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高三七班明亮的窗玻璃,切割出光與影的長條,懸浮在教室半空。
粉塵在光束里漂浮,像無數不安分的小蟲。剛剛結束的開學考成績單,
正帶著新鮮的油墨氣息,從第一排無聲又沉重地傳遞過來。
教室里只剩下紙張摩擦過桌面窸窣聲響,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壓低了的驚呼或嘆息。
那張薄薄的紙,重若千鈞,終究飄落到第四排的林小溪手里。她的指尖瞬間變得冰涼。
目光緊緊追隨打印紙上清晰排列的名字,一個,
一個又一個……心臟在胸腔里急促地撞擊著肋骨,最終,停住了。40名。
一個不大不小的數字,剛好擠在那一頁紙的中段,
一個足夠平庸、足以被任何人輕易掠過的位置。一股熟悉的細弱酸楚倏然涌上鼻尖,
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忍住了。這滋味她并不陌生,
它如同附著在她名字上的一個無法剝離的印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提醒著她的平凡,
她的“不足為奇”。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掠過前方喧鬧的人群縫隙,
越過一顆顆烏黑的腦袋,投向教室另一端靠窗的座位。一個挺直的背影闖入視野。陳默。
少年獨自坐在那里,微微側著頭,望向窗外。
初秋清晨淡金色的陽光流淌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上,勾勒出一種天然的疏離感。
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像是在思索著什么深邃難解的宇宙難題,神情專注。
林小溪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捏皺了那張剛剛傳遞到她手中的成績單一角。
年級第一的名字穩居榜首。那個耀眼的“1”字印在最頂端,距離她的“40”,
遙遠得像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混合著一絲近乎卑微的渴望,
悄無聲息地在心口蔓延開。在她出神的剎那,身后突然傳來帶著濃濃譏誚的嗤笑,音調不高,
卻像冰錐一樣刺破周遭的寂靜,精準地釘進她耳膜。“嘖,再看也沒用,
”后桌那個總是自詡消息靈通的女生李莉,故意傾過身子,壓低著嗓音對她身邊的同伴說,
目光卻直白地掃過林小溪僵直的背影,“年級第一又怎樣?陳默那號人物,眼睛里有誰啊?
除了數學競賽題大概就剩空氣了。再說了,指望他看見你?”她尾音輕佻地上揚,
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像咱們這種人——” 話音拖長,像慢動作一樣,
字字砸在林小溪背上,“……哦,我是說像某些排名快墊底的,他這輩子啊,
估計連名字都不會知道,更別說看了。”林小溪的肩膀猛地繃緊了。
后腰那一片皮膚驟然感覺到被無數細小的芒刺扎透,針針見血,
尖銳的痛楚讓血液都瞬間凝固。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強迫自己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視線機械地凝固在自己分數欄后面跟著的那個慘淡的數字上。40名,如同一個灼熱的烙印,
烙在她的脊椎上。李莉那輕飄飄的“某些人”,像浸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她心口,
留下火辣辣的痕跡。羞恥感如同潮水般迅猛上涌,瞬間淹沒了耳朵里的嗡鳴和眼睛的灼熱。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后兩道嘲弄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銳利地切割著她的自尊。
放學鈴尖銳地響徹整棟教學樓,瞬間點燃了原本壓抑的空氣。
桌椅拖動的噪聲、喧嘩的說笑聲、書本被胡亂塞進書包的碰撞聲匯成一股嘈雜的聲浪,
迅速漫過了方才令人窒息的寂靜。一張張年輕的面孔生動起來,
洋溢著結束了一天課業的輕松或奔赴下一場補課的匆忙。
林小溪卻像是被隔絕在這股熱鬧的洪流之外。她無聲地收拾好自己的書本和文具,動作機械,
幾乎感覺不到手指的存在。離開教室時,她低著頭,
目光只敢落在自己深藍色校服的衣襟邊緣,不敢看任何一張熟悉或陌生的臉。
走廊里光線漸暗,那些模糊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動,都仿佛染上了審視和評判的味道。
那句“某些人”和那個數字“40”,如同魔鬼的絮語,在耳邊揮之不去。推開家門,
熟悉的氣味迎面而來,媽媽輕柔的問候從廚房飄出來。林小溪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
聲音悶在喉嚨里。她腳步沒有停頓,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徑直沖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砰”的一聲輕響,房門在她身后隔絕出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
熟悉的臺燈光芒照亮了這個僅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那點昏黃溫暖的光落在一面貼得有些花哨的墻壁上。那曾是她一方小小的夢幻樂園,
無數張精心挑選的明星海報層層疊疊地覆蓋了原本素白的墻面,
海報上是一個個在聚光燈下眉目俊朗的偶像,永遠定格著最完美的微笑。
那些笑容曾經是她逃離枯燥課業壓力時短暫的救贖。現在,
目光掠過那些經過精心裁切、粘貼整齊的五官分明的臉龐,
她忽然感到一種尖銳到無法承受的空洞。她呆呆地立在墻前,看著海報上那永不厭倦的笑靨。
他們像是在另一個空間凝望著她,隔著玻璃紙,遙遠而模糊地鼓勵著“要加油”。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空洞的微笑卻成了對她最辛辣的諷刺。它們映照著她的脆弱和無助,
映照著那個排名表上刺眼的40,
映照著身后李莉毫不留情的話語——“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的名字”。那聲音,
毒蛇般鉆回她的腦海,比任何時刻都更加清晰、冰冷、殘忍。
一股冰冷的情緒猛地攫住了心臟,是憤怒,是不甘,更是某種被侮辱逼到絕路的孤注一擲。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吸進支撐自己的力量。下一刻,手臂帶著決絕的力氣揚起,
指甲狠狠扣進海報光滑的印刷面上。“嘶啦——”寂靜的小房間里,
紙張被用力撕裂的聲音格外刺耳,仿佛是什么脆弱的東西在她心底驟然碎裂開來。
一張、兩張……她的動作近乎兇狠,沒有絲毫猶豫。被撕破的碎片凌亂地飄落,
蜷曲著掉在桌腳、床沿,如同她此刻同樣凌亂、急于掙脫某種桎梏的心情。
“哧…哧啦…”裂帛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在小小的房間內回蕩,
粗暴地打破了維持已久的寧靜。殘破的彩紙散落一地,
像一場色彩奇異的微型風暴過后遺留的狼藉。
當視線里最后一張熟悉的笑臉消失在粗暴的動作下,林小溪喘著粗氣停下手。
裸露出來的白色墻壁光禿禿的,留下幾點頑固的膠痕印記,空洞、陌生,
卻也像一塊亟待重新書寫的畫布。她的目光猛地一轉,
落在一旁書桌上厚重的幾本書冊上——《五年高考真題模擬(理科全科)》。
深藍色的封皮在臺燈的光下映襯出一種堅硬、冷肅的光澤。她伸出手,
指尖還帶著一絲撕裂紙張后微熱的麻意,觸碰到那冰冷的封皮時,仿佛有微弱的電流劃過。
幾乎是粗暴地,她一把抓過那摞厚重的題冊,用力摔在桌面上。
深藍色硬皮封面“啪”地一聲響,敲在木質桌面上,沉甸甸的。帶著點孤注一擲的狠勁,
她一把掀開封面。嶄新的紙張因迅速翻動而發出嘩啦啦的脆響。
一股強烈的油墨混合著紙漿的氣息撲鼻而來,濃重、辛辣,像某種宣戰的味道。
她抓起一支削得尖利的鉛筆,
筆尖毫不猶豫地、重重地戳在數學卷子第一頁第一題前的括號上,留下一個深凹下去的黑點。
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然而指節卻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臺燈昏黃的光暈牢牢地圈住面前這道三角函數證明題。復雜變形的符號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清晰又模糊。林小溪死死咬著下唇內側的軟肉,嘗到一點淡淡的銹腥味。
草稿紙很快鋪滿了凌亂演算的墨線,一行行數字和符號扭曲糾纏,像無數解不開的死結。
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黏住了碎發,刺在眼皮上,又癢又疼。她抬起手肘,
胡亂在額頭上蹭了一下。視線再次落回題目。
時間在筆尖與紙張永無止境的摩擦中黏稠地流淌著。
那復雜的公式符號如同一條條冷漠而盤曲的毒蛇,嘶嘶吐信,仿佛下一秒就要噬咬她的神經。
煩躁如同滾燙的巖漿,在胸口涌動,一點點灼燒著她的耐心和自信。
“我做不到……”一個微弱的、帶著絕望氣息的聲音幾乎要沖口而出。但她猛地倒吸一口氣,
牙齒下意識更用力地咬進下唇——不行!絕不能!就在這股搖搖欲墜的臨界點,
腦海里毫無預兆地閃回白天教室的場景:李莉譏諷帶笑的臉,
那句尖銳刺耳的“某些人……排名快墊底的……”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冰凌,
狠狠扎向她最深層的自尊。林小溪的身體猛地繃緊,幾乎要彈起來。
一股強烈到無法抑制的屈辱感瞬間攫住了她,逼得眼眶陣陣發酸發燙。不行!不能哭!
絕對不能!她猛地甩了一下頭,仿佛要把那些刺耳的詞語連同著眼淚一起甩開。重新伏案,
像發了狠似地埋下頭,幾乎要將整張臉砸進那道該死的證明題里。鉛筆尖死死杵著稿紙,
發出“嗤嗤”的摩擦聲,筆跡深得幾乎要戳破紙背。
時間像是被拖入了一個凝滯而緩慢的維度。窗外城市的夜色由濃稠的深藍漸漸稀釋,
被東邊泛起的魚肚白無聲滲透。咔噠。桌上的小鬧鐘指向了五點。
房間里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單調、固執,成了打破漫長寂靜的唯一聲響。
又是嶄新的一天。林小溪夾在一群背著沉甸甸書包的學生中,涌進教室大門。
一夜沒怎么睡好的倦意像一層薄紗蒙在眼前,腦子還有點混沌發沉。“小溪!
”好友周薇薇從旁邊跳過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聲音清脆得有些不真實,“聽說沒?
這次模擬考的排名變了天!”林小溪腳步一頓,心臟也跟著猛地一跳。“你看那邊!
”周薇薇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手指指向走廊盡頭那堵被精心布置過的墻壁。那里是學生榮譽墻,
巨幅的紅榜紙覆蓋了大半墻面,排在最前列的名字格外顯眼。學生們擁擠在紅榜前,
指指點點,議論聲嗡嗡作響。林小溪的目光被好友拉著,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火紅。
她的心跳得毫無章法,視線在一行行名字上快速掃過,
前十……前十……她飛快地掃視著陌生的名字,心里卻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奢望。突然,
她的目光凝固了。紅榜上第十名的位置。墨印清晰。林小溪。她的名字。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呼吸瞬間停滯。
十月的微風吹過教學樓前花壇里殘留的幾株月季,
那絲若有似無的涼意似乎直接鉆進了林小溪脖頸處的毛孔。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手指卻用力收緊,指節泛白地掐著那份散發著新鮮油墨味的模擬考物理試卷。她考砸了。
盡管綜合排名沖進了令人艷羨的第十,但這張物理試卷上,那一道占據整頁篇幅的綜合大題,
只在卷面上留下大片觸目驚心的空白,
只落得一個刺眼又冰冷的“零蛋”——旁邊用紅筆標注著一個巨大而殘忍的叉。
那空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嘲笑洞口,呼呼地往她心里灌著冷氣。
課堂上老陳的聲音仿佛隔著磨砂玻璃傳過來,模模糊糊,
只有他那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如探照燈般,銳利地掃過她的位置時,她才猛地拉回一絲神志。
“這道題的解題思路,”老陳提高了聲調,
手指重重敲了敲黑板上那復雜的電路和力學的組合圖,“關鍵點就是要找準那個臨界!
我講了幾遍了?”他的視線在教室里梭巡,最終又在林小溪身上停頓了一下,
“別只盯著點狀知識,整體系統分析!腦子里要有根弦!”他的嘆息雖然輕微,
卻像針一樣扎在林小溪心上。那嘆息里含著的“不是剛進前十了么”的潛臺詞,
幾乎要化為實質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她只覺得一股燥熱猛地從脊椎底竄上來,燒得臉頰滾燙,
只能更深地低下頭,恨不得將臉埋進桌面攤開的、字跡密密麻麻的糾錯本里。
下課鈴響得突兀又解脫。她像被什么東西追趕著,抓起物理卷子,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教室。
走廊上人來人往,歡快的談笑聲刺耳地鉆進耳朵。她沒有目標,只想找個沒人的角落,
把眼前這份羞辱暫時藏起來。也許是習慣性的方向,
她竟然下意識地朝著物理老師辦公室所在的那條僻靜走廊快步走去。剛拐過走廊轉角,
斜前方一道半開著的辦公室門內,意外地傳出了教導主任熟悉、清晰又帶著幾分嚴厲的聲音。
“……陳默!”主任的語氣含著罕見的不解和憂心,“你這幾次周考的分數是怎么回事?
特別是物理,起伏這么大?最后一次選拔考試在即,這節骨眼上掉鏈子?以你平時的水準,
那道題的答案不該這么簡……”后面的話像是突然被截斷,林小溪的腳步也僵在原地。
一個熟悉的名字砸進耳朵,讓她整個人猛地定住,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她甚至不敢探頭去看門內的情況,只能像個雕像一樣緊貼著冰涼的墻,豎著耳朵。
里面沉默了幾秒。空氣凝固得能聽到塵埃落落地的聲音。然后,一個聲音響起來了。清冷,
平穩,是她聽過無數次在講臺上沉著分析解題步驟的聲音。此刻卻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隱忍的疲憊,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主任……對不起。
”林小溪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里。她聽得出來,那聲音里竭力維持的平靜之下,
是一種隨時會碎裂開來的……倦怠,甚至是茫然?那個永遠站在云端、光芒萬丈的陳默?
也會……困惑和失手?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涼的手攥住了,猛地一抽。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突然翻涌上來,像是驚愕,
又混雜著一絲幾乎被她忽略過去的……微弱的共鳴?她不敢再停留,幾乎是屏著呼吸,
放輕腳步,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后退、轉彎,
然后飛快地逃離了那條回蕩著低低話語的走廊,重新奔入外面人聲鼎沸的喧鬧之中。
隆冬的寒流終于過境,凜冽的北風在窗外像失控般嗚咽呼嘯,掠過光禿禿的樹枝,
發出尖銳刺耳的哨音。教室里,空氣卻悶滯得厲害,
混合著幾十個埋頭苦讀的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和一種近乎凝固的焦慮味道。
期末考前一周的晚自習,連鈴聲都顯得疲沓無力。昏黃的頂燈下,人頭攢動,
書頁翻動、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匯成一種單調的白噪音。陳默的身影從旁邊過道走過時,
林小溪正深陷在一道令人窒息的導數大題里,咬著筆頭絞盡腦汁。
一道帶著寒氣的影子被燈光拉長,短暫地覆壓在她堆滿書本試卷的桌面上。
她下意識地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他線條利落的肩線劃過視野,腳步沒有半分停留。
那個沉默的背影徑直走過她的座位,一如既往的清冷、遙遠,像是另一個空間的存在。
仿佛幾天前在辦公室外那場短暫的、帶著隱秘挫敗的對話只是她恍惚間的一場錯覺。
一抹幾乎算不上失落的情緒在心底輕輕掠過,隨即被更大的解題壓力覆蓋過去。
她重新低下頭,筆尖無意識地在一行行復雜的數學符號間亂畫著圈圈。
視線里只有草稿紙上密匝匝推導到死胡同的思路,像一團理不出頭緒的亂麻。不知過了多久,
當她幾乎要放棄這道題,準備先跳過去時,身邊再次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似乎在靠近她的座位。不是老師巡查。她心頭莫名一跳,微微側過臉,
余光瞥見一片干凈清爽的深藍色校服袖口正朝著她的桌面落下。下一刻,
一個嶄新的、邊緣挺括的筆記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攤開的數學試卷邊緣。沒有任何言語,
只有筆記本落下時帶起的一絲微弱氣流拂過她手背上細小的絨毛。林小溪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那筆記本是低調的深藍色,封面沒有任何多余的圖案或字跡,干凈得像一塊方正的墨玉。
她指尖下意識地蜷了一下,幾乎不敢去碰觸。然而陳默早已收回手,
仿佛只是隨意丟棄了一個無用的草稿本,沒有停留,也沒有側目看她一眼,
徑直邁步朝著教室門口走去。安靜的教室里,只有他的腳步聲均勻、果斷,
最終消失在門外走廊呼嘯的風聲里。林小溪的視線粘在那個憑空出現的筆記本上。
教室里混合的人聲和翻書聲,突然像潮水一樣退去,遙遠得不真實。她猶豫著,
指尖帶著一絲微顫,輕輕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撲面而來的,
是一陣淡淡的冷冽墨水和紙張的氣息。扉頁干凈簡潔,
左下角用非常漂亮的印刷體寫著“陳默”兩個字,棱角分明,力透紙背。
心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動著,越來越響。她深吸一口氣,像開啟一個充滿未知的寶盒,
小心翼翼地翻過扉頁。第二頁,頂端正中,
赫然列著一行字:【物理壓軸題核心解法舉要】字跡沉穩有力。她的呼吸猛地一滯,
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咽喉。她幾乎是屏著呼吸,飛快地往下翻動。
整本筆記內容極其精煉,邏輯鏈條清晰得令人驚嘆。沒有絲毫廢話,
只在幾處關鍵位置用紅筆清晰標注著“關聯概念”、“此處易陷,跳出!”,
尤其在她最頭痛的系統綜合分析題和復雜動態過程建模部分,
他用幾行算式就梳理出了清晰的解題主干路徑。翻到某一頁中部,林小溪的目光陡然凝固。
一道非常眼熟的電路力學綜合大題——正是那場讓她物理慘遭滑鐵盧,
至今令她一籌莫展的噩夢題目——被清晰列出。但筆記上呈現的,
卻是一套她從未見過、甚至未曾想過的解法。沒有堆砌復雜的公式推導,
而是用了……一種異常漂亮簡潔的積分變換,如同庖丁解牛,
精準又輕巧地繞開了她撞得頭破血流的死胡同。最后一行小字,是清秀卻帶著力度的字跡,
似乎是專門為她寫下的注解,帶著一種獨特的穿透力:“常規路徑易錯,
用微積分解法思路更清晰、本質,且不易失焦。”林小溪的指尖死死按在那一頁上,
紙張都被掐出一個小小的凹陷。就在這一瞬,仿佛一股細微而堅定的電流,
猛地從那個注釋文字間穿刺進來,直直鉆進她混沌發脹的太陽穴深處。
眼前那些扭曲如麻、盤根錯節的思路亂線,被一股無形而鋒利的力量猛地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