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書驚夢顧昭的指尖在及笄禮的紅綢上掐出月牙印。“通敵叛國!
”前世那聲厲喝突然炸在耳邊,她喉間泛起鐵銹味,仿佛又嘗到了鴆酒的苦。
掌心火辣辣地疼——前世毒發時,她攥著蕭承煜的手在婚書上按血印,
指甲幾乎要摳進他骨頭里。“小姐?”阿寧的聲音像隔了層紗,“禮成了,
該回閨房換常服了。”顧昭猛地回神,金步搖在鬢邊晃得眼暈。她望著鏡中十五歲的自己,
眼角還帶著未褪的稚色,可心口那道疤卻清晰如昨——前世她做了十年皇后,
最后被他親手剜了心。“阿寧。”她按住發燙的掌心,“今夜宮中設宴的事,可確定了?
”“回小姐,陛下說要親自來。”阿寧壓低聲音,“老夫人喜得合不攏嘴,
說這是陛下看重侯府的兆頭。”顧昭笑了,那笑比冰還冷。前世及笄宴后,
蕭承煜也是這樣“看重”她,一道圣旨將她鎖進后宮。十年后他站在她床前,說“阿昭,
朕信你無辜”,可鴆酒已經喂進了她喉嚨。“備茶。”她解開發間珠釵,“我要等陛下。
”深夜的風鉆進窗欞時,顧昭正對著燭火翻舊帕子。帕角繡的并蒂蓮突然硌到手心,
她掀開帕子,半卷泛黃的紙頁滑落在地。血漬浸透了邊角,“生同衾,
死同穴”六個字歪歪扭扭,像是瀕死之人蘸血寫的。她的呼吸驟然急促。前世斷氣前,
蕭承煜攥著她的手在婚書上補了這句。那時她意識模糊,只記得他滾燙的眼淚砸在她手背,
說“阿昭,等朕查清,帶你回定北看雪”。可第二天,所謂的“通敵證據”就堆在了她面前。
“這是……”阿寧蹲下身要撿,被顧昭搶先按住。“收進妝匣最里層。”她將婚書貼在胸口,
心跳震得耳膜發疼。原來命運不是讓她白活這一世——它給了她一把刀,
刀柄上還刻著蕭承煜的血。次日清晨,顧昭往御花園去時,特意繞了西廊。“姐姐好雅興。
”甜膩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沈鸞的牡丹裙裾掃過青石板,“妹妹正說要尋姐姐賞花,倒巧了。
”顧昭轉身,看見沈鸞眼角的淚痣——前世她就是用這副柔柔弱弱的模樣,
把墮胎藥瓶埋在西廊第三塊石板下,又買通穩婆說是她動的手。“貴妃娘娘金枝玉葉,
怎的親自逛園子?”她垂眸撫過袖口,“莫不是怕陛下又往我侯府送請帖?
”沈鸞的指甲掐進帕子,很快又笑起來:“姐姐這樣的人物,怎會與我計較這點兒小事?
”顧昭沒接話。她的目光掃過西廊,
第三塊青石板的縫隙里落著片枯葉——和前世她被賜死那日,那片蓋在藥瓶上的葉子,
紋路分毫不差。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開枯葉。泥土下的涼意順著指腹爬上來,
瓷瓶的輪廓漸漸清晰。“姐姐可是落了東西?”沈鸞的聲音發顫。顧昭捏起瓷瓶,對著光看。
瓶身還粘著半塊朱砂,那是前世她在藥瓶上做的記號——為了證明自己清白,
她偷偷在沈鸞送來的安胎藥里摻了朱砂,卻被反咬一口說是她下的毒。“不過一片碎瓷。
”她將瓶子塞進袖中,抬眼時目光像淬了冰,“娘娘莫要多心。”沈鸞的臉白得像紙,
卻還強撐著笑:“是妹妹唐突了……”“顧小姐!”宮人的急報打斷了對話。
那小太監跑得額頭冒汗:“陛下說今夜宮中要清肅,命所有外臣女眷酉時前離宮!
”顧昭捏著袖中的瓷瓶,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前世的記憶突然涌上來——蕭承煜遇刺那夜,
也是這樣急召外臣女眷離宮。她望著沈鸞發白的臉,又摸了摸胸口的婚書。這一世,
誰要離宮?誰該血債血償?她笑了,那笑意比及笄夜的風更冷。
第2章 雷雨夜的暗流顧昭捏著袖中瓷瓶往偏殿走時,
阿寧小跑著追上來,發間珠釵撞出細碎聲響:“小姐,我打聽到了。”“說。”她腳步未停。
“守宮門的小順子說,今夜有北戎刺客混在送貢品的車隊里,要從東華門進。
”阿寧壓低聲音,“可前世刺客走的是西華門——”“改了。”顧昭突然停步,
雨絲順著檐角砸在腳邊青石板上,“前世我替陛下擋過一刀,所以記得刺客路線。
”她指尖摩挲著袖中瓷瓶,“去告訴守衛統領,就說……你在御花園聽見兩個小太監嚼舌根,
說刺客要走西華門。”阿寧眼睛一亮:“是!”酉時三刻,暴雨傾盆。顧昭站在偏殿窗后,
看禁軍如黑潮般涌向西華門。前世此時她正被沈鸞以“避刺客”為由困在慈寧宮,
等趕到御書房時,蕭承煜胸口已插著半把短刀。雷聲響徹天際時,宮道傳來金鐵交鳴。
“抓住了!”“還有一個往御書房跑了!”顧昭提起裙角沖進雨幕。御書房燭火忽明忽暗,
蕭承煜握著匕首的手在抖。刺客的血濺在他玄色龍袍上,像朵猙獰的花。他額角全是冷汗,
喉間發出壓抑的低喘——那是前世她在鴆酒發作前,最后一次聽見的聲音。“陛下。
”她推門而入,雨水順著發梢滴在青磚上,“是否想起了兒時那間雷暴密室?
”蕭承煜的匕首“當啷”落地。他瞳孔驟縮,眼前閃過血色記憶:潮濕的密室,
鐵鏈撞墻的聲響,雷暴夜兄長的冷笑“這小雜種最怕打雷”。他踉蹌后退撞翻書案,
墨汁潑在奏折上,暈開大片污漬。“你……”他聲音發啞,“你怎么知道?
”“刺客供出主使是貴妃娘娘。”殿外傳來李德全的通報,“人已經押去慎刑司了。
”顧昭彎腰撿起匕首,刀柄還沾著刺客的血。她將刀遞過去,
指尖故意擦過他掌心:“沈貴妃埋在西廊的藥瓶,我收著。”蕭承煜盯著她沾了雨水的眼尾,
喉結滾動:“阿昭——”“顧小姐!”阿寧突然在門外喊,“宮正司說外臣女眷該離宮了!
”顧昭轉身要走,被他攥住手腕。他掌心燙得驚人,
像前世毒發時她貼在他心口的溫度:“留下。”“陛下不怕刺客余黨?”她抽回手,
“還是怕……雷?”蕭承煜松開手,指節泛白。深夜,雷雨未歇。蕭承煜蜷在龍床上,
耳邊全是童年密室的回響。他摸向暗格,卻摸了個空——那盒安神香,他藏了十年。“陛下。
”李德全捧著個錦緞香囊進來,“顧小姐遣人送來的,說是御書房舊物。”他顫抖著打開,
熟悉的沉水香混著松煙味涌出來。那是他親手調配的,為了壓下雷暴夜的心悸。
“她怎會知道?”他喃喃,指尖撫過香囊上的并蒂蓮繡紋。偏殿里,顧昭站在窗邊看雨。
阿寧端著姜茶過來:“小姐,方才聽小廚房的婆子說,西北連月沒雨,
麥苗都枯了……”顧昭摸著胸口的婚書,雨幕中傳來更悶的雷聲。她望著御書房方向,
嘴角勾起冷笑:“這一局,才剛開始。”第3章 天災與人心西北的旱情來得急。
阿寧掀開門簾時,顧昭正對著銅鏡拆發間木簪。"小姐,西市米價漲了三成。
"丫鬟捧著茶盞的手在抖,"城南粥鋪今早擠死個老婦,說是等了三天只喝到半碗清水。
"顧昭的指尖頓在發間。前世此時,她正忙著給蕭承煜繡龍袍,對民間疾苦一無所知。
直到三個月后餓殍遍野的奏報堆上御案,暴君發了狠抽二十名官員的鞭子,
卻終究晚了——北戎的馬隊踩著枯骨踏進雁門關,用十萬百姓的血換她一封通敵信。
"去庫房取三車糙米。"她扯下腕間翡翠鐲子丟進阿寧懷里,
"明早讓阿虎帶家丁去西市施粥。"又從妝匣最底層抽出張泛黃的絹紙,墨跡已經暈開,
"再把這個送戶部趙侍郎。"阿寧湊近看,絹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引渠法""分墑術",
還有北河改道的詳細路線圖。"這是...""前世我替蕭承煜抄的治水策。
"顧昭把絹紙塞進錦袋,"附信寫'匿名良策',讓趙大人上朝時說是民間奇士所贈。
"她望著窗外飛過的烏鴉,聲音輕得像嘆息,"他若真心為百姓,會信的。"三日后早朝。
蕭承煜捏著茶盞的指節發白。御案上堆著八封加急塘報,
全是"赤地千里""餓民搶糧"的血字。"養你們這群廢物何用?"他甩了茶盞,
青瓷片扎進禮部尚書手背,"限七日,拿不出法子...""臣有策!
"戶部侍郎趙知衡突然出列。他捧著卷竹策跪得筆直,"此策得自民間奇士,
引北河水灌旱田,分三渠繞十八縣,三月可解燃眉。"殿內死寂。蕭承煜瞇起眼。"奇士?
"他冷笑,"何名?""不可言。"趙知衡額頭抵著青磚,"但此人曾言,'若想救天下,
先救民心'。"蕭承煜的指尖猛地一顫。昨夜他翻到顧昭讓人送來的密函,墨跡未干,
正是這八個字。他望著殿外飄起的黃沙,突然想起前日她遞匕首時,
指尖擦過他掌心的溫度——和前世跪在他腳邊遞策時,一模一樣。沈鸞在偏殿捏碎了茶盞。
她望著銅鏡里自己泛青的臉。這月蕭承煜翻了她三次牌子,可每次都是喝半盞茶就走。
方才小順子來報,說陛下把趙侍郎留在御書房整整兩個時辰,連午膳都沒用。"去小廚房。
"她扯下鬢間珍珠簪,"把那包寒毒粉摻進顧昭的膳食。"貼身丫鬟猶豫,
"可顧小姐今日在侯府...""那就送過去。"沈鸞涂著丹蔻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她喝毒酒前,不也是在侯府?"顧昭咬著甜糕的動作一頓。甜糕里的苦杏仁味太明顯。
她望著案上的食盒,掀開第二層,果然在紅棗糕底下摸到半袋白色藥粉——和前世她中毒時,
醫女在安胎藥里發現的,一模一樣。"阿寧。"她把藥粉倒進銅盆,"去請宮正司的人。
"又指了指食盒底部的暗紋,"告訴他們,這是沈貴妃宮里'玉露居'的標記。"深夜,
慎刑司的火把照得走廊通亮。蕭承煜盯著跪在地上的廚娘。那女人臉上還留著鞭痕,
哭嚎著"是貴妃娘娘讓奴才下的毒"。他摸出腰間玉佩砸過去,玉碎在女人腳邊,
"那顧昭為何沒事?""她...她每回用膳前都要撒把草粉..."廚娘縮成一團,
"奴才瞧著像后院的解毒草。"蕭承煜突然笑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眼淚順著下巴砸在龍袍上。前世顧昭中毒時,他逼醫女說"皇后娘娘故意不吃解藥",
原來她早把解藥磨成粉,藏在每一頓飯里。"阿昭。"他對著空處呢喃,
"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能原諒我?"侯府門前,顧昭望著遠處宮城的燈火。
風卷著黃沙撲在臉上,她摸了摸胸口的半卷婚書。前世此時,
蕭承煜正在御書房批她的通敵奏折;今生此時,他的哭聲卻透過宮墻,撞進她耳朵里。
"小姐。"阿寧舉著燈籠湊近,"宮里頭送來帖子,說是陛下明日要賞您...安神香。
"顧昭的手指微微發顫。她望著燈籠里搖晃的火苗,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夜,
蕭承煜攥著她的手寫婚書,墨跡蹭了滿手血。"去回。"她轉身往府里走,聲音輕得像風,
"明日辰時,御書房見。"第4章 香囊里的舊時光御書房的炭盆噼啪響。顧昭跨進門時,
蕭承煜正背對著她翻書。龍紋袖口垂落,
露出一截泛青的手腕——前世她總在雷雨天替他揉這里,說他幼時被幽禁在潮濕密室,
舊傷烙進骨頭里了。"顧小姐。"他轉身,聲音像浸了冰碴,"這是母后臨終前給的安神香。
"鎏金香爐擱在案頭,顧昭一眼認出那云紋雕工——前世她替他翻出暗格里的香時,
他也是這樣攥著桌角,指節發白。"你怎會知道朕藏香之處?"蕭承煜突然開口,
黑瞳里燒著兩簇火。顧昭垂眸看自己的繡鞋。鞋尖是阿寧新繡的玉蘭花,
針腳密得像前世她替他補龍袍時的模樣。"陛下曾言此香為母后所贈。
"她聲音輕得像檐角的風,"民間有傳,自然有人留意。"案上茶盞被攥得發燙。
蕭承煜盯著她的發頂,喉結動了動,終是沒再問。三日后,
阿寧在替顧昭收舊物時"呀"了一聲。"小姐!"她舉著個褪色的繡囊,
"這線頭開了——"顧昭接過。繡囊是及笄那年她隨手繡的,針腳歪歪扭扭,
早被她塞在箱底。可此刻夾層里滑出張字條,墨跡未干,
是蕭承煜的狂草:"若你記得這些事,那你便記得我。"她指尖發顫。前世雷暴夜,
他裹著冷汗縮進她懷里,也是這樣啞著嗓子:"阿昭,只有你能讓我安心。
"那時她以為是帝后的情分,后來才知是他把命都押給了她。"小姐?"阿寧小聲喚。
顧昭迅速把字條塞進袖中。窗外蟬鳴聒噪,
她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這不該是復仇該有的動靜。第二日晌午,趙知衡登門。
他捧著個藍布包,說是新繪的治水圖。展開時墨香混著槐花香涌出來,
顧昭一眼看見黃河段標著密密麻麻的注解,正是前世她獻給蕭承煜的那套。
"陛下近日..."趙知衡突然頓住,指節捏得泛白,"頻頻問及顧小姐行蹤。
"顧昭替他續茶,青瓷盞底碰出輕響。"趙大人多心了。"她垂眼笑,茶煙模糊了表情。
趙知衡走時在門檻前停住。他回頭望,顧昭正站在廊下,風掀起她的裙角,
像朵要被吹走的云。他喉間發緊,終究沒說那句"跟我走吧"。深夜,顧昭把字條扔進燭火。
火苗舔著紙角,"記得我"三個字先蜷成灰。她盯著跳動的光,突然被火星濺到指尖。
疼意涌上來時,她想起前世喝鴆酒前,蕭承煜攥著她的手寫婚書,血珠滴在紙上,
把"生同衾"染成了紅。"小姐。"阿寧端著藥進來,"明日宮里頭...""什么?
""蘇嬤嬤說,御膳房新制了桂花糕,要送侯府特供。"阿寧壓低聲音,
"說是陛下特意交代的。"顧昭望著燭火里最后的紙灰。夜風穿堂而過,吹得她眼眶發酸。
這一局,她還能全身而退嗎?第5章 毒計再臨第二日未時,
蘇嬤嬤帶著兩個小太監抬著食盒進了顧昭院子。"侯府的桂樹今年開得早。
"蘇嬤嬤掀開紅綢,十二塊菱形桂花糕整整齊齊碼在冰紋瓷盤里,
"陛下說顧小姐從前最喜這口。"顧昭捏起一塊。甜香裹著桂蜜鉆進鼻腔,
和前世她被賜鴆酒那日,御膳房送來的最后一餐糕點味道一模一樣。"小姐?
"阿寧遞茶的手頓了頓。顧昭咬下一口。糯米在齒間化開的瞬間,
后頸突然竄起涼意——前世她咳血三個月的那晚,喉間也是這種發虛的癢。"阿寧。
"她放下糕點,指尖掐進掌心,"扶我回屋。"阿寧立刻扣住她手腕。顧昭的指尖涼得驚人,
額角細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把剩下的收進錦盒。"阿寧對蘇嬤嬤笑,"嬤嬤辛苦,
先去偏廳用茶。"等門簾落下,阿寧反手鎖了門。她撕開帕子裹住食盒,
塞進床底暗格里:"小姐,這糕有問題?""前世我咳血前,每日用的早膳里都有寒霜草。
"顧昭扶著桌沿坐下,太陽穴突突跳著,"慢性毒,三個月后肺癆發作,大夫查不出根由。
"阿寧倒抽冷氣。她連夜翻出顧昭藏在妝匣里的銀針,挑開糕點內層——針尖剛觸到芯子,
立即泛起烏青。"寒霜草!"阿寧攥緊帕子,"蘇嬤嬤是御膳房管事,
她......""蘇嬤嬤的兒子當年犯了軍法,是我爹用軍功簿保下來的。
"顧昭閉眼緩了緩,"她不會害我。"三日后宮宴。顧昭著月白衫子跪在太后下首。
酒過三巡,她突然捂住嘴低咳,指縫間洇出淡紅。"昭丫頭?"太后放下茶盞,
"可是染了風寒?"顧昭搖頭,
又咳出半塊血絲:"許是昨日嘗了御膳房的桂花糕......""傳太醫院!"太后拍案,
"把那批桂花糕的單子給哀家拿來!"阿寧早候在殿外。她跟著內官沖進御膳房,
在蒸籠底下摸出個油紙包——拆開是半封匿名信,墨跡未干:"若欲除顧氏,
可借此毒緩緩圖之。"消息傳到景陽宮時,沈鸞正在喂鸚鵡。金絲籠"當啷"落地,
她捏碎了手中的葡萄:"不可能!那毒我明明......""娘娘。"貼身宮女顫著聲,
"御膳房張嬸子被帶走了,她說那信是前日夜里有人從窗縫塞進來的。
"沈鸞踉蹌著扶住妝臺。鏡中映出她慘白的臉——前世顧昭死后,她也是這樣慌,
把毒殺皇嗣的藥瓶埋在御花園西廊第三塊青石板下。可前日她派去挖的人回來說,
石板下只剩半片碎瓷。"去把那青石板重新埋好!"沈鸞扯下頭上金簪,
"多帶幾個穩當的人,別......""貴妃娘娘。"殿外傳來尖細的嗓音,
"陛下請您去宣政殿。"沈鸞的金簪"啪"地斷成兩截。她望著地上的碎片,
突然發瘋似的翻出妝匣最底層的信箋。墨跡在燭火里卷曲,最后一個字"殺"還沒寫完,
就被她撕成了碎屑。"怎么會......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望著滿地碎紙,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宣政殿內,蕭承煜捏著密報。紙頁右下角粘著半片青灰色瓷片,
和他昨日在御花園挖到的那堆碎片紋路分毫不差——正是三年前皇嗣夭折時,
他命人搜遍六宮都沒找到的藥瓶。"陛下。"小太監捧著加急奏報跪下來,
"北戎使者已過雁門關,說是要......"蕭承煜捏碎了密報。窗外暮色漫進來,
照得龍袍上的金線泛著冷光。他望著案頭那半片瓷片,突然笑了一聲,
只是這笑比殿外的風還涼。第6章 北戎和親局三日后,
北戎使團的狼頭旗就飄在了朱雀門外。蕭承煜捏著邊關急報,指節發白。奏報上說,
北戎王子完顏烈親率使團,要“獻公主和親,換邊境三年太平”。早朝時,
戶部尚書率先叩首:“陛下,北戎兵強馬壯,三年和平能讓我朝休養生息。”“放屁!
”定北侯拍案而起,“和親是示弱!當年北戎屠我雁門關百姓,血還沒干!
”顧昭跪在丹墀下,垂眸盯著自己的繡鞋。前世此時,她正以皇后之尊勸蕭承煜接受和親,
卻不想那公主是北戎細作,三年后引狼入室。“陛下。”她突然開口,聲音清凌凌撞進殿內。
滿朝文武轉頭看她。蕭承煜捏著玉圭的手緊了緊——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在朝堂主動說話。
“若真要和親。”顧昭抬眼,“不如選一名門閨秀。既保全大昭體面,又能讓北戎投鼠忌器。
”“顧小姐這是何意?”禮部侍郎皺眉,“難不成你要自薦?”“正是。”顧昭站起身,
月白裙裾掃過青磚,“小女愿為陛下分憂。”殿內炸開一片抽氣聲。定北侯急得直搓手,
剛要說話,被顧昭用眼色止住。蕭承煜盯著她,喉結動了動。
龍椅下的金絲繡紋被他攥得發皺——前世她也是這樣,總把所有委屈往自己身上攬。退朝后,
完顏烈的拜帖就遞到了侯府。顧昭在花廳見他。北戎男子輪廓深峻,
腰間懸著鑲綠松石的彎刀,見了她卻拱手行漢禮:“顧小姐,本王聽聞你昔日在邊軍,
教將士們織棉甲、制火油,極得軍心。”顧昭端起茶盞:“王子過譽了。
”“若顧小姐是男兒身。”完顏烈忽然湊近,“本王愿以半壁江山換你為將。”顧昭手一抖,
茶盞磕在案上。半前世那道“通敵詔書”突然浮現在眼前——上面蓋著她的私印,
寫著“愿獻雁門關,助北戎取大昭”。“王子這話。”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
“倒讓我想起件舊事。”她抬眼笑,“當年北戎攻雁門關,說是接了大昭的‘通敵詔書’。
不知那詔書,王子可還留著?”完顏烈瞳孔微縮。他盯著顧昭,
忽然低笑:“顧小姐果然不同凡響。那詔書……是有人仿了大昭玉璽,又刻了顧小姐的私印。
”顧昭攥緊帕子。前世她被賜鴆酒前,蕭承煜捏著那詔書罵她“蛇蝎”,原來都是假的。
深夜,景陽宮的宮燈照得人眼睛發疼。蕭承煜盯著顧昭,
喉結動了動:“你是說……當年的通敵詔書,是偽造的?”“是。
”顧昭將完顏烈的話復述一遍,“北戎王子說,那玉璽和我的私印,都是仿的。
”蕭承煜突然站起來,龍袍掃落案上茶盞。青瓷碎片濺在顧昭腳邊,他卻像沒知覺似的,
抓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從未背叛我?”顧昭望著他發紅的眼尾——前世他賜毒酒時,
也是這樣紅著眼,說“阿昭,你好狠”。“陛下。”她輕聲道,“有些真相,
值得我們重新開始。”蕭承煜的手在發抖。他慢慢松開她,
轉身從暗格里摸出半卷染血的婚書——前世顧昭斷氣前,他攥著她的手寫的。“這一世。
”他對著婚書低喃,“我不會再放手。”夜更深了。顧昭回侯府時,
阿寧舉著燈籠迎出來:“小姐,花廳案上有封信,是個穿青衫的人送來的,
說是北戎王子留的。”顧昭腳步頓住。她望著廊下搖晃的燈籠,
影子被拉得老長——不知道這封信里,還藏著什么秘密。
第7章 密信里的舊謀顧昭回侯府時,阿寧舉著燈籠迎出來,指尖捏著半張青箋:“小姐,
方才北戎王子的人翻墻進來,說這信要親手交給您。”燭火在花廳里噼啪作響。
顧昭展開信紙,墨跡未干,是完顏烈的字跡:“當年偽詔出自北戎軍師之手,
印鑒仿刻痕跡在‘昭’字右下,暗號‘寒鴉渡’記于第三頁。本王欠顧小姐一個真相。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蕭承煜將偽詔甩在她臉上時,
她盯著那方私印發了三天呆——原來“昭”字右下那道淺痕,不是她刻壞的,是仿造的破綻。
“阿寧。”顧昭將信折起,“備車,我要入宮。”景陽宮的宮門鎖了三重。顧昭站在宮門前,
李德全舉著燈籠照她的臉:“陛下歇下了,顧小姐……”“去回稟。”她聲音冷得像刀,
“就說顧昭有當年通敵案的鐵證,要呈給陛下。”御書房的門開得很急。
蕭承煜只著玄色中衣,發冠歪在鬢角,目光掃過她手中的信:“什么證?”顧昭展開信紙,
指尖點在“寒鴉渡”三個字上:“北戎軍師偽造詔書時,用的是這個暗號。
前世邊軍截獲密報,說‘寒鴉渡’對應顧府私印,可當年顧府印鑒邊框是云紋,
偽詔上是雷紋——陛下,您記得嗎?”蕭承煜的喉結動了動。他搶過信,翻到第三頁,
指腹重重壓在“雷紋”二字上,突然將信拍在案上:“為何不早說?”“陛下若信我,
何須我說?”顧昭望著他發紅的眼尾,前世賜毒酒時他也是這樣,
“前世您拿著偽詔罵我蛇蝎,我求您查印鑒,您說‘顧昭,你當朕是瞎子’。”殿外起了風,
燭火忽明忽暗。蕭承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那你今日為何來?
”“因為完顏烈說,偽詔上的玉璽印泥摻了北戎獨有的朱砂。”顧昭抽回手,“陛下若要查,
現在還來得及。”殿外傳來腳步聲。蘇嬤嬤捧著個紅漆木盒進來,
盒蓋雕著纏枝蓮——顧昭前世賞過她一對翡翠鐲子,她總說要刻在盒上謝恩。“顧小姐。
”蘇嬤嬤顫巍巍掀開盒蓋,“您托老奴查的御膳檔案,找著了。”顧昭湊近,
只見泛黃的紙頁上寫著:“乾德三年四月,賜皇后安胎藥三劑。”她的呼吸一滯。
乾德三年四月,她剛被封為皇后,
連龍胎的影子都沒有——前世她總說胎像不穩是自己身子弱,原來從第一碗藥開始,
沈鸞就動了手腳。“沈貴妃。”蕭承煜盯著那行字,聲音像淬了冰,
“她當朕的后宮是她的棋盤?”顧昭合上木盒,指尖抵著盒蓋的纏枝蓮:“陛下,
當年我替您平后宮時,她說‘姐姐這樣的人物,怎會與我計較這點兒小事’。
”殿外傳來更聲,已是三更。蕭承煜從暗格里摸出半卷婚書,
染血的字跡在燭火下泛著暗紅:“明日早朝,朕要徹查偽詔案。”顧昭起身要走,
袖中滑出張紙條——是阿寧方才塞的:“蘇嬤嬤說御膳房舊賬,得翻到梅雨季那幾冊。
”她不動聲色將紙條攥緊。窗外的晨曦正漫過宮墻,蕭承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阿昭,
這一次,我要親手還你清白。”第8章 風起御膳房阿寧天沒亮就溜出侯府。
她袖中塞著顧昭親手寫的紙條,繞過御花園那叢開得正艷的牡丹,
在御膳房后巷敲了三下青磚墻。蘇嬤嬤開的門,眼角還掛著隔夜的眼屎。
她攥著紙條湊近燈燭,老花鏡滑到鼻尖:“顧小姐要查舊年藥膳?”“嬤嬤忘了?
”阿寧壓低聲音,“當年您女兒出痘,是我家小姐求定北侯從江南請的痘疹圣手。
”蘇嬤嬤手一抖,紙條邊緣被燭火燎出焦痕。她迅速掃了眼四周,
拽著阿寧往偏院走:“檔案庫在最里頭那間,霉味重得很。
昨兒我翻到半本蟲蛀的《藥膳簿》,日期對不上……”顧昭是辰時到的御膳房。
她穿月白褙子,腕間只戴了對銀鈴鐺,走過長廊時叮鈴作響,
驚得幾個端菜的小太監差點摔了食盒。蘇嬤嬤早候在偏屋門口,門楣結著蛛網。她推開門,
霉味混著樟木香撲出來,顧昭一眼就看見案上那本泛著黃斑的簿子——封皮是深褐色,
邊角被蟲蛀出幾個圓洞,像被老鼠啃過的棗核。“您瞧這兒。”蘇嬤嬤翻到中間一頁,
指尖點在墨跡斑駁的字上,“乾德三年三月初九,賜皇后安胎湯三劑。可那年您剛封后,
龍胎是半年后才有的。”顧昭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她總以為是自己身子弱保不住胎,
原來從第一碗藥開始,就有人往她碗里摻了東西。她摸過那行字,紙頁脆得要碎:“嬤嬤,
這簿子可還有別的?”“就剩半本了。”蘇嬤嬤嘆口氣,“當年御膳房走水,燒了好些舊檔。
要不是我藏在樟木箱底……”“夠了。”顧昭合上簿子,
袖中紙條被攥得發皺——阿寧今早說,沈貴妃的貼身丫鬟昨兒在御膳房門口轉了三圈。
御書房的檀香比往日濃。蕭承煜正批折子,玄色龍袍搭在椅背上,露出月白中衣。
他抬頭時眼底有青影,顯然又熬了夜。“這是什么?”他接過簿子,
指尖掃過“安胎湯”三個字,聲音像浸了冰。“御膳房舊檔。”顧昭垂眸,“陛下可記得,
我當年總說藥苦,您便允我每劑只喝小半碗?”蕭承煜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突然將簿子拍在案上,折子“嘩啦”散了一地:“沈鸞的手,伸到朕的后宮了?
”“她的手,還伸到過更多地方。”顧昭望著他發紅的眼尾,前世他也是這樣,
握著毒酒說“朕信不得你”,“蘇嬤嬤為何肯替我查賬?您可知她女兒出痘那年,
是誰求定北侯請的圣手?”蕭承煜突然站起來,龍紋靴碾過地上的折子。他伸手要碰她的臉,
又在半空中頓住:“阿昭……”“陛下。”顧昭后退半步,袖中銀鈴輕響,
“沈貴妃邀我用午膳,說是要討教養生之道。”沈鸞的景陽宮飄著百合香。她穿淺粉宮裝,
鬢邊插著支珍珠步搖,見顧昭進來,眼尾先彎了:“姐姐可算來了。我讓御膳房燉了參茶,
最是養氣。”她親手捧起茶盞。顧昭接過,卻沒喝。茶煙漫上來,
模糊了沈鸞的笑:“聽說西廊第三塊青石板松了?貴妃可讓人修修?
”沈鸞的指尖在茶盞上頓住。她抬頭時眼波依舊溫柔,
可顧昭看見她鬢角的珍珠在抖:“姐姐說笑了,我哪有那閑工夫?”“也是。
”顧昭抿了口茶,甜得發膩,“貴妃的心思,從來不在青石板上。”夜色漫進宮墻時,
沈鸞捏著密信的手在抖。信是北戎軍師寫的,墨跡未干,
末尾蓋著血色狼首印——那是當年偽造顧昭通敵詔書的印記。“娘娘。
”貼身丫鬟捧著茶進來,“今晚要落暴雨,奴婢讓人備了炭盆。”沈鸞將信塞進妝匣最底層。
窗外起了風,吹得燭火直晃,她望著鏡中自己發白的臉,突然笑了:“暴雨?倒好,
正好掩些動靜。”殿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遠處傳來打更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第9章 雷雨夜的供詞暴雨砸在青瓦上,
像千萬把銀錐。顧昭在暖閣里翻賬本,阿寧突然掀簾進來,發梢滴著水:“小姐,后門有人,
說是北戎來的。”顧昭放下算盤。前世北戎使者從不在雨夜露面,除非有急事。
她解下斗篷搭在臂彎,穿過抄手游廊時,
看見影壁后立著個水淋淋的身影——完顏烈的狼首紋皮靴沾著泥,發辮散了半條,
手里攥著個油布包。“顧姑娘。”他聲音壓得低,“這是我父王親審北戎軍師的供詞。
”油布展開,里面是張染血的羊皮紙,墨跡暈開一片,“當年偽造你通敵的詔書,
是他買通大昭朝臣做的。”顧昭的指尖頓在“內應”二字上。前世她被賜毒酒時,
那封詔書的印泥還帶著新味,原來背后早有人遞刀。“此人身份?”“查出來了。
”完顏烈望著院外翻涌的烏云,“但牽連的朝臣足有半朝,貿然揭發,怕是要掀翻整個朝堂。
”顧昭把羊皮紙塞進袖中。雨打在她發間銀鈴上,叮咚聲混著雷聲:“我知道了。
”御書房的燭火燃到第三支時,蕭承煜聽見殿門被叩響。顧昭站在雨里,裙角滴著水,
手里捏著張紙:“陛下要的真相。”他奪過紙,瞳孔驟縮。龍案上的朱筆“啪”地摔在地上,
墨汁濺在“內應”二字上:“李德全!”老太監從陰影里閃出來,腰彎得更低:“奴才在。
”“照著名字查。”蕭承煜將紙拍在他胸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李德全退下時,
顧昭看見他袖中滑出半片碎玉——和前世沈鸞送她的那盞玉盞紋路極像。子時三刻,
李德全回來時靴底沾著泥:“回陛下,那人五年前就告老還鄉了。奴才派了人去查,
莊子里只剩具枯骨,脖頸有刀痕。”蕭承煜捏著供詞的手青筋暴起:“好個未雨綢繆。
”他轉身盯著顧昭,“你早知道?”“我若說了,陛下信嗎?”顧昭后退半步,
“前世我跪在丹墀下說清白,您說‘證據確鑿’。”殿外驚雷炸響。
蕭承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蹭過她袖中凸起的羊皮紙:“這次我信。”顧昭沒抽手。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她心慌,像前世她毒發時,他攥著她的手寫婚書,也是這樣燙。
第二日午后,顧昭在御花園折了支臘梅。蘇嬤嬤端著食盒從廊下過來,圍裙角沾著灶灰,
見了她突然踉蹌:“顧姑娘——”她塞過來一個油紙包,手在抖:“今早燒灶膛,
這東西從灰里掉出來。老奴記著,您前世總來御膳房看小廚房……”油紙窸窣展開。
半枚玉佩躺在掌心,斷裂處還沾著焦黑,
背面刻著個“周”字——和供詞里“內應周某”的姓氏分毫不差。顧昭捏緊玉佩。
前世她被賜毒酒那晚,御膳房的灶膛燒得特別旺,原來有人急著毀證據。“嬤嬤,
可還記得誰總往灶膛里添柴?”她聲音發緊。蘇嬤嬤抹了把眼睛:“是沈貴妃的貼身丫鬟,
總說‘要燒干凈晦氣’。”暮色漫上宮墻時,蕭承煜站在御書房窗前。
他望著顧昭離去的方向,手里攥著李德全剛送來的密報——沈貴妃的陪嫁莊子,
上月剛運了批北戎特產的皮毛。“春獵。”他突然開口。李德全正收拾案頭,
手一抖:“陛下?”“下旨。”蕭承煜望著陰云密布的天空,嘴角扯出個冷笑,
“三日后春獵,所有有爵位的朝臣,都帶著家眷來。”風卷著殘葉掠過他腳邊。他低頭時,
看見地磚縫里嵌著半片碎玉,和今早李德全袖中滑落的那片,剛好能拼成完整的蓮花紋。
第10章 春獵風波春獵旨意下得急。顧昭捧著茶盞的手頓了頓,茶沫子濺在袖口。
阿寧踮腳替她擦,小聲道:“小姐,隨行名單里有裴大人。”裴仲,兵部尚書。
供詞里那個“內應周某”的頂頭上司。顧昭垂眸盯著茶盞里的漣漪,前世她被賜死時,
裴仲跪在丹墀下喊“皇后罪該萬死”,聲兒比誰都高。“顧姑娘。”小太監掀簾進來,
“陛下請您去御書房。”御書房里炭火燒得旺。蕭承煜倚在龍案后,
指尖敲著玉鎮紙:“春獵,皇后怎能缺席?
”顧昭捏緊袖中半枚焦黑玉佩:“臣妾近日身子不適。”“不適?”他突然起身,
龍紋暗繡的玄色蟒袍掃過她裙角,“前世你咳血三天還替朕批折子,如今倒嬌貴了?
”殿外傳來更漏聲。顧昭抬頭撞進他發紅的眼尾,喉間突然發緊。
前世毒發前她也是這樣看他,他攥著她的手寫字,說“等天下太平,帶你去看江南的雪”。
三日后圍場。山林里起了薄霧。顧昭攥著阿寧遞來的弓,眼角瞥見裴仲往林深處走,
身后跟著個穿靛青短打的男人——那領口繡的云紋,是北戎貴族才用的九瓣蓮。“有狼!
”驚呼聲炸響。受驚的馬匹撞翻木欄,眾人亂作一團。顧昭借勢踉蹌,撞進旁邊的灌木叢。
裴仲的聲音混著狼嚎飄過來:“月底必須把兵符……”“顧姑娘小心!”阿寧的尖叫里,
顧昭撲向那兩人腳邊的布包。裴仲臉色驟變,伸手來搶,卻被她攥著布包滾進草窠。
蕭承煜的玄色身影劈開人群時,顧昭正捏著枚帶火漆的信封。
火漆印是團扭曲的云紋——和前世那封“通敵信”上的,分毫不差。“陛下。
”她將信封舉過頭頂,“裴大人的私物。”裴仲撲通跪地:“陛下明鑒!
臣、臣只是……”“只是什么?”蕭承煜接過信封的手在抖,“上個月十五,
你在西市酒肆見了北戎商人;前日夜里,
你讓管家往御膳房送了壇蜜餞——”顧昭扯下鬢邊銀簪,在泥地上劃出幾道,“蜜餞壇底,
藏著北戎送來的密信。”裴仲的臉瞬間煞白。他突然撲向顧昭,
被侍衛按倒時嘶喊:“是沈貴妃!她讓我……”“夠了。”蕭承煜甩袖,“拖下去。
”夜風吹得御帳獵獵作響。顧昭站在燭火陰影里,看蕭承煜將裴仲的供狀撕成碎片。
碎紙落在她腳邊,有片沾了燭淚,像朵血色的花。“你怎么知道蜜餞壇的事?”他突然問。
顧昭摸出袖中焦黑玉佩:“前世御膳房燒了半宿的灶膛,掉出這東西。蘇嬤嬤說,
是沈貴妃的丫鬟總往灶里添柴。”燭芯“噼啪”爆響。蕭承煜盯著玉佩上的“周”字,
喉結動了動:“前世……”“陛下。”顧昭后退半步,“臣妾累了。”她掀簾出去時,
聽見他低低的“對不起”,混著風散在夜色里。春獵營地外的山崗上,完顏烈裹著北戎皮氅,
望著燈火通明的營帳輕笑。他指尖轉著枚狼首骨笛,笛聲驚起幾只夜鴉:“顧昭啊顧昭,
你拆了裴仲的網,可知道沈貴妃的后手……”他突然住了聲。山腳下,
阿寧舉著燈籠往顧昭帳中走,
燈籠光映出她袖中半塊青石板——正是御花園西廊第三塊的模樣。完顏烈瞇起眼,
骨笛在掌心攥得發疼。第11章 西廊青石下的血瓶春獵回宮次日,顧昭在鏡前理鬢時,
指尖在青玉簪上頓了頓。“阿寧。”她放下玉梳,“取鐵鏟和油布。
”阿寧立刻從妝匣底層摸出兩樣物事,油布角還沾著山崗夜露——昨夜她舉燈籠時,
早把御花園西廊第三塊青石板的縫隙記了個清楚。月上柳梢頭,顧昭裹著墨綠斗篷,
阿寧提著食盒跟在后頭。守衛換班的梆子剛敲過三更,兩人已貓腰溜進御花園。
西廊的青石板泛著冷光,第三塊邊緣有道半指寬的裂縫,顧昭用鐵鏟尖一挑,
石縫里的青苔簌簌往下掉。“小姐,”阿寧攥緊油布,
“若被巡夜的看見……”“他們的眼睛都在承乾宮。”顧昭冷笑。
沈鸞昨日差人送了兩盆并蒂蓮來,說是“賀陛下春獵凱旋”,
御花園的奴才早被調去伺候那位貴妃的花了。鐵鏟楔進石縫的聲響很輕,石板掀起時,
底下的土還是松的——前世沈鸞埋東西時,定是急得連土都沒踩實。阿寧蹲下身,
用手扒拉著土,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油布鋪開,銹跡斑斑的陶罐滾出來,
罐口塞著的布團霉得發黑。顧昭捏著帕子掀開布團,紫紅色小瓶露出來。瓶口有半圈焦黑,
是前世她被賜鴆酒那晚,沈鸞在御藥房放火時濺上的。她拔開瓶塞,刺鼻的腥氣沖出來,
阿寧立刻捂住口鼻:“小姐,這味兒……和三皇子夭折時,奴才在東宮外聞到的一樣!
”顧昭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太醫說三皇子是染了時疫,可她分明記得,
小皇子的指甲蓋兒紫得像浸了紫草汁——和這瓶里的毒,一個顏色。天剛擦亮,
蘇嬤嬤就揣著小瓶來了。老嬤嬤的手在抖,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姑娘,刑部的驗毒官說,
這是西域斷腸草配的,得用雪山頂上的冰蟾淚做引子……”她壓低聲音,
“宮里能弄到冰蟾淚的,除了太醫院,就只有承乾宮那位。”顧昭把小瓶收進檀木匣,
匣底墊著層鵝黃綢子——前世蕭承煜送她的生辰禮,
后來被沈鸞以“皇后用度逾制”為由燒了。“嬤嬤,”她往蘇嬤嬤手里塞了塊金子,
“今日朝會散了,你去景陽宮門口候著。”景陽宮的蟠龍柱還沾著晨露,
蕭承煜的朝服剛換下來,玄色衣擺搭在龍椅扶手上。顧昭捧著檀木匣跪下時,
他正翻著裴仲的抄家清單,聽見動靜抬了眼:“又有什么事?”“陛下可記得三年前?
”顧昭打開匣子,小瓶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三皇子沒的那日,
沈貴妃說要去東宮‘替本宮探望’,結果在偏殿待了小半個時辰。”她指尖叩了叩瓶身,
“這瓶子里的毒,和三皇子尸身里的,一個方子。”蕭承煜的指節捏得發白。他拿起小瓶,
瓶口的腥氣鉆進氣鼻,眼前突然閃過前世畫面——三皇子的小身子裹在錦被里,
小臉青得像浸了水的靛藍布。他猛地把瓶子砸在案上,
震得茶盞跳了跳:“大理寺即刻封承乾宮!”“不急。”顧昭起身,袖角掃過案頭的朱筆,
“陛下若現在動手,沈貴妃只會說這瓶子是旁人栽贓。”她轉身往殿外走,
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臣妾要她,自己把罪證往脖子上套。”承乾宮的牡丹開得正好,
沈鸞倚在廊下嗑瓜子,聽著丫鬟稟報景陽宮的動靜。“顧昭送了個檀木匣?
”她把瓜子殼吐在青石地上,“能有什么寶貝?難不成是她新得的珠釵?”話音未落,
掌事宮女跌跌撞撞跑進來:“娘娘!御花園西廊的青石板被撬了!奴才跟著去看,
底下埋的陶罐……空了!”沈鸞手里的瓜子“嘩啦”撒了一地。她踉蹌著扶住廊柱,
指甲在朱漆上摳出道白印子。那陶罐里的瓶子,是她親手埋的——前世顧昭死后,她怕被查,
連夜從亂葬崗跑回來挖的,怎么會……“娘娘?”宮女戰戰兢兢遞茶。沈鸞接過茶盞,
指尖突然發顫。青瓷盞“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割破她的腳,血珠滲出來,
像朵開敗的紅牡丹。她盯著滿地碎片,
喉嚨發緊:“她怎么會知道……怎么會……”殿外的天突然陰了。第一聲雷炸響時,
顧昭正站在鳳儀宮的回廊下。風卷著雨絲撲在臉上,她望著鉛灰色的天空,
想起前世今日——蕭承煜被雷驚醒的夜,他攥著她的手,說“阿昭,我怕”。雨越下越大,
打在青瓦上噼啪作響。顧昭摸出袖中半卷婚書,染血的字跡在雨霧里暈開,像滴未落的淚。
第12章 密室雷鳴夜第一聲雷滾過宮墻時,顧昭正捏著半卷婚書。
雨水順著廊角銅鈴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水花。阿寧舉著油傘沖進來:“小姐!
李公公在偏廳候著,說陛下又進密室了。”顧昭指尖一緊。前世今日,蕭承煜也是被雷驚醒,
抱著她的手說“別怕”,可那時她不知道,他說的“別怕”原是說給自己聽。
景陽宮后苑的假山被雨簾罩著,李德全縮在廊下搓手,見她來立刻躬身:“陛下未召任何人,
奴才在門外守了兩刻鐘,里頭沒動靜。”他聲音發顫,
“像極了那年...先帝把小皇子關在密室里打雷的夜。”顧昭攥緊婚書。
她知道那間密室——位于景陽宮地下,四壁嵌著鐵板,雷聲響時回音震得人腦仁疼。
前世蕭承煜登基后,她偶然翻到宗人府舊檔,才知他十二歲前被幽禁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