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過這種時候?凌晨三點,還站在路邊等一單十幾塊的外賣,
身后是從不吭聲的出租屋,手機上閃著欠費通知,父母催你回家的語音一個沒回。
你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還撐著,但你知道,趴下了,就真的完了。我撐著,
不是因為我命硬,是因為我怕再沒人替我撐了。1 寒風中的抉擇今天的風,比往常更涼些。
我站在路口,左手拎著剛剛送完的外賣空袋,右手拿著手機刷新訂單界面,
屏幕上顯示“當前無新單,請稍等”。身旁是一家剛開門的小飯館,
店主懶洋洋地把餐車拖出來,掃了我一眼,沒說話。我笑了笑,點頭致意。他沒回應。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五個單,也是最后一個了。時間是上午十點半,
別的外賣員正摩拳擦掌準備午高峰,我卻已經在心里盤算,
要不要接下廠里那份裝卸工的日結。一單三十塊,一趟來回三小時,純體力活。我咬咬牙,
還是點開那個熟悉的微信群:“老張,我能去廠里干不?今天還有人要嗎?”一分鐘后,
他回了:“你來晚了,今天滿了。明天早點問。”我靠著電動車坐下,手機電量只剩下6%,
銀行卡余額890元。再少一點,就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叫李重,24歲,中專畢業,
來這座城市第四年。外賣送了兩年,進廠干了一年,后來因為一次工傷被辭退,
從那以后就一直在城市的縫隙里混。每次回頭看,
總覺得那條辭退通知書就是我命運的分界線。一個人沒了方向,不會馬上倒下。
但會慢慢爛掉。我低頭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醫院那邊今天要繳第二筆治療費,
我父親在鎮上的衛生院住著,說是高血壓突然引發腦供血不足,還在輸液。
我媽每天打三個電話,問我錢湊得怎么樣了。我回得越來越少,她也越來越沉默。
我也想回家,可回家做什么?上個月回去一趟,親戚聚會時,
有人故意當著全桌人面問我:“重子啊,聽說你現在送外賣一個月也掙六七千呢?
咋還不找對象啊?”我端著碗不說話,有人笑:“他那叫掙六七千?
刨去電瓶、罰款、平臺抽成,還能剩多少?”我爸看我臉色不對,
想替我圓一下:“他還年輕呢,這兩年累點,能攢錢。”那人撇撇嘴:“是啊,咱都年輕過,
可咱年輕的時候,可沒一直當送餐員。”我當時想說話,可我張不開嘴。我低著頭吃飯,
眼淚掉在米飯上。真咸。這就是我現在的人生。我把手機收起來,站起身,
準備騎車去醫院交錢。剛發動電動車,手機震了一下。我低頭一看,是微信消息。
“你愿意回來試一次嗎?”備注是“劉峰”。我心頭一緊。
他是我第一份正式工作的車間老同事,比我大五歲,那時候我剛從老家來,被他帶著學維修,
干了一年多。他確實教了我很多,可后來,他卷走了我好幾個月的提成,
說是幫我壓著交保險,最后他直接走人,我的錢也沒了。我去問公司,
人事說那不是正式合同,拿不回來。我打他電話,他說:“年輕人,要學會吃虧。
”那句“吃虧”我記了三年。現在,他主動聯系我。什么意思?我猶豫了十秒,
回了一句:“見面說?”他發了地址:南城區汽配市場,下午三點。我看了看時間,
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但還是調轉車頭,往那邊騎去。天更熱了,風吹在臉上,像針扎一樣。
我知道自己不是撐不起,是沒人教我該怎么起。現在有人開口了,哪怕是那個人,
我也得去看看。手機屏幕反光里,我看到自己憔悴的臉,眼神發直。我在想:這次,
是不是又要被坑一次。還是,真的能翻個身?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一件事——要是我今天不去了,明天我可能連車都保不住。
2 重逢的陷阱汽配市場在城南,靠近舊貨交易區,雜亂無章,
一年四季都有油污味和金屬焦糊味混著。下午三點,陽光正毒,我騎車穿過狹窄的巷道,
在一個掛著“騰達汽修”招牌的小門前停下。門半掩著,一輛被拆了半邊的捷達停在院里,
幾根鋼管隨意靠在墻上,工具扔了一地,像剛被人翻過。我猶豫了一下,伸手敲門。沒人應。
我推門進去,穿過油漬斑斑的修理區,看見劉峰坐在里屋的辦公桌后,點著煙,
表情說不上笑也說不上冷淡。他沒變多少,頭發稀了些,眼角的褶子更深。
只是整個人看起來更“穩”,像一塊壓在某種位置上很久沒動的石頭。“來了。
”他吐出一口煙,“坐吧。”我沒動:“你找我,是想說什么?”他笑了一下:“重子,
你還記得你剛來那年嗎?你一個人住集裝箱宿舍,冬天洗冷水臉,手都凍得流血。”我點頭,
不說話。“你那時候挺能吃苦的,我就知道,你以后能成。”“別繞了。”我看著他,
“你卷走我那幾個月提成的事,你以為我忘了?”他收了笑容,
把煙按進煙灰缸里:“我當時確實有錯,我那時候想單干,缺資金,拿了不該拿的錢。
也知道你記仇。可現在我能彌補。”“你想怎么彌補?
”他往后靠了靠:“騰達現在規模不大,但活穩定,我打算開一條新的快修線,
單獨成立一個小組,你來帶,我出場地出啟動資金,利潤四六分,你六我四。
”我一愣:“你讓我帶?”“你懂技術,也懂流程,現在又缺個機會。我覺得你是最合適的。
”他停頓了兩秒,又加了一句,“當然,也是給你個臺階。”我笑了。“你找我,
是因為你沒人用了吧?”他不否認:“干活的不好找,肯吃苦的更不好找。
你是我見過最耐揍的人。”我沒立即答應。我不知道他是真心合作,還是又想利用我。
但我清楚一點——現在我確實需要一個臺階。他又遞過來一份簡易的合作合同,只有兩頁紙,
上頭甚至還有幾個拼寫錯誤。顯然這不是專業律師起草的東西。我翻了翻,
最后一頁的簽字處空著。“你是第一個看到這合同的人。”“你就不怕我拿了機會,走人?
”“你有這能耐,說明我看對了人。”我沒立刻簽,我說:“我要試三天,試成了,合同簽。
”他點頭:“可以。明天早上八點來,先試一臺寶馬。”我站起來,準備離開。
他叫住我:“重子。”我回頭。“你別總盯著人坑你那點事看,有時候機會也藏在陷阱里,
就看你敢不敢下去撿。”我沒回答,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騎回家的路上,
我腦子一團亂。那紙合同、他那張臉、還有他說的“你是第一個看到的”這句話,
一直在我腦子里打轉。夜里,我躺在床上睡不著。手機只有兩格電,我盯著天花板,
想著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里,我被公司辭退,拖著箱子站在車站,兜里只剩四十七塊錢。
那晚我沒哭,今天也不會。我不是完全信劉峰,但我信一個邏輯——在你什么都沒有的時候,
所有的機會都值得冒一次險。第二天早上七點半,我準時到了汽修廠。他早就在那,
車停好了,工具擺了一桌。那輛寶馬是客戶剛送來的,說變速箱有異響,要當天處理。
我鉆進車底檢查,不到十五分鐘就找出問題——一個老舊膠套松脫,震動傳導加劇,
沒到換變速箱的程度。“換個加強型就行。”我站起來,看著劉峰,“你要是聽我意見,
客戶能省七千,你也能多留個回頭客。”劉峰點頭:“你干你的,我不插手。
”我彎腰修車的時候,有種久違的熟悉感。油污味、機器聲、手掌摩擦金屬的細碎刺痛,
全都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又能把命運握住一點點了。修完車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
客戶試車完滿意地拍拍我肩:“這手藝不賴,效率高,人也實在。”我說不出話來,
只是點頭笑了笑。晚上我拿到了當天的分成,兩百八十元,是我這周最多的一天收入。
吃飯的時候,劉峰走過來:“明天繼續,后天我給你接兩個大客戶。”我沒應,
只是低頭把飯吃完。走出店門口,我看到對街的樓上掛著一條橫幅:“創誠汽修新張,
進店免工時費。”我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創誠,是我之前打工的地方,
也是劉峰當年卷錢跑路的地方。他為什么現在要和創誠對著干?他到底要做什么?我轉過身,
重新看了一眼騰達汽修那塊舊得掉漆的牌子,忽然覺得這里不像是合作場所,
更像是戰場前沿。我這一次,又到底站在誰的手里?3 暗夜修理師騰達汽修的白天和夜晚,
是兩副面孔。白天車來人往,喇叭聲、切割聲、客戶爭執聲此起彼伏。到了晚上八點以后,
卷閘門一拉,燈光一關,街道像死了一樣安靜。可我知道,這地方的夜,
才是真正開工的時候。
劉峰安排我帶的“夜修組”是騰達最近才推的新業務——夜里上門快修,
主打急單、高價、少量。客戶大多是開出租、跑物流的司機,白天沒空,晚上出了問題,
就靠我們這種人解決。說白了,就是撿別人不肯干、看不上的臟活。第一晚出單,
是一輛半夜在高架上拋錨的輕卡。客戶急著明天一早送貨,平臺推送給了我們。
我拎著工具箱坐上摩托車,帶著小徒弟阿烈出發,十點半,穿著反光馬甲走上高架。
風大得像刀子,呼啦啦的卡車一輛接一輛從身邊轟過去。我鉆進車底檢查線路,
阿烈在一邊照著手電,一句話都不敢說。“怕?”我問。他咽了口唾沫:“有點。
”“我第一次干這種活,也怕。但我后來發現,怕也沒用。你只要修不好,他照樣罵你。
你修好了,就有人記得你。”半個小時后,車修好。客戶遞給我兩百塊現金,又塞了包煙,
說:“兄弟,靠你們這種人,真不容易。”我收下錢,帶著阿烈回程。
摩托車穿過深夜的主干道,空蕩蕩的城市像個隨時會塌的舞臺。我心里卻莫名踏實。
這是這幾個月第一次,感覺自己不是在混日子,而是在往上爬。第二天一早,
我把前一晚的數據整理給劉峰。客戶好評,維修有效,利潤還算可觀。
他看完點點頭:“照這個節奏,下周你帶兩條線,我準備再招兩個人給你。
”我盯著他看了一眼:“你要這么快擴?”“現在市場就這個窗口期,
等別人反應過來就來不及了。”他拍了拍我肩膀,“機會這東西,不是等來的,
是咬著牙搶下來的。”我沒有馬上回話,只是把文件收起。
心里卻閃過一個念頭:他到底急什么?他在賭什么?可我沒時間細想。下午,
一個老客戶電話打過來,說在創誠那邊裝的副廠零件不到三個月就壞了,想讓我幫忙看看。
我本不想接,但他語氣很急,說這車是準備拿去轉賣的,明天早上要交車,
出了問題就砸了名聲。我拎著工具趕過去,在小區地下車庫里看到那輛銀灰色帕薩特,
一眼就認出那零件是劉峰以前經常進的便宜貨。副廠冒充原裝,拿不懂車的人當傻子糊弄。
我一邊拆一邊罵:“就這也能賣原價?也不怕死在路上。
”客戶苦笑:“現在誰還看良心做事啊?能賺一票是一票。”我沒接話,把那副廠件拆下來,
拍照,存檔,編號。干完活后我沒急著走,而是發了一條消息給一個人:王師傅。
他是我當年在汽修廠里認識的老師傅,經驗老道,
也是唯一一個在我出事后還愿意聯系我的人。“你還在收賬本證據?”他回我一句。“嗯。
我想知道劉峰這兩年到底做了什么。”“他越急,就越說明他有把柄藏不住了。你別急,
再等等。”我看著手機屏幕,指尖發緊。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是警察,
也不是正義的使者。但我想知道,三年前我吃的那個虧,是不是只是他試水的一個起點。
我不怕翻舊賬,我怕的是,我連賬都不懂怎么看,就又被人賣一回。晚上回到宿舍,
阿烈正抱著一本書看。他是那種沉默寡言但眼里有光的年輕人,才剛十九歲,
家里窮得叮當響,聽說是逃學出來打工的。“你讀什么?”我問。“看電路圖的基礎知識,
昨天你說那一塊我聽不太懂。”他說。我一愣,點了點頭:“好,好得很。
”這個城市最讓人心碎的地方不是你窮,而是你窮得很努力,別人還是不拿你當回事。
但我們這種人,也不是等著誰給臉才活著的。周五下午,
劉峰把我喊進辦公室:“你準備一下,下周起夜修提速,我要你一人帶三人,組成小隊。
”“你是要分攤風險,還是想讓我們當你擋箭牌?”他看著我:“你想多了。
”“我可不是三年前那個啥都不懂的小工。”他站起身:“那你想怎么樣?
”我看著他笑了笑:“我現在什么都不想,我就想看你急不急。
”他瞇了瞇眼:“你要玩心眼,別怪我翻臉。”“你要玩心眼,我比你狠得早。
”我們之間的空氣像膠水一樣凝住,辦公室外面,兩個客戶正在為工時費吵得不可開交,
聲音穿過玻璃門,像針扎在人耳朵上。我走出辦公室,站在陽臺邊抽煙,
看著樓下創誠汽修門前剛剛貼上的紅布條——“本月保養套餐限時五折,贈送清洗劑。
”我突然明白劉峰的急,是因為創誠的動作快到了他底線。可這場仗,他到底是想贏市場,
還是想贏他自己那點沒人知道的過去?我抽完一支煙,手機響了。是王師傅。
“那張當年事故照片,我找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4 真相的較量照片是晚上八點發過來的,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畫質很差,
但還是能清楚看出,那是一輛車子在車間撞壞升降臺之后翻倒在角落,旁邊站著三個男人。
我認得其中一個,穿著藍色工服,戴著破手套,正低頭檢查現場,那是我爸。
這就是三年前“創誠事故”的原始場景,當時說是我爸違規操作,造成車輛脫軌,損失巨大,
賠不起錢只好離職自認。可照片里,他根本不是肇事者,而是在收拾殘局。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手機因為電量低自動調暗,才慢慢合上屏幕。那晚我沒睡著。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到了店里。劉峰穿著剛洗的襯衫,正和客戶說話,臉上堆著笑。
我坐在角落,喝著熱水,聽他們講價、砍價、打太極,什么都不說。直到客戶走后,
劉峰走進來,把門關上。“你看到了吧?”我不答。“你要是覺得自己能咬我,就盡管來。
但你得掂量掂量,你現在的身份,是騰達副組長,是我的合伙人。”我看著他那張臉,
有點想笑。“你怕了?”“我怕你不清醒。”他語氣平靜,卻眼神發冷,“你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