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醫生遞來的病危通知書和上輩子一模一樣，我笑著簽下名字。
紙張的觸感、墨水的味道、甚至連紙張邊緣那個細小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這是我第五次看到這張紙了，每一次簽完它，
三天后我都會被推進太平間那個編號7的抽屜里。
護士突然湊近耳邊："王醫生每次重生都會換治療方案，你猜這次他改了什么？
"她的呼吸噴在我耳垂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
我的筆尖頓在半空，一滴墨水在紙上暈開。我緩緩抬頭，看向這個陌生的護士。
她戴著淺藍色口罩，只露出一雙杏眼，睫毛又密又長，像兩把小扇子。這雙眼睛我很熟悉，
卻又很陌生——前四次重生時，我的管床護士都是那個愛涂粉色指甲油的李護士。
"你......"我的嗓子突然發干，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也是重生的？
"她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動作嫻熟地整理著輸液架，金屬掛鉤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然后她輕輕摘下口罩，露出左臉頰上一道細長的疤，像一條白色的蜈蚣蜿蜒在肌膚上。
我倒吸一口冷氣，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這道疤，
是我第三次重生時在醫院火災里救一個小護士留下的。當時天花板砸下來，我推了她一把，
燃燒的鋼筋在她臉上留下了這個印記。可那次，我們都死了，我被困在火場里，
聽著她的慘叫聲漸漸微弱......"林小姐，該做化療了。"她利落地收起通知書，
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但眼神卻死死盯著我，瞳孔微微顫抖。我機械地跟著她走進走廊，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走廊盡頭的電子鐘顯示著：2023年9月18日，
08:47。不對。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上四次死亡，
都發生在2023年9月20日。第一次是突發性心臟衰竭，第二次是藥物過敏，
第三次是那場詭異的火災，第四次......我打了個寒顫，
拒絕回憶太平間抽屜關閉時的那聲悶響。這次，時間提前了兩天。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
像是接觸不良。我注意到墻壁上多了一些之前沒有的標識，
一個綠色的箭頭指向"B區實驗室"，這在之前的輪回里從未出現過。"第一次？
"護士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我搖頭："第五次。"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輸液袋在她手中晃了晃，透明的液體泛起細小的泡沫。"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系統最多只允許......"話沒說完，拐角處傳來腳步聲。
護士立刻恢復了職業化的微笑，但我看見她白大褂下的肩膀繃得緊緊的。
王醫生從轉角走出來，胸前的聽診器閃著冷光。他的金絲眼鏡后面，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但笑意未達眼底。"林小姐，今天感覺如何？"我盯著他的左手無名指。
上輩子那里戴著一枚婚戒，內側刻著"2003.9.18"——現在那里空空如也。
更奇怪的是，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藍色紙張，邊緣有燒焦的痕跡，
和我枕頭下藏著的那張火災逃生圖一模一樣。"治療方案......"我試探著問，
"和上次一樣嗎？"王醫生筆尖頓了一下，墨水在病歷本上暈開一個小點。他抬頭看我，
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詭異的藍光。"上次？"護士突然插話，
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林小姐問的是和門診時說的一樣嗎！"她遞給我一杯水，
指尖在杯底輕輕敲了三下——這是我第三次重生時約定的暗號，意思是"危險，別說話"。
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在托盤上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
我注意到水里漂浮著一些幾乎不可見的銀色微粒，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對，
和門診說的一樣。"我接過水杯，故意晃出幾滴在病歷本上。水漬暈開的瞬間，
我看到了被掩蓋的字跡："實驗性治療，風險自擔"。前四次從沒見過這一條。
王醫生突然按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冰涼，"林小姐，你臉色很差。
"他的拇指在我手腕內側輕輕摩挲，正好按在靜脈上，"抽血檢查吧，可能是電解質紊亂。
"當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采血管里的血液不是正常的暗紅色，
而是泛著詭異的藍色熒光。護士的手抖了一下，迅速用棉簽按住針眼，借著這個動作，
她把一張紙條塞進我手心。回到病房后，我躲在被子里打開紙條。上面畫著一個扭曲的時鐘，
時針和分針組成了一個問號。更詭異的是，在時鐘中央，
用極小的字寫著："他不是王醫生"。窗外，一只烏鴉落在窗臺上，
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它的喙上沾著某種藍色液體，
滴在窗臺上發出輕微的"嘶嘶"聲。我這才注意到，今天的天空不是記憶中的蔚藍，
而是泛著病態的灰綠色，就像......就像第三次重生時，那場大火前的天空。
我摸向枕頭下方，那里藏著一把手術剪刀——第二次重生時我從護士站偷來的。
金屬的冰涼觸感讓我稍微安心了些。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護士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一個閃著藍光的注射器。"林小姐，"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王醫生要給你加一針營養劑。"她的眼神掃向監控攝像頭，又迅速移開，"但我覺得，
你應該看看這個。"她掀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下方有一個發光的數字：04。
我的胸口突然一陣灼熱，低頭看去，病號服下的皮膚上，一個數字"05"正緩緩浮現。
"歡迎來到第五次循環，"護士的嘴角勾起一個苦澀的微笑，"這次，我們都會死。
"第二章采血后，我被安排在了13床。這個數字讓我的手指一顫。上輩子是14床，
那個靠窗的位置能看到醫院后花園的梧桐樹。而現在，我被換到了靠墻的病床，
一堵灰白的墻，連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床位緊張。"護士頭也不抬地記錄著數據，
聲音平靜得過分，"將就一下。"我盯著她的側臉，那道疤痕在熒光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前三次重生時，我都沒能看清那個被我救下的小護士的臉。第四次重生，
我甚至沒來得及遇到火災就死了。現在她就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帶著我們共同的記憶。
病房里的陳設看似相同，卻處處透著詭異。床頭柜多了一道劃痕，
的"5"；墻上的呼叫按鈕從紅色變成了藍色；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臺從沒見過的儀器，
像個小型核磁共振機，金屬外殼上貼著"實驗專用"的標簽，接口處還泛著淡淡的熒光。
我伸手想摸一摸那臺機器，
指尖卻在距離表面幾厘米處停住了——一種本能的恐懼讓我縮回了手。
機器側面貼著一張紙條，上面潦草地寫著："第五次實驗，劑量加倍"。"該換藥了。
"護士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猛地回頭，輸液架上的藥袋已經空了，
血液正順著軟管倒流。她動作嫻熟地更換著藥袋，這次的不是常見的透明液體，
而是一種泛著淡藍色的藥劑，在燈光下像是融化的藍寶石。
我抓住她的手腕："現在是第幾次？"她的皮膚冰涼得不似活人，脈搏卻跳得極快。
她警惕地看了眼監控攝像頭——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發現攝像頭的外殼上刻著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小沙漏圖案——然后在我手心寫了個"5"。
"五次......"我喃喃自語，突然意識到什么，"可我只記得四次。
"護士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她突然掀開我的枕頭，下面壓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的王醫生年輕得幾乎認不出來，穿著實習生的白大褂，
胸前別著和我現在一模一樣的病人腕帶。更詭異的是，他的表情不是常見的職業性微笑，
而是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鏡頭，瞳孔呈現出不自然的藍色。
"他也是......"我渾身發冷，照片在我手中微微顫抖，"病人？"護士點點頭，
指了指照片角落的日期：2003年9月18日。正好20年前。她的指甲劃過照片邊緣時，
我注意到那里有一行被刻意模糊的小字："實驗體01號"。"今晚12點。
"她臨走前俯身整理被角，嘴唇幾乎沒動，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別睡。"當房門關上后，
我立刻檢查了那張照片的背面。
上面用鉛筆寫著一段幾乎被擦干凈的文字："當第五次鐘聲響起時，記得看看鏡子"。
字跡已經模糊得幾乎無法辨認，但那個"鏡子"二字卻被反復描畫過，顯得格外清晰。
我抬頭看向病房里的鏡子——普通的方形鏡，鑲在衣柜門上。但當我湊近時，
發現鏡面邊緣有一圈細小的刻度，像是某種計量表。更奇怪的是，
我的倒影似乎比實際動作慢了半拍，當我抬手時，
鏡中的"我"要過一會兒才做出相同的動作。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不是正常的夜幕降臨，
而是一種粘稠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黑暗，像是有人把墨水倒進了空氣里。我盯著天花板數秒，
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數到第1800下時，
走廊傳來腳步聲——不是醫護人員常見的橡膠底鞋的摩擦聲，
而是一種金屬與大理石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有人穿著帶鐵掌的皮鞋。門被輕輕推開，
王醫生站在逆光里，手里拿著一支閃著藍光的針劑。那光芒不是反射的燈光，
而是從液體內部發出的，像是有生命般在玻璃管中緩緩流動。"林小姐，臨時加一針營養劑。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帶著一種奇怪的共鳴，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我假裝熟睡，
從睫毛的縫隙中觀察他。他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新鮮的血跡，在白色布料上暈開成詭異的圖案，
仔細看竟像是一張扭曲的人臉。
更可怕的是他的鞋子——黑色皮鞋上沾著泥土和一片枯黃的銀杏葉。這個季節，
醫院里根本沒有銀杏樹，而最近的銀杏林在二十公里外的墓園。當他靠近病床時，
我聞到了一股混合著腐土和消毒水的氣味。他的影子投在墻上，不是正常的人形，
而是伸展出無數細長的觸須狀陰影，其中一條正緩緩伸向我的輸液管。
就在針尖即將刺入我手臂的瞬間，病房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