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是村里最窮的農夫,臉上胎記讓他受盡嘲笑。暴雨夜他在泥濘中救回一條垂死的白蛇。
蛇化身的絕美少女為他帶來能改變命運的種子:“此物可助你,但需真心交換。
”他辛勤耕種,荒田變金倉,終于娶得佳人。婚禮上神婆掀開新娘蓋頭,露出妖異豎瞳,
滿堂賓客魂飛魄散。新娘蛇瞳掃過眾人:“誰傷我夫君,我便取誰性命。”瘟疫席卷村莊,
恩將仇報的村民舉著火把圍住阿土家。白蛇一滴淚落入井中,次日井水竟成救世良藥。
夫妻攜手走過晨光中的田埂,身后是重獲新生的村莊。第一節暴雨前的黑云,像打翻的墨缸,
沉甸甸地壓在小青山村低矮的屋頂上,也沉沉壓在阿土的心頭。
他單薄的身影在自家那塊薄田里挪動,鋤頭每一次落下都顯得格外吃力。田里的土太瘦了,
硬得硌骨頭,仿佛吸飽了窮困的苦汁,任憑他如何賣力,也榨不出一星半點的豐饒。
汗水混著塵土,在他年輕卻過早顯出滄桑的臉上沖出幾道泥溝,
最終匯入左頰那塊暗紅、形如扭曲楓葉的胎記里。“看!
丑八怪又在刨他那塊神仙也救不了的死地了!”田埂上,幾個半大孩子毫不掩飾地指指點點,
尖利的哄笑聲像麥芒一樣扎人。阿土握著鋤柄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出青白。他沒有抬頭,
只是更用力地將鋤頭砸進干結的土塊里。這胎記是他生來背負的烙印,
是旁人眼中“晦氣”與“丑陋”的鐵證。村人的白眼、孩童的嘲弄,
如同這貧瘠土地上頑固的野草,年復一年,從未斷絕。他習慣了沉默,
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憋在胸腔里,像悶燒的灶膛,只有粗重的喘息從齒縫間漏出。
風突然轉了性子,由悶熱轉為狂躁,卷著地上的沙塵和枯葉,抽打過來。
天幕徹底被黑云吞噬,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長空,緊接著,滾雷在頭頂炸響,
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顫抖。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瞬間連成一片冰冷狂暴的雨幕,
天地間只剩下嘩啦啦的喧囂。阿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扛起鋤頭就往田邊他那間低矮破敗的泥坯茅屋跑。泥濘的小路被雨水泡發了,
每一步都粘稠濕滑。就在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時,
眼角余光猛地瞥見路旁溝渠渾濁的泥水里,似乎有一抹異樣的、微弱的光。他腳步頓住,
遲疑了一下,還是頂著瓢潑大雨,小心翼翼地湊近溝沿。渾濁的泥湯里,
一段瑩白的東西半沉半浮,隨著水流無力地晃動。那不是死物!阿土的心猛地揪緊。
他顧不得臟,撲通一下跪倒在泥濘里,雙手急切地探入冰冷刺骨的渾水中摸索。
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細膩的鱗片,緊接著,他撈起了一條沉甸甸、軟綿綿的東西。是一條蛇!
通體玉白,鱗片在昏天黑地的雨幕中竟透出一種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光暈,
仿佛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跌落在污泥里。它細長的身體冰冷異常,頭部無力地垂著,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斜斜劃過它雪白的背脊,皮肉翻卷,被泥水泡得發白,
滲出的血絲早已被雨水沖刷殆盡,只有傷口邊緣殘留著令人心悸的暗紅。它一動不動,
只有尾巴尖偶爾極其輕微地抽搐一下,證明生命還未徹底熄滅。“可憐見的……”阿土低語,
聲音被雨聲吞沒。他見過山里的毒蛇,吐著信子,兇狠而危險。可這條白蛇,
雖然巨大得異乎尋常,此刻卻只透出一種瀕死的脆弱和純凈的美麗。那雙半闔著的眼睛,
瞳孔是極其罕見的淡金色,蒙著一層瀕死的灰翳,茫然地對著鉛灰色的天空,
仿佛盛滿了無聲的哀求和無法言說的痛楚。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憫瞬間攫住了阿土的心。
在這被風雨和惡意包裹的荒涼世界,他看到了另一個同樣被拋棄、瀕臨毀滅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地用粗糙的、沾滿泥巴的手托起白蛇冰冷沉重的身體,
感受著它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脈搏。他脫下自己那件早已濕透、千瘡百孔的粗布短褂,
像包裹初生嬰兒般,將白蛇仔細地、輕柔地裹了起來,只露出那個小小的、無力的頭顱。
冰冷的蛇身貼著他同樣濕冷的胸膛,那點微弱的生命力似乎透過皮膚傳遞過來。風雨更大了,
砸在身上生疼。阿土把裹著白蛇的包裹緊緊抱在胸前,佝僂著背,像一匹負重的老馬,
在泥漿飛濺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回他那間在風雨中飄搖的破屋。破舊的門板被撞開,
又在他身后哐當一聲合攏,將咆哮的雷雨世界暫時隔絕在外。
第二節茅屋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土腥氣。
昏迷的白蛇放在屋內唯一還算干燥的角落——那張用幾塊破木板和干草勉強鋪就的“床”上。
昏暗的光線從屋頂幾個漏雨的破洞里透下,在泥地上投下搖曳不定的水光。他翻箱倒柜,
只找出半小罐渾濁的、不知放了多久的豬油,
還有一小把干枯的、散發著苦澀藥味的車前草葉子——那是他前些日子砍柴時崴了腳,
在山上胡亂采來嚼碎了敷傷口的。這點可憐的東西,能救一條如此重傷的蛇嗎?
阿土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他咬咬牙,用手指蘸了點凝固的豬油,
又嚼爛了幾片苦澀的車前草葉子,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團黏糊糊、散發著古怪氣味的藥膏。
他屏住呼吸,顫抖著手指,極其小心地、一點點地涂抹在白蛇背部那道猙獰的傷口上。
指尖觸碰到冰冷滑膩的鱗片和翻卷的皮肉時,他的心也跟著顫抖。蛇身依舊冰冷,毫無反應。
阿土不敢停,一遍遍涂抹,又找來家里最干凈的一塊破布(其實也滿是補丁),
笨拙而輕柔地纏裹住傷口。做完這一切,他已是精疲力竭,渾身濕透,凍得牙齒咯咯作響。
他拖過屋里唯一一個豁了口的瓦盆,放在白蛇旁邊,
里面盛著從漏雨處接下的、還算干凈的雨水。然后,他自己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
守著這個來自風雨的、不知是福是禍的“客人”,疲憊和寒冷如同冰冷的藤蔓將他纏繞,
意識漸漸模糊,沉入了不安的昏睡。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奇異的感覺將阿土從混沌中喚醒。
不是寒冷,也不是潮濕,而是一種……清冽的、如同山澗泉水拂過的寧靜感。茅屋外,
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只剩下檐角滴水的嗒嗒聲,敲打著夜的寂靜。幾縷皎潔的月光,
前所未有地明亮清澈,從屋頂的破洞筆直地傾瀉下來,如同舞臺上的聚光燈,
精準地籠罩著床鋪的角落。阿土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呼吸也瞬間屏住。木板床上,
哪里還有那條巨大的白蛇?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側臥著的少女。月光在她身上流淌,
如同披著一層流動的銀紗。她的肌膚是那種毫無瑕疵的、近乎透明的瑩白,
比最上等的瓷器還要細膩光潔,襯得那頭潑墨般鋪散在草席上的長發更加烏黑亮澤。
她穿著一身式樣古雅、看不出材質的素白衣裙,纖塵不染,與這破敗污濁的茅屋格格不入。
阿土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最終定格在她的臉上。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窮盡阿土所有貧乏的詞匯,也無法描繪其萬一。眉如遠山含黛,鼻梁秀挺,
唇色是極淡的櫻粉。她閉著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她的美,
超越了人間煙火,帶著一種非塵世的空靈與靜謐,仿佛是月華凝聚而成的精魂。然而,
最令阿土心神劇震的,
是她眉心那一點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印記——一枚小小的、淡金色的鱗片形狀!這印記,
與他臉上那塊被視為丑陋象征的暗紅胎記,在月光下,竟隱隱透出一種遙相呼應的神秘聯系!
他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自己左頰那塊凹凸不平的皮膚,指尖冰涼。就在這時,
少女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如同蝶翼初展。那雙眼睛,緩緩睜開了。阿土如遭雷擊,
猛地向后跌坐在地,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墻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張大了嘴,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像離水的魚一樣徒勞地翕動。那是一雙……無法形容的眼睛。
瞳孔深處,并非尋常人的圓潤,而是兩枚豎立的、如同最純凈的黃金熔鑄而成的細線!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金黃色的豎瞳幽幽流轉,深邃得仿佛蘊藏著千年的時光和星辰的秘密,
帶著非人的、洞徹一切的清明,靜靜地、帶著一絲初醒的迷蒙,落在阿土驚恐萬分的臉上。
目光相交的剎那,阿土感覺自己所有的念頭、所有的過往,甚至靈魂最深處的卑微與渴望,
都被那雙眼眸一覽無余。“是……是你……救了我?”少女開口了。她的聲音極輕,
如同深山幽谷里最純凈的泉水滴落在玉盤之上,帶著一絲初醒的沙啞,
卻空靈得不像凡間之聲,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阿土的心弦上。阿土渾身僵硬,
只能艱難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巨大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他,
讓他動彈不得。少女的目光掃過自己身上那件被阿土撕來包扎傷口的破布,
又緩緩移向他臉上那塊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的暗紅胎記。她的眼神里,
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辨的情緒,仿佛遙遠的記憶被觸動,有剎那的恍惚,
隨即又歸于深潭般的平靜。她支撐著坐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奇異的優雅,
仿佛身體沒有重量。素白的衣袖滑落,露出皓腕。她伸出纖細瑩白的手指,
對著月光籠罩下的泥地,輕輕一點。無聲無息。就在她指尖點落之處,
一點翠綠的光芒驟然閃現,如同黑夜中驟然點亮的一顆星辰。那光芒迅速伸展、抽條,
竟在呼吸之間,于冰冷堅硬、寸草不生的泥地上,憑空生長出一株奇異的小苗!
小苗飛快地拔高,葉片舒展開來,呈現出一種生機勃勃、近乎透明的碧玉色澤,
脈絡清晰可見,仿佛流動著綠色的光。短短數息,它便長到半尺來高,
頂端結出了一枚小小的、飽滿的穗子。那穗子沉甸甸的,外殼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的質感,
里面包裹的顆粒,在月光下散發出朦朧而純粹的金色光暈,將昏暗的茅屋一角都映亮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摘下這枚奇異的玉穗,托在掌心。那金色的光暈映著她無瑕的側臉,
神圣而朦朧。她抬起眼,那雙黃金豎瞳再次凝視著阿土,目光澄澈,
仿佛能穿透他卑微的軀殼,直視他靈魂的底色。“此物,可助你。”她的聲音依舊空靈,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靜的茅屋里回蕩,“它蘊藏‘生’之機,能點化荒蕪,
滋養貧瘠。以誠心侍弄,荒田可化金倉。”阿土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枚散發著金輝的玉穗,
喉嚨干澀發緊。改變命運?荒田化金倉?這如同天方夜譚的話語,
從一個自白蛇化身的少女口中說出,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真實魔力。
少女將玉穗輕輕放在阿土面前冰冷的地面上。那溫潤的金光仿佛帶著溫度,
灼燙了他凍僵的手指。“但,”少女的聲音微微一頓,黃金豎瞳中的光芒流轉,
變得深邃莫測,仿佛在審視著亙古的時光與承諾,“需以真心交換。
”她的目光再次掠過阿土臉上的胎記,那眼神復雜難明,有探究,有追憶,
更有一絲……仿佛跨越了漫長等待的期許。“此物生根發芽,結出果實,
需你心頭至誠之血澆灌第一捧土。”她的話語如同古老的咒言,帶著不容違背的契約之力,
“待金谷滿倉,山花爛漫時……”少女的聲音漸低,如同月下飄散的輕煙。
她深深地看了阿土最后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隨即,
她的身影在皎潔的月光中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被漣漪攪散。
點點細碎的、閃爍著微光的白色星塵,從她消散的輪廓中飄散開來,帶著清冽的異香,
如同無數細小的螢火蟲,在茅屋中盤旋飛舞片刻,最終穿透破敗的屋頂和墻壁,
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外面清朗的夜空之中,消失不見。
唯有地上那枚散發著溫暖金色光暈的玉穗,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清冷異香,
證明剛才那驚心動魄、恍若幻夢的一切并非虛幻。阿土久久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如同石雕。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枚玉穗。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帶著蓬勃的生命氣息,
瞬間從指尖涌入,流遍他凍僵的四肢百骸。他緊緊攥住那枚小小的希望,
粗糙的手指感受著它溫潤如玉的質地和內部涌動的奇異生機。
月光清冷地照著他布滿胎記的臉頰,也照亮了他眼中從未有過的、近乎燃燒的火焰。
第三節第一縷灰白的天光,艱難地擠進茅屋的縫隙。
阿土已在自家那塊被村人戲稱為“鬼見愁”的薄田里刨了整整一夜。他赤著腳,
褲腿高高挽起,沾滿了冰冷的泥漿,臉上那塊胎記在晨曦中顯得愈發暗紅,
額頭上卻滾著熱騰騰的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新翻開的、泛著濕氣的泥土里。田埂上,
早起下地的村民三三兩兩走過。看到阿土像著了魔似的瘋狂翻地,都忍不住停下腳步,
指指點點,哄笑聲毫不掩飾地傳來。“嘿!看那丑阿土,大清早發什么癲?
真當自己是土地爺了?”“那塊死地,祖宗八輩都沒刨出過幾粒像樣的糧食,
他還指望變出金子來不成?癡人說夢!”“臉上帶煞,地里帶衰!白費力氣,
等著喝西北風吧!”阿土握著鋤頭的手緊了又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那些刻薄的話語像針一樣扎進耳朵,刺得他心口發疼。他猛地停下動作,胸膛劇烈起伏,
粗重的喘息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噴出白霧。他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向田埂上那幾個嘴碎的村民。那眼神,不再是往日慣有的怯懦和閃躲,
而是混雜著通宵勞作的疲憊、被羞辱的憤怒,
以及一種近乎偏執的、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厲。
田埂上的人被他這從未有過的兇狠眼神懾得一怔,竟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訕訕地閉了嘴,
嘀咕著“瘋子”之類的話,匆匆走開了。阿土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腥氣的涼風。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那個被他體溫捂得溫熱的小布包。一層層打開,
露出了那枚在熹微晨光中依舊散發著柔和溫潤金輝的玉穗。他伸出粗糙的手指,
極其輕柔地撫摸著它光滑的表面,感受著內部那股蓬勃的生命脈動。這小小的種子,
是昨夜那個非人存在留下的唯一憑證,是他全部的希望,
也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它需要“心頭至誠之血”。他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放下玉穗,從腰間摸出那把隨身攜帶、用來割草繩的豁口舊柴刀。刀鋒銹跡斑斑,
刃口鈍得厲害。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褲子上用力擦了擦,然后猛地將指腹按向那鈍澀的刀鋒!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從齒縫間擠出。鈍刀割肉,帶來的是撕裂般的劇痛。鮮血瞬間涌出,
染紅了生銹的刀口,滴落在他剛剛挖好的一個小土坑里,
在黑色的泥土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阿土忍著痛,額頭青筋暴起,
汗水混雜著泥水流進眼睛。他迅速將指尖的鮮血用力擠壓,一滴滴,
盡可能多地滴入那個小小的土坑。每一滴血落下,
都仿佛帶著他卑微生命里最沉重的祈愿和孤注一擲的賭注。直到傷口不再涌出新的血珠,
他才顫抖著,用沾滿血和泥的手指,無比鄭重地將那枚散發著金輝的玉穗,放入坑中,
小心地覆上混合了自己鮮血的泥土。做完這一切,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癱坐在冰冷的田埂上,大口喘著氣,包扎著還在隱隱作痛的手指。
他看著那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土堆,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巨大的惶恐。
用血澆灌……這真的能行嗎?昨夜的一切,會不會真的只是一場太過逼真的、絕望中的幻夢?
日子在忐忑與煎熬中緩慢爬行。阿土幾乎住在了田里。
他像呵護初生的嬰兒般照料著那塊埋下玉穗的土地。每日天不亮就挑著沉重的水桶,
從村外那條渾濁的小溪往返數趟,將珍貴的清水澆灌下去。他弓著腰,
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手指,極其耐心地剔除田里每一根可能搶奪養分的雜草,
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傍晚,他又拖著疲憊的身軀,去遠處的林子邊緣,
一筐筐背回腐葉和枯草,仔細地覆蓋在田壟上,當作最貧瘠的養料。起初,沒有任何動靜。
那片小小的土地沉寂著,如同死地。村民的嘲笑從未停止,甚至變本加厲。
阿土頂著那些白眼和譏諷,沉默地勞作,眼神卻一日比一日更加專注,也更加沉寂。
就在阿土心中的希望之火快要被焦慮和疲憊徹底澆滅時,奇跡發生了。埋下玉穗的地方,
那層混合了他鮮血的泥土,表面拱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鼓包。
一點極其柔嫩、卻蘊含著不可思議力量的翠綠嫩芽,如同掙脫了無形枷鎖的精靈,
頑強地頂開了沉重的土塊,怯生生地探出了頭!那抹新綠,在阿土眼中,
比世間任何珍寶都更璀璨奪目!他激動得渾身顫抖,幾乎要跪下去親吻那片泥土。
他更加小心翼翼,守護著這唯一的希望。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
它的莖稈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的碧色,通透得仿佛能看到內部流動的生命汁液。葉片舒展,
脈絡清晰,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在陽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澤。這株奇異的禾苗,
在阿土那塊貧瘠的“鬼見愁”田里,鶴立雞群,散發著蓬勃而寧靜的生命氣息,
與周圍萎靡枯黃的野草形成鮮明到詭異的對比。禾苗抽穗了。那穗子沉甸甸的,
外殼是溫潤的半透明玉質,包裹著內部一顆顆飽滿圓潤、散發著純粹柔和金光的谷粒!
風過時,整株禾苗輕輕搖曳,金色的光暈隨之蕩漾開來,
將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一股難以言喻的、沁人心脾的異香彌漫開來,
清冽甘甜,帶著陽光和雨露最精華的氣息,遠遠蓋過了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吸引著蜂蝶遠遠地盤旋飛舞,卻不敢靠近。這奇景再也無法掩蓋。消息像長了翅膀,
瞬間傳遍了閉塞的小青山村。“阿土那塊死地里,長出寶了!”“我的老天爺,
那穗子會發光!真能變出金子?”“肯定是邪門歪道!他那張晦氣臉,能種出好東西?
別是招了山里的精怪!
”好奇、嫉妒、恐懼、貪婪……種種復雜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阿土那塊小小的田地上。
村民們三三兩兩聚集在田埂邊,伸長了脖子張望,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人眼中閃著貪婪的光,有人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嫉恨,更多的人則帶著深深的恐懼和排斥。
阿土成了真正的焦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默。他像一頭守護幼崽的孤狼,
日夜守在田邊,眼神警惕地掃過每一個靠近田埂的人影。他無視那些探究和惡意的目光,
所有的注意力都傾注在那株神奇的禾苗上。
他小心地收集著成熟后自然脫落的、飽滿得驚人的金色谷粒,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收獲的季節終于到了。那株獨一無二的禾苗,在阿土日復一日的精心侍弄下,
結出了遠超想象的碩果。他將那些散發著金輝的玉質谷粒作為種子,懷著無比虔誠的心,
小心翼翼地播撒在自家開墾出的所有田地里。奇跡,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新播下的種子,
在阿土以心血澆灌的土地上,展現出了驚人的生命力。它們破土而出,莖稈碧綠如玉,
葉片寬大舒展。當稻穗再次抽出,沉甸甸地垂下時,
整片田地仿佛被鋪上了一層流動的、溫潤的黃金!那純粹的金色光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將周圍灰撲撲的村莊都映亮了幾分。濃郁而清冽的異香籠罩了整個田莊,隨風飄散,
連村口都能聞到。收獲的時刻來臨。阿土揮舞著鐮刀,
割下那金燦燦的、沉得壓彎了腰的稻穗。脫粒,揚場,晾曬……當最后一粒金谷歸入倉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