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宴的耳光水晶吊燈的光芒落在锃亮的銀質餐具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暈。
桑寧端著最后一道清蒸鱸魚,手指被滾燙的瓷盤邊緣烙得生疼,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婆婆李鳳娟的六十壽宴,容不得半點差錯?!皨?,您嘗嘗,
這是寧寧特意去城南老字號買的鱸魚,現殺現做的,最是鮮嫩。
”周哲笑著將魚腹最肥美的一塊夾到李鳳娟碗里。李鳳娟眼皮都沒抬,
用筷子尖挑剔地撥弄了一下魚肉,鼻子里哼出一聲:“鮮嫩?我怎么瞧著火候老了,
魚肉都散了。桑寧啊,不是我說你,三年了,連條魚都蒸不好?我們周家娶媳婦,
總不能就圖個擺設吧?”席間瞬間安靜下來。桑寧臉上強撐的笑容僵住了,
指尖的灼痛仿佛順著血液蔓延到心口。她深吸一口氣重新強撐起討好的笑臉,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媽,我下次注意火候。”“下次?還有幾個下次?
”李鳳娟把筷子重重一放,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看向周哲,“阿哲啊,你看看,
你看看你媳婦這態度!媽過個生日,提點小意見都不行了?我這心口啊,堵得慌!
自從你娶了她,眼里哪還有我這個媽?我這把老骨頭,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她熟練地捂住了胸口,
又一次開始表演那套“被不孝兒媳氣病”的戲碼。一道道目光,有同情,有看戲,有責備,
像無形的針,扎在桑寧身上。她看向身邊的丈夫,這是她的依靠,
曾經發誓會一輩子對她好的那個人,她以為會是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暖光。
周哲低頭刷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上。聽到母親的哭訴,他才像剛回過神,
皺著眉頭,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輕飄飄的語氣開口:“行了媽,今天您生日,高興點。寧寧,
媽年紀大了,你多讓讓,別惹媽生氣。”他甚至沒看桑寧一眼,視線又落回了手機,
手指還在屏幕上劃著,“湯是有點咸,下次少放點鹽就是了。”“砰!
”桑寧仿佛聽到自己心口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那點微弱的希望,
被丈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讓讓”,徹底澆熄。委屈和酸楚洶涌地沖上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隱約嘗到一絲鐵銹的腥甜,勉強壓住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留下幾個月牙形的紅痕?!白屪??
”旁邊一個打扮時髦的遠房表妹捂著嘴笑,“表哥,你也太護著嫂子了吧?
大姨說幾句都不行?不過嫂子這湯是咸了點,我喝一口就得喝半杯水呢。
”那語氣里的揶揄是毫不掩飾。桑寧只覺得渾身冰冷,桌上精致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她卻感覺胃里像塞了一塊沉重的冰,又冷又硬。她麻木地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菜放進嘴里,
味同嚼蠟。三年了,這樣的場景重復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讓她忍讓,讓她道歉,
她是生養了他周哲的母親,要孝順,她把自己卑微到土里,去迎合這個家,
去換取那一點點可憐的、名為“家和萬事興”的假象。而周哲,永遠置身事外,
永遠都是“你讓讓她,她是我媽”。就在這時,周哲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桑寧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一條新微信,備注名隱約有些熟悉——蔓蔓。 【周哲,
下周的畫展,你會來的吧?我特意給你留了VIP邀請函。好久不見,很想和你聊聊。
】 周哲幾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機,指尖飛快地打字回復,
嘴角甚至不自覺地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那笑容,是桑寧從來沒有見過的。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桑寧的腳底板瞬間竄上頭頂。蔓蔓?蘇蔓!
那個周哲大學時愛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她回國了?
心臟突然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窒息。她猛地低下頭,
掩飾自己瞬間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翻涌的復雜情緒。周哲剛才對著手機那瞬間的溫柔,
比婆婆千百句刻薄的話加起來,更讓她心寒。宴會終于在一片虛假的祥和氣氛中結束。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桑寧麻木地收拾著殘局,碗碟碰撞發出清脆卻冰冷的聲響。
周哲扯了扯領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袄鬯懒?,今天媽也真是的,小題大做。
”他抱怨了一句,走過桑寧身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絲絨盒子,隨意地塞進桑寧手里,“喏,給你的。
今天你也辛苦了?!鄙庛读艘幌拢蜷_盒子。里面是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款式簡潔。
若是以前,她或許會感動。但此刻,看著這條項鏈,再聯想到剛才那條刺眼的微信,
她只覺得無比諷刺。這算什么?打了巴掌之后的甜棗?安撫她繼續做那個溫順隱忍的妻子?
“謝謝。”桑寧的聲音干澀,聽不出情緒。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戴上,只是合上蓋子,
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硌著皮膚。周哲似乎沒察覺她的異樣,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
他打了個哈欠,徑直走向臥室:“我先去洗澡,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的會。
”客廳里只剩下桑寧一個人,還有滿室的杯盤狼藉。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映在她空洞的眼里。她緩緩攤開手心,那條冰冷的項鏈靜靜躺著。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過,悄然備份了今天的監控。
微弱的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了一下,如同她心底最后一點微弱的、不甘熄滅的火苗。
“該結束了?!币粋€清晰而冰冷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不知道具體要結束什么,但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座名為“婚姻”的圍城,
她快要走到盡頭了。而那個叫蘇蔓的女人,或許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將項鏈盒子輕輕放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轉身走向那堆待洗的碗碟。
背影在巨大的玻璃窗映襯下,顯得異常單薄,卻又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倔強。
窗外的燈火依舊輝煌,卻照不進她此刻幽暗的心底。監控的紅點,在黑暗中無聲地亮著,
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也像一個蓄勢待發的武器。
2 寒夜里打不開的房門生日宴的壓抑氣息,似乎還彌漫在空曠的客廳里。
桑寧機械地擦著早已光潔的料理臺,水聲嘩嘩,卻沖不散心頭的窒悶。
那條鉑金項鏈被隨意地丟在島臺上,冰冷的金屬在燈光下反射著諷刺的光。
周哲早已洗漱完畢回了臥室。桑寧收拾完最后一只碗,指尖被冷水泡得發白麻木。
她走到落地窗前,外面是城市的萬家燈火,但是都與她無關。她拿出手機,
指尖停留在監控的界面上。生日宴后半程婆婆持續不斷的陰陽怪氣,周哲敷衍的“讓讓”,
甚至最后他對著蘇蔓微信時那抹轉瞬即逝的溫柔笑意,都被清晰地記錄了下來。
這就是她的婚姻。用委屈和隱忍砌成的圍城,而她的丈夫,是那個親手關上城門的人。
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席卷了她,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靈魂深處的倦怠。她需要休息,
需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哪怕只是暫時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公司項目組的緊急通知:【甲方臨時要求方案大調,明早九點前必須提交新框架,
所有人線上會議,立刻!】桑寧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工作,至少工作是她能掌控的領域,
是她不被“周太太”這個標簽完全吞噬的證明。她看了一眼緊閉的主臥門,
里面傳來周哲輕微的鼾聲。她沒有去打擾他,只是快速回房拿了筆記本電腦和必要文件,
然后輕手輕腳地下了樓,走進了樓下的書房——那里安靜,
至少能讓她暫時遠離這座名為家的牢籠。時間在鍵盤敲擊聲中流逝。
團隊的討論聲通過耳機傳來,桑寧強打精神,提出自己的修改思路,
聲音里慢慢地帶了些沙啞和鼻音。宴會廳的冷氣,心力交瘁后的疲憊,
還有心底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終于讓她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頭開始隱隱作痛,
喉嚨也干澀發緊。 她起身想倒些水,才發現水壺空空如也。廚房才有熱水。
她摸黑走向廚房,盡量不發出聲音。剛接好水燒上,寂靜中,
婆婆李鳳娟那間客房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李鳳娟穿著睡袍,站在門口陰影里,
眼神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桑寧和她手里的電腦包,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刻?。骸皢?,這都幾點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抱著個電腦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又在跟哪個野男人聊天呢?
”桑寧胃里一陣翻涌,是氣的,也是病的。她不想在此時此地與她再起沖突,
只想快點喝口水。“媽,是公司臨時有急事,需要加班改方案。”她的聲音滿是嘶啞無力。
“加班?哼,騙鬼呢!我看你就是躲清閑!白天裝模作樣,晚上就現原形了!
”李鳳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阿哲明天還要上班呢!你乒乒乓乓的,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點當老婆的本分都沒有!
我們周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尖銳的指責像針一樣扎進桑寧嗡嗡作響的腦袋。
她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太陽穴突突地跳,喉嚨的干痛加劇。她不想再聽一個字,
也無力爭辯。水壺發出尖銳的鳴叫,水開了。她迅速倒了一杯熱水,看也沒看李鳳娟,
抱著電腦包和滾燙的水杯,幾乎是逃也似的踉蹌著回到冰冷的書房。身體的警報在尖叫。
她知道自己肯定發燒了。強撐著灌下熱水,又吞了兩粒感冒藥,她裹緊外套,
繼續對著屏幕奮戰。身體一陣冷一陣熱,視線也開始模糊。團隊討論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水,
聽不真切。她只能憑借意志力,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終于,在天邊泛起一絲灰白時,
修改好的框架提交了。桑寧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在椅子里,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
頭痛欲裂,每一次呼吸都灼熱滾燙。她只想立刻躺下,哪怕只是在地板上。關掉電腦,
她扶著墻壁,腳步虛浮地走上樓。此刻,她急需一張可以躺下的床。
她扭動把手——紋絲不動。 她又試了一次,依然擰不動。 門被反鎖了。一股寒意,
比高燒更猛烈,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她幾乎是立刻明白了。剛才樓下的爭執,
婆婆那怨毒的眼神……這不是意外!這是李鳳娟對她“不馴服”的懲罰!
在她病得如此厲害的時候!“周哲!周哲!開門!”桑寧用盡最后力氣拍打著厚重的實木門,
手掌拍得生疼,嘶啞的喊聲在死寂的樓道里顯得微弱而絕望。別墅的隔音太好了。沒有回應。
只有冰冷的門板傳遞著無情的拒絕。手機!桑寧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找到周哲的號碼,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撥了過去。漫長的等待音,
每一聲都敲在她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終于,接通了。 “喂?
”周哲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模糊而不耐煩。
開門…門被反鎖了…我進不去…我好難受…發燒了…渾身都疼…”桑寧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班??”周哲似乎還沒完全清醒,反應了幾秒,
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被打擾的煩躁,“怎么又被鎖外面了?你不會去找鑰匙嗎?
”他下意識不愿意起來開門。“不是…我沒有…鑰匙被媽收了…”桑寧的眼淚洶涌而出,
混合著冷汗,冰涼地滑過滾燙的臉頰。被至親之人拒絕的冰冷,比夜風更刺骨。忽然,
隔壁清晰地傳來了李鳳娟不滿的咒罵聲:“大半夜的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活了!
準是又出去野了才回來!別理她!”然后,周哲的聲音再次傳來,
帶著一種息事寧人的、甚至有些責備的口吻:“寧寧,你怎么又這么晚回來?媽年紀大了,
睡得早,可能是不小心把鑰匙收了吧?你看你,又把自己弄病了。這樣,
你先在書房里湊合一晚?書房里不是有空調嗎?開暖風,別凍著。明天一早我就給你開門。
媽心臟不好,剛睡著,就別惹他生氣了,行嗎?”桑寧握著手機,僵立在冰冷的晨風里。
書房里開暖風?他不知道書房的空調壞了嗎?還是被她媽弄壞的。湊合一晚?有床有被嗎?
他輕飄飄的話語,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
徹底割斷了她心中最后一絲名為“夫妻情分”的繩索。他關心的是他母親的心臟,
是她“又晚歸”的“不懂事”,是她“又把自己弄病”的“不小心”,
唯獨不是此刻被反鎖在門外、發著高燒、搖搖欲墜的妻子!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徹底的荒謬感淹沒了她。她甚至失去了爭辯的力氣。喉嚨堵得厲害,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沉重壓抑的喘息?!昂昧撕昧?,就這么說定了。你也別鬧脾氣了,
趕緊去書房里暖和著。明天再說。”周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霸琰c休息,
掛了?!薄班健健健泵σ羰菈嚎羼橊劦淖詈笠桓静荨I幬罩鴿L燙的手機,
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站在緊閉的、冰冷的房門前。最后一點微弱的火星徹底熄滅。
她終于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個所謂的“家”里,
她永遠都是那個可以被隨意犧牲、被輕描淡寫打發的“外人”。而她的丈夫,
是那個遞刀的人。她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幾乎是爬回了冰冷的書房。她蜷縮在座椅上,
意識在高熱的熔爐和絕望的冰窖中沉浮。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徹底墜入黑暗之前,
她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摸索著點開了手機屏幕。黑暗中,那點熟悉的、微弱的攝像紅光,
再次倔強地亮了起來。它記錄著這個寒夜的徹底背叛,也無聲地宣告著——某些東西,
已經死了。3 白月光與舊時光的陰影刺鼻的消毒水味將桑寧從混沌中強行拽出。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單調的白色天花板。手臂上扎著輸液針,
冰涼的藥液正一點點注入她灼熱的血管?!靶蚜??”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桑寧微微側頭,
看到好友兼同事林薇坐在床邊,正削著一個蘋果,臉上滿是擔憂?!案杏X怎么樣?
你嚇死我了!早上打你電話一直關機,找到你家,周哲說你昨晚在公司通宵沒回,
我直覺不對,跑去書房才看見你已經燒得人事不省了!再晚點送醫院,后果不堪設想!
”林薇的語氣帶著后怕和憤怒。桑寧張了張嘴,喉嚨撕裂般疼痛,發不出聲音。
林薇趕緊用棉簽蘸了水潤濕她干裂的嘴唇?!皠e說話,醫生說你急性肺炎,高燒40度,
再晚點真危險了。”林薇心疼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壓低聲音,“周哲和他媽呢?
你病成這樣,他們人呢?”桑寧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緩緩搖了搖頭。
心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痛了。還能指望什么呢?指望那個讓她在書房里“湊合一晚”的丈夫?
還是指望那個親手將她鎖在門外的婆婆?她只覺得無比諷刺。林薇看著她這副樣子,
氣得眼眶發紅:“寧寧,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看看他們把你糟蹋成什么樣了?
那個家就是個吃人的魔窟!周哲那個混蛋,他就是個媽寶男,你那個惡毒婆婆更是人間惡魔,
根本不配……”“薇薇…”桑寧終于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打斷了她,
“別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彼]上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林薇嘆了口氣,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是徒勞,
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好,我不說了。你好好休息,我在這兒陪你?!鄙帥]有再說話。
身體沉得像灌了鉛,意識卻異常清醒。黑暗房間里的絕望冰冷,
周哲電話里輕描淡寫的“湊合一晚”,
婆婆李鳳娟刻薄的指責和反鎖的門……還有生日宴上那條冰冷的鉑金項鏈,
周哲對著“蔓蔓”微信時那抹溫柔的笑意……無數碎片在腦海中翻騰、碰撞,
最終匯聚成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認知:她這三年,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住院三天,
周哲只來過一次。是在林薇強烈要求下,
甚至帶了點威脅(暗示要找他領導“聊聊”家庭狀況),他才不情不愿地在傍晚露了個面。
他提著個果籃,站在病房門口,神情有些不自在,甚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
“感覺好點沒?”他走進來,將果籃隨意放在床頭柜上,眼神飄忽,沒有看桑寧的眼睛,
“公司最近有個大項目,特別忙。媽那邊…你也知道,她身體也不太好,需要人照顧。
”桑寧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她什么也沒問,
比如他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病的,知不知道他媽做了什么。她的沉默讓周哲更加不自在。
“那個…醫藥費你別擔心,我付過了。”周哲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好好養病,需要什么讓林薇告訴我。我…我先回去了,還有個視頻會議。
”他像是急于逃離這個空間,匆匆交代幾句,甚至沒等桑寧回應,就轉身快步離開了病房,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林薇氣得差點把果籃砸出去:“他這是什么態度???桑寧,你看看他!
他心里根本就沒有你!”桑寧卻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空洞的笑。是啊,
他心里沒有她。這個認知,在經歷了被反鎖門外的寒夜后,已經像烙印一樣刻進了她的骨髓。
她疲憊地閉上眼:“薇薇,我想出院了?!绷洲鞭植贿^她,
加上桑寧堅持自己已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醫生同意了她出院。林薇不放心,
堅持把桑寧接到了自己的小公寓暫住幾天。離開醫院那天,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桑寧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竟有種恍如隔世、重見天日的感覺。
那個冰冷的“家”,她暫時不想回去,也害怕回去。在公寓休養的日子里,桑寧異常沉默。
她按時吃藥,吃飯,睡覺,像一具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但林薇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桑寧的眼神深處,那點曾經因為愛而生的柔軟和光亮徹底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堅硬的平靜。她不再提起周哲,也不再提起那個家。
這天下午,桑寧靠在陽臺的躺椅上,看著樓下花園里嬉戲的孩子,眼神放空。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周哲發來的信息,語氣是罕見的溫和,甚至帶著點討好: 【寧寧,
身體好些了嗎?什么時候回家?媽…媽這兩天念叨你了。】 桑寧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條信息,
手指懸在屏幕上,卻一個字也不想回。念叨她?是念叨怎么繼續折磨她吧。緊接著,
又一條信息跳出來,來自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桑小姐您好,冒昧打擾。我是蘇蔓。
下周六下午三點,我在‘云境’畫廊有個小型開幕酒會,誠摯邀請您和您先生周哲一同蒞臨。
久聞您對藝術頗有見地,希望能有機會交流。期待您的光臨?!?文字優雅得體,落落大方。
后面附上了電子邀請函的鏈接。蘇蔓。 這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針,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桑寧強行維持的平靜。生日宴上周哲對著這個名字露出的溫柔笑意,
瞬間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與那個寒夜里他冰冷的“湊合一晚”形成殘酷的對比。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捂著嘴,沖進洗手間干嘔起來。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邀請她和周哲?多么諷刺!多么高高在上的姿態!
仿佛她桑寧只是周哲身邊一個無足輕重的附屬品,一個需要被“通知”的擺設!
她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冰冷的女人。
鏡中人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丶??好啊。她倒要看看,這個“家”,
這個“丈夫”,還有那個即將登場的“白月光”,還能給她帶來怎樣的“驚喜”?
她擦掉嘴角的水漬,眼神銳利如刀。那個在黑暗中無聲亮起的攝像頭紅點,
仿佛又在心底閃爍起來。她拿起手機,給周哲回了信息,
只有簡單冰冷的兩個字: 【明天回。】是該回去看看了??纯催@出荒唐的婚姻鬧劇,
還能上演怎樣精彩的續集。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只會隱忍哭泣的觀眾。她要做那個,
在落幕前,親手撕碎所有虛偽假象的人。一股壓抑已久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在她冰冷的血液里悄然涌動。4 畫廊里的審判回到那個熟悉又冰冷的“家”,
空氣里似乎都凝固著無形的壓力。婆婆李鳳娟坐在客廳沙發上,正悠閑地涂著指甲油,
鮮紅的顏色極為刺目。看到桑寧進來,她眼皮都沒抬,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喲,
還知道回來?。窟@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在別人家住了幾天,骨頭都輕了吧?
”桑寧沒有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徑直上樓。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打開臥室門,一股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里一切如舊,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也仿佛她的存在從未在這里留下任何痕跡。周哲的衣物散落在椅子上,
床頭柜上還放著他常用的腕表。她放下簡單的行李,走到窗邊。樓下花園里,
李鳳娟正拉著路過的鄰居阿姨,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進二樓窗戶: “……哎,
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媳婦啊,嬌氣得很!生點小病就鬧脾氣住到外面去,幾天不著家!
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我們家阿哲多好的孩子,工作又忙,還得操心她!
真是前世欠了她的……” 鄰居阿姨尷尬地應和著,眼神不時瞟向二樓窗戶。
桑寧面無表情地拉上了窗簾,將那令人作嘔的表演隔絕在外。她走到梳妝臺前,
看著鏡中蒼白憔悴的自己。住院和這幾天的休養并未完全恢復她的元氣,
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見,嘴唇也失了血色。但那雙眼睛,卻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脆弱,
只剩下一種近乎淬煉過的、冰冷的平靜。她拉開抽屜,拿出那條被冷落的鉑金項鏈。
冰涼的金屬貼在掌心。她想起生日宴上,周哲送出它時那敷衍的態度,
還有他當時對著“蔓蔓”微信露出的笑意。項鏈的冰冷似乎順著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明天下午三點,“云境”畫廊。蘇蔓的邀請函像一道無聲的戰書。桑寧深吸一口氣,
拿起手機,點開那個電子邀請函。精致的頁面設計,優雅的藝術品圖片,
還有蘇蔓作為主理人的簡介照片——知性、美麗,帶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雅。
照片上的她,頸間戴著一條項鏈,款式……桑寧瞳孔微縮,將圖片放大。
是和她手中這條幾乎一模一樣的鉑金項鏈! 只是蘇蔓那條,吊墜似乎更精致一些。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再次翻涌而上。桑寧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項鏈,堅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原來如此!原來周哲送她的,不過是他精心為白月光挑選禮物的……邊角料?
一個連敷衍都算不上的、隨手打發的替代品?恥辱感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將那條項鏈狠狠攥在手心,仿佛要將它捏碎!但最終,
她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手。項鏈掉落在梳妝臺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冰冷如刀。好,很好。周哲,李鳳娟,
還有那位高高在上的蘇蔓小姐。她倒要看看,明天這場戲,你們打算怎么演?而她桑寧,
又該如何在這精心布置的舞臺上,為自己討回一點點……不,是徹底地,劃上一個句號。
第二天下午,桑寧換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沒有多余的裝飾,
只有耳垂上戴著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釘。蒼白的臉色被淡妝遮掩,唇上涂了正紅色的口紅,
襯得她氣場凌厲,眼神銳利。她刻意沒有戴那條項鏈。周哲看到她這身打扮,明顯愣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又被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取代?!霸趺创┻@么正式?
就是個畫廊酒會而已?!彼读顺蹲约红偬男蓍e西裝,似乎覺得桑寧過于鄭重其事,
讓他有些不自在。“第一次見蘇小姐,總不好失禮?!鄙幷Z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周哲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只含糊道:“嗯…走吧,別遲到了。
”一路上,車內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周哲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
桑寧則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中一片冷寂?!霸凭场碑嬂茸湓诔鞘行落J的藝術區,
鬧中取靜,設計感極強。純白色的建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口已經停了不少名車,
衣著光鮮的男女三三兩兩地步入其中??諝庵酗h蕩著悠揚的古典樂和香檳的微醺氣息。
桑寧和周哲剛走進大門,立刻有侍者上前指引。寬敞明亮的展廳里,懸掛著風格各異的畫作,
燈光柔和地打在藝術品上,營造出高雅的藝術氛圍。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桑寧的目光快速掃過人群,很快定格在不遠處被幾位男士簇擁著交談的女人身上。蘇蔓。
真人比照片上更有氣質。一襲煙灰色的真絲長裙,勾勒出曼妙身姿,
頸間那條精致的鉑金項鏈在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澤。她言笑晏晏,
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與魅力,仿佛天生就該是人群的焦點。周哲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帶著一種桑寧從未見過的熱切和緊張。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臉上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奥?!
”他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溫柔和欣喜。蘇蔓聞聲轉過頭,看到周哲,
臉上綻放出恰到好處的驚喜笑容:“周哲!你來了!”她的目光掠過周哲,
落在了他身后的桑寧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了然,隨即換上無懈可擊的社交笑容,
“這位就是桑小姐吧?果然氣質出眾。歡迎光臨?!薄疤K小姐過獎。”桑寧微微頷首,
語氣不卑不亢,目光平靜地迎上蘇蔓的打量。她清晰地看到,
蘇蔓的目光在她空蕩蕩的頸間停留了一瞬,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
“桑小姐對藝術也有研究嗎?聽說你也是做設計的?”蘇蔓微笑著,
試圖將話題引到桑寧身上,眼神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探究。桑寧正要開口,
一個尖銳刻薄、與這高雅環境格格不入的聲音驟然響起,
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劃破了和諧的樂章:“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狐貍精!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只見婆婆李鳳娟不知何時竟然也出現在了畫廊!
她穿著一身大紅大紫的印花旗袍,臉上涂著厚厚的粉,顯得格外突兀。
她氣勢洶洶地撥開人群,徑直沖到蘇蔓面前,手指幾乎要戳到蘇蔓的臉上,
唾沫橫飛:“好啊!你個不要臉的小賤蹄子!勾引我兒子不夠,
還敢開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招搖撞騙!擺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傷風敗俗!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當年就勾得我兒子魂不守舍,現在回來又想干什么?
破壞我兒子家庭是不是?我告訴你,有我這個媽在,你休想得逞!我們周家,
絕不要你這種不三不四的……”李鳳娟的聲音又尖又利,如同魔音穿腦,
瞬間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
驚愕、鄙夷、看戲、厭惡……各種視線聚焦在這個撒潑的老婦人身上。
蘇蔓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血色瞬間褪去,眼中滿是震驚和難堪。
她顯然沒料到會遭遇如此赤裸裸的羞辱。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
周哲的臉色在母親出現的那一刻就變得鐵青,尤其是在聽到母親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后,
他的額角青筋暴起,眼神陰沉得可怕。他猛地一步上前,動作快得驚人。桑寧站在人群外圍,
像個冷靜的旁觀者。她沒有上前,也沒有阻止,只是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在無人注意的角落,
她的手不經意的碰了一下珍珠耳環,在按下了手機側面的某個按鍵。一點微弱的紅光,
在衣袋深處,無聲地亮起。 像一只蟄伏的、冰冷的眼睛,開始忠實地記錄眼前的一切。
她的心跳平穩,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在周哲和婆婆身上。好戲,才剛剛開場。
她倒要看看,她這位“懦弱”的丈夫,面對他母親對他“心愛”白月光的侮辱,會作何反應?
他是否還會像過去三年那樣,輕飄飄地說一句:“媽,少說兩句”?或者,
他會展現出她從未見過的另一面?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暴怒的李鳳娟和臉色陰鷙的周哲身上。
蘇蔓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暴沖擊得搖搖欲墜,臉色慘白,求助似的看向周哲。
桑寧口袋里的攝像鍵,無聲地閃爍著紅光。審判的時刻終將到來。
5 心死與利刃出鞘周哲的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種桑寧從未見過的、近乎兇狠的力道。
一把抓住李鳳娟指向蘇蔓的手臂,不是拉開,而是像鐵鉗般死死攥住,力道之大,
讓李鳳娟痛呼出聲?!皨專 ?周哲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淬了冰的刀刃,
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議論聲,“立刻!給我閉嘴!
向蘇小姐道歉!馬上!”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母親,
那目光里沒有一絲平日的猶豫、閃躲或無奈,只有冰冷的命令和毫不掩飾的暴怒。
李鳳娟顯然被兒子這副從未有過的可怕模樣徹底震住了。她囂張的氣焰像被瞬間抽空的氣球,
癟了下去。她嘴唇哆嗦著,看著兒子眼中那陌生的、讓她心頭發怵的寒意,
在兒子可怕眼神的逼視下,竟真的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囁嚅著轉向臉色慘白的蘇蔓:“……對…對不起……”聲音含糊不清,帶著屈辱和不甘。
“大聲點!說清楚!” 周哲厲聲催促,語氣里沒有絲毫母子情分,只有不容置疑的強硬。
他的手臂肌肉緊繃,仿佛李鳳娟若不照做,他下一秒就能將她拖出去。李鳳娟渾身一抖,
被這從未體驗過的來自兒子的暴怒徹底擊垮了心理防線,幾乎是尖著嗓子喊出來:“蘇小姐!
對…對不起!是我胡說八道!” 眼淚混著眼角的皺紋流下來,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
亦或是純粹的屈辱。周哲這才猛地松開手,仿佛扔掉一件令人厭惡的垃圾。他轉向蘇蔓時,
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換上了帶著深切歉意和無比溫柔的深情,
那變臉的速度快得令人心寒:“蔓蔓,實在對不起!我媽她年紀大了,老糊涂了,口不擇言!
嚇到你了,我代她向你鄭重道歉!這里的損失,還有你的精神損失,我全權負責!
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賠罪!”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輕柔得能滴出水來,
與剛才面對母親時的兇狠判若兩人。蘇蔓驚魂未定,臉色依舊蒼白,
但看著周哲如此維護自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隨即化為委屈和依賴,輕輕點了點頭,
聲音微顫:“沒…沒關系,周哲,謝謝你?!?她順勢微微靠向周哲,
尋求庇護的姿態顯而易見。人群外圍,桑寧口袋里的手機,無聲地、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切。
她的指尖隔著布料,能感受到那微弱紅光的跳動,像她此刻冰冷心臟的最后一點搏動。
原來如此。 他不是不能強硬,不是不懂反抗,不是不會保護。 他只是,
不愿意為了她桑寧這樣做。這殘酷的真相,比李鳳娟千百句辱罵更鋒利,
比寒夜打不開的房門更冰冷,瞬間打碎了桑寧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三年婚姻里所有的委屈、隱忍、自我安慰、為他找的“懦弱”借口,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
她看著周哲小心翼翼維護蘇蔓的樣子,看著蘇蔓依偎在他身邊的畫面,
只覺得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毀滅性的諷刺感將她淹沒。心口那個巨大的空洞,
此刻灌滿了呼嘯的寒風。沒有預想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冷得她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手從口袋里抽出來。指尖冰涼,
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徹底解脫后的、近乎虛脫的平靜。
她不再看那對“璧人”,也不再看那不知何時眼神怨毒地剜著她的李鳳娟。她挺直了脊背,
像一株在風暴中終于站定的青竹,無視周圍投來的各種探究、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轉身,
一步一步,無比清晰、無比堅定地,朝著畫廊的出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發出清脆、穩定、帶著某種決絕韻律的聲響,蓋過了身后的竊竊私語和尚未平息的騷動。
周哲安撫好蘇蔓,一抬眼,正好看到桑寧那挺直而孤絕的背影消失在畫廊門口的光影里。
那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仿佛要徹底斬斷與這里、與他的一切聯系!
一股莫名的心慌瞬間攫住了他,比剛才母親鬧事更讓他不安。他下意識地就想追出去。
“周哲!” 蘇蔓帶著哭腔的輕喚拉住了他,她柔弱地靠著他,臉色依舊蒼白,
“我…我有點不舒服,你能先送我回去嗎?
這里…”她環視了一下狼藉的場面和指指點點的目光,眼中滿是難堪和脆弱。
周哲的腳步頓住了。他看了一眼蘇蔓楚楚可憐的樣子,又看了看門口桑寧消失的方向,
煩躁和那點心慌被眼前更“緊急”的狀況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著溫柔:“好,
蔓蔓,我先送你回去。這里我會讓人來處理?!?他扶著蘇蔓,
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匆匆離去,
再沒有看那個為他操勞了一輩子需要所有人忍讓孝順的母親李鳳娟一眼。桑寧沒有打車。
她沿著藝術區安靜的街道走著。深秋的風帶著寒意,吹拂著她裸露的脖頸,
卻吹不散她心底那層厚重的冰殼。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過往三年破碎的記憶上。
回到那個冰冷的別墅時,天已經擦黑。出乎意料,周哲竟然比她先一步回來了。
客廳里沒開大燈,只有壁燈散發著昏黃的光。他坐在沙發上,領帶扯得歪斜,臉色陰沉,
面前的煙灰缸里摁滅了好幾個煙頭。顯然,送完蘇蔓,他心情并不好。聽到開門聲,
他抬起頭,看到桑寧,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煩躁,有心虛,
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去哪了?”他先發制人,語氣帶著質問,
“一聲不響就走了?你知道今天多丟人嗎?媽她……”“周哲?!鄙幋驍嗔怂?,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一潭死水。她走到客廳中央,沒有坐下,就那樣站著,
居高臨下地看著沙發上的男人?;椟S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讓她本就冰冷的眼神更顯銳利。周哲被她這眼神看得莫名心頭發毛,
那種不安感再次襲來:“你…你怎么了?”桑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只是緩緩地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折疊整齊的A4紙。
紙張的邊緣被她的手指捏得有些發皺,
卻無損上面那行加粗的標題——《離婚協議書》她將協議書輕輕放在周哲面前的玻璃茶幾上。
紙張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異常清晰?!昂炞职?。”桑寧的聲音依舊平靜,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重量,“明天早上九點,我們去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