒完!”“清清白白?”蘇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甚至輕輕笑出了聲,那笑聲清脆悅耳,卻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沈伯母,您女兒清不清白,她自己最清楚。至于道歉?
”她的目光掃過沈母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最后落在沈薇薇那張哭花了妝、只剩下驚惶和怨毒的臉上,“她配嗎?
”“你……你……”沈母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蘇晚,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夠了!
”林國棟臉色鐵青,一聲暴喝,強行壓下場面的失控。他死死盯著蘇晚,眼神陰鷙,“蘇晚,
今天是你生日,鬧成這樣,對你,對蘇家,有什么好處?年輕人之間一點誤會,
私下解決就好,何必鬧得如此難堪?讓你父母的臉往哪擱?”他試圖用蘇家父母來施壓。
一直沉默地站在蘇晚身后的蘇父蘇振邦,此刻終于上前一步。他身形挺拔,面容沉靜,
并沒有像林國棟想象中那樣因女兒的“胡鬧”而羞愧或暴怒。相反,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林修遠鞋底那抹刺目的桃紅,
掃過沈薇薇那心虛躲閃的眼神和緊緊攥住的手包,最后落在林國棟那張強壓怒火的臉上。
“林董,”蘇振邦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難堪?我女兒當眾指出未婚夫行為不端、與她的‘好友’有染,這叫難堪?那么,
背著未婚妻和‘好友’在人家生日宴的后花園行茍且之事,又該叫什么?”他頓了頓,
目光如電,“至于我蘇家的臉面……我蘇振邦的女兒,受了委屈,敢于當眾為自己討個公道,
不藏著掖著,不委屈求全,這份膽識和清醒,就是我蘇家的臉面!我替她驕傲!”一番話,
擲地有聲!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蘇振邦這毫不含糊的強硬表態(tài)驚住了!
這哪里是責(zé)怪女兒?分明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女兒這邊,
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林家和沈家的臉上!林國棟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胸口劇烈起伏,
顯然氣到了極點。林修遠更是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沈薇薇母女則完全呆住了,
她們最大的倚仗——蘇家父母的“和稀泥”和“息事寧人”,徹底崩塌了!“好!
好一個蘇振邦!”林國棟怒極反笑,眼神陰冷地掃過蘇晚和蘇振邦,
“看來蘇家是鐵了心要撕破臉了!我們走!”他一把拽住幾乎要失控的林修遠,
狠狠瞪了一眼還在哭泣的沈薇薇,“還不嫌丟人!滾回家去!
”林家父子在一片復(fù)雜的目光中,帶著一身狼狽和沖天怨氣,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沈薇薇被母親半拖半拽著,哭哭啼啼,在無數(shù)道鄙夷、嘲笑、探究的目光洗禮下,
也如同過街老鼠般倉惶逃離。臨走前,她回頭怨毒地剜了蘇晚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
濃得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一場精心策劃的、本該充滿鮮花和祝福的生日宴與求婚儀式,
最終以一場驚天動地的丑聞和兩大家族近乎決裂的收場。璀璨的水晶燈依舊流光溢彩,
悠揚的音樂不知何時重新響起,試圖粉飾太平。但空氣中彌漫的尷尬、震驚和竊竊私語,
卻久久無法散去。蘇晚站在原地,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剛才的步步緊逼、字字誅心,
耗盡了她的力氣。滔天的恨意在宣泄后,帶來的是巨大的疲憊和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撕破臉,意味著真正的戰(zhàn)爭即將打響。林家不會善罷甘休,
沈薇薇更會像毒蛇一樣潛伏在暗處。就在這時,一只溫?zé)嵊辛Φ拇笫郑?/p>
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后腰。那支撐的力量恰到好處,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也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感。蘇晚側(cè)過頭。顧衍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側(cè),
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西裝布料下傳來的沉穩(wěn)體溫。他垂眸看著她,
深邃的眼眸如同暗夜下的深海,平靜無波,卻仿佛能吸納一切喧囂和動蕩。他沒有說話,
只是那無聲的支撐,已然傳遞了千言萬語。“爸,媽,”蘇晚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
轉(zhuǎn)向父母,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堅定的笑容,“對不起,把好好的生日宴搞砸了。
”蘇母快步上前,一把將女兒攬入懷中,聲音帶著哽咽和后怕:“傻孩子,說什么對不起!
是爸媽不好,差點把你推進火坑!那個林修遠,還有沈薇薇……簡直不是東西!
”她心疼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蘇振邦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妻女,眼神復(fù)雜,
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晚晚,你做得對。
只是……林家不會就這么算了的,還有沈家……以后的路,會很難走。
”他擔(dān)憂的目光投向顧衍,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顧先生,
今日多謝你為小女解圍。”6顧衍微微頷首,姿態(tài)矜貴而疏離,聲音低沉平靜:“蘇董客氣。
舉手之勞。”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蘇晚略顯蒼白的臉上,那深邃的眼眸深處,
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蘇小姐似乎累了,需要休息。”“對對,
晚晚,你先上樓休息。”蘇母連忙說。“好。”蘇晚沒有逞強。她知道,
接下來需要更冷靜的頭腦和更周密的計劃。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
梳理重生后這驚心動魄的一切,也需要理清和身邊這個強大而神秘的男人之間,
那看似“合作”實則充滿迷霧的關(guān)系。在父母擔(dān)憂的目光和全場賓客復(fù)雜視線的注視下,
蘇晚微微側(cè)身,對顧衍低聲道:“顧先生,借一步說話?”顧衍沒有拒絕,
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在無數(shù)目光的聚焦下,
并肩走向通往二樓休息室的旋轉(zhuǎn)樓梯。顧衍高大的身影有意無意地擋在了蘇晚的外側(cè),
為她隔絕了大部分探究的視線。推開休息室厚重的雕花木門,隔絕了樓下的喧囂。
奢華的休息室里,只開了一盞落地?zé)簦饩€溫暖而靜謐。蘇晚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蘇家靜謐的花園夜景。她背對著顧衍,纖細的肩膀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卻又透著一股倔強的力量。“顧先生,”她沒有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今天的事,謝謝你。”她頓了頓,轉(zhuǎn)過身,目光直視著顧衍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試圖從中找到一絲可以解讀的線索。“但我不明白。為什么是我?以你的身份地位,
為什么要幫我?又為什么……要配合我演那場戲?”她清晰地記得他指尖的溫度,
記得他擦拭她手指時那專注到近乎詭異的姿態(tài),
更記得那句如同魔咒般縈繞在耳邊的“叫阿衍”。顧衍沒有立刻回答。
他緩步走到另一側(cè)的沙發(fā)旁,姿態(tài)閑適地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
他拿起茶幾上傭人早已備好的水晶醒酒器,為自己和蘇晚各倒了一杯色澤深沉的紅酒。
動作優(yōu)雅從容,帶著掌控一切的松弛感。他將其中一杯輕輕推向蘇晚的方向。“合作,
自然需要誠意。”他端起自己那杯,輕輕晃動著杯中的液體,深邃的目光透過杯壁,
落在蘇晚身上。“幫你,是因為你有價值。”他的聲音低沉平緩,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一個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家破人亡,從地獄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