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值夜班時,我的心跳手表突然藍屏重啟。屏幕上顯示:【001號,
距離死亡57分】我沖進停尸間,果然有具軀體還殘留心跳。撕開密封尸袋的瞬間,
手腕計時器突然歸零。那張尸體的臉竟露出詭笑:“感謝你,
我終于醒了”-------(1)鐵銹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像陳年的血垢,
糊滿了殯儀館地下三層的停尸間。林深靠在冰冷的金屬檔案柜上,指尖冰涼。
劣質VR訓練設備的塑料眼罩壓得鼻梁生疼,
嗡嗡的散熱聲成了這片死寂空間里唯一的背景噪音。虛擬屏幕里,
他那半透明的“指導導師”——一個面無表情、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插圖的虛擬人,
正用毫無波瀾的電子音解說著“第三套殯葬禮儀手勢動作分解要點”。
“右手拇指應貼近無名指第二指節……”“微微欠身十五度,
目光垂落角度需控制在二十至二十五度區間……”聲音單調得如同水滴,
卻字字鉆進林深的鼓膜,比直接扇他耳光還難受。草。他在心里狠狠罵了一聲。
如果不是他媽那場拖垮整個家的重病,
如果不是他念了一半的醫學院肄業證只能擦皮鞋……他這種考進過A大臨床醫學部的高材生,
用得著在這個鬼地方,對著空氣學怎么給死人鞠躬?需要靠這些死板的機械動作,
掙那點剛夠付房租、藥費,還時不時被主管克扣的夜班津貼?連帶著他那張還過得去的臉上,
都刻滿了操蛋生活帶來的倦怠和淤青。他扯了扯洗得發硬的藏青色工作服領口,
感覺脖子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真想掀掉這破VR眼鏡,
把這間停尸間連同那些冰冷的鋼柜一起砸爛。忽然,戴在左腕的那塊廉價心跳手表屏幕,
“嗡”地一震,藍了。林深垂眼看過去。不是日常功能切換的短暫閃爍,
也不是低電量警告的暗沉光芒。是毫無預兆的、純粹的、冰冷的藍光,
瞬間吞噬了整個小小的方形屏幕。那光亮得妖異,像極地午夜穿透萬年冰層的幽芒,
突兀而霸道地照亮了他手腕一小片皮膚,也刺入了他習慣壓抑著的視野角落。林深皺眉,
第一反應是這狗屎玩意兒終于扛不住壓力徹底報廢了。便宜沒好貨,這破表戴了不到一年,
早就開始鬧脾氣,屏幕時不時會像接觸不良的劣質燈泡般頻閃幾下。
他把手指按在側邊那顆唯一的物理按鍵上,想試試長按強制重啟,結果紋絲不動。嗤,
果然撐不住了。林深帶著幾分輕蔑,隨手想把表帶扣解開。指尖剛碰到冰冷的金屬表扣,
異變陡生。嗡——!一聲比剛才強烈數倍的、仿佛直接在顱內響起的震動猛地傳來!
這震動帶著某種讓人極度不適的冰冷穿透力,一瞬間就擊穿了皮膚、肌肉、骨骼!
林深仿佛看到無數肉眼不可見的幽藍光絲,順著表盤底下緊貼皮膚的傳感器陣列,
像活物一樣,兇狠地鉆進了他的血管!劇痛!針扎!蟻噬!冰錐穿刺!
無法形容的痛苦從手腕處驟然炸開,順著神經末梢瘋狂向上蔓延,撕扯著他的臂膀、肩膀,
直沖天靈蓋!“呃——!”林深痛苦地悶哼一聲,踉蹌一步撞在檔案柜上,
震得上面幾本厚厚的登記冊嘩啦作響。VR眼鏡歪斜地掛在頭上,虛擬導師僵在半空。
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像一條被扔上岸暴曬的魚,猛地弓起,牙齒死死咬住下唇,
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短短一兩秒的折磨,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恐怖的藍光和神經被撕裂般的痛楚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干脆利落得仿佛剛才只是一場虛妄的幻覺。只有額角沁出的冷汗和被咬破的嘴唇傳來的腥咸,
是痛楚曾經存在的鐵證。林深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炸開。媽的!
這破表!明天非得投訴那家無良網店!他喘息著抬起手腕,
想看看這祖宗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表盤已經恢復了正常顯示。
但……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功能圖標,
比如粗糙的心率柱狀圖、單調的步數計數、簡陋的日期時間……統統消失了。
整個黑色背景上,只有一行純白色的、邊緣光滑得像用手術刀刻出來般的文字,
冷漠地定在那里:【生命體001】【距離死亡:57分13秒】【位置:地下三層,
C區七排】文字下方,是一個異常精致清晰的倒計時圓形圖標,
金色的秒針正規律地跳動倒退著:56:58……56:57……林深盯著屏幕,
愣了足足三秒。什么玩意兒?距離死亡?位置?生命體001?
地下三層C區七排……林深下意識地扭過頭,
目光越過一排排無聲佇立的、泛著冰冷銀灰金屬光澤的停尸柜。
地下三層C區……就在這一層的最深處。而這個編號……林深緩緩抬起頭,看向那行倒計時。
57分11秒……10秒……9秒……冰冷的數字在屏幕中規整地持續跳動,一秒,一秒,
決絕地減少著。像無聲的審判,像冰冷的催命符,重重敲擊在他因痛苦尚未平復的神經上。
一個微弱卻尖銳的聲音刺穿他混亂的思緒:有人要被送進冰柜了?活人?他猛地打了個寒噤,
全身的汗毛似乎都豎立起來。不不不……冷靜點,林深!這一定是垃圾手表徹底壞了!
中了病毒!產生了一堆亂碼!C區七排……等等……七排?!
林深的目光猛地掃向停尸柜群中最深處、光線最為晦暗的那個角落。C區七排!今天下午,
確切地說,就在他剛來上班不久,那具蓋著白布的單架車是由主管親自推過去的,
身后還跟著兩個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黑西裝男人,
他們謹慎地沒有進入地下室,而是在外間等候著。林深記得很清楚,
主管當時的神色異常嚴肅,罕見地沒有罵罵咧咧,
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讓人不舒服的……閃躲?他當時叮囑過一句:“小林子,
C7那柜子的單子,沒我允許,誰來了也別碰,記牢了!”尸體被推入柜子,
那兩個黑西裝男人似乎跟主管在交接室低聲說了幾句什么,期間黑西裝的眉頭一直皺著,
似乎在警惕著什么。主管則一直陪笑著,態度謙卑,眼神卻依舊飄忽不定。門虛掩著,
林深只能看到他們的動作。黑西裝最后遞了個看起來就沉甸甸的信封過去。主管搓了搓手,
接了過來,捏了捏厚度,才勉強擠出點笑。
那是C7……難道表上指的“生命體”……是那具……林深用力甩了甩頭,
像是要把這荒謬絕倫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將廉價的工作服內襯貼在了皮膚上,黏膩冰涼。理智在瘋狂報警:快停下!這太荒唐了!
一塊破爛電子表顯示的亂碼信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一個冰柜里“尸體”的倒計時?!
一定是程序故障!可另一個聲音,帶著冰冷的邏輯鏈條,
尖銳地撕扯著他醫學本能的驕傲:位置精準鎖定在C7,那個被特殊交代過的柜子。
醫五年、解剖過真實人體、上過無數次急診輪轉培養出的判斷沒有完全被生活消磨殆盡的話,
他非常清楚——尸體,絕不會有心跳,更不會有“距離死亡”的倒計時!只有活人,
才會死亡!一個本該冰冷僵硬的“死人”,卻進入了倒計時?這個念頭本身,
就是一張無形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裹尸布,驟然蒙上了林深的靈魂。恐懼,
一種混雜著巨大荒謬感和穿透脊髓的冰冷恐懼,像無數條冰冷的蠕蟲,倏然從他尾椎骨鉆進,
沿著脊椎瘋狂地向上蔓延爬升!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戰栗!他下意識地猛戳手表側邊按鍵,
長按、短按、瘋狂地反復按!屏幕卻像堅硬的磐石,毫無反應。
冰冰地跳動著——39:07……06……05……穩定、清晰、帶著某種絕對權威的意味。
每一次秒數的跳動,都像一道無聲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緊繃的神經上。跑!離開這個鬼地方!
把這破表摘下來扔掉!這個求生本能的念頭剛剛升起,
左腕內側的皮膚猛地傳來一陣被強電流擊中的劇痛!“嘶——!”林深痛得倒抽一口涼氣,
眼前瞬間冒出無數黑點。他低頭看去,那冰涼的金屬表殼下,
仿佛蟄伏著一條無形的惡毒毒蛇,正向他噴射冰冷的毒液!
劇痛順著手臂的神經網絡肆意傳導,直沖大腦,毫不留情地碾碎了逃跑的念頭。
表盤上的文字微微閃爍了一下,像是在無聲地警告。手腕的劇痛感緩緩褪去,
但那個冰冷徹骨的警示感卻深入骨髓。不能逃。這塊鬼表……不打算放過他。
林深死死咬著牙,下頜線繃緊得如同巖石的棱角。
他看向那深埋于幽暗角落的C區七排停尸柜,
看向手腕上那個如同深淵般凝視著他的倒計時——35:12……11……10……跑不了。
根本跑不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戾突然沖上他麻木的神經末端。管他媽的是什么!
是故障也好,是幻覺也罷,甚至是鬧鬼也認了!但他林深,
曾發誓在醫學院門口、要以守護生命為己任的他,
無法看著一個冰冷的數字倒計時歸零而無動于衷!即便那“生命”正躺在停尸柜里,
這念頭本身就足以將人逼瘋!
……如果里面真是一個人……一個還沒徹底離開的人……林深猛地一扯頭上的劣質VR眼鏡,
摔在一旁堆積的裹尸布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爆發出壓抑許久的力量,箭一般朝著冰冷的C區七排停尸柜沖去!
停尸柜冰冷的金屬手柄刺入掌心。林深鉚足了全身的力氣,
手臂和背脊上的肌肉在廉價制服下繃成嶙峋的石塊。
沉重的金屬抽屜伴隨著刺耳的、仿佛銹蝕骨骼摩擦的金屬刮擦聲,被他硬生生地拖了出來!
比普通福爾馬林更陰冷的、混合著不知名消毒劑和另一種腐敗甜膩氣息的寒意瞬間噴薄而出,
激得他汗毛倒豎。白色尸袋拉鏈密封完好,像裹尸布一樣嚴實地覆蓋著里面的“貨物”。
時數字在腕表屏幕上劇烈地晃動著——16:05……04……03……心臟在胸膛里狂跳,
巨大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停尸間中撞擊著他的耳膜,幾乎蓋過了秒針的滴答聲。
林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感,
才能讓他勉強維持著清醒。他猛地閉上眼睛,幾乎是憑借某種被倒計時催逼出來的本能,
右手拇指和中指死死捏住了尸袋冰冷的金屬拉鏈頭!“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劃破了死亡的寂靜。冰冷的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敞開的袋口,
涌向那個無聲無息的人形輪廓。林深的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本能地屏住呼吸,
猛地向前探身,指尖顫抖著,帶著最后那點搖搖欲墜的希冀,
狠狠地按向了袋中“尸體”脖頸側的動脈位置!他的醫學知識在咆哮:那里是頸動脈!
只要還存在一丁點生命體征,它就一定會搏動!時間仿佛瞬間凝滯,萬籟俱寂,
連手腕上那該死的倒計時滴答聲也消失了。指腹下的皮膚冰冷、光滑,
透著死物特有的僵硬感,沒有一絲人類肌膚應有的柔軟彈性。沒有搏動。
林深的心直直往下沉,沉向不見底的冰淵。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愚弄后的憤怒,
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
……果然是個該死的陷阱……也就在這絕望念頭升起、他幾乎要完全抽回手指的千分之一秒!
怦……指腹之下,猛地傳來一下極其微弱、極其遲鈍的搏動!那感覺微弱到如同幻覺,
像是在凝固的冰河深處,有一顆被凍結的心臟,僅憑著最后一縷執念,
不甘地、頑固地……掙扎著震顫了一下!怦……又一下!林深渾身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