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華入宮那日,對著銅鏡反復練習垂眸的神態(tài)。人人都說貴妃跋扈善妒,
她卻主動請纓去當貴妃的棋子。“皇后娘娘宮中的厭勝之術,是臣妾親眼所見。
”她跪在貴妃腳邊奉上證據(jù)。當皇后被廢那夜,昭華在御花園埋下一枚金珠。三個月后,
皇帝病榻前,貴妃正得意地撫摸鳳印。昭華突然呈上金珠:“此物浸透劇毒,
埋在皇后舊宮三月,如今卻在您宮中尋得。”新帝登基大典上,她看著跪拜的群臣,
指尖拂過冰涼龍椅。“天下棋局,該換人執(zhí)子了。”一、銅鏡里映著一張臉。
遠山眉黛色分明,瓊鼻精巧,唇瓣是精心點染的胭脂紅。這張臉無疑是美的,
謝家傾一族之力嬌養(yǎng)出的貴女,自然該有這般顏色。但此刻,
鏡中人的眼神卻截然不同——那不是少女的顧盼生輝,也不是新嫁娘的嬌羞忐忑。
那雙鳳眸深處,凝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沉靜,如同深潭水,映不出絲毫波瀾。
謝昭華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她反復練習著這個動作:垂眸。
角度要恰好,既能藏起眼底所有真實情緒,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恭順,又不會顯得卑微怯懦。
每一次垂落,再抬起,眼神里的溫度便褪去一分,直至最后,只剩下鏡面般的冰涼。“小姐,
”貼身侍女錦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貴妃娘娘……宣召。
”來了。謝昭華唇角極細微地向上提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轉(zhuǎn)瞬即逝。
她最后看了一眼鏡中那張已經(jīng)找不出半分謝氏貴女天真痕跡的臉,緩緩起身。
宮裝的裙擺掃過光潔的地面,無聲無息。踏進永寧宮正殿,
一股濃烈到近乎窒息的暖香撲面而來,混合著名貴木料的氣息。殿內(nèi)金碧輝煌,
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著一種刻意的張揚。殿中深處,貴妃陳氏斜倚在鋪著雪白狐皮的軟榻上,
指尖懶懶撥弄著一串光華流轉(zhuǎn)的翡翠念珠。她穿著極其艷麗的茜紅色宮裝,
金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鬢邊一支赤金點翠鳳凰步搖垂下的流蘇,隨著她轉(zhuǎn)頭的動作輕晃,
折射出刺目的光。“喲,謝家小姐來了?”貴妃的聲音拖長了調(diào)子,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她目光如帶著鉤子,慢悠悠地在謝昭華身上刮過一遍,
從發(fā)頂?shù)饺菇牵瑤е敛谎陲椀脑u估與挑剔。“都說謝氏門楣高,養(yǎng)出的女兒也金貴。
今日一見嘛……”她故意頓了頓,紅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倒真是一副好皮囊。
”殿內(nèi)侍立的宮女太監(jiān)們屏息凝神,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貴妃指尖念珠相碰的細微聲響。
謝昭華沒有抬頭,步履沉穩(wěn),行至殿中,依足規(guī)矩,深深拜了下去,
額頭幾乎觸及冰涼的金磚地面。“臣女謝昭華,叩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聲音清越,
不高不低,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新入宮妃嬪該有的忐忑或諂媚。
貴妃撥弄念珠的動作停了停,鳳眸瞇起,打量著下方那個伏低的、姿態(tài)無可挑剔的身影。
這姿態(tài)……太穩(wěn)了,穩(wěn)得不像一個初入宮闈、面對她這執(zhí)掌六宮權柄的貴妃該有的反應。
她本以為會看到惶恐,或者竭力掩飾的野心,但謝昭華身上,只有一種深水般的沉寂。
“抬起頭來。”貴妃的聲音沉了幾分。謝昭華依言緩緩抬頭。
她的視線依舊恭敬地垂落在貴妃華麗的裙裾邊緣,避開了那審視的目光。
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上,只有恰到好處的溫順和一絲新人的拘謹。貴妃盯著她看了片刻,
忽然嗤笑一聲,打破了殿內(nèi)的沉寂:“謝家把你送進來,總不會是想讓你當個擺設吧?
這宮里,花多,開得快,敗得更快。想活得好,想活得久,就得會選……路。”她尾音拖長,
帶著赤裸裸的引誘。謝昭華再次深深俯首,額頭重新貼上冰涼的金磚。這一次,她開口,
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清晰地穿透了滿殿的暖香:“臣女愚鈍,入宮前,家中長輩曾言,
深宮如海,貴不可言者,唯有娘娘。臣女……愿為娘娘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話音落下,
整個永寧宮正殿落針可聞。連貴妃撥弄念珠的手指也徹底僵住。所有宮人全都死死低著頭,
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效犬馬之勞?一個新入宮、家世顯赫的貴女,
竟如此直白地投靠了跋扈善妒、視所有年輕妃嬪為眼中釘?shù)馁F妃?貴妃身體微微前傾,
茜紅的衣袖拂過軟榻邊緣,那雙描畫得極其精致的鳳眸緊緊攫住謝昭華,銳利如刀,
試圖從她低垂的臉上刮出一絲破綻。然而,那張臉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只有額角貼著金磚,
因用力而泛出一點淺淺的白印。半晌,一聲帶著奇異腔調(diào)的低笑從貴妃喉間溢出,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呵……謝家女,倒是個明白人。”貴妃緩緩靠回軟榻,
重新拈起那串翡翠念珠,慢悠悠地捻動起來,眼神卻依舊鎖在謝昭華身上,
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說說,你能為本宮效什么勞?
”謝昭華依舊維持著叩首的姿勢,聲音透過金磚的縫隙傳來,悶悶的,
卻字字清晰:“臣女不敢妄言,但憑娘娘驅(qū)策。只求能為娘娘分憂一二。”“分憂?
”貴妃的尾音挑高,帶著玩味,“本宮眼下最大的‘憂’是什么,你可知曉?
”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線繃緊,拉扯著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誰都知道,貴妃最大的“憂”,
便是那端坐于鳳儀宮,占著中宮之位的皇后李氏。謝昭華的頭,更低了些,
幾乎完全埋入臂彎的陰影里。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近乎耳語的呢喃,卻如同驚雷,
炸響在貴妃耳邊:“臣女……前日奉召去鳳儀宮學規(guī)矩,
在皇后娘娘內(nèi)寢東側(cè)紫檀木多寶格的第三層……靠墻角的暗格里,
似乎……瞥見了一些不合規(guī)制之物。形制……倒像是……厭勝之術所用的物事。
”“厭勝”二字出口的剎那,貴妃捻動念珠的手指猛地一頓!翡翠珠子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她身體瞬間繃直,眼神爆射出駭人的精光,死死釘在謝昭華身上。“你——說——什——么?
” 一字一頓,字字如冰錐。謝昭華的身體似乎因恐懼而微微顫抖了一下,
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惶:“臣女……臣女只是遠遠瞥了一眼,不敢確定!
但那物事用明黃色的綢緞包裹著,放置得極為隱秘……臣女心中惶恐,思前想后,
覺得……覺得還是應當稟報娘娘!
萬一……萬一真是那等大逆不道、詛咒圣躬的穢物……”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想象空間。殿內(nèi)死寂一片,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二、貴妃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華麗的茜紅宮裝被攥緊的手指捏出深深的褶皺。
震驚、狂喜、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深藏的疑慮在她眼中瘋狂交織。
她死死盯著地上那個依舊伏低的身影,
像在審視一件突然出現(xiàn)的、價值連城卻又來歷不明的珍寶。良久,貴妃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嘶啞,每一個字都淬著冰火:“你……親眼所見?”謝昭華微微抬起頭,
露出小半張蒼白的臉,眼神里盛滿了驚懼后的堅定:“千真萬確!臣女愿以性命擔保!
只是……那暗格機關精巧,非皇后娘娘親信無法開啟,臣女……臣女無能,
無法取得實證……”無法取得實證?貴妃眼底的狂喜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卻了幾分,
隨之升起的是更深的審視和疑慮。她緩緩靠回軟榻,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沒有實證……”她拖長了調(diào)子,目光如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謝昭華,
“單憑你一面之詞,就想讓本宮去動一國之母?謝昭華,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還是說,你以為本宮是那等可以隨意糊弄的蠢人?”殿內(nèi)的氣壓驟然降至冰點,
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宮人們頭垂得更低,連呼吸都屏住了。面對這赤裸裸的質(zhì)疑和威脅,
謝昭華臉上卻并未出現(xiàn)貴妃預想中的慌亂。她只是再次深深叩首,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
發(fā)出一聲清晰的悶響。“娘娘明鑒!臣女萬萬不敢!臣女深知茲事體大,空口無憑乃是大忌。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驚懼的顫抖,但內(nèi)里卻透出一股奇異的鎮(zhèn)定,“臣女斗膽,
有一計……或可一試。只需娘娘給臣女一個機會,
一個能再次靠近那暗格的機會……臣女愿拼死一試,為娘娘取得鐵證!
”貴妃敲擊扶手的手指驀地停住。她瞇起眼,細細咀嚼著謝昭華的話。拼死一試?取得鐵證?
這謝家女,竟真敢把脖子伸進絞索里?一絲冷酷而滿意的笑容,終于緩緩爬上貴妃的嘴角。
她重新拿起那串翡翠念珠,慢條斯理地捻動起來,珠子相撞,發(fā)出清脆冰冷的聲響。
“好……”她拖長了調(diào)子,鳳眸中閃爍著毒蛇鎖定獵物般的光芒,
“本宮……就給你這個機會。只是,昭華啊,”她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淬了毒的冰針,
“這深宮里的路,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你……可要想清楚了。
”謝昭華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額頭的觸感堅硬而真實。
她感受著上方那充滿算計與殺意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貴妃的許諾,
從來都伴隨著看不見的刀鋒。“臣女……萬死不辭。”她的聲音透過金磚傳來,
帶著一種沉入深淵的決絕。機會來得比預想的更快,也更兇險。三日后,
皇后于鳳儀宮設小宴,邀幾位新入宮的妃嬪賞菊。貴妃陳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帶著謝昭華,浩浩蕩蕩地踏入鳳儀宮。皇后的宮苑,氣象與貴妃的永寧宮截然不同。
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金碧輝煌,多了幾分歲月沉淀的雍容大氣。亭臺樓閣,花木扶疏,
處處透著中宮應有的端方雅致。皇后李氏端坐主位,穿著杏黃色常服,
發(fā)髻間只簪一支溫潤的羊脂白玉鳳簪,眉目平和,氣度沉靜,
只是臉色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蒼白,看向被簇擁而來的貴妃時,
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倦怠。“貴妃妹妹來了。”皇后聲音溫和,聽不出絲毫波瀾。
“給皇后娘娘請安。”貴妃笑得花枝亂顫,依禮福身,眼角眉梢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今兒天氣好,娘娘這里的花也開得格外精神。只是……”她話鋒一轉(zhuǎn),
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過謝昭華,“臣妾瞧著,娘娘的氣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差了些?
可是夜里睡得不安穩(wěn)?”皇后面色不變,只淡淡道:“勞貴妃掛心,只是些微舊疾罷了。
”貴妃咯咯一笑,自顧自地在皇后下首落座,
涂著蔻丹的手指捻起一塊精致的點心:“娘娘鳳體關乎國祚,可千萬要保重。
若有什么……邪祟侵擾,可莫要諱疾忌醫(yī)啊。”她咬重了“邪祟”二字,
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殿內(nèi)掃視一圈。氣氛陡然變得微妙。新入宮的幾位妃嬪噤若寒蟬,
皇后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就在這時,謝昭華捧著茶盞上前,為皇后添茶。
她的動作恭謹而標準,裙裾卻在不經(jīng)意間拂過皇后身側(cè)那架名貴的紫檀多寶格。
就在她俯身將茶盞輕輕放在皇后手邊的紫檀小幾上時,手腕似乎被小幾的雕花棱角絆了一下!
“哎呀!”一聲短促的驚呼響起。謝昭華身體猛地一晃,手中的茶壺脫手飛出,
溫熱的茶水連同壺身,不偏不倚,正正撞向那紫檀多寶格!“哐當——嘩啦!
”刺耳的碎裂聲和茶水潑濺聲同時炸響!精致的茶壺四分五裂,
茶水潑灑在多寶格光潔的格面上,又順著格架流淌下來。“放肆!
”皇后身邊的掌事大宮女厲聲呵斥。殿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皇后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
貴妃也“驚”得站了起來,嘴角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快意。“臣妾該死!臣妾該死!
”謝昭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聲音帶著哭腔,
“臣妾手滑……驚擾了娘娘鳳駕……臣妾……臣妾罪該萬死!”她慌亂地膝行上前,
似乎想用衣袖去擦拭那被茶水污損的多寶格。“蠢貨!還不快滾開!
”掌事大宮女怒斥著上前,一把推開謝昭華。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狼藉的地面、被茶水污損的紫檀木以及惶恐請罪的謝昭華身上時,
沒人留意到,謝昭華被推開時,袖子極其輕微地拂過那多寶格第三層靠近墻角的隱蔽處。
她的指尖,在混亂的衣袖遮掩下,快如閃電般探入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輕輕一按。
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噠”聲,被淹沒在宮女的呵斥和瓷器碎片被掃動的聲響中。“夠了!
”皇后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意,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威嚴。
她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謝昭華,又瞥了一眼旁邊眼神閃爍、明顯等著看戲的貴妃,
最終疲憊地揮了揮手,“毛手毛腳,成何體統(tǒng)!拖下去,讓她好好閉門思過!”“娘娘息怒!
”貴妃這才假惺惺地開口,“新人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娘娘,是該好好管教。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這多寶格被茶水污了,里頭若放著要緊物件,怕是不妥。
不如趁此機會,讓宮女們打開清理一番?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那第三層。皇后的目光也落在那片區(qū)域,眼神微微一凝。她沉吟片刻,
終究點了點頭:“也好。趙嬤嬤,打開清理。”“是。”掌事趙嬤嬤應聲上前,
從懷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鑰匙,走到多寶格前,
熟練地在第三層側(cè)面一個極其隱蔽的鎖孔處轉(zhuǎn)動了幾下。又是幾聲細微的機括聲,
第三層靠墻角的那個暗格,緩緩向外彈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那彈出的暗格之中。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個用明黃色錦緞仔細包裹著的、巴掌大小的長方形物件。
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三、皇后的臉色在看清那明黃色包裹的剎那,
驟然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連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貴妃的呼吸猛地一窒,隨即,眼底爆發(fā)出狂喜到近乎扭曲的光芒!
她死死盯著那明黃色的包裹,身體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微微前傾。趙嬤嬤也驚呆了,
伸向包裹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打……打開它!
”貴妃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得變了調(diào),指著那包裹,手指都在顫抖。
趙嬤嬤下意識地看向皇后。皇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一絲掙扎的疑惑。她無力地點了點頭。明黃色的錦緞被層層揭開。
當里面的東西完全暴露在眾人眼前時,殿內(nèi)陷入了一片死寂的詭異。沒有扎滿銀針的布偶,
沒有寫著生辰八字的符咒,沒有任何想象中“厭勝之術”的恐怖之物。
那靜靜躺在明黃錦緞中的,赫然是一支通體剔透、毫無雜質(zhì)的羊脂白玉簪。
簪頭雕琢成極其溫婉雅致的玉蘭花苞,花蕊處,
鑲嵌著幾顆細小的、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的粉色珍珠。整支玉簪溫潤如水,光華內(nèi)斂,
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之物,更透著一種沉淀的雅致和……刻骨的思念。
這分明是一支極其珍貴的舊物,一件承載著過往情意的信物。
“這……這是……”趙嬤嬤失聲驚呼,隨即猛地捂住嘴,驚恐地看向皇后。
皇后怔怔地看著那支玉簪,臉上的驚駭和絕望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沉痛的悲愴所取代。
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冰冷的玉質(zhì),眼中水光彌漫,嘴唇翕動著,
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無盡的悲傷和冤屈瞬間淹沒了她。貴妃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jié)、龜裂,
最終化為一片扭曲的鐵青!她死死瞪著那支玉簪,又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跪在狼藉中的謝昭華,
眼神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不……不可能!
怎么會是……”貴妃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被愚弄的暴怒和難以置信,“謝昭華!
你……”謝昭華依舊匍匐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濕漉的地磚,
肩膀因為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然而,在那無人能見的陰影里,她的唇角,
卻勾起了一絲冰冷而鋒利的弧度。成功了。這支玉簪,是她耗費重金,
從宮外隱秘渠道尋來的、與皇后當年冊封太子妃時先帝所賜舊物形制幾乎一模一樣的仿品。
真正的“厭勝”穢物?那不過是她拋給貴妃的誘餌,一個足以點燃貴妃野心的引信。她要的,
從來就不是穢物本身,而是這個開啟暗格、暴露“信物”的混亂時機!
當那支溫潤的羊脂白玉簪暴露在眾人眼前時,皇后眼中那瞬間涌起的巨大悲愴和冤屈,
如同無聲的控訴,狠狠刺穿了殿內(nèi)凝滯的空氣。那并非被戳穿陰謀的恐懼,
而是珍藏心底的舊物被強行拖入污濁漩渦的痛楚與羞辱。“李靜姝!
”貴妃陳氏從震驚和狂怒中掙脫出來,臉色由鐵青轉(zhuǎn)為猙獰的潮紅,她指著那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