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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前幻想合集 真咸西瓜 178860 字 2025-06-08 19:4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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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承山莊后,家里突然住進三個弟弟。

江曜每天用腹肌蹭我手背:“姐姐揉揉就不酸了。”

沈知白泡茶時總讓水汽洇濕襯衫第三顆紐扣。

周嶼半夜敲窗:“畫室暖氣壞了...姐姐被窩能分一半嗎?”

暴雨夜他們同時抱著枕頭出現在我房門口。

我點燃壁爐輕笑:“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后來全鎮暴雪封山,男孩們在我門前堆了三個雪人。

紅圍巾的江曜舉著“求收留”木牌。

系藍絲帶的沈知白雪人捧著琴譜。

戴黑絨帽的周嶼雪人攥著刻刀——

而我的窗臺上,放著三枚截然不同的戒指。

---

雨水在傘面上敲擊出沉悶的鼓點,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被浸透后特有的、帶著點腥氣的清新味道。黎雪撐著傘,站在小鎮唯一的雜貨鋪屋檐下,目光沒什么焦點地落在對面灰撲撲的墻壁上。

新雨洗刷了舊塵,卻洗不掉那種深入骨子的陳舊感,像她剛剛接手不久、坐落在半山腰的那座“雪山山莊”。一個巨大、空曠、塞滿了父母猝然離去后所有無聲回響的石頭殼子。

“姐姐!看路!”

一聲清亮得有點咋呼的喊叫突兀地撞進耳朵,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穿透力。

黎雪下意識地往旁邊撤了一步,幾乎是同一瞬間,一道身影裹挾著潮濕的風,猛地從她剛才站立的位置沖了過去。

“咚!”

沉悶的撞擊聲。沖過去的少年沒能剎住車,結結實實撞在了雜貨鋪旁邊堆放的幾個空木箱上。箱子嘩啦倒了一地,少年也狼狽地摔坐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

黎雪垂眸,傘沿微微抬起。是個很年輕的男孩,穿著簡單的灰色連帽衛衣和運動褲,此刻正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肩膀和胳膊肘,濃密的黑發被雨水打濕了幾綹,貼在飽滿的額角。

他抬起頭,對上黎雪的目光,那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山間驟然撥開云霧的湖泊,澄澈又直白,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和一點被抓包的窘迫。

“對、對不起啊姐姐!”

他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動作牽扯到痛處,又是一陣呲牙,

“沒撞到你吧?都怪我跑太快了……”

黎雪沒說話,視線淡淡掃過他因為揉搓而掀起的衛衣下擺。一小片緊實、覆著薄薄汗水的麥色腰腹肌理一閃而過。

她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收回目光,準備繞過這一地狼藉。

“江曜!你屬炮仗的啊?點著就竄!”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點無奈的清潤。

黎雪腳步頓住。

雜貨鋪旁邊的窄巷口,又走出兩個身影。撐著傘的是個身形更為清瘦挺拔的少年,穿著一件熨帖的米白色襯衫,外面松松套了件淺灰色的開司米毛衣,臂彎里抱著幾卷畫紙。

雨水打濕了他額前幾縷柔軟的深棕色發絲,襯得一張臉愈發白皙干凈,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溫潤平和,像初春化凍的溪水。

他看向黎雪,微微頷首,唇邊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微笑:

“抱歉,打擾您了。他總這樣,冒冒失失的。”

被叫做江曜的男孩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拍了拍濕掉的褲子,不滿地嚷嚷:

“沈知白!你少在漂亮姐姐面前編排我!我這是……這是為藝術獻身!趕靈感呢!”

他一邊說,一邊又偷偷瞄黎雪,耳根悄悄爬上一點紅。

第三個少年站在沈知白身后半步的位置,幾乎完全隱在窄巷的陰影里。

他沒打傘,只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冷峻的下頜和緊抿著的、沒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連帽衫,背著一個沉甸甸的舊畫板,雙手插在口袋里,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對于眼前的混亂,他仿佛置身事外,連眼神都吝于給一個,只是帽檐下那道目光,在黎雪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銳利,帶著審視。

“周嶼,搭把手。”

沈知白對陰影里的少年說,聲音依舊溫和。

被喚作周嶼的黑帽少年像是沒聽見,兀自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

沈知白也不以為意,自己俯身去扶那些歪倒的木箱。

江曜也趕緊湊過去幫忙,嘴里還在小聲嘀咕著什么。

黎雪的目光掠過他們三人,藝術生。黎雪幾乎立刻下了判斷。

山下那個半大不小的藝術學院,每年這個時候,總有些學生被老師丟到山里來“采風”,美其名曰汲取自然靈氣。

無端的闖入者。

她收回目光,不再停留。鞋跟敲擊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發出清脆又孤寂的回響,很快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深處。

傘下,她挺直的背影沒有絲毫停頓。

身后,江曜搬箱子的動作頓住了,直勾勾望著那個消失的方向,肩膀撞傷的痛感似乎都忘了。

“喂,沈知白,”

他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不敢置信的興奮,“看見沒?剛才那位……像不像雪山上的女神?冷冰冰的,但……絕了!”

沈知白扶正最后一個箱子,鏡片后的目光也追隨著那早已空無一人的街角,指尖無意識地在濕冷的畫紙邊緣摩挲了一下。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聲音被雨聲模糊,

“很特別。”

窄巷的陰影里,周嶼終于動了動。他微微抬起帽檐,露出帽檐下那雙沉黑的眼睛,依舊沒什么情緒,只是盯著黎雪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移開。

雨水順著他黑色的帽檐滴落,在他腳邊砸開細小的水花。

---

雪山山莊巨大的雕花鐵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山下小鎮最后一絲煙火氣。

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庭院青石板路上,濺起迷蒙的水霧。

空氣里只剩下雨水沖刷古老建筑發出的單調轟鳴,以及植物在風雨中簌簌搖擺的聲音。

黎雪將滴水的傘遞給迎上來的管家福伯。

福伯年逾六旬,頭發花白,背脊卻挺得筆直,穿著漿洗得一絲不茍的黑色管家服,動作沉穩利落。

他接過傘,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小姐回來了。雨這么大,沒淋著吧?”

“沒事。”

黎雪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徑直穿過挑高的大廳。廳內空曠,巨大的水晶吊燈并未點亮,只有壁爐里燃著幾塊松木,橘紅的火光跳躍著,在冰冷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和厚重的古董家具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空氣里彌漫著松木燃燒的暖香和舊宅特有的、混合著書籍與塵埃的沉靜氣味。這是父母留下的氣息,龐大而寂靜,像一座溫柔的墳墓。

“廚房煨著參雞湯,小姐先喝一碗驅驅寒?”

福伯跟在身后,聲音放得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

黎雪腳步未停,走向通往二樓的弧形樓梯。

“晚點。”

她剛踏上二樓鋪著厚地毯的走廊,福伯的聲音又從樓下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遲疑:

“小姐……有件事,得跟您說一聲。”

黎雪停在樓梯口,扶著冰涼的橡木扶手,微微側身,目光向下投去。

福伯站在大廳中央,暖黃的壁爐光勾勒出他有些不安的輪廓。

“下午……雨下得最大的時候,來了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是山下藝術學院來采風的,回鎮上的路被山上沖下來的泥漿給堵了,車過不去。

雨太大,他們全身都濕透了,實在沒地方落腳……”

福伯的聲音越說越低,帶著明顯的忐忑,

“我看雨實在太大,天也快黑了,山里太危險……就……就自作主張,讓他們暫時在客房那邊避避雨,等路通了就走。就……就三個男孩子。”

三個男孩子。

黎雪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山下雜貨鋪前那三張年輕的面孔——瞬間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冰冷的水汽仿佛還縈繞在鼻尖。

她沉默著,目光掃過窗外被暴雨肆虐得一片模糊的山林,雨幕如瀑,天色昏暗得如同深夜。這種天氣,被困在山上,確實危險。

半晌,就在福伯額頭都快要滲出冷汗時,黎雪清冷的聲音才從樓梯上方落下,沒什么溫度,卻也沒有責備。

“知道了。”

只三個字,再無其他。她轉身,身影消失在二樓走廊的昏暗里。

福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抹額角不存在的汗。小姐性子是冷,但并非不近人情。

山莊的客房區在東側翼樓,與主人居住的西側主樓隔著長長的回廊和中央庭院。

黎雪回到自己位于主樓二層的書房,厚重的窗簾隔絕了窗外凄風苦雨的景象和聲音。

書房很大,三面環繞著頂天立地的深色實木書架,塞滿了父母生前收藏的各類書籍。寬大的書桌臨窗,對著庭院的方向。

她打開一盞閱讀燈,昏黃的光暈只照亮桌面一角。她沒有看書,只是坐在寬大的扶手椅里,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桌面,發出極輕的嗒嗒聲。

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但風依舊刮得庭院里的老樹嗚嗚作響。山莊的寂靜被這風雨襯托得愈發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厚重的雕花木門被輕輕叩響。

“進。”

黎雪的聲音不高,清晰地穿透門板。

門被推開一條縫,福伯探進半個身子,臉上帶著點無奈又好笑的神情。

“小姐,”

他壓低聲音,

“那幾個孩子……安頓好了。就是……嗯……江同學,就是那個特別活潑的,剛才在客房走廊活動筋骨,大概想舒展一下撞到的地方,結果動作大了點,不小心……把走廊拐角那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給帶倒了……”

黎雪敲擊桌面的指尖頓住。

“……摔碎了?”

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沒,沒碎!”福伯連忙擺手,“萬幸,只是磕掉了一個小角。我看那孩子嚇得不輕,一個勁兒道歉,臉都白了。”

黎雪的目光落在書桌一角,那里放著一個打開的絲絨盒子,里面是幾塊青花瓷瓶的碎片——那是山莊里另一個花瓶,上個月工人搬動時不小心碰倒摔碎的。她當時也只是讓福伯收了起來。

“知道了。”

依舊是那平淡無波的三個字。

福伯點點頭,輕輕帶上了門。

書房重歸寂靜。黎雪的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高大的樹木在風中狂舞,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黑影。三個陌生的年輕男孩,像幾顆突兀投入深潭的石子,攪亂了山莊一成不變的死寂。

她不喜歡變動,更不喜歡生活節奏被打亂。但此刻,外面的風雨是真實的危險。

她拉開書桌最底層一個上鎖的抽屜,里面整齊地碼放著一些文件和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小盒子。

她沒打開盒子,指尖在上面輕輕拂過,冰涼的觸感。片刻后,她關上了抽屜,落鎖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

一夜風雨肆虐,到了清晨,竟詭異地停了。

陽光刺破厚重的云層,將濕漉漉的山林和山莊庭院照得一片亮堂。

水珠從樹葉尖、屋檐上滴落,發出清脆的聲響。空氣清冽得像冰鎮的泉水。

黎雪起得很早。她習慣在清晨山莊最安靜的時候,獨自沿著環繞主樓的長回廊散步。回廊一側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另一側是攀援著古老藤蔓的石柱,光線被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圖形,投在她素色的家居長裙上。

剛走到連接東翼客房的轉角處,一陣刻意壓低的、充滿活力的聲音就飄了過來。

“……嘶!輕點輕點!沈知白你是故意的吧?”

是那個叫江曜的男孩,聲音里帶著點夸張的痛呼和控訴。

“不用點力,淤血揉不開,明天你肩膀更抬不起來。”另一個溫和清潤的聲音回應著,是沈知白。

黎雪的腳步停在轉角陰影里,沒有繼續往前。

透過雕花的木質隔斷,她看到客房走廊的盡頭,靠近窗戶的明亮處。

江曜背對著這邊,脫了上衣,只穿著一條運動短褲,正齜牙咧嘴地坐在一張高背椅上。他肩背的線條流暢而充滿年輕的張力,麥色的肌膚在晨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此刻,他右側肩胛骨下方靠近手臂的位置,一大片明顯的淤青顯得格外刺眼,邊緣泛著深紫,顯然是昨天撞擊的后果。

沈知白站在他身后,依舊穿著熨帖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漂亮的小臂。他微低著頭,神情專注,雙手正用力地揉按著那片淤青。

他的手指修長,動作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不疾不徐,顯然深諳此道。

“你這身腱子肉是擺設嗎?撞一下就成這樣?”

沈知白語氣平淡,手下力道卻不減。

“廢話!那是實木箱子!硬的跟石頭似的!你撞一下試試?”

江曜疼得直抽氣,身體繃緊,肩背的肌肉線條愈發賁張清晰。他像是為了轉移疼痛的注意力,目光開始四處亂瞟,嘴里也不停,

“誒,沈知白,你說昨天那位姐姐……就山莊主人,她多大啊?看起來好年輕,但氣場好強……冷颼颼的,像雪山頂上刮下來的風,嘖,帶勁!”

沈知白手上動作沒停,只是抬眼,透過鏡片淡淡瞥了江曜一眼:

“別亂叫姐姐。還有,少動歪心思。不是誰都吃你這套。”

“什么叫歪心思?”

江曜梗著脖子反駁,身體隨著沈知白的揉按不自覺地往前傾,那片淤青正好對著黎雪的方向,

“我這是……對美好事物的向往!懂不懂?再說了,人家也沒反對我這么叫啊!昨天在雜貨鋪我就喊了,她也沒說啥……”

他越說越來勁,甚至有點得意地晃了晃肩膀,那片淤青的肌肉也跟著起伏,

“你看我這傷,也算工傷吧?待會兒見了姐姐,我讓她看看,說不定……哎喲!”

沈知白在他淤青最重的地方猛地按了一下,江曜疼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后半句調笑直接變成了慘叫。

“閉嘴吧你。”

沈知白語氣依舊溫和,下手卻毫不留情。他拿過旁邊備好的熱毛巾,敷在江曜的傷處,

“老實敷著。”

就在這時,江曜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轉角陰影里那片素色的裙角。他猛地轉過頭,眼睛瞬間亮得像發現了獵物的狼崽子。

“姐姐?!”

沈知白動作一頓,順著江曜的視線也看了過來。

黎雪面無表情地從轉角陰影里走了出來,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的側影。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江曜赤裸的上身和那片顯眼的淤青,沒有絲毫波瀾,最后落在沈知白還沾著藥油的手指上。

“山莊有備用跌打藥油。”

她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

“在前廳左側第二個儲物柜里,白色瓷瓶。”

“啊?哦!謝謝姐姐!”

江曜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仿佛剛才疼得齜牙咧嘴的不是他,

“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

他一邊說,一邊作勢要站起來,被沈知白用眼神按了回去。

“謝謝黎小姐。”

沈知白微微頷首,態度恭謹而疏離,順手將旁邊江曜脫下的T恤扔到他頭上,

“穿上。別著涼。”

江曜胡亂地把T恤套上,蓋住了那片淤青,眼睛卻還亮晶晶地追隨著黎雪,帶著毫不掩飾的熱情和好奇。

黎雪沒再停留,視線掠過他們,投向回廊更深處。那里,靠近最里面一間客房的門框邊,倚著一個沉默的黑色身影。

周嶼。

他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依舊穿著那件寬大的黑色連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雙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倚著門框,整個人像融在清晨尚未完全散盡的陰影里。

帽檐下,黎雪能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專注,帶著一種無聲的穿透力。

他沒有像江曜那樣出聲,也沒有沈知白那樣打招呼,只是沉默地站著,像一個潛伏的幽靈。

黎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冷淡地移開,仿佛他只是回廊里一件不起眼的擺設。

她步履未停,繼續沿著回廊向前走去,素色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留下一個毫無留戀的背影。

沈知白看著黎雪消失在回廊盡頭,才收回目光,對還在探頭探腦的江曜低聲道:

“收斂點。她不是你能隨便招惹的人。”

江曜撇撇嘴,揉著肩膀,小聲嘟囔:

“知道啦知道啦,就你規矩多……”

眼神卻依舊忍不住瞟向黎雪離開的方向。

陰影里,周嶼緩緩站直了身體,帽檐壓得更低,轉身無聲地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門輕輕合攏,隔絕了走廊的光線和他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陰郁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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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將山莊西側的露臺染成一片暖金色。露臺對著層疊起伏的遠山,視野極佳。黎雪處理完幾份山莊修繕的郵件,從書房出來,習慣性地走向露臺,想透透氣。

剛走到露臺入口的雕花玻璃門前,一陣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樂聲便如絲如縷地飄了過來。不是通過音響播放的那種,而是真實的、帶著木質共鳴的弦樂聲。

她停下腳步。

透過潔凈的玻璃,她看到露臺角落的藤編桌椅旁,坐著沈知白。

夕陽的金輝灑落,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他微垂著頭,側臉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專注而優美。

一把深棕色的小提琴優雅地架在他修長的頸項間,下頜輕抵著腮托。他的右手執著琴弓,左手手指在指板上靈巧地跳躍、揉弦。

那樂音便從他指尖流淌出來,清越、空靈,帶著一種不染塵埃的純凈感,卻又在純凈深處,纏繞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悲傷的溫柔。

是舒伯特的《圣母頌》。黎雪幾乎立刻就聽出來了。這首曲子,母親生前常常在黃昏時分彈奏鋼琴版。

樂聲在空曠的露臺上低回婉轉,仿佛有生命一般,追逐著最后一縷陽光,纏繞著庭院里初綻的晚香玉的氣息。

沈知白的演奏技巧極為精湛,每一個音符都飽滿而富有感情,將那種虔誠的祈禱和深藏的悲憫詮釋得淋漓盡致。

黎雪站在玻璃門后,沒有推門進去。夕陽的光穿過玻璃,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是慣常的淡漠,唯有搭在冰涼金屬門把上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泄露出一絲被觸動的心緒。

一曲終了,最后幾個音符裊裊消散在暮色里,留下悠長的余韻。沈知白緩緩放下琴弓,輕輕吐出一口氣,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音樂世界里。

就在這時,露臺另一側通往花園的側門“砰”一聲被撞開,打破了這份寧靜。

“沈知白!你躲這兒呢!可算找到了!”

江曜活力四射的聲音像一顆投入水面的石子。他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脖子上掛著條毛巾,額發被汗水浸濕,顯然是剛進行過劇烈運動。

他幾步沖上露臺,帶來一陣汗水和陽光混合的氣息,目標明確地直奔黎雪……旁邊的藤桌。

藤桌上放著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一只小巧的銀壺正坐在酒精爐上,壺嘴冒出裊裊白汽。

“渴死我了!”

江曜看也不看,伸手就去抓那只還在冒著熱氣的銀壺把手。

“小心燙!”沈知白蹙眉提醒。

話音未落。

“嘶——!”

江曜的手指剛碰到滾燙的銀壺把手,就被燙得猛地縮回手,倒吸一口冷氣。

他動作太大,帶得旁邊藤椅一晃,手肘又“咚”一下撞在桌沿,桌上那只剛被沈知白倒上熱水的青瓷茶杯頓時一歪!

澄澈滾燙的茶水傾瀉而出,不偏不倚,全潑在了正欲起身的沈知白的前襟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

江曜手忙腳亂,抓起自己脖子上的毛巾就往沈知白胸口按,

“沒事吧?燙著沒?”

沈知白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米白色的襯衫前襟瞬間濕透了一大片,緊緊貼在皮膚上,透出底下溫潤的肉色。

濕痕的中心,正好是襯衫的第三顆紐扣位置。那顆小小的貝殼紐扣被熱水浸潤,在夕陽下折射出一點微光,而它周圍的布料則被洇濕成半透明,緊緊貼著底下那一點若隱若現的、屬于年輕男子的胸線輪廓。

水汽氤氳升騰,帶著茶葉的清香,繚繞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

沈知白僵住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狼狽的前襟,又看看一臉闖禍后驚慌失措、拿著臟毛巾還想往他濕衣服上擦的江曜,再抬眼,目光恰好撞上了站在玻璃門后、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切的黎雪。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知白那張向來溫潤平和、仿佛戴著完美面具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白皙的皮膚迅速漫上一層薄紅,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他飛快地抬手,試圖擋住那片洇濕的尷尬部位,動作間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鏡片后的眼神閃爍不定,羞赧、窘迫、一絲被冒犯的薄怒,還有極力想要維持體面卻瀕臨失敗的狼狽,復雜地交織在一起。

“江、曜!”

他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溫潤,帶著明顯的惱意。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曜舉著毛巾,手足無措,看看沈知白濕透的胸口,又看看玻璃門后黎雪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一張俊臉也漲得通紅,

“那個……姐姐……我……”

黎雪的目光在沈知白洇濕的襯衫前襟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那片水漬,那顆紐扣,那在濕透布料下若隱若現的線條,以及沈知白臉上難得一見的羞憤和狼狽,盡收眼底。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依舊平靜無波,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甚至沒有對江曜那句“姐姐”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搭在門把上的手,終于松開了。

她什么也沒說,沒有責備,沒有詢問,更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尷尬或興趣。

她只是平靜地轉過身,仿佛露臺上這場鬧劇從未發生,素色的裙擺劃過一個冷淡的弧度,身影消失在通往室內的走廊陰影里。

留下露臺上,一個羞憤欲死、試圖用毛巾遮住胸口卻徒勞無功的沈知白,和一個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江曜。

夕陽的暖光籠罩著他們,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令人窒息的尷尬和寂靜。

---

深夜。

萬籟俱寂。白日里的喧囂和意外早已沉淀下去,偌大的雪山山莊徹底沉入一片深海般的靜謐。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蟲鳴,更襯得這寂靜無邊無際。

黎雪有輕微的神經衰弱。白日里沈知白那曲《圣母頌》帶來的細微漣漪,以及傍晚露臺上那場鬧劇留下的莫名煩躁感,在她躺下后反而被放大。

她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陰影輪廓,睡意遲遲不肯降臨。

嗒。嗒嗒。

極其輕微、帶著猶豫的敲擊聲,像是被風吹動的樹枝輕叩在玻璃上。

黎雪起初并未在意。

聲音停了片刻,又響了起來。這次清晰了一些,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嗒嗒。嗒嗒嗒。

聲音的來源……是她的窗戶。

她住在主樓二層,窗外是一個小小的、帶欄桿的露臺,露臺下便是山莊的后花園。誰會在這深更半夜,敲她的窗?

黎雪坐起身,沒有開燈。清冷的月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朦朧的光斑。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無聲地走到窗邊。

拉開厚重的遮光窗簾,只留下那層薄紗。

月光如水,將露臺照得一片清亮。

一個人影就站在露臺的欄桿邊,隔著一層薄紗和玻璃窗,與她相對。

是周嶼。

他沒戴白天那頂標志性的黑帽子,濃密的黑發顯得有些凌亂,幾縷不聽話地垂落在蒼白的額前。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深灰色長袖T恤,在夜風里顯得有些空蕩。

他背對著月光,大半張臉隱在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沉黑的瞳仁像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直勾勾地穿透薄紗,落在黎雪臉上。

他的表情依舊是那種慣常的、近乎木然的陰郁,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只是此刻,在那深潭般的眼底深處,黎雪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脆弱的東西,像是強撐著的什么在悄然碎裂。

他抬起一只手,指節分明,帶著長期握刻刀留下的薄繭,輕輕叩了叩冰涼的玻璃窗。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里卻格外清晰。

黎雪沒有動,隔著玻璃和薄紗,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像雪山之巔亙古不化的寒冰。

周嶼的嘴唇似乎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極低的、壓抑著什么的吞咽聲。

他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勇氣,才從緊抿的唇縫間擠出幾個字,聲音低啞干澀,被夜風吹得有些飄忽:

“畫室……暖氣壞了。”

他頓住,那雙沉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黎雪,仿佛要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縫隙。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聲音更低,幾乎只剩下氣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卑微的試探:

“……冷。”

“姐姐……被窩……能分一半嗎?”

夜風穿過露臺,卷起他單薄T恤的下擺。他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遺棄在寒夜里的、孤零零的黑色植物,周身散發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陰冷氣息,卻又固執地等待著某種微乎其微的回應。

月光勾勒出他瘦削而緊繃的輪廓,那是一種無聲的、全然的獻祭姿態。

黎雪隔著薄紗和玻璃,看著這個在寒夜里向她祈求一絲溫暖的少年。他那句“能分一半嗎”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神都未曾波動一分,仿佛只是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默劇。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了幾秒,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冰線。

周嶼眼底最后那點微弱的火光,在她無動于衷的凝視下,一點點黯淡下去,歸于死寂的幽黑。他緊抿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像是自嘲,又像是早已預料到的麻木。

他緩緩收回了叩在玻璃上的手,指節泛著青白,插回單薄的口袋里。身體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似乎夜風更冷了。

就在他垂下眼睫,準備轉身,將自己重新投入身后那片冰冷的黑暗時——

黎雪動了。

她抬起手,沒有去碰窗鎖,而是伸向了內側窗簾的拉繩。

“唰——!”

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那層朦朧的、唯一還連接著兩人的薄紗窗簾,被她干脆利落地拉上了。

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徹底隔絕了窗外月光,也隔絕了那個在寒夜中無聲祈求的身影。

最后映入周嶼眼中的,是窗簾合攏前,黎雪那張毫無波瀾的、如同冰封雪塑般的側臉,以及她轉身離去時,素色睡袍衣角一閃而逝的決絕弧線。

露臺上,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寒冷。周嶼僵立在原地,像一尊瞬間被凍結的黑色石像。

月光被厚重的窗簾徹底阻擋,露臺沉入濃墨般的死寂。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了實體,順著裸露的皮膚、單薄的衣衫,瘋狂地鉆進骨頭縫里。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一種被徹底遺棄在冰原深處的麻木。

他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站了很久。久到露臺石欄上的夜露浸透了他單薄的褲腳,久到遠處山林的輪廓在微熹的天光中漸漸清晰。

最終,那尊黑色的“石像”才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生銹般的滯澀,轉過身,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隱沒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里。


更新時間:2025-06-08 19:4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