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我一個人走在上海的街頭,身后是空蕩蕩的公交站,前面是關掉燈的便利店。
手里拎著剛買的速食盒飯,冷風吹得我耳朵發麻。我不記得自己到底是第幾次,
在這樣疲憊又無力的夜晚,看見他在我朋友圈的點贊,然后迅速消失。
他總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得恰到好處,又消失得剛剛好。我不確定他是還在乎我,
還是只是習慣性地監視。但我知道,一場屬于我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1 被困的棋子凌晨兩點,上海的冬夜冷得像一把鈍刀,一寸寸磨在骨頭上。
我拎著那盒五塊九的泡菜炒飯,打開租來的房門時,手指因為凍麻幾乎握不住鑰匙。門開了,
屋里一片漆黑,合租的室友還沒回來,或者根本不打算回來。腳下踩到一封信,
是快遞扔進來的。沒看地址我就知道是誰的手筆。我換了衣服,坐在桌前,拆開信封。
白紙黑字,印刷清晰:“關于您在本公司實習期間勞動合同終止的說明——”我沒看完,
直接把紙揉進了垃圾桶。我知道會這樣。昨天我拒絕了組長提出的“陪客戶應酬”后,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我還記得他說的最后一句話:“你覺得你有選擇權?
”我沒權利任性。可我已經沒有余地再卑微了。我打開手機,試圖發個朋友圈抱怨兩句,
才打了五個字,就看到他——沈硯的頭像,赫然出現在我的點贊通知欄里。我點進去,
什么都沒有。他刪了。他總是這樣。我關掉手機,腦子亂成一團。沈硯是我的前男友。
三年前分手,到現在,一條都沒刪我。每次我以為他走了,他又在某個深夜突然出現,
然后轉身離開。就像一只藏在黑夜里的貓,悄無聲息,又始終存在。我不知道他要什么。
但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手機震動,是一條新短信。“你收到辭退協議了吧?
明天十點,HR等你簽字。”發信人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突然笑了一下。
笑得一點也不高興。我才二十四歲,但已經精通什么叫職場潛規則,
什么叫明面上的辭退、背后的算計。我也明白,那封協議從來不是公司給我的,而是沈硯。
他在干什么?把我從公司里踢出來,是為了讓我去找他?求他安排工作?還是只想看我狼狽?
我走進廚房,把那盒炒飯放進微波爐,盯著計時器的數字跳動,腦子卻在嗡嗡作響。
我不想去簽那份協議。可如果不簽,我連最后兩個月的工資都拿不到。
我看了眼角落里那只臟兮兮的圍巾,灰藍色,羊毛的,洗得發舊,是三年前冬天沈硯送我的。
他知道我怕冷,把那圍巾繞在我脖子上時說:“你不適合太苦的日子。”結果最苦的日子,
都是和他分開之后過的。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沒氣的可樂,咕嘟咕嘟灌下去,冰得牙疼。
凌晨四點,我在窗前坐了兩個小時,終于下了決定。我不能讓他以為,我會再回到他身邊。
哪怕我快要凍死餓死,也不行。天亮的時候,我的微信跳出一條消息。
是我閨蜜張小意發來的。“你被公司開了?誰在搞你?”我敲字的手指停了幾秒,
刪了又打:“你說……如果一個人總在你最狼狽的時候出現,是不是就代表他還在乎你?
”張小意幾秒后回了條語音:“他不是在乎你,是他習慣掌控你。你太像那種看起來很強,
骨子里卻期待被拉一把的女人。他知道你所有弱點。”我盯著那條語音,胸口像被釘住了。
是啊。他太知道我了。我曾以為那是愛。其實那是控制。我沒回她,收起手機,
換了件還算干凈的風衣,揣好那封辭退協議,出門了。走出小區的時候,
門口的保安朝我點頭。我點點頭,低頭要拉拉鏈。一輛黑色轎車慢慢停在我身邊的馬路牙子。
車窗緩緩落下,沈硯坐在駕駛座上,穿著深色的西裝,神情平靜。“上車。”他聲音低沉,
沒帶任何起伏。我站在原地沒動。他頓了頓,又說:“你也該學會,什么叫好聚好散。
”我走近了兩步,盯著他眼睛:“你給我寄協議,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還掌控著我,對嗎?
”沈硯沒有否認。“你可以不用簽。”他說,“只要你愿意,我給你開個項目部,獨立預算,
單獨管理。”“讓我回到你安排的生活?”我冷笑。他皺了眉:“我是在幫你。
”我忽然明白了張小意那句“他習慣掌控你”的真正意思。我沒有再看他,轉身走了。
他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十天后合同自動生效。你自己決定。”我腳步沒有停,手卻在抖。
風從我領口灌進來,冷得我直哆嗦。我走到街口,等紅燈時才發現,手機里多了一條新消息。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明天上午十點,某媒體創投項目說明會,開放投案。
”我不知道是誰發的,但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我翻盤的唯一機會。燈變綠了。
我邁出第一步,走進車流和寒風中,沒再回頭。2 代價游戲我一夜沒睡,天亮的時候,
整個人卻意外清醒。洗漱完,我拉開衣柜,翻出那件唯一還算有氣場的西裝裙,深灰色的,
剪裁合身,幾年前和沈硯一起去看展覽時他送的。那天他看著鏡子里的我,
說:“你穿這種顏色,像個隨時可以毀掉別人的女人。”我穿上它,系好紐扣,披了外套,
拎著文件袋出門。地鐵上人很多,我站在車廂最角落,
手機里不停跳著推送廣告:某某短劇上線、女性話題爆火、逆襲人生教程限時優惠。
我突然覺得這些詞都像諷刺。我已經辭職了,或者說,被辭退了。但在這座城市,
辭職和被辭退的區別只有一點——你還有沒有底氣說“我主動”。十點前,我到了公司樓下。
HR辦公室外坐著幾個新員工,面上堆笑,手指夾著簡歷。
我路過時聽見他們小聲討論:“那個就是顧沉吧,好像是沈總前女友……聽說她得罪了人。
”我沒看他們一眼。推門進去,HR主管周倩正翻著文件,她看見我,勉強笑了笑。
“你來了。”她遞過一疊紙,“這是終止協議,一份是你的副本。按照上面流程,
簽完我們這邊就能安排賠償金打款。”我掃了一眼,賠償數字不低,遠高于正常離職標準,
幾乎可以支持我三個月生活。太干凈了,干凈到讓我想吐。“這份協議是誰定的?”我問。
周倩頓了下,“公司法務。”“公司是哪家公司?”我繼續追問。她猶豫了一秒,
“這個項目是我們與‘域鋒傳媒’合作設立的實習通道。”我冷笑。
“域鋒傳媒”是沈硯名下的控股公司之一,專做內容風控和藝人維權。他從來不露臉,
也不把名字掛在臺面上,但整個圈子都知道,只要沾上域鋒,基本等于接受了他的庇護,
或者監控。“我不簽。”我合上協議。周倩抬頭看我:“不簽也可以,
只是系統自動判定違約,那就無法進入下一家簽約流程了。”也就是說,我的簡歷將被封鎖,
行業黑名單等著我。“你就這樣看著一個人被處理掉,不覺得臟嗎?”我盯著她。
她嘆了口氣,摘下眼鏡,“顧沉,我只是個打工人。我也不覺得你輸。你若開口,
他分分鐘把你供起來。你只是不想走那條路,對嗎?”我笑了一下,嗓子卻發緊。
“謝謝提醒,我走另一條。”我離開辦公室,手機正好響起,是張小意。“在哪?
我剛看到你被炒的消息,上熱搜了。”“熱搜?”“有人把你照片掛在某八卦號上,
說你是沈硯的舊愛,被雪藏。”我站在電梯口,一時說不出話。“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她問。“做我自己的事。”我低聲說。“你那個女性社群項目還做不做?”“做。
”我頓了頓,“不但做,還得做出點聲響來。”她笑了:“你終于瘋一把了。
”我回到出租屋,把那份未簽的協議壓進抽屜,打開電腦。上午十一點,
我在一個創投群里發出第一條項目投案意向。不到半小時,
一家名為“知間內容”的獨立平臺給我回信。
“我們正在尋找針對女性情緒議題的原創內容發起人,歡迎詳聊。”我心臟砰砰跳,
迅速回信,并附上我去年私下寫的一個策劃案——《她們的沉默》。
這是一個圍繞都市女性在情緒壓抑、職場沖突、感情控制中如何反擊重生的內容項目,
計劃做社群聯動、短視頻擴散、線下沙龍。這本是我在公司提報的項目,但最終被領導否決,
“女性痛點不好轉化商業。”我重新編輯了項目簡介,刪去所有原公司痕跡。下午三點,
對方發來第二封郵件,邀請我第二天去做初步面談。我盯著郵件,不敢呼吸。我知道,
翻盤機會出現了。當晚,我約了張小意在外灘見面,準備討論融資方案。
我們坐在一家人不多的咖啡廳,她一邊點單一邊罵:“我早說了,別靠男人安排生活。
你看現在,干凈利落,自己才是出路。”我沒有接話,
只問她:“你能不能把你公司那些不走主流平臺的投資資源給我一份名單?
”她挑眉:“你這是想真干一票大的?”我點頭:“我要把項目做起來,
最好火到讓所有人閉嘴。”她遞過來一張紙條:“這些是肯投非頭部內容的投資人,
情緒內容是個新風口。你只要穩住調性,靠你這段被炒熱的背景,
也許反而能幫你拿第一筆投。”我拿著那張紙條,感覺手指在發燙。回家路上,
我坐在出租車里,看著窗外的燈火,一陣陣暈眩襲來。手機亮起,是個陌生號碼。“顧小姐,
我們是域鋒法務部,請問您還打算就終止協議協商么?如果有需要,
我們可以為您安排律師服務。”我回了三個字:“不需要。”對方頓了兩秒,“好的,
如果您改變主意,隨時聯系我們。”掛斷后,我把他們的號碼拉進黑名單。這一晚,
我沒有點外賣,也沒再想起沈硯。直到凌晨一點,朋友圈跳出一條新動態。
沈硯發了一張照片,是一家展廳落地窗外的夜景,文案只有三個字:你贏了。我點進去,
他沒有屏蔽我。我沒有點贊。只是關掉手機,躺進床里,把頭埋進被子。我知道,
這還不是結束。這是開局。3 試煉與成長我沒告訴任何人,我去見了知間內容的負責人。
那天下午,陽光斜斜照進法租界的一棟老洋樓,我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襯衫,
擠進一群背著電腦包、穿著黑框眼鏡的創業者里。接待我的是一個叫簡南的女人,
三十歲上下,頭發干練地束在腦后,
一眼就看出是那種能在五分鐘里判斷你有沒有價值的類型。她翻著我發過去的企劃案,
沒看我:“你這個項目,不新。”我知道她說的不是內容形式,
而是方向太多:女性共鳴、職場不公、情感傷害、成長重塑……全是當下熱詞,
卻沒有獨特視角。“你說得對。”我看著她,“所以我想重寫一版。只講我自己。
”簡南這才抬頭。“講你什么?”“從我被一個人安排人生開始,到我開始反抗,
再到我準備反過來,拆掉他精心設計的每一層網。”她盯著我幾秒,把企劃合上。“行。
你講得出來,我給你試投三十天窗口。內容發起、流量測試、粉絲留存,全由你負責。
能跑通轉化,我們再談后續。”她說得干脆,我也沒有猶豫。“好。”那天走出知間內容,
我感受到一種久違的——不是希望,而是對目標的饑餓。我知道我有點瘋。但瘋總比爛好。
項目籌備的前兩天,我幾乎沒有合過眼。張小意下班后過來陪我,
把我打印好的策劃書一頁頁地撕掉重寫:“顧沉,你的表達太克制。
你得讓人看到你的崩潰、你的羞恥、你那種‘我明知道不該回頭卻還是心軟’的怨毒。
這才是共鳴。”她一邊吃泡面一邊改我的詞:“什么‘情感困境’,太虛了。
你得寫‘我想過他吻別我那天是不是只是在想著下一個她’。
”“你得寫‘我從他家跑出來時沒穿鞋,滿腳玻璃,第二天他就宣布訂婚’。”“寫情感,
不是寫人生簡歷。”我被她念得頭都炸了。可我知道她說得對。我曾經太怕崩塌。
現在我得主動碎一次。一周后,我的第一個內容上線,是一支三分鐘的短視頻。
背景音是我自己用手機錄的旁白,沙啞、緩慢,沒有配樂。畫面里是我脫下西裝,卸妝,
泡在浴缸里,用水反復擦拭手腕,指甲陷進皮膚,眼神空白。我沒露臉,只露出嘴唇和側臉。
第一句話是:“那天我喝了三杯酒,終于敢在他面前說‘滾’。”那一晚,播放量只有三千。
但第二天,被一個女性情緒博主轉發,點了個贊,說:“這個女孩的眼神,
讓我想到我三年前的自己。”從那條開始,我每天發一條短內容,有時是文字敘述,
有時是影像詩,有時是配音獨白。點贊、評論、轉發在第四天起開始指數級上升。第七天,
我收到了第一個主動聯系的MCN,問我是否簽約。我沒接。第九天,
知間內容給我打電話:“我們決定立項,請你準備項目孵化文件,預算初步批復二十萬。
”我坐在出租屋的飄窗上,腳下是堆滿的外賣盒和修改過十次的PPT,
我頭一次真正笑出來。我的東西,終于有人想看了。那晚沈硯也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是一張舊照,他在陽臺抽煙,背后是我系圍巾的身影。配文:她走了,但風還在。
我沒點開看,也沒截圖。我忽然意識到,那個“風還在”的人,也許不是我。
是他自己舍不得的回憶。那不關我的事了。我把那條照片默默屏蔽,刪掉了他全部點贊記錄,
把我們之間最后那條信息聊天記錄清空。我得輕點。我要往前走。第十三天,
我第一次開了直播。我對著鏡頭,沒哭,也沒控訴。
我只是講了那晚公司樓下的對話:“你也該學會,什么叫好聚好散。”“你給我寄協議,
是想讓我知道你還掌控著我嗎?”觀眾很安靜。直播結束后,有五百多條評論。
“你把我心里的那句話講出來了。”“為什么聽完這段,我想摔手機,又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