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歷三百二十七年冬，國都淪陷。阿楚跪坐在搖晃的馬車里，車外風雪呼嘯，
卻掩不住沿途流民的哀嚎。她微微掀開簾子一角，看見焦黑的土地上，
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正刨著凍土，尋找可能存在的草根。"公主，別看了。
"身旁的老嬤嬤輕聲道，聲音里壓著哽咽。阿楚放下簾子，閉上眼睛。
和親公主——多么體面的稱呼，掩蓋的不過是一場精心包裝的羞辱。"過了前面那座山，
就是大燕地界了。"騎馬隨行的侍衛長沉聲報告。阿楚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金簪，
那是母妃留給她的最后一件東西。若真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這鋒利的簪尖足以刺穿喉嚨。
保存大胤最后的體面。三日后，送親隊伍抵達大燕都城。沒有喜樂，沒有迎接，
只有一隊黑甲士兵冷漠地引他們入宮。阿楚被帶到一座偏殿，
兩名侍女粗暴地剝去她的大胤服飾，換上一件素白紗裙。"郡主有令，
大胤公主需著白衣入殿，以示悔罪。"年長侍女冷笑道。阿楚咬緊牙關，任由她們擺布。
當銅鏡中映出那個蒼白如鬼的影子時，她幾乎認不出自己。朝堂之上，大燕群臣分列兩側，
譏諷的目光如刀劍般刺來。阿楚昂首走過長長的紅毯，在御階前停下，沒有下跪。"大膽！
見了主公還不跪下！"阿楚抬起下巴："大胤公主只跪大胤天子。"殿內一片嘩然。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殿側傳來："五年不見，公主倒是傲骨依舊。"阿楚渾身一顫，
轉頭望去。那人一襲玄色錦袍，腰間懸著一柄象牙柄的短刀，面容俊美如鑄，卻冷得像冰。
謝昭。那個曾在大胤為質七年的燕國世子，如今權傾朝野的大燕國主。"大胤公主？
"謝昭停在阿楚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他的手指冰涼，
眼神更冷："當年在大胤，孤受這位公主'照顧'頗多，如今自當好好'回報'。
"阿楚死死盯著他。那個曾與她月下對弈、教她燕國詩詞的少年，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
"將大胤公主安置于玉樓，以示大燕威儀。"阿楚被粗暴地帶走前，
最后聽到的是謝昭冰冷的聲音："玉樓已為公主備好一切，想必會令你...賓至如歸。
"玉樓，名為樓，實則是宮城西北角的一座獨立院落。遠看雕梁畫棟，
近觀才會發覺此處靜得可怕。"這是主公親自設計的。"領路的侍衛譏諷道，
"專為公主準備。"阿楚踏入主屋，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屋內陳設華麗，卻冷如冰窖。
窗戶都被特制的木條固定，只能打開一掌寬的縫隙。"我的侍女呢？"阿楚問。"主公說了，
大胤公主不配用大燕侍女。"侍衛冷笑，"每日會有人送飯食衣物，其余時間，
公主就好好享受這清靜吧。"當鐵門在身后重重關閉時，阿楚終于癱坐在地。夜色漸深，
阿楚蜷縮在床榻一角。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牢籠般的影子。遠處傳來隱約的樂聲，
那是勝利者在歡慶。一滴淚水終于滑落。她想起五年前那個雪夜，
少年謝昭被大胤皇子們逼迫跪在碎瓷上時，是她偷偷送去了傷藥和熱茶。而今，
那個少年成了她最可怕的噩夢。"謝昭，"阿楚對著虛空低語，"你這般對我，
是為了泄憤嗎……”02窗外，夕陽如血，將玉樓染得通紅。阿楚心中一片冰涼。謝昭的恨，
究竟有多深？暮色四合。謝昭披著玄色狐裘踏進來時，肩頭還落著未化的雪粒，
身后跟著個手捧鎏金酒壺的嬤嬤。"喂她。"阿楚被兩個粗使婆子按在繡墩上，
鎏金壺嘴抵開齒關。甜膩的酒液滑入喉間，帶著詭異的桂花香。"安神湯。
"謝昭用刀鞘抬起她下巴，"聽說大胤皇室最重禮義廉恥？"藥勁發作得極快。
阿楚忽然覺得炭盆燒得太旺，素白中衣黏在后背。"求我。"謝昭解下狐裘，
露出月白錦袍下的象牙柄短刀，“你……”她伸手去夠茶盞，卻發現指尖發顫，
青瓷杯"啪"地碎在地上。"熱......"她無意識扯開領口，
露出一截泛著粉色的脖頸，銅鏡里映出她迷蒙的眼——像兩汪被攪亂的春水。
謝昭斜倚在軟榻上，目光沉沉地望著她。第二波熱浪襲來時，阿楚摔下了繡墩。
織金地毯的絨毛蹭過小腿，激起一陣異樣的酥麻。她蜷縮著去夠碎瓷片，想用疼痛保持清醒，
卻被謝昭一腳踢開。"求我。"玄色靴尖抵住她發抖的手腕，阿楚抬頭看他。
汗水滑過殷紅的眼尾，將睫毛染成濕漉漉的鴉羽。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夜，
少年謝昭也是這樣渾身滾燙地蜷在質子府的破榻上，
而她卻端著藥碗站在簾外——"你當時......"喘息聲碎得不成句子，
"也是這樣......煎熬嗎？"謝昭瞳孔驟縮。解藥碗碎在地上，
褐色的藥汁濺濕了謝昭的靴尖。阿楚蜷在織金地毯上喘息，藥勁燒得她神智昏沉。
素白中衣半敞，露出里頭杏色的心衣，汗濕的布料勾勒出凌亂的輪廓。
謝昭的刀鞘抵住她鎖骨："現在求饒，還來得及。"阿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滾燙的指尖碰到他冰涼的玉扳指，兩人同時一顫。
"你也在發抖......"她仰起潮紅的臉，聲音沙啞卻帶著尖銳，"謝昭，你怕什么？
"玄色大氅重重落在屏風上。謝昭突然將她拽起，刀鞘狠狠砸在身后的檀木桌上，
震得燭火劇烈搖晃。"你..."他的喉結滾動，聲音緊繃得近乎破碎，"自找的。
”阿楚被按在榻邊的瞬間，那香氣混著他身上特有的鐵銹味撲面而來。
她本能地抓住他腰間玉帶，卻摸到一手濕熱。"疼..."這聲嗚咽不知是說傷口還是當下。
謝昭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碾過她咬破的下唇。月光忽然穿透云層，照亮他猩紅的眼尾。
阿楚這才發現，這位殺伐果決的燕國君主，此刻睫毛竟濕得打綹。
"別亂動..."謝昭聲音啞得不成調，卻在她掙扎時反扣住她手腕，"...別動。
"阿楚的指甲劃過舊傷，換來一聲壓抑的悶哼。03暮色褪盡，
謝昭急促的呼吸掠過阿楚頸側。他額角滲出的汗珠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
正巧墜在她鎖骨處的朱砂痣上。"何苦來哉。"沙啞的嘆息混著沉重的呼吸，
在玉樓錦帳間消散。這一夜漫長而混沌。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將鮫綃帳染成蜜糖色。
阿楚睫毛輕顫著轉醒，發現謝昭的手臂橫在她腰間，體溫透過中衣隱隱傳來。她試圖起身，
卻因渾身的酸痛悶哼出聲，扶著床頭的手攥緊了鮫綃帳幔。
銅鏡映出凌亂的倒影：青絲如瀑散在肩頭，頸側幾道紅痕若隱若現。
身后傳來衣料摩挲的窸窣聲。阿楚指尖微顫，系中衣的系帶打了個歪斜的結。
謝昭坐在床沿束發，溫潤的玉冠在他指間滑落兩次。余光里，阿楚彎腰拾起外衫時，
淡白色箭疤在晨光中浮現——那道傷與他心口常年作痛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的傷..."兩人同時開口，話音撞碎在空氣里，徒留一室寂靜。謝昭突然起身，
玄色朝服帶起的風掀動帳幔。他大步邁向門口，
門閂即將落下時卻停住了："今晚...你歇著吧。"當陽光徹底灑滿內室，
阿楚才敢抬起頭。空蕩蕩的門扉仍在輕晃。"公主，該用早膳了。"侍女推門而入，
看見鏡中女子正慢條斯理地挽發。那人眼角還泛著淡淡的紅暈，
說出的話卻清冷如常："備熱水，我要沐浴。"蒸騰的水汽模糊了鏡面，
侍女將花瓣撒入浴桶時，阿楚正對著腕間舊疤出神。溫水漫過傷口的瞬間，刺痛與暖意交織，
像極了昨夜謝昭掌心的溫度。指尖撫過頸側紅痕，那些帶著質問與不甘的觸碰，
此刻化作細密的癢意，順著皮膚爬上心口。"公主，可要奴婢伺候？""不必。
"阿楚沉入水中，任發絲如墨散開。溫熱的水流裹住酸痛的肢體，
卻沖不散記憶里謝昭發紅的眼眶。水面忽然泛起漣漪，阿楚猛地睜眼。
銅鏡不知何時被霧氣暈染，倒映出模糊的人影。她慌忙抓過繡帕遮掩，
卻聽見屏風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出去。"謝昭的聲音冷得像冰。"陛下！"侍女驚呼，
"公主正在...""本王讓你出去。"腳步聲漸近，阿楚攥緊浴桶邊緣。
謝昭帶著寒氣的身影出現在霧氣中，玄色朝服沾著雪粒，手中卻緊握著個青瓷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