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天寶。名字金貴,是我爹娘求了村口瞎子半仙,又搭上兩只老母雞才定下的。他們說,
我是老陳家三代單傳的寶貝疙瘩,是要光宗耀祖的。光個屁的宗,耀個鳥的祖。
村里那土坷垃地,配不上我。鎮(zhèn)上電子廠?流水線?狗都不去!掉價!我就該待在城里。
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這才是我陳天寶該待的地界。錢?那都不是事兒。我爹娘是農(nóng)民,
土里刨食的,手指縫里漏點就夠我活了。我還有三個姐姐呢,招娣、盼娣、來娣,
聽聽這名字,生來就是給我鋪路的。她們在南方廠子里,
手指頭磨禿嚕皮了也得月月給我打錢。少了?電話過去罵一頓就老實了。敢頂嘴?
下次回去讓爹娘收拾她們!爹娘最聽我的。爹娘?呵,一對老榆木疙瘩。
前陣子我逼著他們賣了家里十畝剛抽穗的玉米地,
就為了給我湊夠城里這套一室一廳一年的房租。老娘哭天搶地,說那是活命的口糧。煩!
我一把搡開她:“嚎喪呢?老子在城里干大事!等老子發(fā)達了,十倍還你!
”老頭子想上來拉,被我瞪一眼就縮回去了。窩囊廢。窩在出租屋打游戲不爽嗎?
網(wǎng)上指點江山,看誰不順眼就噴,一群傻逼網(wǎng)友跟著我搖旗吶喊,爽翻天!
給直播間那些扭腰擺臀的“老婆”們刷火箭更爽,聽著她們嬌滴滴喊“謝謝天寶哥哥~”,
骨頭都酥了。錢不夠?打電話回家罵啊!罵到錢到賬為止。爹娘敢不給?
上次老頭子捂緊口袋,我一腳踹他腰上,他躺了三天。從那以后就老實了。老娘神神叨叨,
非說我中了邪,花大價錢從鄰村請了個跳大神的老頭,燒符水往我身上潑。晦氣!
我一把掀了那破碗:“滾!老子清醒得很!是你們這群土包子不懂!” 他們懂個屁!
我陳天寶遲早是要被白富美開著跑車接走的!我天天刷那些豪門千金愛上窮小子的短視頻,
嘖,那才叫生活!憑我這氣質(zhì),遲早的事。昨晚可樂癮犯了。半夜一點,趿拉著人字拖下樓。
巷子口24小時便利店,慘白燈光像個棺材盒子。冰柜里撈了瓶冰可樂,
瓶身的水珠冰得我一激靈。轉(zhuǎn)身,一抹紅,燒著了我的眼。門口關(guān)東煮的熱氣后面,
站著個女人。紅裙子,像血,裹著細細的腰,下面是白得晃眼的腿,踩著雙細高跟。
午夜妖精?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電打了。她好像感覺到我的目光,慢慢轉(zhuǎn)過身。操!
真他媽好看!臉像玉雕的,眼睛深得看不見底,邊上還泛著點詭異的藍光。她看著我,
嘴角好像…好像往上勾了一下?她在對我笑?我腦子“嗡”的一聲,熱血全沖頭頂了。機會!
白富美送上門了!我甩開步子就沖過去,攔在她面前,唾沫星子差點噴出來:“美女!
加…加個微信唄?”她明顯愣了一下,好看的眉頭蹙起來,像看到一灘甩不掉的爛泥。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要黃。沒想到,她只是猶豫了幾秒,
居然真的從那個精致的小皮包里掏出手機,屏幕亮光一閃,“滴”,掃了我的二維碼。成了!
我捏著手機,感覺像捏著一張五百萬彩票。看著她高跟鞋“嗒嗒嗒”消失在巷子黑暗里,
我渾身輕飄飄的,腳踩棉花一樣飄回我那狗窩。躺在床上,可樂都忘了喝。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頭像是朵紅色的彼岸花,看著有點邪性。管他呢!
名字也好聽,“柳如煙”。我立馬發(fā)過去:“美女,到家沒?[笑臉]”沒回。“睡了嗎?
明天請你吃飯啊?我知道一家特別好的餐廳!” 后面跟了個流口水的表情。還是沒回。操!
耍老子?!一股邪火“噌”地竄上來。我手指頭在屏幕上戳得飛快:“裝你媽清高呢?
便利店沖老子笑那么騷,現(xiàn)在裝死?賤貨!出來賣的吊凱子是吧?
”消息前面跳出一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拉黑了?!!我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胸口一股濁氣堵得發(fā)慌,肺都要炸開。不行,不能這么算了!我點開常混的那個本地貼吧,
手指因為憤怒有點抖,飛快打字:“【曝光】便利店遇到的拜金女表!穿紅裙裝清純,
主動勾引老子加微信,轉(zhuǎn)頭就把老子拉黑!這種出來釣凱子的賤貨,兄弟們都擦亮眼!
附偷拍照片(雖然只有個模糊背影)!求人肉!”帖子發(fā)出去,像往糞坑里丟了塊石頭。
一群跟我一樣的“兄弟”迅速集結(jié)。“背影殺手吧?樓主小心仙人跳!”“紅裙?
聽著就像夜場出來的,臟!”“樓主爆她正臉啊!哥們幫你沖了她!”“這種女的,
就是欠收拾!樓主上!支持你!”看著屏幕上一條條聲援和辱罵,我咧開嘴笑了。爽!
比五殺還爽!讓你們看不起我陳天寶!一群傻逼網(wǎng)友跟我一起罵,好像全世界都站在我這邊。
心滿意足地關(guān)了手機,沉入黑甜的夢里。夢里,那紅裙子在我身上蹭,
又軟又香…………好渴。喉嚨像被砂紙磨過。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視野一片模糊,
還他媽是重影的。想抬手揉眼,胳膊卻抬不起來,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不對勁。
我使勁眨了眨眼。視線艱難聚焦。黃褐色的毛?覆蓋在一條……前腿上?一條狗的前腿?!
我猛地低頭。一個毛茸茸的、圓滾滾的肚子,蓋著同樣的黃褐色短毛。下面,是四條腿!
爪子?!“嗚…嗷?”一聲細弱、變調(diào)的嗚咽從我喉嚨里擠出來。不是我的聲音!是狗叫!
我驚恐地抬頭。我趴在一個藤編的狗窩里。窩邊磨得發(fā)亮。正前方,一雙米白色的家居拖鞋,
腳趾頭圓潤小巧。順著腳往上,米白色的家居褲,然后……是那抹刺眼的、火焰般的紅裙擺!
心臟驟停!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動,目光顫抖著向上爬。纖細的腰肢……姣好的身材曲線……最后,
定格在那張臉上。是便利店那個女人!她就站在幾步開外的小廚房操作臺前,背對著我,
正“篤、篤、篤”地剁著什么。聲音又沉又悶,帶著骨頭碎裂的脆響。
一股濃郁的、難以形容的肉香霸道地鉆進我的鼻子,口水不受控制地瘋狂分泌。
她似乎察覺到我的動靜,緩緩轉(zhuǎn)過身。那張玉雕般的臉在午后的光線下白得瘆人。
深藍色的眼睛像兩口冰窟窿,
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一只毛色黃褐、眼神驚恐、舌頭耷拉在嘴外的土狗!“嗚嗷——!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狗嚎從我喉嚨里炸開,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女人看著我,
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她嘴角慢慢向上彎起,笑容冰冷得像刀鋒刮過骨頭。“醒了?來福。
”她聲音輕柔,放下手里的刀,款款走過來蹲下。一股冷冽的香氣,
像雨后的梔子花混著血腥味,籠罩了我。她冰涼的手指捏住我脖子上的皮質(zhì)項圈,
金屬銘牌硌著我的皮肉。上面刻著兩個丑陋的字——**來福**。來福?這他媽是誰?我?
我他媽是陳天寶!她想干什么?我為什么變成了一條狗?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家里?
無數(shù)個問號在我狗腦子里瘋狂沖撞,幾乎要炸開。這女人肯定有問題!女人站起身,
走向灶臺。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那股勾魂奪魄的肉香更濃了。她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
放在我面前的狗食盆里。深褐色的濃湯,里面翻滾著幾塊燉得軟爛脫骨的深色肉塊。
香氣像無數(shù)只小手,撓著我的胃,屬于“人”的理智在尖叫“不能吃!”,
但狗的胃袋在瘋狂痙攣,口水滴答滴答落在前爪上。“吃吧,來福。”女人的聲音帶著蠱惑,
“你最愛的肉肉。”饑餓,純粹的、野獸般的饑餓感瞬間吞噬了我。去他媽的理智!
去他媽的恐懼!我只想吃!我猛地撲向食盆,滾燙的肉湯燙得我舌頭一縮,但下一秒,
我就狼吞虎咽起來,喉嚨里發(fā)出護食的“嗚嗚”聲。好吃!太好吃了!
從沒吃過這么香的東西!幾塊肉下肚,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和暖流涌遍全身,
剛才的驚恐似乎都被這美味暫時壓了下去。女人蹲在旁邊,滿意地看著我進食,
嘴角那抹冰冷的微笑一直沒消失。我一邊舔著盆底最后一滴湯,一邊偷偷抬眼瞄她。
變成狗好像也不錯?至少能這么近看她,還能被她摸頭……我故意把腦袋往她胸上蹭了蹭,
真tm的柔軟,腦子里想入非非,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就在這時,“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又急又重。女人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身去開門。“天寶!天寶!
娘來看你了!”是我老娘那帶著濃重鄉(xiāng)音的嗓門。門外站著兩個人,我爹和我娘!
我爹佝僂著背,手里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老娘一臉焦急地往里張望。女人擋在門口,
臉上瞬間掛上了溫婉的笑容:“叔叔阿姨?你們是……”“俺們是天寶爹娘!天寶呢?
”老娘伸著脖子往里看,一眼就看到了客廳里堆積如山的垃圾和外賣盒,
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哎喲俺的娘誒!這屋是豬窩啊?天寶呢?這閨女你是……”“哦,
我是天寶的女朋友,柳如煙。”女人側(cè)身讓開,笑容無懈可擊,“天寶他……出去工作了,
要很晚才能回來。叔叔阿姨快進來坐。”“出去工作?”我爹娘同時愣住了,
滿臉寫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娘狐疑地打量著柳如煙,
目光在她高聳的胸脯和挺翹的屁股上掃了幾個來回,臉上的狐疑慢慢變成了驚喜,
壓低聲音問我爹:“他爹,這閨女…盤亮條順,好生養(yǎng)啊!咱家天寶出息了?
”我爹也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一個勁兒點頭。他們被柳如煙讓進屋。老娘一進來,
病就犯了。她看著滿地的狼藉,桌上凝固的泡面湯,沙發(fā)上堆成山的臟衣服,
臉色越來越難看。“閨女啊,”老娘憋不住了,語氣帶著挑剔,“不是阿姨說你,
這家里…也太埋汰了!俺們天寶一個大男人在外頭辛苦打拼,你這…在家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她一邊數(shù)落,一邊擼起袖子開始動手收拾,把桌上的垃圾嘩啦掃進一個破塑料袋,
“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女人家就得把屋里收拾利索了!你看這地,多久沒拖了?
嘖嘖……”我趴在狗窩里,看著老娘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柳如煙,心里又急又氣。蠢貨!
你們兒子在這!是我!是這條狗!我猛地從狗窩里竄出來,沖到老娘腳邊,
用頭使勁蹭她的褲腿,喉嚨里發(fā)出急切的“嗚嗚”聲,狗眼拼命瞪著她:看看我!娘!
看看我啊!“哎喲!哪來的死狗!滾開!臟死了!”老娘被我嚇了一跳,嫌棄地縮回腳。
我爹更直接,抬腳就踹在我肚子上,“嗷嗚!”我痛得慘叫一聲,翻滾到墻角。“叔叔!
”柳如煙驚呼一聲,趕緊過來,看似心疼地把我抱起來,
手指卻暗中用力掐進我脖子上的軟肉,疼得我直抽氣,這該死的女人!“來福不臟的,
它很乖。可能…可能是餓了。”她抱著我,轉(zhuǎn)向我爹娘,臉上帶著歉意,“叔叔阿姨別生氣,
都怪我,沒管好它。”老娘擺擺手,注意力又回到滿屋的臟亂上,繼續(xù)她的批判和打掃大業(yè)。
柳如煙轉(zhuǎn)身進了廚房。很快,那股勾魂的肉香再次彌漫開來,比剛才給我吃的還要濃郁十倍!
她端出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肉湯,湯色清亮,里面是幾塊燉得晶瑩剔透的肉塊,
香氣簡直讓人靈魂出竅。“叔叔阿姨一路辛苦,先喝碗湯墊墊吧。”她笑得溫良恭儉讓。
我爹娘本來還想推辭,但那香氣太霸道了。老娘的嘮叨停了,我爹的旱煙也不抽了。
他們接過碗,試探著喝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接著就是稀里嘩啦,風(fēng)卷殘云,連湯帶肉,
幾大口就干光了。“香!真香!”我爹抹著嘴,意猶未盡,“閨女,你這手藝絕了!啥肉啊?
這么香!”柳如煙只是微笑:“一點鄉(xiāng)下帶來的土豬肉,叔叔喜歡就好。
”她又給他們各添了一碗。我縮在墻角,一股巨大的悲涼和荒謬感狠狠攫住了我。
他們吃得那么香,那么投入,甚至都沒人下來看看角落里的這條狗,
沒人在乎我發(fā)出的那點可憐的聲音。他們眼里只有那個女人,還有那鍋香得邪門的湯。
“天寶這孩子啊,”我老娘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吃飽喝足后的感慨,“以前可不懂事了,
就知道窩在屋里打那破游戲,油瓶倒了都不扶!前陣子我們村頭張瞎子給算了算,說撞了邪,
給做了場法事,后來又給他求了個護身符放在家里供著……嘿,你別說,還真管用!
你看現(xiàn)在,知道出去找活干了,還找了個你這么好的姑娘……老天開眼啊!
”她的語氣充滿了欣慰和滿足。我心里又急又氣,忍不住罵了一句:“蠢!
張瞎子那老騙子的話也信?錢都給他騙光了!”可沖出口的,
只是一串低沉的、帶著憤怒的“嗚嗚”聲。“嗚……”聲音剛落,
一只沾滿泥巴的破舊解放鞋就踹在了我的后腿上,力道不輕。“老實點!瞎叫喚啥!
”是我爹那不耐煩的呵斥。腿上一陣鈍痛。委屈和憤怒像毒火一樣燒灼著我的心臟,
幾乎要炸開。護身符?錢?那錢要是給我多好!老子給女主播刷個火箭,
說不定還能……腦子里瞬間閃過女主播嬌媚的笑臉,還有她私信里那句“謝謝哥哥,
最愛你了”。媽的,都怪這兩個老糊涂!“行了,孩子他爹,跟個狗較什么勁。
”我媽的聲音傳來,“小林啊,天寶這孩子,以后就托付給你了。他要是敢犯渾,
你告訴阿姨,阿姨收拾他!回頭我跟他幾個姐姐說,讓她們湊湊,
早點把你們的事辦了……”她絮絮叨叨地規(guī)劃著彩禮、酒席。臨走時,老娘拉著柳如煙的手,
親熱得不得了,她喜滋滋地拍著柳如煙的手背,仿佛已經(jīng)抱上了大胖孫子。
我爹也在一旁嘿嘿傻笑。看著他們心滿意足、滿懷希望離開的背影,
我狗眼里只剩下絕望和冰冷的嘲諷。兩個蠢貨!居然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zhuǎn)!晚上,
柳如煙又給我端來一碗肉湯。同樣的香氣,同樣的誘惑。我一邊狼吞虎咽,
一邊在心里瘋狂罵娘。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柳如煙出現(xiàn)在我家絕對有鬼!
那個占據(jù)我身體的“人”更是個冒牌貨!我得找到證據(jù)!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在哪?
趁柳如煙拎著垃圾袋出門的瞬間,我像道黃色閃電,從門縫里擠了出去。自由!
冰冷的夜風(fēng)灌進我的狗肺里。去哪?警察局!只要我能用手機打字!只要能證明我是人!
我憑著模糊的記憶,在昏暗的巷子里狂奔,跌跌撞撞。終于看到了那個閃著紅藍燈光的招牌。
沖進派出所大廳,值班臺后面坐著個年輕的警察,正打著哈欠。
看到我這條渾身臟兮兮的土狗闖進來,他愣了一下,隨即樂了。“喲?哪來的小狗?迷路了?
”他蹲下來,逗我,“來,給警察叔叔表演個節(jié)目?翻個跟頭?”我急得團團轉(zhuǎn),
朝著他們翻了個白眼。沖著他“汪汪”狂吠:翻你媽個頭!老子是人!“嘿,還挺兇?
”另一個年紀大點的警察也湊過來看熱鬧,“這狗看著挺機靈啊,誰家的?
”年輕警察笑嘻嘻地伸手想摸我頭。我猛地躲開,
目標(biāo)鎖定他鼓鼓囊囊的褲兜——那里有手機!我用兩只前爪死死扒住他的褲腿,拼命往上夠,
喉嚨里發(fā)出急切的“嗚嗚”聲,狗眼死死盯著他的褲兜。“哎哎哎!干嘛呢!想偷手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