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君是100分,但芊芊是我的60分生命線。”徐飛武俏君分手說的這句話歷歷在耳。
徐飛梁芊芊領了證沒有辦婚禮,兩個人去巴黎度蜜月,回來后徐飛繼續回警局上班,
芊芊在家沒有工作。武俏君心理工作室生意紅火,每日預約爆滿。一切好像都進入正軌,
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都煙消云散不著痕跡。送最后一位病人到門口,
武俏君擠出一絲笑容總結陳詞“人總是要向前看,過去的已經成為過去,祝你幸福。
”病人輕輕地:“我會努力過好現在,但是過去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謝謝你啦,武醫生。
”安靜的辦公室,武俏君緩滑坐在地毯上。這話多么像第一次勸徐飛放下時的場景,
當時他說他為什么不可以一直活在回憶里,他有和芊芊兩個人的世界?
抽屜的最后一層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她戀愛時和徐飛合照。照片里,
徐飛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她微微側頭,笑容明亮。武俏君吐出一口氣,
準備放回照片,一滴水毫無征兆地滾落,砸在光潔的玻璃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我習慣”了她埋頭自言自語。可“習慣”是什么?是心口那道永遠無法結痂的傷口。
如果她治愈了他封閉的心,現在誰來拉她一把?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
在過分安靜的玄關里顯得格外清晰。徐飛推開門,帶著一身疲憊和室外的微涼水汽。
客廳里只亮著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暈勉強勾勒出沙發上蜷縮的身影——芊芊。“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工作后的沙啞。“嗯。”芊芊從沙發上彈起,“餓嗎?
我……給你熱點湯?”“不用,在警局吃過了。”徐飛按住她走過的手臂,
像戀愛時一樣輕輕摩挲“跟你說了別等我了嘛,有時候案子來了要很晚回來,自己先去睡。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沒關系的,我在家你不用管我。”芊芊拉著他的手臂。他俯身,
習慣性地摸摸她的頭發向浴室“你先進房間,我洗個澡就來。
”夜晚這份寂靜便顯得格外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不一會傳來芊芊均勻的呼吸聲,
徐飛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他們的對話,像例行公事,簡短,干澀,
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可能觸及雷區的詞匯——比如“那三年”,比如“她”。
明明是兩個人在一起,明明已經雨過天晴,怎么好像還是什么都變了?可能還需要磨合吧,
告訴自己別想太多,至少芊芊回到自己身邊。反手從背后抱住芊芊,
芊芊也感覺到了握住徐飛的手放在胸前,調整了下位置相擁而眠。徐飛起床刷牙洗漱,
芊芊從廚房端出早餐。煎蛋和吐司靜靜地躺在盤子里,散發著熱氣。“謝謝老婆。
”徐飛拉過芊芊手背吻了一下。“辛苦啦,其實你不用起早給我弄吃的,我可以自己去買,
你多睡會。”芊芊翹起小嘴“我在家沒事也著急啊,徐飛,就讓我做嘛。”輕輕地抿口牛奶,
眼神飄向窗外。“今天……天氣好像不錯。”芊芊放下杯子。“下午……我想去趟超市,
買點……”芊芊的話沒說完,就被徐飛打斷了。“我下班回來順路買吧。”他放下煎蛋,
語氣急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性,“你……在家好好休息,別到處跑。
”他無法忘記她偶爾獨自外出時,那種魂不守舍、草木皆兵的狀態,
任何陌生男人的靠近都會讓她瞬間僵硬,臉色煞白。他害怕她出事,
更害怕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經。芊芊努努嘴,眼神黯淡下去,徐飛什么都依她,就單獨出門,
一說就炸。她理解徐飛的擔心,但這過度的保護,
有時讓她感覺自己更像一個需要被嚴密看守的囚犯,而不是妻子。
她也想偶爾出門自己一個人走走,不能跑步,散散步也是可以的。
徐飛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心頭一刺。知道語氣重了,
站起來走到芊芊面前蹲下環住她的腰耐心哄著:“你要真想出去,等我下班回來,
陪你一起去。我失去過你一次,芊芊,我不能冒這個險。好不好,嗯?
”不等芊芊回答站起身:“我走了,你再睡會。有事打我電話。
” 他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出門。“路上小心。”芊芊也有點失望,抬起頭,
努力對他擠出一個微笑。空氣里彌漫著咖啡豆的焦香。武俏君端著一杯黑咖啡,
站在落地窗邊稍作休息。窗外的城市車水馬龍,喧囂被厚重的玻璃隔絕,
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她剛剛做完一個開解受害者走出陰霾的演講,思路清晰,邏輯嚴謹,
贏得了同行贊許的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什么能講的這么好,
心中那一抹身影仍揮之不去。“武醫生,您的演講太精彩,
尤其是關于如何在司法程序中保護受害者心理狀態的部分,提供了很多實操性的視角。
”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武俏君轉頭。一位身著深灰色西裝的男士站在旁邊,
手里也端著一杯咖啡。他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干凈溫和,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鏡片后的眼神帶著真誠的欣賞微微笑意。有一種屬于法庭和書卷的從容與條理。“謝謝。
”武俏君禮貌地站起微笑,帶著職業性的距離感,“您是?”“陳榮鈞,
天平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他遞上名片,動作不疾不徐,
“我對您提到的‘二次創傷’概念很感興趣,在代理一些家暴或性侵案件時,
確實深感受害者在司法過程中的無助和恐懼被忽視。”兩個人重新坐下,話題就此展開。
他們聊案件,聊心理學在法律中的應用,聊如何平衡程序正義與人文關懷。
陳榮鈞認真地傾聽她的觀點,并提出有深度的問題。他的知識面很廣,不僅懂法律,
對社會心理學也有涉獵。交談中,他偶爾流露出的對弱勢群體的關切和職業理想,
讓武俏君感到一種久違的、基于共同理念的共鳴。他說話時,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帶著尊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沒有壓迫感,沒有試探,
只有一種成熟專業人士之間的坦誠交流。有那么一瞬間,武俏君感到一種奇異的放松。
她不用在他面前扮演“堅強”的武俏君,不用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深埋的傷口。
他們談論的是工作,是理想,是純粹而安全的公共領域話題。
這種基于理性與共同志趣的交流,像一泓清泉,暫時使她忘記自己心中那些陰霾。
晚上會議結束,武俏君陳榮鈞并肩從大廈走出。“時間也不早了。武醫生住哪里,
我送你回去?”陳榮鈞看看表,發出邀請,語氣自然,帶著工作伙伴的坦率。
武俏君本能的拒絕,指著前面“我想起來了,家里沒有洗發水了,附近有個超市,我要去買,
就不麻煩陳律了。”武俏君并不想和他走的太近,一面之緣而已。“有超市呢,
我家淋浴油也快見底了,正愁不知道用哪一款呢,武醫生能推薦推薦嗎?
”武俏君望著陳榮鈞,她這么專業的心理醫生能不知陳榮鈞的想法嗎?
優秀的人對優秀的人總是心心相惜的,
武俏君鬼使神差般的聳聳肩沒有再拒絕:“那一起去看看,其實我自己也隨便買的。
”貨架林立,燈光明亮,超市的環境都很舒適,消費本身也是一種很解壓的方法。
徐飛推著一輛半滿的購物車,車里裝著燕麥、牛奶、一些水果。芊芊坐在一旁的輪椅上,
腿上蓋著一條灰色的薄毯。在冰柜前,手里拿著兩盒不同口味的酸奶。微微仰頭看著徐飛,
似乎在輕聲說著什么,徐飛的側影依舊挺拔,微微彎腰聽著芊芊的話,正要回答。視線,
卻在越過芊芊肩膀時,驟然凝固。前方十幾米外,生活用品區。武俏君站在貨架前,
正在邊走邊看貨架上洗發水,一個男子走在她身側,手里拿著兩盒不同牌子的洗發水,
微微側頭問她:“這個藍色的和白色哪個更適合?這個牌子的洗發水評價倒是不錯。
”武俏君還是利落齊肩短發,合身的OL襯衫。那名男子戴著框架眼鏡,從容、體面,
一套西裝褲,+他與武俏君站在一起,任何人看到都要說一句“般配。”就在這時,
武俏君似乎做出了選擇,拿了一瓶藍色的洗發水,轉頭正要回答陳榮鈞。抬眼的瞬間,
她的目光毫無防備地撞上了徐飛,旁邊輪椅一個長發如瀑的女子緊挨著他,正是梁芊芊。
武俏君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陳榮鈞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個男子,那個輪椅上的女人,身份不言而喻。陳榮鈞的心微微一沉,
不動聲色地、更靠近了武俏君半步,像無聲宣誓什么。梁芊芊也看到了武俏君和陳榮鈞。
她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著點頭把輪椅轉向倆人,并看向徐飛。武俏君走過來“徐飛,芊芊。
”她開口,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平穩一些,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這么巧。”徐飛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看著她身邊那個氣質儒雅、顯然與她關系親近的男人,
想問她身邊這個人是誰……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
最終只化作一聲沙啞的、幾乎聽不見的:“……嗯。巧。
” 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武俏君之后立刻轉向,
幾個月前還做著最親密事情的兩個人現在竟無話可說。陳榮鈞適時開口了:“俏君,
不介紹一下?”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宣示性的親密稱呼。武俏君豈能不知,
但此時的情景,陳榮鈞簡直在救她。深吸一口氣:“這位是陳榮鈞律師,我們……是朋友,
也是工作伙伴。這是徐飛,還有他太太梁芊芊。”“徐先生,徐太太。”陳榮鈞微微頷首,
態度無可挑剔,既不熱絡也不失禮。作為律師的敏銳和洞察力,
讓他基本讀懂了這三人之間糾葛,卻并未表現出一絲。“陳律師。”徐飛的聲音有點干澀。
“陳律師。”芊芊也微笑打招呼“俏君,改天我們一起吃飯啊。”“好啊,就我們倆,
不帶男士哈。你call我,我空時間出來。”武俏君開玩笑說,不等芊芊回答,
她揚了揚洗發水“我買好了,就先回去了,你們逛。”芊芊笑道:“好的。
”武俏君像一個即將奔赴刑場的勇士,一步一步,從他們身邊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
風帶來了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陳榮鈞也朝倆人點點頭,和武俏君并肩離開。
徐飛猛地閉上眼,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兩人很快拐彎過了貨架,看不見了。
徐飛猛地吸口氣,輕輕把芊芊腿上滑下薄毯蓋好,卻碰到芊芊手背,“手怎么這么涼?冷嗎?
要不要回家,沒買的下次再買?。”語氣溫柔。“嗯,今天逛的差不多啦,我們回家。
”芊芊抬頭,徐飛推動輪椅。警局有案子,徐飛打電話來說晚上會很遲回來,不用等他。
窗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猛烈地敲打著玻璃窗,
發出密集而嘈雜的聲響,看來今晚是在警局通宵,不會回來了。芊芊坐在輪椅上在玻璃窗前,
看見面前的女人眼神空洞滿眼疲憊與絕望,身體殘缺不全,甚至生活都不算能自理。
而武俏君,光鮮亮麗健康干練,擁有金飯碗,和自己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狀態,一個天上,
一個地上?~~~~~~從內心上,芊芊是欣賞武俏君的,欣賞武俏君的又何止她一人?
今天的相遇,她是女人,她怎么會看不懂,徐飛心里還是有武俏君的位置,
他們在一起的一年他根本無法忘記。他們的一年是他本身存在的記憶,
她也沒資格要求他忘掉~~~~~~雷聲轟鳴,閃電撕裂了昏暗的天幕。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城市,芊芊的身體一個聲音在吶喊:我不要成為拖累,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