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亂世烽煙起,孤槍守殘關朔風卷著沙礫,抽打在斑駁的關城上,嗚咽如泣。城下,
赤地千里,焦黑的土地上散落著銹蝕的箭鏃和不知名姓的白骨。大胤王朝的龍旗在城頭獵獵,
卻已褪盡了昔日威儀,透著一股搖搖欲墜的腐朽氣息。關內,
是諸侯擁兵、互相傾軋的爛攤子;關外,是如惡狼般覬覦著這片混亂沃土的胡人部落。烽煙,
從未在這片苦難的土地上真正熄滅過。軍營深處,篝火噼啪,映著一張年輕卻過分沉靜的臉。
余驍正用一塊粗礪的磨刀石,一下下刮過手中長槍的鋒刃。槍名“破虜”,鐵桿冰冷,
紅纓早已被無數次敵人的血浸透,凝結成一種沉暗的紫黑色。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窩里跳動,
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戰火淬煉過后的、磐石般的堅韌。他出身寒微,
是這亂世里掙扎求活的塵土,卻偏偏生了一副頂天立地的脊梁和一顆滾燙的報國之心。
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從一個無名小卒到如今麾下兒郎們心悅誠服地稱一聲“將軍”,
靠的便是手中這桿槍,以及每一次沖鋒在前、以血肉為同袍開路的狠絕。“將軍,
”親兵遞來一碗渾濁的黍米粥,聲音壓得很低,“探馬回報,黑石峽那邊…又冒煙了,
是胡騎的蹤跡,人數不少。”余驍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槍刃在石頭上刮出刺耳又穩定的銳響。他抬眼,目光越過跳動的火焰,
投向營外無邊的黑暗:“知道了。傳令,三更造飯,四更拔營。告訴弟兄們,黑石峽的鄉親,
還在等著。”第二章:血火煉獄中,驚鴻照影來黑石峽并非要塞,
只是一個依著狹窄河谷散落的小村落。當余驍率輕騎風馳電掣般趕到時,這里已化作煉獄。
茅屋在烈焰中坍塌,濃煙滾滾,遮蔽了天光。
耳的狂笑、絕望的哭嚎、牲畜的悲鳴、兵刃的撞擊……混亂的聲音匯成一股摧毀人心的洪流。
胡騎的身影在煙火中時隱時現,追逐著奔逃的村民,彎刀揮下,帶起一蓬蓬血霧。“殺!
”余驍的聲音炸開,如同沉雷滾過戰場。他一夾馬腹,
坐下那匹名為“追風”的黑色戰馬如離弦之箭射出,直撲入混亂的核心。身后,
大胤騎兵如怒濤般緊隨。“破虜”槍在他手中活了。沒有花哨的招式,
只有最簡潔、最致命的突刺、橫掃、回旋!槍尖化作一點追魂奪魄的寒星,每一次閃爍,
必有一名胡騎慘叫著栽落馬下。槍桿如怒龍擺尾,橫掃之處,筋斷骨折。他沖到哪里,
哪里的胡人便如潮水般驚惶退開,留下滿地狼藉。他像一尊浴血的神祇,
硬生生在這片血色泥沼中撕開一道口子。激戰正酣,眼角余光猛地被一點突兀的色彩攫住。
在幾間熊熊燃燒的茅屋圍出的狹窄空地上,一個女子被逼到了角落。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淡藍色粗布衣裙,臉上沾滿煙灰,頭發散亂。
一匹高頭大馬上的胡人百夫長,正獰笑著舉起彎刀,刀鋒在火光下閃著殘忍的光。那雙眼睛!
盡管盛滿了瀕死的恐懼,卻在淚水之后,燃燒著一種近乎倔強的火焰。
那火焰瞬間灼痛了余驍的心。沒有任何猶豫,他猛地一勒韁繩,追風人立而起,
發出一聲震耳長嘶。馬蹄落下的瞬間,余驍已調轉方向,槍尖直指那百夫長的后心!
“賊子敢爾!”槍如驚鴻,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那百夫長聽到腦后惡風,
驚駭欲絕地回身格擋,卻已太遲。“噗嗤”一聲悶響,冰冷的槍尖輕易洞穿了他簡陋的皮甲,
從前胸透出。余驍手腕一振,巨大的力量將尸體整個挑飛,重重砸向旁邊燃燒的屋架,
火星四濺。他策馬沖到女子身前,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長槍橫指,
槍纓猶自滴落著溫熱的血珠,威懾著周圍蠢蠢欲動的胡騎。他低頭,聲音帶著廝殺后的粗糲,
卻奇異地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怕,跟緊我!”葉婉清抬起頭,
隔著朦朧的淚水和彌漫的煙塵,看到了一張年輕、剛毅、沾滿血污卻棱角分明的臉。
那雙眼睛,銳利如鷹隼,此刻卻清晰地映著她的狼狽身影。
一股酸楚混合著絕處逢生的悸動猛地沖上鼻尖,她重重點頭,
跌跌撞撞地跟上那匹神駿的黑馬,緊跟在那桿仿佛能劈開一切黑暗的長槍之后。
第三章:營火映素衣,鐵血繞指柔葉婉清留在了軍營。她無處可去,黑石峽已成焦土。起初,
她只是默默地在傷兵營里幫忙。那雙曾用來紡紗繡花的手,
如今笨拙卻無比認真地清洗著骯臟的繃帶,用草藥小心地敷在猙獰的傷口上。她的動作輕柔,
聲音溫婉,像一陣和煦的風,吹拂著這個充滿血腥和汗臭的角落。余驍時常能看到她。
有時是在巡視傷兵營時,她正俯身為一個疼得齜牙咧嘴的小兵換藥,低聲說著什么,
那小兵緊皺的眉頭竟慢慢舒展開;有時是在營火旁,她安靜地坐在角落,
火光在她柔和的側臉上跳躍,她望著跳動的火焰,眼神卻仿佛飄得很遠,
帶著家破人亡的哀傷。他的心,在那桿“破虜”槍之外,一個柔軟的地方,
被這抹沉靜的淡藍色悄然浸潤。一次慘烈的遭遇戰后,余驍肩頭被胡人的狼牙棒擦過,
雖未傷骨,卻也皮開肉綻。他懶得去尋軍醫,獨自回到營帳,咬著牙想自己處理。
帳簾被輕輕掀開,葉婉清端著熱水和藥草走了進來。“將軍,我…我幫您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余驍本想拒絕,
抬眼卻撞進她清澈而堅持的目光里。他沉默地轉過身。
微涼的手指帶著小心翼翼的觸碰落在傷口邊緣,清洗血污,敷上搗碎的草藥。她的動作很輕,
很穩,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和安撫的力量。疼痛似乎真的減輕了。營帳里很靜,
只有燈花偶爾爆開的輕響和她細微的呼吸聲。
余驍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混合著草藥和皂角的清新氣息。“疼嗎?”她低聲問。“習慣了。
”余驍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比看著家園被毀,
親人離散…好受些。”葉婉清敷藥的手微微一頓。她沒有抬頭,只是更輕柔地纏繞著繃帶,
聲音輕得像嘆息:“是啊…那種疼,是刻在骨頭里的。”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
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軍營里,兩顆同樣背負著沉重傷痛的心,
在彼此給予的這點點溫暖和寂靜的理解中,悄然靠近。無需太多言語,
一個在傷兵營里忙碌時遞來的關切眼神,一個在營火旁默默為她留下半塊烤熱的餅子,
都成了烽火連天中最珍貴的慰藉。余驍習慣了在每一次出征前,
目光下意識地尋找那抹淡藍的身影;葉婉清則習慣了在震天的喊殺聲后,
屏息凝神地在歸營的隊伍中搜尋那桿熟悉的紅纓槍。情愫,如同石縫里頑強鉆出的春草,
在血與火的澆灌下,不可抑制地滋長蔓延。第四章:忠勇赴國難,
奸佞構陷生胡人并未因黑石峽的受挫而收斂。相反,一場規模更大的入侵,
如同醞釀已久的黑色風暴,驟然席卷邊關。烽燧狼煙晝夜不息,
告急的文書雪片般飛向搖搖欲墜的京城。圣旨終于抵達軍營,字字千鈞:著余驍所部,
即刻馳援雁回關!點兵場上,肅殺之氣彌漫。余驍一身玄甲,立于陣前,
“破虜”槍斜指蒼穹,槍纓在凜冽的朔風中獵獵飛揚。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面孔,聲音沉雄,壓過呼嘯的風聲:“雁回關后,
是我大胤疆土!關內,是我大胤父老!胡騎踐踏之處,寸草不生!今日,此槍所指,
便是吾等葬身之地,亦要胡虜血債血償!隨我——殺敵!”“殺!殺!殺!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震動四野。臨行前,葉婉清擠過肅立的人群,跑到余驍馬前。
她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手中捧著一件連夜趕制的、厚實的內襯戰袍。她踮起腳尖,
努力想為他披上。余驍俯下身,接過戰袍,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冰冷與溫熱交織。
“等我回來。”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此戰若勝,我必不負你。
許你一生一世,安穩太平。”葉婉清眼中的淚水終于滾落,她用力點頭,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只化作一句帶著泣音的叮囑:“活著…一定要活著回來!”馬蹄聲如雷,鐵流滾滾,
奔向那被血色籠罩的戰場。雁回關外,戰局已糜爛如沸粥。胡人的精銳鐵騎如同黑色的狂潮,
一波波沖擊著搖搖欲墜的關墻。城上城下,尸骸枕藉,殘破的旗幟在硝煙中無力地飄蕩。
余驍所部的加入,如同注入一劑強心針,暫時遏制了胡人瘋狂的攻勢。
他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尖刀,率領著麾下最悍勇的士卒,反復沖殺在戰況最危急的地段。
“破虜”槍所向披靡,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槍纓早已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垂下。
然而,胡人兵力源源不絕,大胤守軍傷亡慘重,漸漸被壓縮在關墻之下,陷入苦守的泥潭。
夕陽如血,將戰場涂抹得一片凄厲。余驍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汗水和血水的污跡,
看著身邊疲憊不堪、眼中布滿血絲的將士,又望向遠處胡人連綿的營寨燈火。
一個大膽而決絕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王猛!”他喚過副將,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挑五十個不怕死的兄弟,跟我走!今夜,端掉他們的‘狼頭’大帳!”夜,濃得化不開。
余驍率領五十名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然潛出搖搖欲墜的關城,借著地形的掩護,
向胡人大營的核心——“狼頭”帥帳摸去。起初順利得驚人,連續拔掉了幾個外圍的崗哨。
然而,就在他們接近帥帳,即將發動致命一擊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聲尖銳刺耳的胡哨撕裂夜空!緊接著,四面八方驟然亮起無數火把,
將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胡語狂野的吼叫聲如同群狼嚎叫,
潮水般的胡人精銳從黑暗中涌出,將他們團團圍困!火光映照下,
胡人主帥那狼一般兇狠的臉上,
掛著毫不掩飾的得意獰笑——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中計了!保護將軍!
”副將王猛目眥欲裂,嘶聲怒吼,揮舞著戰刀撲向敵群。狹小的空間內,
慘烈的搏殺瞬間爆發!五十對數百,這是一場注定絕望的突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死士們用身體為余驍開路,一個個倒下,臨死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蕩。余驍雙眼赤紅,
“破虜”槍化作一片索命的銀光,每一擊都傾盡全力,槍下亡魂無數。然而,敵人實在太多,
太近了!一支冷箭刁鉆地射來,他揮槍格擋,卻不防側面一柄沉重的彎刀狠狠劈在他的左臂!
甲葉碎裂,劇痛鉆心,鮮血瞬間染紅了半身。“呃啊——!”他悶哼一聲,身形一個踉蹌,
全靠一股悍勇之氣支撐著不倒,長槍橫掃,逼退近身的敵人。“將軍,走啊!
”僅存的幾名死士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用生命撲向敵群,短暫地撕開一道缺口。
余驍牙關緊咬,幾乎咬碎,借著這用生命換來的瞬間,策馬撞入黑暗,
身后傳來部下最后凄厲的絕響。他帶著一身重傷和僅剩的幾名殘兵,
如同血葫蘆般逃回了雁回關。關,暫時守住了,但這一戰,他折損了最精銳的親隨,
自己也元氣大傷。京城,巍峨的宮闕在春日里顯出幾分虛假的祥和。然而,
權力的暗流遠比邊關的血腥更為險惡。金鑾殿上,紫檀木的御案后,
大胤皇帝的面容在冕旒的陰影下顯得模糊不清,
透著一股長年累月被酒色和猜疑侵蝕的疲憊與陰鷙。他聽著兵部關于雁回關戰況的奏報,
當聽到余驍損兵折將、自身重傷時,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陛下!
”一個尖利而帶著諂媚的聲音響起。身著朱紫官袍的奸臣李甫仁出列,深深一揖,
臉上堆著憂國憂民的愁容,眼底卻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余驍此役,損兵折將,
雁回關險些不保,其罪難恕啊!更遑論,臣…臣近日收到邊關密報,言其擁兵自重,
常有不臣之語,軍中只知有余將軍,不知有陛下!此次貿然出擊,折損陛下精銳,
焉知不是…其別有用心?”他刻意停頓,留下令人心驚肉跳的空白。“哦?
”皇帝的聲音拖長了,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他身體微微前傾,冕旒的玉珠輕輕晃動,
“密報何在?”李甫仁立刻呈上一份早已精心炮制的“密信”,信上字跡潦草,內容惡毒,
捏造了余驍諸多“狂悖”之言和“圖謀不軌”的跡象。皇帝的目光在那薄薄的紙上掃過,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御案。多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只需要一點污穢的水,
便能瘋狂滋長。余驍在軍中的威望,那桿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破虜”槍,
此刻都成了扎在他心頭的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一個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邊將…太危險了!“傳旨。”皇帝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漠,
不帶一絲溫度,“余驍作戰不力,損兵折將,著即卸去兵權,押解回京,交有司…嚴加勘問!
”第五章:紅顏叩天閽,血淚洗沉冤雁回關的春天,帶著傷兵營里散不去的血腥和草藥味。
余驍臂上的傷剛剛結痂,圣旨便如同晴天霹靂般降臨。
宣旨太監尖利的聲音在殘破的將軍府回蕩,字字誅心。滿營將士嘩然,
悲憤與不解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余驍跪在地上,聽完旨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隨即涌上病態的潮紅。他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怒火和巨大的屈辱,喉頭滾動,
一口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血痕。
他死死盯著那份明黃的圣旨,仿佛要用目光將其燒穿!他想怒吼,想質問這昏聵的朝廷,
想撕碎那些構陷的謊言!但最終,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