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透過薄薄的病號服,貪婪地啃噬著我最后一點體溫。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
像一層濕冷的裹尸布,死死蒙在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朽的銹味。
意識在無邊的黑暗里沉沉浮浮,像一塊即將沉入深淵的礁石。“……廢物!連個路都走不穩?
”尖利的女聲,像淬了毒的玻璃碎片,猛地刺破混沌。緊接著,頭皮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粗暴的力量拽著我的頭發,將我從冰冷的地板上硬生生拖了起來。視野天旋地轉,
模糊的色塊在眼前瘋狂晃動。最終,聚焦在幾步之外,
那張妝容精致得如同昂貴瓷器的臉上——蘇瑤。她穿著當季最新款的香奈兒套裝,
昂貴的絲綢在昏暗的病房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和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惡意如出一轍。
她微微歪著頭,欣賞著我的狼狽,紅唇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我的好姐姐,
”她甜膩的嗓音帶著毒蛇般的滑膩,“這地方住得還習慣嗎?空氣多清新,嗯?
”她夸張地吸了吸鼻子,隨即嫌惡地皺起眉,仿佛聞到了什么穢物。我的身體像破敗的玩偶,
被兩個穿著黑色制服、面無表情的保鏢死死按著,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膝蓋骨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那處被生生打斷、又被粗糙接續的骨頭。那鉆心刺骨的痛楚,
瞬間將我的意識從混沌的邊緣狠狠拽回現實。“呵……”喉嚨里滾出一個破碎的沙啞音節,
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我想開口,想質問,但干裂的嘴唇粘在一起,
每一次微小的翕動都帶來細小的裂痛。蘇瑤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
鞋跟敲擊著冰冷的水磨石地面,發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噠、噠”聲。
她像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一步步踱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俯下身,
那張與我有著幾分相似、此刻卻寫滿刻毒的臉幾乎要貼上我的鼻尖。
濃郁的香水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還在想著顧言琛?
”她紅唇微啟,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淬毒的惡意,“別做夢了,林晚。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
至于你?”她輕蔑地笑了,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拂過我臉頰上結痂的傷口,
指甲邊緣刮過皮膚,帶來一陣刺痛,
“一個偷了蘇家傳家翡翠、被掃地出門的瘋女人……只配爛在這里。
”傳家翡翠……這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心上。三個月前。
顧家別墅燈火輝煌的水晶吊燈下,空氣卻凝固得如同極地寒冰。
蘇瑤被蘇家夫婦緊緊簇擁在客廳中央,她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舊連衣裙,
與這奢華的環境格格不入,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怯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眼前富貴的貪婪渴望。蘇母早已淚流滿面,
緊緊握著蘇瑤的手,仿佛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蘇父則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反復確認著DNA報告上的每一個字。而我,林晚,站在光暈的邊緣,
像一件被遺忘在角落的舊家具。身上那條昂貴的高定禮服裙,此刻顯得無比諷刺。
二十年的顧家“千金”生涯,在這個真正的血脈面前,瞬間化為齏粉。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鈍痛。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背脊,
迎向蘇瑤投來的、帶著審視和一絲得意挑釁的目光。“爸,媽,”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但竭力保持平穩,“鑒定報告出來了就好。”我頓了頓,
清晰地感受到客廳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審視,
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冷漠。“我……很高興妹妹能回家。”我轉向顧言琛的父母,
顧家的掌舵者。顧父臉色復雜,顧母則別開了眼,
顯然對于養育了二十年的“女兒”突然變成鳩占鵲巢的冒牌貨,感到難堪和憤怒。“顧叔叔,
顧阿姨,”我微微鞠躬,姿態放得極低,“感謝顧家二十年的養育之恩。
我名下的顧氏集團那5%的股份……”我清晰地聽到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氣聲,
那是顧家核心成員才配擁有的份額,“是時候物歸原主了。我會立刻聯系律師辦理轉讓手續,
給妹妹。”我的目光掠過蘇瑤,她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狂喜,隨即又被更深的算計取代。最后,
我看向站在顧父身后半步的顧言琛。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
英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像兩潭望不見底的寒水,靜靜地注視著我,
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曾牽著我的手走過無數個花園的清晨黃昏,
也曾在我生病時整夜守在床邊。可此刻,他的眼神里只有審視,
像在評估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或者一個需要被清除的麻煩。心臟像是被冰錐狠狠鑿穿,
尖銳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看他。“我會盡快搬出去。”最后這句話,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得可怕的客廳里。說完,我沒有再看任何人,轉身,
一步步走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上,
發出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空洞地回響著,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背后,蘇瑤壓抑著興奮的抽泣聲,蘇母心疼的安慰聲,顧家成員低低的議論聲,
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我徹底隔絕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之外。
……“嘶——”頭皮傳來的劇痛猛地將我從回憶的泥沼中拖回。
蘇瑤的手指狠狠揪著我的頭發,強迫我抬起臉,對上她那雙淬著毒液的眼睛。“想起來了?
我的好姐姐?”她甜膩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想起來你是怎么‘大度’地讓出股份,
怎么‘懂事’地滾出顧家的了?”她猛地松開手,我的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眼前一陣發黑。
她站起身,優雅地從手袋里拿出一個絲絨首飾盒,“啪”地一聲打開。
里面躺著一塊通體翠綠、水頭極足的翡翠如意,在昏暗的燈光下流轉著溫潤而冰冷的光澤。
那是蘇家真正的傳家寶,據說能追溯到前清宮廷,象征著家族傳承與地位。“可惜啊,
”蘇瑤嘆息般地說著,手指愛憐地撫摸著那塊冰冷的翡翠,眼神卻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
“這么貴重的東西,怎么就被某些手腳不干凈的下賤胚子惦記上了呢?嗯?
”她啪地合上首飾盒,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我房間里丟的,就是它!
除了你這個剛剛被掃地出門、心懷怨恨的冒牌貨,還能有誰?!”“我沒有!
”積壓的屈辱和憤怒瞬間沖垮了搖搖欲墜的理智,我掙扎著想站起來,
卻被保鏢更用力地按下去,膝蓋撞在地板上,劇痛讓我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蘇瑤!你血口噴人!我走的時候,什么都沒拿!”“血口噴人?
”蘇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病房里回蕩,
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她彎下腰,湊近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低語:“林晚,你還不明白嗎?我要的,從來就不只是股份,
不只是顧家大小姐的身份……我要的是你徹底消失!像垃圾一樣被掃進最骯臟的角落!
你呼吸過的空氣,都讓我覺得惡心!”她直起身,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
換上一種冰冷刻骨的殘忍。她對著那兩個保鏢,紅唇輕啟,吐出幾個字,
像法官宣判死刑:“她的腿,我看著礙眼。處理掉。”命令下達得如此輕描淡寫,
仿佛只是在吩咐清理掉一件無用的垃圾。我瞳孔驟縮,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徹底凍結。“不!蘇瑤!你不能——啊——!!!
”哀求被撕心裂肺的慘嚎淹沒。沉重的硬橡膠警棍,帶著風聲,沒有絲毫猶豫,
狠狠地、精準地砸在我的右腿膝蓋側面!“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清晰無比的骨裂聲,
在死寂的病房里驟然炸響!蓋過了我凄厲到變調的慘叫。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
像是有一把燒紅的鋼刀狠狠捅進骨頭里,再瘋狂地攪動!眼前瞬間被一片猩紅覆蓋,
巨大的耳鳴聲吞噬了所有其他聲音。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痙攣,
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痛的沖擊下失控地跳動。冷汗像瀑布一樣涌出,瞬間濕透了單薄的病號服,
冰冷的布料緊貼在皮膚上,帶來更深的寒意。我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徒勞地張大嘴,
卻吸不進一絲空氣,只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瀕死的抽氣聲。蘇瑤就站在幾步之外,
冷冷地看著。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種病態的滿足和快意,
像是在欣賞一出精心編排的、終于達到高潮的戲劇。她甚至微微歪著頭,
像是在品味我每一聲慘嚎的音調。一下,又一下……骨頭碎裂的聲音混合著絕望的嗚咽,
成了這間病房里唯一的旋律。世界在劇痛中扭曲、旋轉,最終徹底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半年后。顧氏集團太子爺顧言琛與蘇家真千金蘇瑤的世紀婚禮,
無疑是這座城市年度最盛大的社交事件。
地點選在顧家斥巨資打造、位于城郊半山的頂級私人莊園——云頂宮。陽光正好,
透過巨大的玻璃穹頂傾瀉而下,將整個典禮大廳照耀得如同水晶宮般璀璨奪目。
數以萬計從厄瓜多爾空運而來的頂級香檳玫瑰,每一朵都飽滿欲滴,
散發著甜美到近乎奢靡的香氣,鋪滿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個角落——從賓客席的過道,
到巨大的心形拱門,再到儀式臺前。純白的絲緞從十幾米高的穹頂優雅垂落,
點綴著細碎的水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七彩光暈。
巨大的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如同懸浮的星辰瀑布,光芒流轉。
現場頂級管弦樂團演奏著莊重而浪漫的樂章,每一個音符都價值千金。衣香鬢影,名流云集。
男士們身著高定西裝,腕表在袖口若隱若現,折射著身份的光芒;女士們則爭奇斗艷,
身上佩戴的珠寶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低聲談笑間,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財富與權力的流動。
空氣里彌漫著玫瑰的甜香、香檳的氣泡、以及金錢堆砌出的極致奢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都集中在儀式臺上那對璧人身上。顧言琛一身剪裁完美的純黑色手工禮服,
襯得他身姿越發挺拔如松。他面容英俊依舊,深邃的眼眸在精心設計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