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修真界的大乘期女掌門。飛升時卻被親傳弟子用鎮魔釘打穿靈骨。絕靈之地，
我每日承受無間地獄的折磨。我心中的怒火早已被被歲月麻木，
直到一個外門弟子的出現……——————九十九根鎮魔釘，根根沒入骨縫深處，
像燒紅的鐵釬，日夜不息地灼燙著穆枝的靈骨。禁靈之地，一片死寂的灰白，
隔絕了天地間最后一絲靈氣。幾十年了？穆枝記不清。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只剩下無間地獄陣帶來的、永無止境的痛苦浪潮。皮肉焦枯，骨骼呻吟，靈魂在撕扯中麻木。
起初，還有“誤入”的外門弟子。他們眼神閃爍，帶著精心設計的惶恐或憐憫，
小心翼翼地靠近。試圖撬開她的嘴，套出那虛無縹緲的秘寶下落。
穆枝只用沉默和空洞的眼神回應，或者從干裂的喉嚨里擠出一個字：“滾。”漸漸地，
連這拙劣的試探也絕跡了。灰白的死寂成了唯一永恒的伴侶。直到那陣腳步聲再次響起。輕，
帶著猶豫，在空曠的禁地里激起空洞的回音。穆枝眼皮都沒抬。“滾。”聲音嘶啞，
如同砂紙摩擦。那腳步聲卻停在丈許之外，沒有退去。沉默了一會兒，
一個年輕的聲音試探著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您…是穆枝掌門嗎？”穆枝毫無反應，
像一尊被釘死在石壁上的枯槁雕像。“我叫韓立，”年輕人自顧自地說下去，聲音很輕，
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很久以前…在王家村…邪修屠村煉魂幡…是您…從天而降…”他頓了頓，
似乎在壓抑翻涌的情緒，“您救了我。那時我只是個快死的凡人娃娃…后來，
我到處尋仙訪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煉氣成功，拜入了云嵐宗…”王家村？
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在穆枝死水般的意識深處掠過。是那個孩子？
她終于微微抬起了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很久才勉強聚焦。石壁入口處，
站著一個穿著粗陋外門弟子服的青年。很瘦，臉色有些營養不良的蒼白，眼神卻異常清亮，
此刻正緊張地看著她。是他，那個躲在燒焦屋梁下、瞪著一雙驚恐大眼的孩子。
穆枝枯槁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最終卻歸于更深的沉寂。救過的人太多了。陷阱，也太多了。
她重新垂下眼簾，把自己沉入那片痛苦的黑暗。韓立看著石壁上那具幾乎不成人形的軀體，
看著那些深嵌入骨、泛著幽暗冷光的鎮魔釘，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嘴唇翕動，
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灰撲撲、癟癟的小布袋。他解開袋口的細繩，
小心翼翼地捧出里面僅有的三塊下品靈石。靈石黯淡無光，靈氣微弱得可憐。他走上前幾步，
輕輕地將它們放在穆枝腳邊干燥的石縫里，仿佛放下什么易碎的珍寶。“這點…東西，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窘迫，“或許…能讓您…稍微好受一點點。”說完，他不敢再看穆枝，
轉身快步離開了禁地，腳步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倉促。腳步聲徹底消失。
穆枝的目光落在腳邊那三塊暗淡的靈石上。一絲極淡、近乎自嘲的弧度在她干裂的嘴角扯開。
這點靈氣？在這隔絕一切的禁靈之地，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徒勞罷了。然而，韓立的身影，
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帶來了一絲無法預料的漣漪。他隔段時間就會來。有時隔幾天，
有時隔十幾天。來了，也不多話，只在那丈許外坐下，絮絮叨叨地說些外面的事。
他說沒有穆掌門坐鎮，修真界亂了套，大小宗門爭斗不休，凡人城池動輒遭殃。
他說云嵐宗如今弱肉強食，外門弟子命如草芥，稍有得罪便是滅頂之災。
他說后山的靈草快被長老們的親傳弟子采絕了，
他們煉廢的丹渣像垃圾一樣倒在外門弟子聚居的山谷里。他說的都是些小事，瑣碎，壓抑，
帶著煉氣期弟子特有的、在夾縫中生存的艱難視角。每次離開前，他總會留下幾塊靈石。
有時兩塊，有時一塊，有一次只有半塊碎裂的。這些黯淡的石頭，
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穆枝腳邊同一個干燥的石縫里。日積月累，那石縫漸漸被填滿，
堆起一個小小的丘包。靈石微弱的氣息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在這絕靈之地，
如同暗夜中微不足道的螢火，卻又固執地持續著。穆枝依舊沉默。她閉著眼，
像一截徹底枯死的朽木。但韓立的絮語，那些關于混亂、關于黑暗、關于底層掙扎的聲音，
卻一字不漏地鉆入她的耳中。還有那些靈石，它們堆積的微弱靈氣，
在這具被鎮魔釘鎖死、被無間地獄陣日夜折磨的大乘之軀內，竟也如滴水穿石般，
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積蓄起一絲微不足道的力量。像在無邊沙漠的深處，
一滴一滴地匯聚著水珠。直到那個深夜。急促的腳步撕裂了禁地慣常的死寂。
韓立幾乎是跌撞著沖進來的，臉色在灰白石壁的反光下慘白如紙，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
“穆掌門！”他聲音發顫，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我…我…我完了！
他們很快會找到我…我…我得走了！馬上就得離開宗門！這…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來了！
”他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沖到穆枝腳邊，
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明顯沉重許多的布袋。布袋口敞開，嘩啦一聲，倒出一小堆靈石！
雖然大多依舊是下品，但數量足有數十塊，其中甚至夾雜著幾塊罕見的中品靈石，
散發著溫潤的光澤。這是他多少年的積蓄？多少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才攢下的保命之物？
他看也沒看那堆靈石，只是抬起頭，急切地望著穆枝那被亂發半掩、枯槁不堪的臉，
這些靈石…雖然救不了您…但…但或許…或許能讓你稍微…稍微不那么疼…”他哽咽了一下，
猛地低下頭，“您…您保重！”說完，他決絕地轉身，頭也不回地沖進了禁地入口的黑暗中，
像一只被猛獸追趕的驚鹿，身影瞬間被濃墨吞噬。禁地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那一小堆靈石，
在灰白的地面上散發著微弱卻執著的光芒。穆枝一直緊閉的眼皮，在這一刻，
微微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一道縫隙。那雙沉寂了幾十年、如同古井深潭的眸子深處，
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那堆靈石的光芒。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在她凝固了太久的瞳孔中漾開。
他沒問秘寶。一絲微弱得幾乎不存在，卻又真實不虛的疑問，
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游動的小魚，第一次輕輕叩擊了她堅硬如鐵的心防。三天。死寂的禁地，
連空氣都凝固了。穆枝腳邊那堆靈石的光芒，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一陣沉重而熟悉的腳步聲，伴隨著拖拽的摩擦聲，由遠及近，粗暴地打破了這片寂靜。
不是韓立。流云，如今的云嵐宗宗主，穆枝昔日最器重的大弟子，
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入口的陰影里。他手中，像拎著一只被折斷翅膀的雛鳥，
拖著一個軟綿綿的人形——正是韓立。少年雙目緊閉，臉色死灰，嘴角殘留著暗紅的血痕，
顯然已遭重創昏迷。流云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虛偽的痛心和陰冷得意的表情，
幾步走到穆枝面前，將韓立像丟垃圾一樣重重摜在冰冷的地上。
韓立的身體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一動不動。“師尊，”流云的聲音在空曠的禁地里回蕩，
帶著刺耳的嘲諷。“您還真是…鐵石心腸，嘴硬如鋼啊！”他抬起腳，
用鑲著玉石的靴尖踢了踢韓立毫無生氣的臉，“養了幾十年，連這么一條搖尾乞憐的小狗，
都沒能撬開您的嘴？嘖，真是可惜了他這份‘孝心’。”他俯下身，
粗糙的手掌猛地扼住韓立纖細脆弱的脖頸，像捏住一只待宰的雞雛。
將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強行扭向穆枝的方向，語氣陡然變得森寒：“這小崽子，
是我千挑萬選出來接近您的！夠蠢，夠卑微，也夠執著！本以為能有點用…哈！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充滿了不屑。“只是沒想到，
他竟蠢到去我眼皮子底下打聽解釘的法子！真是愚不可及！”扼住韓立脖子的手指驟然收緊！
骨骼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在死寂中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師尊啊，”流云盯著穆枝，
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你就繼續待在這絕靈之地守著你那該死的秘密吧。”話音未落，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徹底斷裂的脆響猛地炸開！噗嗤！韓立的頭顱，
在流云那只灌注了磅礴靈力的手掌中，如同一個被瞬間捏爆的爛西瓜，
紅的、白的、粘稠的…猛地迸濺開來！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有幾滴甚至濺到了穆枝枯槁干裂的臉頰上，帶著生命最后、最滾燙的溫度。
那具失去了頭顱的瘦小身軀，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徹底癱軟下去，像一灘爛泥。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流云那爆裂的一捏徹底捏碎了。流云略帶嗤笑的看了一眼穆枝，
旋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處禁地。而穆枝的世界，驟然失去了所有聲音，所有色彩，
只剩下眼前那一片刺目的猩紅。那滾燙的、黏膩的觸感還停留在臉頰，像烙印，像詛咒。
韓立最后那句“或許能讓你稍微不那么疼”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卻瞬間被這殘酷的爆裂聲碾得粉碎。幾十年鎮魔釘的折磨，無間地獄陣的酷刑，
弟子背叛的切骨之恨…所有累積的痛苦，在這一刻，
被那漫天濺開的紅白之物徹底點燃、引爆！一股沉寂了太久太久，幾乎被遺忘的巖漿，
猛地在她枯竭的靈脈最深處轟然噴涌！“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低沉而扭曲的嘶吼，從穆枝干裂的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
那不是痛苦的呻吟，是靈魂被徹底撕碎后，從萬丈深淵里爬出的、最原始的咆哮！
就在這咆哮聲中，她枯瘦如柴、釘滿鎮魔釘的身體猛地一震！咔！嘣——！
一聲清脆到極致、又沉重到極致的斷裂聲，如同驚雷般在她體內炸響！她胸口正中央，
一根深嵌入骨的、銘刻著最惡毒符文的鎮魔釘，應聲而斷！斷口處，
幽暗的符文瞬間黯淡、崩滅！斷裂的釘尖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然從她體內崩飛出來，
帶著尖銳的破空厲嘯。“鐺”的一聲，狠狠釘入對面的石壁深處，
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兀自嗡鳴震顫！與此同時，地上韓立那具失去了頭顱的殘軀，
仿佛被這聲斷裂所牽引。一股純凈、微弱卻異常執著的淡白色靈光，
猛地從他那尚有余溫的殘軀中逸散而出！如同歸巢的倦鳥，如同撲火的飛蛾，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毫不猶豫地、絲絲縷縷地涌向穆枝剛剛崩斷鎮魔釘的胸口！
那光芒，是韓立最后殘存的、屬于煉氣期修士的全部生命本源靈力！
是他無數次省下口糧、冒著生命危險積攢靈石時心底的那一絲念想，
是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想要靠近一絲溫暖的執念，
是他臨死前本能地、想要兌現那句“或許能讓你稍微不那么疼”的最后努力！
這股微弱卻純粹無比的力量，
瞬間匯入穆枝體內那剛剛沖開一絲縫隙的、如同火山般狂暴的靈力洪流！
“夠了……”穆枝沾滿血污的嘴唇微微開合，吐出兩個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字眼。
那雙深陷的眼窩里，幾十年來第一次燃起了實質的火焰。那不再是痛苦，不再是麻木，
而是焚盡八荒的憤怒，是足以冰封九幽的恨意！九十九根鎮魔釘，封印的是大乘之軀，
卻終究鎖不住一顆被徹底點燃、即將焚天的復仇之心！第一根已斷，剩下的九十八根，
在這股積蓄了數十年痛苦與憤怒、又被最后一絲純粹光亮點燃的恐怖力量面前，
如同朽木枯草！決堤，開始了。……流云站在云嵐宗主峰之巔，
俯瞰著腳下靈氣氤氳、殿宇連綿的宗門氣象。權力帶來的滿足感像溫熱的酒，
熨帖著四肢百骸。身后是肅立的幾位心腹長老，人人臉上都帶著對宗主恰到好處的敬畏。
一切都很好，只除了禁地里那個始終不肯咽氣的“釘子”。
一絲極其微弱、卻讓流云靈魂深處本能戰栗的波動，
毫無征兆地從宗門最深處、那片死寂的禁地方向傳來。流云猛地轉身，臉色驟變，
瞳孔瞬間縮緊！轟——！！！一聲沉悶到仿佛大地心臟炸裂的巨響，從禁地核心轟然爆發！
整個云嵐宗的山門猛地劇烈搖晃！無數殿宇的琉璃瓦嘩啦啦震落碎裂，山石簌簌滾落！
一道肉眼可見的灰白色沖擊波，如同死神的吐息，從禁地入口猛地噴薄而出，
瞬間掃過外圍的山林，所過之處，草木盡成齏粉！“怎么回事？！”“禁地！是禁地！
”長老們駭然失色，紛紛祭出法寶，驚恐地望向那煙塵沖天的源頭。煙塵緩緩沉降。
一個身影，一步步，從禁地那象征著死亡和囚禁的入口走了出來。是她！穆枝！
曾經枯槁如朽木的身軀，此刻依舊瘦削，卻挺直如標槍！
那身破爛的掌門袍服被凝固的暗紅血塊和塵土染得看不出原色，卻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一頭灰白的長發狂亂地飛舞，發梢竟隱隱流淌著刺目的電光。
最令人膽寒的是她的臉——遍布污垢和干涸的血跡，深陷的眼窩里，
兩團冰冷的、燃燒著實質火焰的瞳孔，如同九幽深淵點亮的魔燈，穿透彌漫的煙塵，
精準地、牢牢地鎖定了峰頂的流云！她周身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力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