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活體神像我即將進入林晚的身體。以一種世間最詭異、最褻瀆的方式。
面前的“女神”超過三米高，靜靜矗立在格納庫的中央，
冰冷的金屬拘束架鎖著她的手腕、腳踝與腰肢。無影燈的光從穹頂潑灑下來，
均勻地涂抹在她每一寸起伏的肌體上。那不是金屬，不是塑料，更不是任何一種人造的材料。
是皮膚。一種經過基因重塑與納米材料強化的，活著的皮膚。
生物外骨骼細膩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卻又在燈光下反射出介于血肉與陶瓷之間的奇異光澤。她的身材比例完美得令人窒息，
那是被無數科學家、藝術家、軍事家共同計算出的黃金分割，
每一根線條都為了戰斗與殺戮而生，卻又矛盾地呈現出一種神圣的美感。長腿，蜂腰，
以及那因為身高而被等比例放大的，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的胸膛曲線。她沒有穿戴任何織物，
因為她本身就是最完美的“武裝”。這具軀體，
就是人類對抗“畸變體”的終極兵器——“女武神”計劃的七號機。也是我從初二那年起，
暗戀了整整七年的女孩，林晚。“駕駛員，陳諾，請確認精神狀態。
”冰冷的電子音從我頭頂的擴音器傳來，毫無感情，像手術刀劃過玻璃。我抬起頭，
看著她的臉。那張臉，還是林晚的臉，只是被放大到了一個非人的尺寸。雙眼緊閉，
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她好像只是睡著了。可我知道，
她永遠不會再醒來了。“精神狀態穩定。”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地回答。穩定？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瘋狂沖撞著肋骨，幾乎要破體而出。胃里翻江倒海，
一種混合著恐懼、悲慟、興奮與罪惡感的酸液正在灼燒我的食道。“很好。
準備執行‘鏈接’程序。‘神骨’艙門開啟倒計時，十，九，八……”在林晚的后心位置，
一片光潔的肌膚忽然亮起一道道幽藍色的紋路，它們如同葉脈般擴散，
勾勒出一扇完美的菱形。伴隨著細微的液壓與氣體釋放聲，
那塊“皮膚”無聲地向內收縮、折疊，露出一個剛好能容納一個成年男性躺下的，
深邃的空腔。空腔內部，不是血肉，不是內臟。而是一種暗紅色的、半透明的生物凝膠，
其中閃爍著無數星點般的藍色光纖，如同銀河。那里，曾是她的心臟，她的肺，
她的所有臟器所在的地方。如今，被掏空了。只為給我，她的“核心”，騰出位置。“三，
二，一。”拘束我的機械臂啟動了，將我平舉起來，緩緩送向她洞開的后背。
我的鼻尖幾乎能觸碰到她的肌膚，聞到一股奇異的、混雜著消毒水與淡淡馨香的味道。
是林晚的味道。我記得。高三那年夏天，她在圖書館里睡著了，我曾偷偷坐在她旁邊，
貪婪地呼吸著她發梢散發出的洗發水香氣，整整一個下午。如今，這香氣依舊，
卻像是來自墳墓的邀請。我的身體被送入那個溫暖而濕潤的空腔。
粘稠的生物凝膠立刻包裹了我，它們像有生命一樣，順著我的作戰服縫隙鉆入，
緊貼著我的每一寸皮膚。溫暖，舒適，像回到了母體。轟的一聲，
我聽見全世界的喧囂都消失了。菱形的艙門在我身后緩緩閉合，最后一絲光線被吞噬。
我被徹底封存于林晚的體內。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以及一種更宏大、更沉穩、更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那是她的心跳。
科學家們保留了她最基礎的生理循環系統，他們說這能最大程度地保證“機體”的生物活性。
我躺在她的胸腔里，聽著她的心跳。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胸骨與肌肉。
“神經同步開始。植入式端口校準中。”“多巴胺抑制劑注入，血清素水平調整。
”“警告：駕駛員心率超過170，有神經燒灼風險。強制鎮靜程序啟動。
”一股冰涼的液體從我后頸的端口注入，瞬間沖刷了我的四肢百骸，
狂跳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按住。但我腦中的風暴，卻愈演愈烈。我想起了林晚。
那個活生生的林晚。她總是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坐在教室的窗邊，
陽光會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她不愛說話，成績中等，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
什么書都看。她會在運動會上笨拙地摔倒，然后紅著臉，在所有人的哄笑聲中，
倔強地自己爬起來。她會在我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的時候，抄起一塊板磚，
像一頭被激怒的小母獅，把那幾個比她高一頭的男生砸得頭破血流。然后，她會拉著我的手，
一言不發地跑出好幾條街，直到兩個人都喘得像破風箱。她的手很軟，很暖。可現在，
我躺在她冰冷的、被改造過的軀殼里。而她溫暖的靈魂，又去了哪里？“神經同步率，
30%……50%……80%……”“視覺信號接入。”“聽覺信號接入。
”“觸覺信號……”轟！世界在我眼前炸開。我“看”見了。
格納庫的女武神不是通過我的眼睛，而是通過她的眼睛。視界猛然拔高，
整個格納庫變得像一個玩具模型。那些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我“腳下”如同螞蟻。
我能清晰地看到天花板上每一顆螺絲的紋路，能看到角落里一只飛過的蒼蠅翅膀上的絨毛。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十幾個房間外，一個研究員打哈欠的聲音。聽到了地下三層，
冷卻水管里液體流動的聲音。聽到了風。穿過基地通風口，帶著荒野氣息的風。然后，
是觸覺。我感覺到了拘束架冰冷的金屬，貼著“我”的手腕。我感覺到了空氣的流動，
拂過“我”的臉頰。我甚至能感覺到，“我”的腳趾，正微微蜷縮著，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這具三米高的、神明般的軀體，在一瞬間，成為了我的身體。我成了她。她成了我。
“同步率99.8%。鏈接穩定。”“‘女武神’七號機，啟動測試。”“駕駛員陳諾，
請抬起你的右手。”我的右手？我下意識地想抬起自己被束縛在凝膠里的右手，
卻發現紋絲不動。不，不是我的右手。是她的。我集中精神，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
——抬手。格納庫里，那尊白玉般的神像，緩緩地，抬起了她的右臂。動作流暢，悄無聲息，
帶著一種韻律般的美感。“測試通過。準備進行步行動力測試。”“請向前走三步。
”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似乎充滿了她巨大的肺葉。——走。一步。兩步。三步。沉重，
卻又輕盈。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傳來堅實無比的反饋，整個格??庫似乎都在微微震動。
這力量……這無與倫比的力量感！我不再是那個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一百三十斤，
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少年陳諾。我是一尊三米高的，活著的戰爭神像！
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毒品般的快感，順著脊椎直沖天靈蓋。我幾乎要為此而呻吟出聲。
“陳諾，冷靜。”一個熟悉的聲音，卻不是通過擴音器，而是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是基地的總指揮，李振國上校。“記住你的使命。這力量不屬于你，屬于她。
是林晚用她的一切，換來了你現在感受到的萬分之一。”李上校的聲音像一盆冰水，
澆滅了我心中剛剛燃起的狂熱。罪惡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來。“我明白。”我在腦中回應。
“你不明白。”李上校的聲音冷硬如鐵，“等你親手用她的身體撕碎一只‘畸變體’，
用她的臉去迎接怪物的腥臭體液時，你才會明白，這究竟是恩賜，還是詛咒。”話音未落。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撕裂天空的魔鬼尖嘯，響徹整個基地！“警告！警告！
”“西三區外墻被突破！檢測到高能生物反應！”“‘骨爬’型畸變體，數量一！
正在高速接近中央生活區！”格納庫的紅色警示燈瘋狂閃爍，將林晚的身體染成一片血色。
李上校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陳諾。”“你的成人禮，提前了。”“現在，去戰斗。
”2 腥紅洗禮拘束架在一瞬間全部彈開。自由了。或者說，“她”自由了。
格納庫那扇重達百噸的合金閘門，正伴隨著轟鳴聲緩緩升起，門外是暴雨如注的黑夜，
以及……一聲不似人間能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嘯。“‘骨爬’已突破第二道防線，
常規火力無法有效阻攔！”“命令：‘女武神’七號機立刻出擊，不計任何代價，
將其摧毀于生活區之外！”命令在腦中回響，冰冷而決絕。我沒有時間去適應，
沒有時間去恐懼。我只有一個念頭。——跑。下一秒，我身下的這具神之軀體，
爆發出了我無法想象的力量。她微微俯身，雙腿的肌肉瞬間繃緊，
呈現出大理石雕塑般完美的弧度。轟！腳下的特種合金地面被踩出兩個淺坑，
整個身體如同一顆出膛的白色炮彈，射向開啟的閘門！風！狂暴的風迎面撲來！
我通過她的感官，體驗到了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狂奔是什么感覺。
周圍的景物被拉扯成模糊的色塊，只有前方的道路清晰無比。雨水打在她的肌膚上，
不是冰冷的，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潤感，然后順著完美的曲線滑落。我甚至能“感覺”到，
每一滴雨水是如何從她的額頭，流過鼻梁，劃過嘴唇，再滴落到胸前的。這種感覺太清晰了，
清晰得讓我分不清，這究竟是她的身體，還是我的。通道的盡頭，光芒乍現。
我們沖出了基地，來到了荒野之上。黑色的泥土，被暴雨沖刷得一片泥濘。天空中，
紫色的閃電不時撕裂烏云，短暫地照亮這個如同地獄般的世界。然后，我看到了它。
那個被稱為“骨爬”的怪物。它大概有七八米高，像一只被剝了皮的巨大蜘蛛，
身體卻是由無數慘白的人類骸骨胡亂拼接而成，胸口的位置，
一顆碩大無比的、布滿血絲的眼球，正死死地盯著我。它的八條腿，
每一條的末端都是一柄鋒利的、如同鐮刀般的骨刃，每一次移動，
都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溝壑。最令人作嘔的，是它身體的骨骼縫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