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畢業四年后,我成了濟南深夜穿梭的外賣騎手。 暴雨夜救下輕生白領,
卻被她的家人誣陷勒索。 當監控還我清白時,打印店老板默默塞給我保溫杯:“熱茶驅寒,
孩子。” 癌癥家屬的打賞紅包我原路退回,卻用專業知識幫他們省下三成治療費。
春天來臨時,保安隊長指著滿樹櫻花:“瞧,這城市從不辜負溫暖的人。”夜,
是濟南另一種形態的蘇醒。當白日里喧囂的洪流退去,留下被霓虹燈映照得光怪陸離的街巷,
城市便顯露出它疲憊而真實的骨架。我,一個本科畢業已四年的“老新人”,
此刻正被這骨架緊緊包裹,我的坐騎——一輛半新不舊、沾滿塵泥的電動車,
發出低沉持續的嗡鳴,載著我駛入這濃得化不開的夜色深處。頭盔下,
汗水和城市飄浮的微塵混合在一起,在額角凝結成細密的水珠,
再被迎面撲來的夜風悄悄拂去。后背上的外賣箱,如同一個忠實又沉重的伙伴,
里面盛放著熱氣漸消的餐食,也承載著這座城市深夜角落里形形色色的饑渴與等待。
手機屏幕在昏暗光線下驟然亮起,刺眼的光暈讓我瞇了瞇眼。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仿佛直接敲打在鼓膜上:“新訂單:城南路‘深夜食堂’,
送至‘銀座佳驛’酒店1712房。” 地圖上那根彎彎曲曲的藍線,像一道無形的鞭子,
抽打著我的神經。時間,那鮮紅的倒計時數字,正毫不留情地跳躍、縮減。
我猛地擰動右手車把,電動車發出一聲吃力的嘶吼,輪胎碾過濕漉漉的路面,
濺起細碎的水花。城市的霓虹燈牌如同被拉長的彩色鬼影,飛速向后倒掠。風,
裹挾著初春深夜特有的寒意,蠻橫地鉆進我的沖鋒衣領口,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后背的外賣箱隨著顛簸的路面輕輕搖晃,里面那份來自“深夜食堂”的餐食,
正一點點地、無可奈何地散失著它寶貴的溫度。城南路到了。
街角那家小小的“深夜食堂”燈火通明,像一個漂浮在黑暗海面上的溫暖孤島。
老板是個微胖、沉默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站在狹窄的柜臺后面,低頭切著什么,
刀鋒落在砧板上的聲音清脆而富有節奏。看到我沖進店門帶起一陣冷風,他抬起頭,
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動作。“1712的?”他頭也不抬地問,
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對。”我喘著粗氣,頭盔還夾在臂彎里,
頭發被汗水黏在額頭上。他熟練地將打包好的餐盒裝進印著店名的紙袋,又仔細地封上口,
遞了過來。袋子沉甸甸的,隔著紙袋能清晰地感覺到里面湯盒的形狀和分量。“湯有點滿,
路上穩著點。”他終于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平靜無波,像一潭深水。這句簡短的提醒,
幾乎是每晚交接時的固定臺詞,沒有波瀾,卻透著一種底層勞動者之間心照不宣的樸素關照。
“知道。”我接過袋子,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紙面,這份溫度短暫地驅散了指尖的寒意。
我點點頭,轉身再次投入門外的夜色,將那方小小的溫暖孤島拋在身后。電動車再次啟動,
目標直指不遠處的“銀座佳驛”。然而,剛駛過一個路口,天空毫無征兆地沉下臉來。
豆大的雨點,先是稀疏地、試探性地砸在頭盔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脆響。
僅僅幾秒鐘后,試探就變成了傾瀉。雨幕瞬間連成一片,鋪天蓋地地砸落,
視野在頃刻間模糊、扭曲。密集的雨點瘋狂地敲打著頭盔和沖鋒衣,發出震耳欲聾的噼啪聲,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狂暴的雨聲所吞噬。路面的積水迅速蔓延,反射著城市迷離的燈光,
像一條條流淌的、破碎的光河。我下意識地側頭躲避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路邊的護城河。河岸的景觀燈在滂沱大雨中變成了一團團昏黃朦朧的光暈,
勉強勾勒出濕漉漉的欄桿輪廓。就在那一片模糊的光暈邊緣,
一個極其突兀的身影猛地攫住了我的視線。一個穿著淺色職業套裙的女人,
孤零零地站在河岸欄桿旁。她站得離邊緣如此之近,單薄的身影在狂暴的風雨中搖搖欲墜,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無形的巨手推入下方翻涌的黑色河水之中。雨水早已將她全身澆透,
濕透的頭發緊貼著臉頰和脖頸,淺色的衣料緊緊吸附在身上,勾勒出絕望而脆弱的線條。
她一動不動,像一尊被遺棄在風雨中的、冰冷的石雕,與這喧囂的世界徹底隔絕。
心臟驟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送餐的倒計時還在腦海里尖銳地鳴響,
那鮮紅的數字如同催命符。但眼前這個凝固在死亡邊緣的身影,像一道無聲卻更刺耳的驚雷,
劈開了雨幕,也劈開了我腦中那根緊繃的、名為“時間”的弦。沒有思考,沒有權衡,
身體在大腦發出指令之前已經做出了反應。我猛地將電動車剎停在路邊,
車輪在濕滑的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顧不上熄火,也顧不上那岌岌可危的送餐倒計時,
我一把摘下礙事的頭盔扔在車座上,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頭發、灌進領口。
我幾乎是踉蹌著跳下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的積水,朝著那個欄桿邊的身影狂奔過去。
雨點像密集的子彈抽打著臉頰,視線一片模糊,
耳朵里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喂——!”我的喊聲剛沖出喉嚨,
立刻被巨大的雨聲淹沒、撕碎,微弱得如同蚊蚋。距離在縮短,
十米、五米、三米……那個女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對身后狂奔而來的腳步聲和呼喊毫無知覺。她的一只手甚至已經搭在了濕滑冰冷的欄桿上,
身體微微前傾,那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就在她身體重心前移、幾乎要翻越欄桿的千鈞一發之際,我用盡全身力氣猛撲過去。
手臂在冰冷的雨水中劃出一道弧線,帶著孤注一擲的力量,狠狠箍住了她的腰!
巨大的慣性帶著我們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濕透的泥濘草地上。“放開我!你放開我!
”身下的女人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掙扎,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冰冷的指甲胡亂地抓撓著我的手臂和臉,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刺痛。
泥水、草屑和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糊滿了我們兩人的全身。她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
爆發出駭人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想要撲向那片代表終結的黑暗河水。“冷靜點!
看著我!”我用盡力氣壓制著她劇烈的掙扎,膝蓋死死抵住濕滑的地面穩住自己,
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箍住她,絲毫不敢放松。雨水瘋狂地灌進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冰冷的窒息感。我的吼聲在風雨中斷斷續續,破碎不堪,
“活著!聽見沒有!活著!”她的尖叫和撕打持續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
那瘋狂掙扎的力量開始減弱。緊繃的身體在我懷里一點點癱軟下去,
像一根被驟然抽去了所有筋骨的繩索。取而代之的,
是喉嚨深處發出的、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
那聲音比剛才的尖叫更令人心悸,充滿了穿透骨髓的絕望和無助。她不再試圖奔向死亡,
只是蜷縮在冰冷的泥水里,肩膀劇烈地抽動著,發出令人心碎的悲鳴。我喘息著,
不敢完全松勁,保持著半跪的姿勢,手臂依然環抱著她,像護住一件隨時會破碎的瓷器。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我們,帶走體溫,也沖刷著地上的泥濘。我抬起頭,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漿,視線艱難地聚焦。不遠處,我的電動車歪倒在路邊,
車燈還亮著,像一只在暴雨中迷路的、孤獨的眼睛。外賣箱的蓋子被摔開了,
那個印著“深夜食堂”的紙袋滾落在渾濁的積水里,里面精心打包的餐盒顯然已經徹底完蛋,
湯汁和飯菜正從破損的袋子口緩緩流出,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擴散、消失。
送餐倒計時的警報聲,仿佛還在我耳邊尖銳地回響,但此刻聽來,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穿透厚重的雨幕,
紅藍交替的警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急促旋轉的光斑。
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相繼急剎在我們這片泥濘狼藉的“戰場”旁邊。車門猛地打開,
穿著反光雨衣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動作迅捷地跳下車,腳步聲雜亂地踩在積水中。
幾個警察迅速圍攏過來,目光銳利地掃過現場——癱軟在地、渾身泥濘、嗚咽不止的女人,
還有半跪在一旁、同樣狼狽不堪、手臂上帶著新鮮抓痕的我。其中一個年長些的警官蹲下身,
試圖查看女人的狀況,但她的嗚咽聲更加尖銳,身體抗拒地蜷縮著。“怎么回事?
是你報的警?”另一個年輕警察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帶著職業性的審視。
他指了指歪倒的電動車和散落一地的外賣,“你是什么人?跟她什么關系?
”“我…我是路過的外賣員。”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喉嚨干澀發緊,聲音嘶啞,
“看到她站在欄桿邊…情況不對…就沖過來了。”我簡短地描述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
指了指自己手臂上被女人掙扎時抓出的幾道滲血的傷痕,“她情緒很不穩定。
”醫護人員已經上前,小心翼翼地安撫著那個女人,試圖將她抬上擔架。
女人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不再劇烈反抗,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漆黑的雨夜,任由擺布。
救護車的后門打開,她被迅速抬了進去。“我們需要你配合做個筆錄。”年長的警官對我說,
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程序依然嚴謹,“麻煩跟我們回一趟所里。放心,很快。
”他示意旁邊的同事去處理我那輛還躺在路邊的電動車。我默默地點點頭。
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激得我一個哆嗦。回頭看了一眼那片狼藉——散落的外賣,
翻倒的車子,還有那攤被雨水不斷沖淡的飯菜污漬。時間早已過了很久,
那個“銀座佳驛”1712房的訂單,此刻顯示著刺眼的“超時取消”。
我跟著警察坐進了警車后座,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冰冷黏膩。車窗外,
雨依舊下得鋪天蓋地,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扭曲變形,模糊不清。派出所的燈光慘白而明亮,
帶著一種令人無所遁形的冰冷。做完詳細的筆錄,時間已滑向凌晨。
警察聯系上了那個女人的家屬。電話接通后,
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通過免提在安靜的詢問室里回蕩:“我妹妹怎么樣?她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警察簡要說明了情況,特別提到了我的及時干預。“外賣員?
”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質疑,“好端端的,
一個送外賣的怎么會那么巧在河邊?還剛好‘救’了我妹妹?”他停頓了一下,
語氣陡然變得尖刻而充滿惡意,“警官,你們可要查清楚!
現在有些人為了錢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我妹妹精神狀態是不好,誰知道是不是他刺激了她,
或者…或者根本就是他推下去的!想訛詐我們!”字字誅心,如同冰冷的鋼針,
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和心臟。我猛地抬起頭,看向握著電話的警官。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剛才淋透的雨水更刺骨,
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凍結了四肢百骸。我張了張嘴,想辯解,
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荒謬感,
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我們會調查清楚,依法處理。
”警官的聲音恢復了公事公辦的平靜,對著電話說,“請你們家屬盡快過來一趟。
”電話掛斷。詢問室里一片死寂。警官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而是混合了職業性的冷靜和一絲…或許是同情?
又或許只是例行公事的漠然。他清了清嗓子:“情況你也聽到了。我們需要核實所有細節。
監控錄像我們會盡快調取。在事情完全清楚之前,請你暫時不要離開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