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yè)第六年,早七點,鬧鐘響起,我解鎖手機,618購物節(jié)的彈窗廣告蹦出來,
刪掉資訊,洗漱完畢,匆忙嘴了叼著一塊面包徑直出門奔向地鐵站。“親愛的乘客您好,
開往A站方向的列車馬上就要到站,請注意安全。請先下后上,注意站臺與列車之間的空隙,
謝謝您的合作。”我一腳踏進悶熱擁擠的車廂,我猛然睜眼,灰白色的教學樓,
藍白相間的校服,我回到了高中?!1“叮鈴……”,我隨人群沖進教室。高三(七)班,
沒錯,我高中就是這個班的。“語文老師請假,同學們,今天語文摸底考試。
”刺白的陽光灼熱,窗外的鳥鳴清脆。“趙明,愣著干嘛,接試卷啊!
”我雙手直愣愣捏著試卷,兩眼瞪圓,溫熱的液體充滿眼眶快要溢出來,
憋紅了的臉一字一頓道,“吳悠,你,還——活著!”“說的什么胡話!
”吳悠扭著身子瞪我,快傳試卷!高三那年火災(zāi),她為了救我死在了火場,
我最近頻繁夢到當年的熊熊烈火,吳悠站在火光中望向我,我怎么都抓不到她。她居然活著,
要是夢那就別醒,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不是做夢,怎么可能?我小聲嘟囔自言自語,
聲音只有我自己能聽到。2014年高考語文第三次摸底考試試卷,幸好考得是語文,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語文還能應(yīng)付一下,其他科目可怎么辦?我掙扎著答題。
我明明昨天還在加班趕方案,我都28了,大學畢業(yè)后我成了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運營策劃,
現(xiàn)在怎么到了高考摸底考試現(xiàn)場,這不開玩笑呢!?我深吸一口氣,
難不成我還能再高考一回,好好準備,突擊一番,上輩子我就考了個普通二本,
這次怎么著也得發(fā)奮圖強,指不定能上個211、985名校,
天上掉餡餅的機會可不能浪費。越想越興奮。“這位同學,不要胡思亂想,自言自語,
請專心答題。”我抬眼,撞上一雙鷹隼般冷峻鋒利的雙眼,我們班主任鄭建國老師,
他眉頭緊蹙地盯著我,目光狙擊我的試卷,轉(zhuǎn)而橫掃到我身上,來回掃射。“對不起,老師。
”我識相地脫口而出道歉,垂頭悉心看題,樣子還是要到位,混過這場考試再說。
我余光瞥見鄭老師還在教室里踱步,他的步伐時而輕快,時而緩慢,時不時巡視著考試現(xiàn)場,
他在消防栓附近稍作停留,拿尺子比劃了好一會,這動作行云流水,不像是第一次,
要不是我仔細盯著他看,都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異常。他一化學老師拿數(shù)學老師的尺子做什么,
上輩子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鄭老師有什么異常,我趕緊低頭以免撞上他的視線。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把視線拉回考卷,幸虧考得是語文,我的閱讀儲備還能派上用場。
這題選C,這文我讀過,這句詩我還記得,竊喜之余,翻到試卷最后一頁:SOS拯救火災(zāi)。
我以為我眼花,我心臟狂跳,心頭一緊,太陽穴跟著突突跳躍,像要演奏一場交響樂一般,
火星四射的轟鳴聲,緋紅漫天的火光猶如昨日。火災(zāi)?怎么還有火災(zāi)?難不成火災(zāi)不是意外。
2剛交完卷,上午十點高考動員大會拉開帷幕,五月的操場艷陽高照,吳悠發(fā)梢迎風飄蕩,
一陣檸檬草香氣彌散,她轉(zhuǎn)頭看見我插兜走得緩慢,一言不合挽起我的胳膊,
“趙明我發(fā)現(xiàn)你有點不對勁。”我背后一身冷汗地慌張,難不成被發(fā)現(xiàn)了,心虛嘴硬,
“我怎么不對勁?”“樂呵呵開朗的趙明變深沉了,你來大姨夫了?”虛驚一場提高音調(diào),
“你才來大姨媽了!”吳悠蹦跳跑走,我一個箭步追過去,周圍同學沒羞沒臊地捂臉偷笑。
沒一會體育委員組織大家站好隊型。大會演講,又不知道學校領(lǐng)導(dǎo)們又得胡謅多少套話,
當年沒少說那些鑼鼓喧天統(tǒng)一風格的詞,形式還是要有的。今天又有什么新詞,
苦了我們這些學生,整整齊齊烈日當空接受動員。高考還剩一個月,與其動員,
不如多鍛煉身體,多刷題來得更實惠。西裝革履的老校長出現(xiàn)了,還是我記憶里的模樣,
厚重的茶色玳瑁黑框眼鏡,花白的頭發(fā),不是夾克就是休閑西裝的單調(diào)裝扮,
今天穿了一身西裝,旁邊站著我們班主任鄭建國,鄭老師是年級主任自然也是要發(fā)言的。
我打量著操場,過往的記憶閃現(xiàn),上輩子我在這里有過不少美好的記憶,打過籃球踢過足球,
工作之后沒了時間也無法聯(lián)絡(luò),那場大火我失去了太多。我瞥一眼,
緊挨著教學樓后方不遠處的舊實驗樓,是當年的火災(zāi)發(fā)生地。我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如果你看到了符號信息,今晚八點老圖書館見,
不準告訴任何人。”動員大會結(jié)束,我抬頭看著散場的人群,誰發(fā)的短信?是誰?
我的重生沒那么簡單,還有什么特殊任務(wù)?我能阻止火災(zāi)嗎?謎團重重,
隱約間有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襲來。晚上八點,我背著書包出現(xiàn)在老圖書館門口。
我記得當年剛好趕上新館建成,老圖書館臨近畢業(yè)都還廢棄著,沒有馬上拆除。夜黑風高,
遠處的路燈搖晃,平時這個點都在教室上自習,最近臨近高考,才放大家回家自行安排。
褲腿間沙沙作響的摩擦聲配著遠處樹葉的沙沙聲,我汗毛豎起,
鐵一樣冰冷的月光照得我汗毛豎起。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肩膀,我大叫,“鬼啊!
”我抱頭亂竄一通,聽見遠處熟悉的聲音,“是我!趙明你停下來,是我啊,吳悠!
”我上氣不接下氣扶著彎腰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定睛一看,“你怎么在這?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條短信?”吳悠回應(yīng)。“你給我發(fā)的,你整我?
”我抬手扣住她的一側(cè)手臂抓壞人一樣逼她服軟,沒成想她早有預(yù)料逃脫了。“我沒整你,
我?guī)氵M去。”吳悠求饒道。我印象中,吳悠一向乖巧規(guī)矩,怎么膽子這么大,
不像能攛掇出大陰謀的人,背后還有別的大Boss嗎?
3吳悠帶我走進昏黃燭光普照的一間廢棄教室里,里面坐著八個和身穿同樣校服的學生,咦,
那不是三班的班長,那是五班的學習委員,還有些人我不太熟,
不過可以肯定大伙全是高三的。他們表情木然,神色凝重,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仿佛在做著某種儀式禱告,臺上站著的是鄭老師!鄭建國老師!
“大家怎么都不說話”我小聲對著吳悠嘟囔。吳悠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邊,“噓!
”“同學們,大家起早貪黑學習的知識有意義嗎?我們奉為信仰的高考意味著機會嗎?
普通學生有多少機會,不公平!我們要改變,我們要公平!”鄭老師在講臺上大放厥詞。
我目瞪口呆地見識了人不可貌相,
我們優(yōu)秀教師年級主任帶領(lǐng)高三一眾優(yōu)秀學生聚眾公然煽動大家反抗高考制度,說出去誰信。
下面的同學們異口同聲,“我們要改變,我們要公平!”我也混入其中。“所以,高考當天,
我們要策劃一場爆炸,換取全國性的注意,突破層層阻礙換取改革!同學們的犧牲是正義的!
”鄭老師義正言辭,眼神堅定。“我們是正義的……”同學們積極響應(yīng)。
當年的火災(zāi)是鄭老師精心策劃的縱火案,而我,有幸被選中成為了同謀,為什么選擇我,
我一頭霧水地接受炸裂的洗腦,顧不得昏黃陰森的氛圍,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這太扯了吧,
我要如何阻止這場災(zāi)難?“歡迎我們的新成員加入,趙明同學。”鄭老師宣布。
臺下響起嘹亮的掌聲,像一道尖銳的號角能穿破沉寂的黑夜,我尷尬地笑著,
心想我是被迫的,征求過我的意見嗎?趕鴨子上架這場面實屬沒見過,我一身冷汗,
鄭老師那一連串煽動性的言論也就嚇唬下學生了,還有什么考試會比高考更公平呢?
我忽然感到肩上匡扶正義的擔子重了,至少這輩子我不想火災(zāi)重演。“同學們,高考臨近,
大家注意短信通知,我們低調(diào)行事,考場分布圖我會提前發(fā)給大家。”鄭老師嚴謹安排著。
什么東西,測量消防栓尺寸是為了策劃一場大陰謀,爆炸?考場?所有學生都將葬身火海,
復(fù)刻當年的火災(zāi),當年死的死傷的傷,
對外新聞報道是教學樓電路老化起火導(dǎo)致災(zāi)情難以遏制。我走神地回憶著,
散場后我湊到老師邊上問,“為什么選我加入?”鄭老師回答,“因為你機靈心細,
并且能發(fā)現(xiàn)我在測量消防栓尺寸。”我一身冷汗,“老師看到了。”我佯裝著立正敬禮回應(yīng),
“保證完成任務(wù)。”鄭老師微笑,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神里,讓我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或許在撒謊。我告別老師,扭頭拉著等在一旁的吳悠一同離開。“你信老師的話嗎?
”我試探吳悠。吳悠回應(yīng),“鄭老師說的都是實話。”“那也不該拉著無辜的學生陪葬。
”我憤慨道。“你有什么想法嗎?”吳悠直愣愣盯著我。“我們把制劑換了吧!”我直言。
“老師要是知道我們可就完了!鄭老師!年級主任!他想個辦法讓我們退學輕輕松松。
”吳悠顫抖著說道。“我們瞞著他不就好了,哥罩著你,你忘了哥有個校長叔叔!
”我頭一昂,胳膊一伸勾住吳悠的肩頭,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吳悠打趣道:“好好好,
趙哥罩著我,你看,天上有牛皮在飄,吹破了!”我苦笑。4甭管吳悠樂不樂意,
上了我的賊船,她就別想跑,我攛掇她跟蹤?quán)嵗蠋煟鸪鯀怯婆づつ竽蟛粯芬猓?/p>
她和老師走得近,知道老師行動軌跡,她都犯不著刻意跟蹤,還能接觸到老師的物品,
誰會懷疑她呢?她是最合適的人選。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我冷不丁發(fā)現(xiàn),
鄭老師叫吳悠跟著她出去,神神秘秘的,趁午休的時候,兩人站在走廊竊竊私語好一會,
我躲在墻角聽到高錳酸鉀,化學老師要采購化學實驗物品嗎?臨近高考的時間。
緊接著口袋里的手機開始震動,收到一則短訊,“傍晚放學后我們小賣部見。”吳悠發(fā)來的。
奇怪,訛詐我給她買零食犒勞她?軟磨硬泡好不容易答應(yīng)幫忙,犒勞一下也行,
權(quán)當賄賂她了,吃人嘴軟。下午那幾堂課上得我心不在焉,
老師的聲音像窗外的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天空陰云密布,火災(zāi),怎么阻止火災(zāi)?
滿腦子都是理不清道不明的線頭,一個頭兩個大。吳悠神神秘秘,
下午從鄭老師那兒回來后愣是一句話沒與我說,我直愣愣盯著她出神,
好基友還打趣我是不是暗戀吳悠。青春年少荷爾蒙泛濫的小屁孩,現(xiàn)在我沒閑功夫談情說愛,
奈何我這重生的年輕狀態(tài),一點現(xiàn)實支持沒有,要錢錢沒有,要人人沒有,
還日日在這學校里被管著,行動也不自由,我抓著頭發(fā)越想越頭大。總算盼到了放學,
我如約來到小賣部,吳悠倒也機靈,我倆不謀而合避開了一眾好友。
吳悠正佯裝在店里挑餅干,我躡手躡腳道她身邊撞了一下她肩膀,“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她拿起一盒抹茶味的奧利奧小聲說,“我發(fā)現(xiàn)老師化學炸藥存放的地兒了。
”我拍了一下她肩膀,彎腰抱拳作了揖,豎起大拇指,“靠譜!
”費我一番功夫忍住了內(nèi)心的吶喊,擱以前我得尖叫,現(xiàn)在我只覺得迫在眉睫,速戰(zhàn)速決。
吳悠盯著一袋薯片接著說,“這幾天我們避嫌,在班上少交流,短信聯(lián)系。”我點頭,
“等會我先走。”吳悠比了個OK的手勢。鄭老師倒是真喜歡吳悠,待她像親閨女似的。
搬書叫她,采買物品叫她,匿名短信安排她發(fā),還幫她輔導(dǎo)過化學,還好有吳悠,
不然我是沒法接近鄭老師。我暗自竊喜。遠處的烏云散去,橙黃的霞光照著小賣部,
我走上一旁的小路,仿佛看到了阻止火災(zāi)的希望。我倆的家本來并不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