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入宮。”肖云云指尖一頓,琴弦發出"錚"的一聲響,
在丞相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抬起眼,直視著當朝丞相肖振邦——這一世她的父親。
“胡鬧!”肖振邦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幾上,茶盞里的水濺了出來,“皇上登基三年,
首次大選,京中三品以上官員嫡女皆需參選。你這是要抗旨不成?”肖云云垂下眼簾,
長睫在瓷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九世輪回,她早已學會隱藏眼中的鋒芒。
但藏在袖中的手卻不自覺地攥緊,那是一個握劍的手勢。“女兒只是覺得,以女兒的性子,
不適合宮中生活。”她輕聲道,聲音如珠落玉盤,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肖振邦盯著這個從小就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兒,嘆了口氣:“云兒,你已十八了。
為父知你心氣高,但女子終究要嫁人。皇上年輕有為,后宮空虛,
你若入宮......”“父親,”肖云云打斷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您真覺得女兒會甘心與三千佳麗共侍一夫?”這句話讓肖振邦一時語塞。他這個女兒,
自小就與眾不同。不愛女紅愛騎射,不讀女戒讀兵書。十歲那年,她不知從哪學來一套劍法,
竟把府中護院打得落花流水。如今雖已收斂許多,但骨子里的桀驁卻絲毫未減。“罷了,
”肖振邦揉了揉太陽穴,“三日后你去大覺寺為家族祈福,回來再議此事。
”肖云云福身告退,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她知道父親打的什么主意,
大覺寺是皇家寺廟,常有宮眷前往,父親這是還不死心。回到自己的棲云苑,
肖云云揮退丫鬟,獨自站在庭院中。春日的風拂過她的面頰,帶來一陣花香。她閉上眼,
前世的記憶又如潮水般涌來。金戈鐵馬,血染黃沙。她是威震邊關的女將軍,他是敵國統帥。
兩軍陣前,他們交手無數次,彼此都恨不得取對方性命。可最后,在那場決定性的戰役中,
當她陷入絕境時,卻是他——她的死對頭,沖入箭雨之中,用身體為她擋下漫天箭矢。
“為什么......“肖云云喃喃自語,這是她九世輪回都未解開的謎。三日后,
肖云云如約前往大覺寺。她身著素雅衣裙,只帶了貼身丫鬟春桃和兩名護衛。
馬車緩緩行駛在京城的街道上,車外的喧囂仿佛與她隔著一個世界。大覺寺香火鼎盛,
肖云云按例上了香,捐了香油錢,便借口要靜心祈福,獨自一人往寺廟后山的回廊走去。
回廊依山而建,蜿蜒曲折。肖云云站在廊邊,望著遠處的山巒出神。忽然,一陣風吹來,
掀起了她的面紗。她伸手去拂,卻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香爐。“小心。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同時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即將墜地的香爐。肖云云轉身道謝,
卻在看清來人面容的瞬間如遭雷擊。那是一張她尋找了九世的臉。劍眉星目,鼻若懸膽,
唇薄如刃。歲月流轉,輪回更迭,這張臉卻仿佛刻在她的靈魂深處,從未淡去半分。
香爐"咣當"一聲落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肖云云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眼眶瞬間紅了。“姑娘沒事吧?”年輕的帝王蕭瑾微微蹙眉,看著這個反應奇特的女子。
他今日微服出訪,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一位官家小姐。肖云云猛地回神,
慌忙低頭行禮:“民女失禮了,多謝公子相助。”她的聲音有些發抖,卻強自壓抑著。
蕭瑾彎腰親自拾起香爐,遞還給她。當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時,
一股奇異的電流仿佛穿過兩人的身體。蕭瑾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而肖云云則險些落下淚來。
“姑娘是......”“小姐!”春桃匆匆趕來,看到有陌生男子在場,
立刻警惕地站到肖云云身前,“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該回府了。”蕭瑾微微一笑,
退后一步讓開路。肖云云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要把他的樣子再次刻入心底,然后快步離去。
回府的馬車上,春桃好奇地問:“小姐,剛才那位公子是誰啊?您見了他怎么像見了鬼似的?
”肖云云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輕聲道:“不是鬼......是比鬼更遙遠的人。”當晚,
肖振邦驚喜地發現女兒主動來到書房,宣布愿意入宮參選。“好好好!”肖振邦喜出望外,
“為父這就去安排。以我兒的才貌,定能得皇上青睞!”肖云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回到閨房后,她取出藏在床底的一把短劍,在院中舞了起來。劍光如水,招式凌厲,
與當朝流行的任何劍法都大相徑庭。那是前世戰場上的殺人技。春桃躲在廊柱后,
驚恐地看著自家小姐那與平日判若兩人的身手,以及月光下那張布滿淚痕的臉。
……選秀這日,天還未亮,肖云云就被春桃從被窩里挖了出來。“小姐,今日可是大日子,
您怎么還睡得著?”春桃手忙腳亂地指揮著幾個丫鬟端水梳妝,
“聽說這次參選的貴女有上百人呢,咱們可得好好打扮。”肖云云瞇著眼,任由丫鬟們擺弄。
前世帶兵打仗,她常常和衣而臥,如今這般精細梳妝反倒讓她不自在。“淡些,太艷了。
”她瞥見鏡中自己唇上過濃的胭脂,抬手拭去些許。春桃急得直跺腳:“小姐!
其他貴女都巴不得濃妝艷抹,您怎么還往素淡里打扮?”肖云云唇角微揚:“你不懂。
”她太了解那個人了,無論在哪個世界,他從來不喜歡矯揉造作之人。梳妝完畢,
肖云云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襲淡青色繡白玉蘭衣裙,發間只簪一支素銀步搖,耳垂兩點珍珠,
襯得肌膚如雪。不張揚,卻自有一番清麗脫俗。“走吧。”她起身時,
袖中滑出一把小巧的銀刀,悄無聲息地藏進了腰間暗袋。皇宮西華門外,
各府馬車已排成長龍。肖云云下車時,正聽見前方一陣喧嘩。“那是柳尚書的千金柳如煙,
聽說內定了貴妃之位呢。”有秀女小聲議論。肖云云抬眼望去,
只見一名身著嫣紅紗裙的女子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容貌艷麗,眉目間卻帶著幾分倨傲。
“柳家...”她眸色微沉。前世里,柳家軍曾在她手下吃過敗仗,
沒想到這一世竟成了朝中重臣。選秀初選極為簡單,不過是驗明正身,檢查是否有明顯缺陷。
肖云云輕松過關,與眾秀女一同被引入御花園等候終選。“聽說皇上最重才藝,
今日怕是要考校琴棋書畫。“有秀女緊張地絞著帕子。“我爹爹說皇上喜歡騎射,
特意讓我苦練了半年呢!”另一個秀女插嘴道。肖云云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忽然,
她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轉頭正對上柳如煙探究的眼神。對方見她察覺,不但不避,
反而徑直走了過來。“這位妹妹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千金?”柳如煙聲音嬌柔,
眼神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肖丞相之女,肖云云。”她不卑不亢地回道。
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原來是肖家姐姐。姐姐今日打扮得這般素凈,
倒像是...”她故意頓了頓,“像是來吊唁似的。”周圍幾個秀女掩嘴輕笑。
肖云云不惱不怒,只淡淡道:“比不得柳小姐花枝招展,
活像個...”她學著柳如煙的停頓,“活像個青樓頭牌。”“你!”柳如煙臉色驟變,
正要發作,忽聽太監尖聲宣道:“皇上駕到……”眾秀女慌忙跪地行禮。肖云云低著頭,
只看見一雙玄色繡金龍的靴子從眼前經過,帶起一陣淡淡的龍涎香。“平身。
”那聲音低沉悅耳,卻讓肖云云心頭一震,正是那日在大覺寺遇見的人。
秀女們依次上前展示才藝。琴棋書畫,歌舞刺繡,各顯神通。柳如煙一曲琵琶彈得纏綿悱惻,
贏得滿堂喝彩。“肖氏女,上前。”聽到宣召,肖云云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御前。
她始終低垂著眼簾,不敢直視那張朝思暮想了九世的臉。“臣女肖云云,拜見皇上。
”“抬起頭來。”這聲音近在咫尺。肖云云緩緩抬眼,正對上蕭瑾深邃的目光。
他今日身著明黃龍袍,更顯得豐神俊朗,不怒自威。四目相對的剎那,
她分明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是你?”肖云云心頭一跳,他記得她?不等她回答,
蕭瑾已恢復帝王威儀,淡淡道:“肖愛卿之女,有何才藝?”“臣女...略通騎射。
”她臨時改了原本準備的琴藝,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哪有大家閨秀擅長這個的?果然,
周圍傳來幾聲輕笑。蕭瑾卻挑了挑眉:“哦?朕倒要看看肖愛卿的女兒如何'略通'騎射。
”御花園西側早有準備的小校場。太監呈上一把輕弓,肖云云接過,試了試弦,
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弓太軟了。百步外立著箭靶。肖云云站定,搭箭拉弦,
動作行云流水。她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沙場。嗖!箭如流星,正中紅心。
場邊一片驚呼。肖云云卻不停手,連發三箭,箭箭穿心而過,最后一箭竟將前箭劈開!
滿場寂靜。蕭瑾眸色深沉,緩步走到她身旁:“這叫'略通'?
”肖云云這才驚覺自己露了底,慌忙跪下:“臣女僭越...”一只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
蕭瑾親自扶她起身,指尖在她腕間不著痕跡地一按:“肖愛卿養了個好女兒。
”這觸碰如電流般竄過全身。肖云云抬眼,正撞進蕭瑾探究的目光中。那眼神太過銳利,
仿佛能看透她的靈魂。“傳旨,肖氏女封為貴人,賜住綴霞宮。
”這道旨意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按例,初入宮的女子最高不過封為嬪,
貴人已是破格。柳如煙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當晚,肖云云入住綴霞宮。
春桃興奮地四處打量:“小姐,這宮殿可真大!皇上對您可真好啊!”肖云云卻站在窗前,
望著隔壁燈火通明的宮殿出神,那是柳如煙的居所,聽說她已被封為貴妃。“好?
”她輕聲道,“怕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夜深人靜,肖云云取出貼身攜帶的一支玉笛。
這是她這一世的父親在她及笄時所贈,卻意外地像極了前世她常用的那支。笛聲幽幽,
是她改編自前世戰場上的號角聲。吹著吹著,淚水不知不覺滑落臉頰。她不知道,
此刻宮墻外的陰影里,蕭瑾正駐足傾聽。他眉頭緊鎖,仿佛在回憶什么遙遠的事情。
更不知道,當夜蕭瑾回到寢宮,立即召來心腹太監李德全:“查查肖家女的底細。
還有...”他頓了頓,“她今日用的箭法,與燕家軍有何關聯。”李德全一驚:“燕家軍?
那不是百年前就...”蕭瑾抬手打斷他:“朕自有道理。另外,派人盯著綴霞宮,
一舉一動都要稟報。”“是。”李德全躬身退出,心里卻納悶,
皇上怎么對這個肖貴人如此上心?與此同時,柳貴妃宮中,一只精致的茶盞被狠狠摔在地上。
“好個肖云云,一來就勾得皇上另眼相看!”柳如煙咬牙切齒,“去,
把前幾日父親送來的那包藥拿來。本宮倒要看看,這狐媚子能得意到幾時!
”……皇后娘娘的賞花宴帖送到綴霞宮時,春桃正手忙腳亂地給肖云云梳妝。“小姐,
聽說今日后宮嬪妃都會到場,連太后娘娘都可能露面呢!”春桃一邊往肖云云發間插珠釵,
一邊絮絮叨叨,“您可得打扮得漂亮些,把那個柳貴妃比下去!
”肖云云抬手拔下幾支過于招搖的發簪:“不必如此。今日賞花宴,柳貴妃必定設局,
我越低調越好。”“可...”春桃還要爭辯,卻被肖云云一個眼神制止了。前世為將,
她太了解戰場上的道理,初來乍到,最忌鋒芒太露。更何況,今日她另有打算。
御花園中百花爭艷,各宮嬪妃早已到齊,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說笑。
肖云云獨自站在一株海棠樹下,看似賞花,實則暗中觀察。“肖妹妹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柳如煙帶著幾個嬪妃款款而來,一襲嫣紅紗裙在陽光下格外刺目,
“可是覺得我們這些俗人配不上與妹妹說話?”肖云云福身行禮:“貴妃娘娘言重了。
臣妾只是被這海棠吸引,一時出神。”柳如煙輕笑一聲,伸手撫過海棠花瓣:“這花雖美,
卻太過素淡,比不得牡丹雍容華貴。”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肖云云一眼,“妹妹初入宮,
怕是不知宮中規矩。今日姐姐就教教你…”她話音未落,
遠處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到!太后娘娘到!”眾人慌忙跪迎。
肖云云低著頭,只見那雙熟悉的玄色龍靴從眼前經過,帶起一陣淡淡的龍涎香風。
“都平身吧。”蕭瑾的聲音不冷不熱,“今日賞花宴,不必拘禮。”眾人謝恩起身。
肖云云小心地抬眼,正對上蕭瑾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今日一身月白色常服,少了平日的威嚴,
多了幾分儒雅風流。皇后是個溫婉的中年婦人,笑著招呼眾人入席。
太后則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眾嬪妃,尤其在肖云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宴席設在湖邊涼亭,
宮女們穿梭其間,奉上精致茶點。柳如煙緊挨著蕭瑾坐下,時不時嬌聲說笑,
引得蕭瑾偶爾點頭。“聽聞肖貴人箭術超群,”太后突然開口,“不知可還有其他才藝?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肖云云身上。她放下茶盞,恭敬回道:“回太后,
臣妾略通琴棋,不足掛齒。”“哦?那不如為我們撫琴一曲?”太后眼中閃著探究的光。
柳如煙插嘴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肖妹妹最擅長的可不是這些閨閣玩意兒。
”她掩嘴輕笑,“聽說在閨中時,妹妹常常與府中侍衛比試拳腳呢!”亭中頓時一片嘩然。
大家閨秀習武,在當時可是有失體統的事。肖云云面色不變,心中卻冷笑,果然來了。
“是嗎?”蕭瑾突然開口,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朕倒想見識見識。”柳如煙見皇上接話,
更加得意:“不如讓肖妹妹為大家表演一段劍舞?湖邊空地正好。”太后頷首同意。
肖云云知道推辭不得,只好起身:“臣妾獻丑了。”太監取來一柄木劍。肖云云接過,
走到湖邊空地站定。她深吸一口氣,手腕一翻,劍勢如虹。這不是什么花哨的劍舞,
而是前世戰場上的殺人技。一招一式,凌厲非常,木劍在她手中竟帶出破空之聲。
在場嬪妃看得目瞪口呆,連太后都微微睜大了眼睛。蕭瑾的目光卻越來越深,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這劍法,他似乎在夢中見過。就在眾人屏息觀看之際,
柳如煙悄悄對身旁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借著上茶的機會,故意在肖云云身后絆了一下。
若是平時,肖云云定能察覺并避開。但此刻她心念一轉,竟裝作毫無防備,
被撞得向前踉蹌幾步,"撲通"一聲落入湖中。“啊!肖妹妹落水了!”柳如煙驚呼,
眼中卻閃著得逞的光。湖面水花四濺,肖云云故意不露水性,在水中"掙扎"起來。
她其實精通水性,但此刻她要賭一把,賭那個人會不會救她。“快救人啊!”皇后急道。
幾個太監正要跳下,忽見一道白影掠過,蕭瑾竟親自躍入水中!
水中的肖云云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將她托出水面。她"虛弱"地靠在蕭瑾胸前,
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沒事了。”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只有她能聽見,“將軍好水性,
何必裝得這般辛苦?”肖云云渾身一僵,他看穿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稱她為"將軍"!
蕭瑾將她抱上岸,眾嬪妃慌忙圍上來。柳如煙臉色鐵青,強笑著上前:“皇上萬金之軀,
怎能...”“閉嘴。”蕭瑾冷冷打斷她,目光如刀,“朕看得清楚,是你的人推的肖貴人。
”柳如煙頓時面如土色,跪地辯解。蕭瑾卻不理會,抱著濕透的肖云云大步離開。
回到綴霞宮,太醫早已候著。診斷無礙后,眾人退下,只留蕭瑾與肖云云二人。
“皇上...”肖云云剛要開口,卻見蕭瑾抬手制止。“換身干衣服,朕在偏廳等你。
”說完便轉身離去。肖云云換好衣裙來到偏廳,見蕭瑾已命人擺好棋盤。“陪朕下一局。
”他頭也不抬地說道。兩人對坐弈棋,室內只聞落子聲。肖云云心不在焉,
幾次險些露出破綻。“你今日是故意的。”蕭瑾突然開口,卻不是疑問句。
肖云云指尖一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你明白。”蕭瑾落下一子,抬眼看她,
“朕只是好奇,為何?”肖云云沉默片刻,決定冒險一試:“臣妾想看看,
皇上會不會救一個不受寵的貴人。”蕭瑾輕笑一聲:“撒謊。”他忽然傾身向前,
距離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你是在試探朕,看朕是否認出了什么。
”肖云云心頭狂跳,手中棋子差點掉落。就在這時,春桃匆匆進來:“皇上,娘娘,
柳貴妃派人送來了安神茶,說是賠罪...”蕭瑾眼神一冷:“放下吧。
”春桃放下茶盞退出。肖云云端起茶盞,在袖中輕輕一嗅,果然有問題。
是能讓人慢慢虛弱下去的慢性毒藥。她本該揭穿,卻突然改了主意。如果...如果她喝下,
他會有什么反應?“臣妾謝貴妃娘娘好意。”她微微一笑,在蕭瑾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
一飲而盡。蕭瑾猛地站起:“你!”“怎么了,皇上?”肖云云故作不解。蕭瑾臉色陰沉,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那茶有問題。”“臣妾不知。”“又撒謊!
”蕭瑾幾乎是咬牙切齒,“你明明知道,為何還要喝?
”肖云云抬眼直視他:“皇上既然認定臣妾撒謊,那臣妾說什么都是錯的了。
”兩人對視良久,蕭瑾忽然松開她,轉身大步離去。當夜,柳貴妃宮中傳出消息,
她最信任的貼身宮女因"偷盜御賜之物"被杖斃。三更時分,肖云云開始發燒。
那毒藥比她預想的更烈。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坐在床邊,用冰涼的帕子擦拭她的額頭。
“燕北...”她燒得糊涂了,竟喊出了那個禁忌的名字,
“你為什么...要救我...”床邊的人影猛地一震。她感到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到底...是誰?
”……“燕北...別去...箭...”肖云云在高燒中輾轉反側,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戰場,漫天箭雨如蝗蟲般撲來,那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被射成了刺猬。“為什么...要救我...”她在夢中嗚咽著,手指緊緊攥住被褥,
仿佛抓著那人的戰袍。床邊,蕭瑾的臉色在燭光下明滅不定。他手中握著的濕帕子懸在半空,
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燕北?”他低聲重復這個陌生的名字,卻感到太陽穴一陣刺痛,
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春桃端著藥碗進來,看見皇上親自守在床前,
嚇得差點打翻藥碗:“皇上,讓奴婢來照顧主子吧...”“不必。”蕭瑾接過藥碗,
“你出去。”春桃不敢違抗,悄悄退下,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皇上扶起她家主子靠在自己懷中,動作輕柔得不像話。“云云,喝藥。”蕭瑾低聲喚道,
將碗沿湊到她唇邊。肖云云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的面容與夢中那人重疊在一起。
她突然抓住蕭瑾的前襟:“你沒死...太好了...”藥汁灑了些在被褥上。
蕭瑾眉頭微蹙,卻還是耐心地又舀了一勺:“先把藥喝了。”“你喂我...”她燒得糊涂,
竟帶著幾分撒嬌的口吻,“像以前...在傷兵營那樣...”蕭瑾的手猛地一顫。
他從未去過什么傷兵營,可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幅畫面:滿地哀嚎的傷兵,
他端著藥碗穿梭其間,最后停在一個女將軍榻前...“荒謬。”他甩了甩頭,
驅散這莫名其妙的幻覺。好不容易喂完藥,蕭瑾正要起身,
卻被肖云云拽住了衣袖:“別走...我怕...”那雙因為高燒而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
像極了受驚的小鹿。蕭瑾心頭一軟,重新坐下:“朕不走。”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仍然滾燙。太醫說過,這藥性需發汗才能退燒。蕭瑾猶豫片刻,還是脫了外袍,
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將瑟瑟發抖的肖云云摟入懷中。“冷...”她本能地往熱源處鉆,
整個人蜷縮在他懷里。蕭瑾身體微僵。后宮佳麗三千,他卻從未與人同榻而眠。
懷中人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寢衣傳來,帶著淡淡的藥香和女兒家特有的甜香,
竟讓他生出幾分眷戀。“你到底是誰...”他輕撫她汗濕的發絲,低聲問道,
“為何朕總覺得...認識你很久了...”肖云云在他懷中蹭了蹭,
似乎找到了舒適的位置,呼吸漸漸平穩。窗外,春桃透過縫隙看到這一幕,捂著嘴悄悄退開。
她得趕緊告訴李嬤嬤,皇上對主子可是動了真心了!天亮時分,肖云云的燒終于退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被人摟在懷中,后背貼著一具溫暖的胸膛。“醒了?
”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驚得她差點跳起來。這一動,才發覺全身酸軟無力,
又跌回那人懷中。“皇...皇上?”她聲音嘶啞,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蕭瑾已經起身,
披上外袍,恢復了往日的威嚴,仿佛昨夜那個溫柔抱著她的人只是個幻覺。
“柳如煙已被禁足。”他背對著她說道,“那下毒的宮女已經杖斃。
”肖云云撐起身子:“皇上為何...在這里...”蕭瑾轉身,
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你高燒不退,說了不少胡話。
”肖云云心頭一跳:“臣妾...說了什么?”“燕北是誰?”蕭瑾突然問道,
眼神銳利如鷹隼。這個名字如一道閃電劈中肖云云。她臉色瞬間煞白,
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被角:“臣妾...不記得說過這個名字...”“撒謊。
”蕭瑾逼近床邊,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你還說'為什么救我','別去',
'箭'...”他每說一個詞,肖云云的臉色就白一分,“這些是什么意思?
”肖云云強自鎮定:“臣妾燒糊涂了,可能是夢見了什么戲文...”蕭瑾盯著她看了許久,
終于松開手:“更衣吧,朕巳時再來看你。”他轉身離去,留下肖云云一人心亂如麻。
她竟然在蕭瑾面前喊出了燕北的名字!他會不會起疑?會不會...“主子!
”春桃興沖沖地跑進來,“您可算醒了!您知道嗎,皇上守了您一整夜!連早朝都推了!
”肖云云一愣:“什么?”“千真萬確!”春桃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皇上親自給您喂藥擦汗,還...”她壓低聲音,“還抱著您睡呢!李嬤嬤說,
這可是天大的恩寵!”肖云云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卻又很快被憂慮沖散,
蕭瑾到底記起了多少?巳時剛過,蕭瑾果然如約而至。他身后跟著兩個小太監,
捧著各種珍貴藥材和補品。“感覺如何?”他坐在床邊,示意太醫再次診脈。
肖云云已經梳洗完畢,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好多了。
”太醫診完脈,說余毒已清,只需靜養幾日。蕭瑾點點頭,揮手讓所有人退下。“朕查過了,
”待屋內只剩他們二人,蕭瑾開口道,“柳如煙給你的毒,是西域奇毒'朱顏改',
服之會讓人日漸虛弱,三月內必死。”肖云云心頭一凜,這毒她前世見過,
是專門用來暗殺將領的。“你知道是什么毒,卻還是喝了。”蕭瑾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為什么?”肖云云垂下眼簾:“臣妾當時并不知...”“又撒謊。”蕭瑾突然伸手,
將她一縷散發別到耳后,這個親昵的動作讓肖云云呼吸一滯,“朕昨夜想了一夜,終于明白,
你是故意的。你想看朕會不會救你,就像...”他頓了頓,
“就像那個叫燕北的人救過你一樣。”肖云云心跳如鼓,幾乎要沖破胸膛。
他離真相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皇上多慮了。”她勉強笑道,
“臣妾只是...”“罷了。”蕭瑾突然起身,“你既不愿說,朕也不逼你。好好養病,
三日后朕帶你去個地方。”“去哪里?”蕭瑾嘴角微揚:“去了就知道。”接下來的三日,
蕭瑾每日都來探病,有時帶著御廚特制的藥膳,有時只是坐著看她喝藥。
后宮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說肖貴人使了什么妖術,竟讓皇上如此著迷。第四日清晨,
肖云云剛用過早膳,李德全就來傳旨,說皇上在御花園等她。她換上一襲淡紫色衣裙,
略施粉黛,跟著李德全來到御花園深處的一座小樓前。這是皇家藏書閣,尋常嬪妃不得入內。
蕭瑾已在閣中等候,見她來了,揮手讓侍從退下。“知道朕為何帶你來這里嗎?
”他引她上樓。肖云云搖頭,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藏書閣三樓是禁區,
連朝中重臣都不得入內。蕭瑾取出一把金鑰匙,打開一扇雕花木門。室內陳設簡單,
只有一張書案和幾個書架。蕭瑾從最里層的書架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遞給她。“看看。
”肖云云接過,只見封面上寫著《燕家軍紀略》。她手指微顫,翻開第一頁,
上面赫然記載著百年前威震邊關的燕家軍事跡,而統帥正是燕北。
“這是...”“百年前的一支鐵軍。”蕭瑾站在她身后,聲音低沉,
“朕自小就常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是一個將軍,在戰場上...”他頓了頓,
“救了一個女將。”肖云云猛地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個女將,”蕭瑾緩緩抬手,
撫上她的臉頰,“長得與你一模一樣。”……“長得與你一模一樣。
”蕭瑾這句話如驚雷炸在肖云云耳邊。她手中的古籍"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揚起細微的塵埃。“皇上...在說什么?”她強自鎮定,彎腰去撿書,
卻被蕭瑾一把扣住手腕。“你心里清楚。”蕭瑾目光灼灼,
“朕夢見那個女將軍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醒來,心口都疼得厲害,仿佛被萬箭穿過。
”肖云云呼吸一滯,那是燕北死時的感受!“臣妾不知...”她話未說完,
蕭瑾突然將她拉近,另一只手撫上她的后頸,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動彈不得。
“朕查閱過所有史料,”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百年前確實有個燕北將軍,戰死沙場。
奇怪的是,關于他的死因,記載含糊不清。”肖云云心跳如鼓,頸后他的手溫熱有力,
讓她想起前世燕北教她箭術時,也是這樣站在她身后,握著她的手拉弓...“皇上,
”她勉強開口,“百年前的事,與臣妾有何干系?”蕭瑾松開她,從書架上又取下一卷畫軸。
展開后,是一幅已經泛黃的戰場圖:尸橫遍野,一個將軍模樣的男子渾身插滿箭矢,
懷中卻緊緊護著一個銀甲女將。“這是朕命人按夢中情景所繪。”蕭瑾聲音低沉,
“每次看到這幅畫,朕就覺得...”肖云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畫中場景正是她九世難忘的噩夢!她顫抖著伸手,輕觸畫中那個滿身箭矢的男子面容。
“燕北...”她無聲呢喃。蕭瑾瞳孔微縮:“你果然認得。”事已至此,
肖云云知道再瞞無益。她深吸一口氣:“皇上相信前世今生嗎?”“不信。
”蕭瑾干脆地回答,“但朕無法解釋這些夢境,也無法解釋為何第一次見你,
就覺得...”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就覺得仿佛找了你很久。
”這句話擊中了肖云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她鼓起勇氣,指向畫中女將:“如果我說,
這是我,而那個為我擋箭的將軍,是你...你信嗎?”室內一片寂靜,
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良久,蕭瑾突然輕笑一聲:“荒謬。”可他的眼神卻無比認真,
“但奇怪的是,朕竟不覺得你在說謊。”他走近一步,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所以,
這就是你入宮的原因?為了問那個燕北將軍,為什么要救你?”肖云云點點頭,
淚水又涌了出來:“我找了他九世...就想問這一句話...”蕭瑾眸色轉深,
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現在你找到朕了,想問什么?”肖云云張了張嘴,
卻發現喉嚨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該問什么?問他記不記得?問他為什么救她?
還是問...“朕不記得。”蕭瑾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但朕知道,如果現在是你身處險境,
朕也會那么做。”這句話徹底擊潰了肖云云的心防。她撲進蕭瑾懷中,哭得像個孩子。
九世的執念,百年的尋覓,終于在這一刻有了答案。蕭瑾僵硬了一瞬,隨即放松下來,
輕撫她的后背。懷中人嬌小柔軟,卻讓他想起夢中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別哭了。”他低聲哄道,“再哭下去,
朕要懷疑你是不是那個能百步穿楊的女將軍了。”肖云云破涕為笑,
抬頭看他:“皇上這是相信臣妾的話了?”“朕只相信自己的感覺。”蕭瑾捧起她的臉,
“從第一次在大覺寺見到你,朕就覺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化為一個輕柔的吻,
落在她的眉心。這個吻如羽毛般輕,卻讓肖云云渾身一顫。前世他們是對手,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