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如果你明天還打算嫁給他,
你最好現(xiàn)在就來朗昇會所看看。”那天夜里下了第一場雪,雪落得干凈,像是要掩蓋什么,
也像是要揭開什么。1 夢醒時分凌晨四點,我醒了三次。第一次,是夢里有人推我下樓,
落地前,我聽見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你太黏人了。”第二次,是我夢到自己穿著婚紗,
站在酒店的旋轉(zhuǎn)門前,他從車里下來,西裝筆挺,走過我身邊,卻牽起另一個女人的手。
第三次,是我聽見手機振動的聲音。屏幕一亮,是一條陌生短信。
“如果你明天還打算嫁給他,你最好現(xiàn)在就來朗昇會所看看。”我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憤怒,
而是恐懼。恐懼這種突如其來的確定感。像是心底那個一直不敢承認的懷疑,
被人赤裸裸戳穿了。我盯著短信看了整整一分鐘,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可能:惡作劇?勒索?
陷害?但最終,我披了件外套,換了平底鞋,揣上門卡和身份證,出門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膽量,也許只是害怕。如果我不去,會不會從明天開始,
余生每天都要后悔?外面開始下雪。車窗結(jié)了霜,我手心冒汗,手指卻冰冷。
朗昇會所就在市中心金融街,男主傅謹言的朋友多在那一帶,喝酒、應(yīng)酬、談生意。
他說過那里“很吵,不適合你這種怕人多的。”我站在會所門口時,夜風卷著雪撲在臉上,
我?guī)缀蹀D(zhuǎn)身就想走。可短信又來了。“我已經(jīng)幫你訂好臨時會員,一樓左邊玻璃房,
二十分鐘后你會明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去的。門童很有禮貌,沒問我會員號,
只遞給我一個房號。我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昏暗的燈光、酒精與香水混合的氣味,
仿佛現(xiàn)實在空氣中抽象出一種令人不適的荒誕感。玻璃房不關(guān)門,簾子半拉。
我站在十米外的位置,就能清楚地看到房內(nèi)的情形。他坐在沙發(fā)正中,側(cè)身對著我,
低頭看著身邊的女人。她穿著暗紅色連衣裙,頭發(fā)挽成慵懶的發(fā)髻,一只手搭在他的膝蓋上,
指甲涂得像剛滴上去的血。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的動作很熟練,那不是第一次。
傅謹言笑了。他平時很少笑,尤其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明白,他不是不能笑,只是不屑。
我站在那,像個做錯題的小學(xué)生,心里空得發(fā)疼。女人說了什么,他湊過去聽,
耳朵貼近她唇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他眼神里一瞬間的柔軟。
是我從未擁有過的溫度。我轉(zhuǎn)身時,手指摳住了包邊,差點把拉鏈扯斷。出來之后,
我才想起,我明天就要嫁給他了。從我走出朗昇會所到坐上出租車,我沒有哭。但一閉上眼,
我就聽見他那句低低的笑聲,像刀刮過心尖。回到公寓天快亮了。我坐在床邊發(fā)呆,
窗外的雪還在下,地上是一層薄霜,干凈得像沒發(fā)生過任何事。
可我心里卻再清楚不過:一切都變了。我拿出婚紗,那是我自己挑的,簡單利落的剪裁,
沒有多余裝飾,傅謹言說“適合你”。他說話不多,但每次說出口都像是評判。
我努力配合他的審美,他卻從不真正注視我。我坐在那里,看著這套我為他挑的婚紗,
忽然有些好笑。這三年來,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努力抓住他。其實,我什么都沒握住。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婚慶公司:“請問……如果婚禮臨時取消,還能退款嗎?
”對方愣了一秒:“小姐,您確定?”我沒回答,只是輕輕掛了電話。
我靠在沙發(fā)上閉了閉眼,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是誰?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到底對我隱瞞了多少?不行。我必須知道答案。哪怕我不再想嫁給他,
我也不能在徹底不明白的狀態(tài)下離開。我需要真相。為了自己,
也為了不再做那個什么都不知道、只會迎合的傻子。我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陌生號碼再次發(fā)來短信:“你只是她的替身。你想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嗎?
”2 替身真相凌晨五點,天剛泛白,我坐在窗邊,一邊攪動杯子里涼透的咖啡,
一邊看著手機上的短信,一遍又一遍。“你只是她的替身。你想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嗎?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像被人按住命脈,微微一用力,就能整條血管炸開。
我忽然意識到,從認識傅謹言開始,我就從沒真正了解過他。
他是那種站在人群中也很難忽視的人,西裝剪裁鋒利,舉止收斂,卻有一種天然的距離感。
他從不會大聲說話,也從不主動透露什么。他對我的溫柔,是偶爾的,是克制的,
也是極端分寸得當?shù)摹O袷┥帷Kf我“安靜,懂事,不吵不鬧,適合結(jié)婚。
”原來這些贊美,根本不是出于喜歡,只是因為我像另一個人。
我一直都知道他心里藏著東西。可我以為,只要不去戳穿,就還能保留這段關(guān)系的完整表面。
我低估了他的耐性,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我點開短信想回復(fù),
卻發(fā)現(xiàn)號碼已被注銷。唯一的線索斷了。但我不甘心。我拿起手機,打給林婉。
“我想查個人,能不能幫我?”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她是我大學(xué)時最親近的朋友,
畢業(yè)后去做了自由攝影師,后來被人騙了錢,轉(zhuǎn)行做了私家偵探的助理,
專接男女糾紛、婚姻調(diào)查這類單子。我曾勸她別碰這些臟事,她笑著說:“要想知道人性,
就得扒開看。很惡心,但很真實。”現(xiàn)在輪到我求她幫忙了。“你說吧,查誰?
”“一個女人,昨晚十一點到凌晨一點,在朗昇會所三號包廂,和傅謹言在一起。
”她沒多問,只說:“照片發(fā)我。三天給你答案。”我打開相冊,翻了好幾張,
才找到那張模糊的背影照。她頭發(fā)盤起,脖子細白,背影瘦削而挺拔。我忽然心跳加快。
那種不確定感就像泥潭,把我整個往下拖。越掙扎越無力。
我還記得第一次聽別人提起“替身”這個詞,是在大二的圖書館。
隔壁桌的女孩邊翻小說邊對閨蜜說:“你知道最狠的愛情是什么嗎?不是不愛你,
而是把你當成另一個人來愛。”我那時候不懂,還嘲笑她太戲劇化。現(xiàn)在,我明白了。
用另一個人的模樣愛我,就是他對我最大的殘忍。我刷著朋友圈,習(xí)慣性想轉(zhuǎn)移注意力,
卻看到一條扎眼的動態(tài)。“祝林知夏幸福,傅太太新婚快樂。”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半,
定位在朗昇會所。那張合影中,林知夏穿著深紅色連衣裙,站在傅謹言身邊。她微笑著舉杯,
眼神平靜得幾乎沒有波瀾。我愣住了。林知夏。那個名字我聽過。是傅謹言的初戀,
三年前留學(xué)回國后突然消失,據(jù)說家族出了事,人也沒了消息。他從未在我面前提起她,
只偶爾看著窗外出神,我問他在想什么,他搖頭說:“沒什么。”我終于明白,他不是不說,
是說不出口。那不是“沒什么”,是“說了你也不配知道”。我攥緊手機,
手心出了一層細汗。“知夏”兩個字像釘子,一下下釘在我心上。我不是他心里的那個人,
我只是像。我的頭開始發(fā)脹,像被烈火燒灼的空殼,眼前發(fā)黑。我拉開抽屜,
把婚紗上的頭紗扯出來,塞進垃圾桶,毫不猶豫點了火。火焰舔舐著雪白的薄紗,
慢慢卷成黑灰,空氣中是嗆人的塑料味。我看著那團灰燼,終于有了一種近乎冷靜的清醒。
我要見他。不是去哭,不是去鬧,是為了聽他親口說一句——“我沒愛過你。
”我換了身衣服,簡單扎了頭發(fā),打車去了他公司。助理見我,
明顯愣了一下:“您……今天不是休假嗎?”我點頭:“臨時有點事,想找他聊幾句。
”“傅總現(xiàn)在不在辦公室,他一早出門去機場了。”我心口一緊:“去哪?”“臨江市,
陪林小姐回老宅。”“林小姐?”“就是……傅總的朋友。”我笑了下。
“原來……她又成了朋友。”助理有些尷尬地低頭,我沒再多問,轉(zhuǎn)身離開。路過前臺時,
另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小聲跟我說:“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以為傅總會一直娶你呢。
”我腳步頓了頓,輕聲回了句:“他也以為我會一直不知道。”走出大廈的時候,
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我卻覺得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清醒。我打開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
“我知道你要去臨江。我不會打擾你,也不想再問。但我會把該知道的,都查清楚。
”我沒有按發(fā)送鍵。而是點了刪除。這一條,他不配收到。
3 心碎清醒林婉比約定提前了一天發(fā)來消息。“你要的東西發(fā)你郵箱了,
照片、通訊記錄、出入記錄,還有她戶籍檔案。”“她叫林知夏,25歲,林氏集團獨女,
三年前因家族涉案出國避風頭,最近才剛回來。傅謹言,是她未婚夫。”我盯著那四個字,
指尖幾乎掐進掌心。未婚夫。我以為那是我的位置。我把照片一張張點開,從她下飛機起,
到進入朗昇會所,每一幀都拍得清楚而克制。她走路很慢,背挺得直,
像習(xí)慣在人前控制呼吸和步伐,干凈、鋒利、不容靠近。傅謹言站在她身側(cè),低頭替她擋風,
眼里有光。那種光,我從未見過。林婉附了條備注:“你不是被她替代,
你是她回來前的過渡。”我沒回消息,腦袋里像被砸了一塊冰,鈍鈍的,冷得發(fā)疼。原來,
我從一開始就不在局里。我以為自己靠著沉默與懂事,攢來了一段感情,
其實不過是被人順手擺在棋盤上的棋子,用來填補空白、遮蓋真相。我冷笑了一下,
把手機往桌上一扔,起身走進洗手間。鏡子里的我,臉色蒼白,眼底發(fā)青,
像極了那些深夜加班趕方案的日子,除了疲憊,還多了點可笑。我一直以為,只要努力,
就能換來一個好結(jié)局。后來才知道,努力是有用的,但前提是方向?qū)α恕6遥?/p>
從一開始就選錯了人。手機又響了一聲,是林婉發(fā)來的補充信息。
“還有個細節(jié)你可能想知道。林知夏出國那年,
傅謹言用你的照片申請了基金會的一筆特殊資產(chǎn)豁免,理由是‘未婚妻身份仍在’,
這筆錢三個月后轉(zhuǎn)入了他個人賬戶。”我怔住。那年,是我和他公開交往的第三個月,
他對我百般溫柔,帶我見了他的母親,說“我們會一直走下去”。原來,他的“我們”,
只是一個名字的工具。我終于明白,他為什么從來不讓我在外人面前叫他“老公”。
他怕穿幫。我失笑著坐下,腦子卻清醒得可怕。我花了三年時間,在他身邊活得規(guī)規(guī)矩矩,
循規(guī)蹈矩,不越雷池。原來,不過是替他擋風的幌子,一個合法的臨時封面。我打開電腦,
把那份基金會轉(zhuǎn)賬記錄打印出來,隨手裝進信封,拿起包,出了門。我要見他。這一次,
不是求證,也不是解釋,而是送他最后一份禮物——一封認清他的通知書。
我趕到傅氏集團總部時已是中午。助理看到我,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即站起身:“顧小姐,
傅總今天不在。”“我找你。”她被我盯得不敢動。“你是跟了他最久的人。他每天幾點走,
和誰開會,幾分鐘去茶水間,你都清楚。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林知夏是誰。
”她咬著唇?jīng)]說話,眼底開始泛紅。我不想逼她,但我不能再被瞞下去。
我把信封放到她桌上:“你不需要為誰作偽。我只想知道,三年前他去香港的那趟出差,
是不是和林知夏一起。”她終于開口:“是。我……我本來想勸他,可他說你不會知道。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沒有責怪。她不是罪人,她只是跟著一個操控欲極強的人太久,
被迫學(xué)會了什么叫沉默和順從。我走到樓下,被陽光曬得有些暈,眼前白茫茫一片。
這城市太亮了,亮得讓我看不清自己。我正準備叫車,忽然聽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
“顧時宜。”我回頭,是陸知衡。他穿著藏青色風衣,神情一如既往溫淡,
眼神卻比我記憶中更冷靜了些。他是我大學(xué)時期的同級,新聞系的才子,也是林婉的表哥。
我們曾因為一篇聯(lián)合報道認識,后來漸行漸遠。“你怎么在這?”我問。“林婉說你出事了,
讓我看看你。”我低頭笑了笑:“我還能出什么事,不過是認清了一張臉。”他不言,
抬手遞給我一個文件袋。“你找的那份房產(chǎn)協(xié)議,她幫你拿到了副本。署名人是林知夏,
購買時間在你和傅謹言交往期間,地址是你們原本準備搬進去的婚房。”我接過,
心里一陣鈍痛。那套房,是我選的裝修風格,我一磚一瓦盯著改,
傅謹言只說“你喜歡就好”。而他把那房子,送給了另一個人。我想笑,可眼眶卻酸得厲害。
陸知衡伸手替我擋住刺眼的陽光,低聲說:“你現(xiàn)在可以選擇結(jié)束,不需要等他來解釋。
”“我知道。”我點點頭,把文件袋收好,轉(zhuǎn)身要走時,他忽然問我一句:“你還愛他嗎?
”我頓住腳,沒有回頭,也沒有猶豫。“我愛過的,從來不是他。”我穿過街口,
步子穩(wěn)得像走在紅毯上。電話響起,是傅謹言。“你在哪?我剛回來。”“回不回來的,
有區(qū)別嗎?”“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是。我誤會你有心。我誤會我重要。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是想知道嗎?關(guān)于她,關(guān)于你。”我沒有回答,
但我沒有掛斷。他說:“你愿意來臨江一趟嗎?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里。
”4 臨江對質(zhì)我答應(yīng)了傅謹言,去了臨江。不是因為想原諒,也不是還愛,
而是想親眼看清,那個曾把我包圍三年的謊言到底是怎樣一層一層織起來的。
臨江是南方小城,冬天濕冷,空氣里帶著潮水和老木頭發(fā)霉的味道。一出站,
灰蒙蒙的天壓得人透不過氣。我打車去了傅家老宅。司機說,傅家是臨江本地的名門,
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幾十年前的老建筑群,白墻青瓦,整個院子圍在高高的石墻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