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師兄不能人道?”我正用柳葉卷著新偷的梨花白往樹洞里塞,聽見這句手一抖。
酒壇“哐當”砸在樹根上,碎了滿地的香。十步開外,天一宗山門白玉階前,
站著修真界百年難遇的劍道天才陶清。白衣勝雪,眉目如刻,
可惜此刻那張俊臉冷得像昆侖山頂?shù)膬鰩r。他對面是掌門之女陸晴空,緋紅裙裾翻飛如蝶,
面上的驚訝溢于言表。陸晴空從小錦衣玉食,身為掌門之女走到哪里都前擁后簇,被人追捧。
自從盯上了這個宗門天驕,就發(fā)誓要讓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
在陶清面前一直裝得端莊大方。誰知道今天就得知陶清“不能人道”。要是真不行也就算了,
萬一他只是拿不行當拒絕自己的借口呢?陸晴空維持不住臉上的端莊甜美,
隨即一股羞惱的紅暈沖上臉頰。她猛地伸手,竟是想去抓陶清的衣袖:“陶師兄,
我不介意的....?整個天一宗,誰不知道我陸晴空的心意?我愿意替你求爹爹,
一定能治好你的!”陶清身形微晃,輕易避開了那只涂著蔻丹的手。他停下腳步,
終于正眼看向陸晴空,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陸師妹,”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綺念的決絕,“并非你不好。
只是陶清此生,唯劍與道。兒女私情,于我,不過是修行路上的絆腳石,徒惹塵埃,
亂我道心?!薄瓣憥熋蒙餮浴L漳承逕挄r出了岔子,元陽已損,
”他聲音平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此生與情愛無緣?!蔽摇嶉w暗主柳依依,
本體一株千年老柳——差點被這驚天大瓜噎死。千年道行??!聽過龍族太子被拔逆鱗,
見過妖王頭頂綠帽,可堂堂天一宗未來扛鼎人親口說自己……不行?過于震驚,
我附身的這截柳條沒繃住,“簌”地一抖。一道凜冽劍氣擦著我藏身的樹干劈過!
“何方妖物!”陶清眸中寒光炸裂,比他的名劍“破浪”更懾人。完了,吃瓜翻車。
我當機立斷,柳枝虛影一卷,精準勾走他腰間晃蕩的、靈氣四溢的碧玉酒壺。女聲帶笑,
乘著風溜得飛快:“劍修小哥,謊話說多了……小心真不行哦~”身后劍氣縱橫,
幾乎撕裂空氣。我卷著那壺好酒,溜得毫不猶豫。---陶清“不行”的謠言,
像長了翅膀的毒蜂,一夜之間蜇遍了修真界每個角落。我的老巢六訊閣暗室,
水晶壁上各色傳訊符箓流光閃爍,十之八九都在“熱議”此事。“嘖,可惜了那張臉。
”我嘬了口梨花白,對著水鏡撥弄滿頭翠綠欲滴的柳葉簪。水鏡波紋一蕩,
顯出妖王那張威嚴又煩躁的獅面?!傲酪?!魔將向勇攜魔天鼓潛入西南黑沼,
給本王搶回來!再讓那群魔崽子在妖界蹦跶,本王的臉往哪擱?”任務(wù)來得急。
我捏著鼻子潛入魔氣熏天的黑沼,
剛摸到魔天鼓冰涼的鼓邊——一股陰寒刺骨的魔氣猛地從背后沼澤爛泥里炸開!直刺我后心!
不是向勇!是條氣息掩得極好的魔蛇,獠牙淬著針對妖修的“蝕神涎”!我旋身急避,
左肩仍被魔氣刮過。劇痛鉆心,更糟的是神識如被鈍刀切割,瞬間混沌一片?!芭淹?!
”我咬牙,柳葉飛刀絞碎魔蛇七寸,卷了魔天鼓便遁?;氐搅嶉w,
閣中醫(yī)仙白芷婆婆指尖綠芒在我額前一探,臉色凝重?!拔g神涎入了識海,尋常靈藥無用。
除非……”“除非什么?”“雷擊木心,天地至陽至罡之物,可滌蕩魔穢,滋養(yǎng)神魂。
”她頓了頓,“煉器狂人衡真老道的飛升洞府將啟,他那塊壓陣眼的萬年雷擊木心,
是唯一現(xiàn)世的希望?!崩讚裟拘模亢庹婷鼐常课已矍鞍l(fā)黑。那秘境由幾大仙門共掌,
結(jié)界??搜藓湍蓿n蠅都飛不進去。我要去的話,恐怕柳樹皮都得被剝光。
---天一宗山門外,我化成一株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扎根石縫,愁得穗子都耷拉了。
幾個內(nèi)門弟子鬼鬼祟祟溜到山腳僻靜處?!啊涨迥菑P,仗著‘破浪’認主,
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尖嗓子的那個恨聲道?!熬褪?!還‘不行’?我看是德行有虧,
靈劍蒙塵!”另一個胖子附和。“秘境里機會難得,”領(lǐng)頭的三角眼聲音淬毒,
“找機會廢了他根基,‘破浪’自然另擇明主……”好家伙,比我們妖修還黑。
我看著那幾張嫉恨扭曲的臉,一個大膽的念頭破土而出。---天一宗山下的青石鎮(zhèn)集市,
人流如織。我換了身鵝黃襦裙,支了個“醉千年”的小酒攤。陶清的身影出現(xiàn)在長街盡頭時,
周遭空氣都冷了幾分。白衣如雪,臉色比雪還寒。他看到我,眼底瞬間冰封萬里?!把酰?/p>
”劍未出鞘,森然劍氣已割裂我額前一縷碎發(fā)。“哎,劍修小哥,火氣別這么大。
”我指尖一彈,一壇未開封的“醉千年”穩(wěn)穩(wěn)飛向他,“請你喝一杯,聽筆交易?
”他看也不看,劍氣吞吐,酒壇當空炸裂!醇香酒液如雨灑落。
我顧不得心疼灑了一地的美酒,只能迎上劍光。“先算你造謠惑眾的賬!”話音未落,
“破浪”清越龍吟,湛藍劍光如天河倒卷,直劈而下!好快的劍!好純粹的殺意!
我足尖點地,身形如風中柳絮,飄然后退。翠綠妖力凝成萬千柳葉,叮叮當當撞上劍光。
劍氣凌厲,柳葉柔韌。集市上空,藍綠光芒激烈碰撞,氣浪掀翻無數(shù)攤棚。“破浪”主攻,
陶清劍訣精妙,大開大合,每一劍都帶著劈山斷岳的威勢。我身法詭譎,柳葉時如利刃,
時如纏絲,專尋他劍勢轉(zhuǎn)換間的微末空隙。試探幾十招,我心頭暗驚。此子根基之扎實,
靈力之精純,百年罕見!難怪是公認的天驕。他似乎也察覺到我在喂招,劍勢一頓,
湛藍劍光倏然斂去。“為何散播謠言?”他收劍而立,氣息不亂,唯有眼神冷冽。
“真不是我?!蔽覕偸?,“那日山門,除我之外,你背后假山石縫里,
還藏了只驚呆的土撥鼠精,耳朵豎得比天高。你猜,是誰指使它聽的墻角?
”我拋出那幾個弟子密謀的留影石碎片:“有人想借謠言之刀,在秘境里要你的命,
順道奪你的‘破浪’。如何?合作一把?我取木心,你清門戶。
”陶清盯著碎片中三角眼怨毒的臉,沉默良久。他目光落在我因神識受損略顯蒼白的臉上。
“衡真秘境,三日后開啟?!彼D(zhuǎn)身,留下冷冰冰一句,“若敢耍花樣,
我手中的‘破浪’定把你削成燒火棍?!?--秘境入口,霞光萬道。各派弟子魚貫而入。
陶清一身清冷,踏入光門。無人察覺,他束發(fā)木簪上,悄然纏繞了一截嫩如新碧的柳枝。
“左邊岔路,三丈后右轉(zhuǎn),避開那團‘七日醉’瘴氣?!蔽业穆曇糁苯釉谒R海響起。
他步伐絲毫未亂,依言而行。目標明確,直奔秘境深處“幻心林”。雷擊木心,
正是這片龐大幻陣的陣眼。剛踏入林間迷霧,幾道身影便如鬼魅般圍了上來。
正是三角眼一伙。“陶師兄,好巧??!”三角眼皮笑肉不笑,“這幻心林兇險,
不如結(jié)伴而行?”“破浪”嗡鳴出鞘,懸于陶清身側(cè),劍鋒直指三角眼?!安槐?。
”陶清聲音平淡,“要動手,便快些?!薄翱裢?!”三角眼獰笑,“沒了元陽的廢物,
看你能狂到幾時!動手!”刀光劍影,符箓爆裂,瞬間將陶清淹沒!我附在柳簪上,
看得嘖嘖稱奇。陶清身形在圍攻中如穿花蝴蝶,“破浪”更是化作一道靈動無比的湛藍游龍。
劍光所指,必有一人慘嚎敗退。招式精妙絕倫,靈力運轉(zhuǎn)圓融無礙,穩(wěn)得可怕。不過半炷香,
地上已躺倒一片,哀嚎不斷。陶清收劍,白衣纖塵不染。他走到面如死灰的三角眼面前,
俯視著他。“劍道在心,不在口舌。”他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回去,好好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