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著一雙開裂的高跟鞋站在電梯角落,身后是被臨時通知的出差行程,
身前是剛被主管當眾羞辱的會議桌。而那個男人,陌生卻令人熟悉,僅僅一個眼神,
就把她從所有人群中挑了出來——像是,早就盯上了她。
1 地鐵風波地鐵進站的風穿過站臺縫隙,像某種無聲的提醒。我站在最靠后的車廂門口,
左腳的高跟鞋有些松動,鞋跟斷了一角,走路總會不自覺地斜一下。“疏影,
下周的項目匯報你替我頂一下,資料我明天早上發你。”微信彈窗跳出來的時候,
我剛剛擠進車廂,周圍的人把我推得幾乎貼到車門上。又是臨時接鍋。我咬著唇沒回話,
熟練地點了個“收到”,然后把手機放進包里,盯著對面反光的玻璃里那個面無表情的自己。
地鐵到站,我跟著人流出站,一路小跑沖進寫字樓。
大堂的鏡面墻上倒映出我急促奔跑的影子——扎著簡單馬尾,
穿著去年冬天打折買的西裝外套,膝蓋以上露出一小截肉色絲襪,
配著那雙勉強撐場面的舊高跟鞋,像極了無數在城市夾縫里討生活的普通人。“林疏影,
你遲到了七分鐘。”項目主管徐潔冷著臉把考勤機前的打卡時間截圖發進群里,
語氣毫無起伏。她是那種習慣用冷淡施壓的人,像一把永遠懸在你頭頂的刀,不砍下來,
但永遠提醒你不夠好。我低頭鞠了一躬,沒解釋。解釋太多,就顯得你在為無能開脫。
早會開始了,徐潔在PPT前指揮我們逐一匯報各自進度。我報告完最后一頁時,
她皺眉打斷:“這部分客戶數據更新了嗎?”“昨天更新過一次,今天早上還沒同步。
”我回答。她頓了一下,把PPT關掉,轉頭看向總經理:“李總,
這種態度您看還配負責接下來階段的客戶溝通嗎?”全場安靜了幾秒。
李總笑著打圓場:“小林做事還是挺細心的,可能就是節奏上需要再緊一緊。
”我點頭:“我馬上補上。”說是補,其實這數據根本不是我的任務,
但前一位負責人上周臨時離職,我硬生生被推到前臺,所有交接文件不全,
光靠我一個人填坑。徐潔沒再說什么,散會后她單獨把我留下:“公司臨時決定,
今晚讓你和新副總去C市參加客戶方的前期協調會議。”我一愣:“今晚?”“嗯,
票已經定了。”我還想問些什么,她卻已經轉身,像從來不需要聽你意見一樣利落。
出了會議室,我打開手機,看到通知欄中一條未讀快遞信息:“您的快遞已簽收:婚禮請帖。
”我腦子頓了一下。那是前男友的請帖。那天晚上,我拖著行李箱趕到機場,晚點兩個小時。
公司安排的經濟艙,只剩最后一排靠洗手間的座位。我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耳邊是嬰兒的啼哭和中年男人的鼾聲。到了酒店已是凌晨,
前臺小姐接待時一臉歉意:“林小姐,實在抱歉,因為系統問題,
您的房間和副總的房間不小心合并成了一套套間,
現在沒有多余房了……”我怔住:“什么意思?”“您和副總的房間是雙臥套間,
各自有獨立臥室和洗浴間,但共用客廳與門禁系統。”我深吸一口氣:“我能調房嗎?
”她搖頭:“真的沒有空房了。”正說著,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背后傳來:“你還沒進去?
”我猛地回頭,眼前站著一個穿黑色襯衫、身形修長的男人。他臉部輪廓極深,
眼神沉穩如水,語氣不疾不徐。“你是……副總?”我不確定地問。他沒回答,
只是打開門走進去,像早就知道我會來一樣。房門自動合上時,我才發覺自己在出神。
他那句“你還沒進去”——聽上去更像是確認,而不是疑問。我放下箱子,進房準備洗漱。
手機屏幕一亮,是項目臨時資料的內部郵箱,一共127頁。我點開郵件,
看著那堆凌亂的格式、未標明的數據源,還有中間一頁突然插入的照片文件。照片里,
我在辦公室趴著睡覺,光線昏黃,時間是三個月前凌晨三點。那一刻我明白,
有人一直在盯著我。不是懷疑,不是猜測,是一種明確的、不加掩飾的注視。我抬起頭,
透過房間半開的門縫,看見客廳沙發上那道高大的背影。他低頭翻著文件,
動作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仿佛整間屋子的空氣都被他掌控。我突然想到,他的第一句話,
不是寒暄,不是介紹,而是那句:“你還沒進去?”像是早就知道,我遲早會走進這個局里。
2 深夜對峙客廳的燈沒有完全打開,昏黃的光從落地燈邊緣斜照下來,
男人的側臉時明時暗。他修長的手指翻著資料,像是習慣了在靜默中篩選信息,
而我站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你還要看多久?”他頭也不抬,語氣卻是禮貌中的淡漠。
我回過神:“馬上,我只是……需要點時間。”他沒說話,輕輕合上文件,
起身走向另一個房間。步伐沉穩,像在履行早就安排好的程序。我終于松了口氣,
走回自己那間臥室,反鎖房門。這一夜,我沒能睡好。
腦子里來回回蕩的不是臨時項目匯報的內容,而是那封插在資料里、沒有署名的快遞照片。
誰會特地拍下我深夜加班的畫面?又是誰,在默默觀察我這么久?凌晨三點,
我爬起來沖了杯咖啡,把所有資料打印出來一份一份地做批注。客廳很靜,
只有打印機的響聲在黑夜里突兀地跳動。等我整理完所有資料,天已經泛白。
陽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里鉆進來,我站起來伸個懶腰,才發現男人的房門不知何時打開了。
他站在門邊,襯衣沒扣好,手里拿著一個黑色耳機盒。“你一晚上沒睡?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我點點頭:“明早的會,我得先想好所有應對方案。
”“你不用準備得這么努力。”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沉緩慢,
像是陳述一個無可更改的事實。我轉過身來,直視他:“那我還能靠什么?
”他盯了我一會兒,轉身走回房間,輕輕帶上門。沒再說一句話。上午九點的會議室,
客戶方遲到二十分鐘,我們一行人安靜等著。我拿著打印好的資料,一頁頁地翻著,
反復默背關鍵要點。會議桌另一邊,副總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小姐是吧?”客戶代表終于開口,一邊翻著資料一邊說,“這份用戶畫像報告,
你確定是自己做的?”“是的。”“你之前接觸過我們公司類似業務?”我頓了下:“沒有,
但我做了很多準備,包括你們上一季度所有公開數據的分析。”對方笑了一聲,
把報告隨手往桌上一扔:“誠意我們是看見了,但你這個項目組的成員組成太草率了,
這份建議案不夠打動我。”我抿了抿唇,沒有回話。空氣一時陷入凝固,
我能感覺到項目組里其他人暗自交換了眼神,顯然沒有人打算出聲幫我。這時候,他開口了。
“你覺得她的問題是內容,還是你對一個年輕女人的偏見?”聲音不大,
卻壓住了全場的氣氛。客戶代表一愣,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宋總這是何意?
”他把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面,慢慢道:“她是這組里唯一沒有背景、資源、靠山的人。
她拿著二十頁建議案來找你討論,而你只翻了不到三頁。你要說她能力不夠,未免太敷衍。
”我怔住,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空氣突然變得很緊。我本以為他說完就會轉移話題,
結果他將打印資料向對方推了推:“不看內容直接否定人,是不尊重這次會議的基本規則。
”客戶代表面色難看了一瞬,但還是翻起了那份報告。我低下頭,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重新進入會議狀態。每一次被提問,我都盡力回答得沉穩、干脆,不帶情緒。
整場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最后客戶代表神色緩和了些:“資料我會帶回去重新審閱,
明天給你們反饋。”出了會議室,我本能地快步走在前面,不想跟身后的人有任何交流。
可他的步伐輕巧而精準,不緊不慢地跟上來。“你剛才為什么幫我?”我沒回頭,
直接問出口。他淡淡地說:“不是幫,是提醒對方不要輕視認真準備的人。”我停下腳步,
轉頭看他:“可你明知道,他們根本不在意誰認真,只在意誰背景硬。”他看著我,
眼里沒有一絲猶豫:“那你就要更狠。”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插在我心里最軟的地方。
下午返程的車上,我接到徐潔的信息:“明天你去總部,項目評估由你負責初審。
”我有些意外:“不是由李總定人嗎?”她回了一個冷笑的表情:“他已經換人了,
你現在的直接匯報對象,是宋總。”我抬頭看向前排的男人。他靠在座椅上閉著眼,
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條信息的存在。可我知道,那場會議,
是他親手將我推到了所有人看得見的位置。他就像一只不動聲色的貓,給你糖前,
會先把你所有退路全部清空。3 暗流涌動回到公司那天,天空陰沉得像一層皺起的鉛紙,
空氣里都是將雨未雨的潮濕。我剛走進辦公室,電腦還沒打開,徐潔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疏影,客戶對你上次的提案反饋不錯,你準備一下,下周你一個人去談下一階段合作,
宋總那邊已經批了。”我手一頓,聲音盡量平穩:“我單獨去?”“你現在負責這個項目,
有問題?”她語氣還是一貫的疏冷,仿佛我問出這句話就是一種軟弱。我說沒有,掛了電話,
看著屏幕發了幾秒呆。才短短幾天,我從團隊邊緣被推進前線,表面看是重用,
但我比誰都清楚,這是一場考驗——如果我辦砸了,責任就是我一個人的;如果我成功了,
功勞能不能輪到我,還不一定。我合上電腦,站起身準備去資料室補打客戶背景材料,
路過茶水間時聽到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你知道嗎?她是宋總帶出來的。”“她?林疏影?
”“不是說以前跟李總走得近嗎?現在換人了?”聲音低低的,卻比刺耳的批評更刺人。
我沒有停,只是路過時看見茶水間的玻璃反光里,有人趕緊低頭,有人側過身假裝泡茶。
我拿到資料,從打印室出來時正好撞上了李總。他看見我,表情并沒有多客氣,
反而帶著幾分冷淡:“林小姐現在可了不得了,宋總一回來,就看中你。”我點頭,
語氣平靜:“是任務安排得恰好。”他嗤笑一聲:“你倒是有一張冷臉。”我沒回答,
繞開他走了。午休的時候我沒去食堂,去了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份簡餐,
坐在公司外的小花園里吃。椅子有些潮,風從身側吹過,
帶著初春時節那種混著泥土和草腥的味道。手機響了一下,是宋嶼發來的郵件,
只有一句話:“客戶提前一天確認行程,你今晚準備出發。”我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復,
他的第二封郵件已經彈出:“車我會安排。”他的處理方式永遠直接、干脆,
像沒有情緒也沒有余地。晚上我收拾好行李,打車到約定地點時,一輛黑色轎車正停在路邊。
他已經坐在后座,車窗降下一條縫,司機幫我開了后門。我上車,剛坐好,
他遞過來一個文件夾:“你今晚先看前四頁,后面的資料已經不重要了。”我接過文件,
翻開第一頁,是客戶公司最新的人事調整通告。“他們內部也有人在博弈?”我問。
“你負責的項目,是其中一個節點。”他說這話時很平靜,仿佛早已預料。“所以,
他們不會輕易放手。”我頓了頓,又問,“你安排我去,是讓他們試探我?
”他轉頭看我一眼,眉眼干凈清冷:“我給你機會,你能不能保住,是你自己的事。
”這話我本來聽著很冷,但卻有種久違的真實。我在公司那么久,從來沒人這樣說過話。
大家都在繞、在試探、在對話里包著柔軟的鉤子,只有他,把話說到底——你能不能贏,
不是因為誰保你,是你自己撐不撐得住。車子一路向南駛去,進了高速路口,我打開文件夾,
把那份調整報告反復讀了三遍。客戶的對接人換成了副總兒子,
也就是整個公司明面上的“太子”,而我這個項目如果簽成,不僅僅是對方的面子,
也是宋嶼手里的一顆釘子。我突然理解了,他為什么把這個項目交給我。不是因為我特別,
也不是因為我值得,而是因為我沒人脈、無牽掛,失敗了沒人會追究,
成功了他能把這枚釘子扎得更穩。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想贏。不是為了誰,
也不是為了升職加薪,就是因為我已經吃夠了那種被人隨便安排命運的感覺。到了酒店,
我沒有再和他多說,徑直回房。洗完澡出來,手機響了一下,是宋嶼發來的短訊。
【明早九點客戶會來酒店一樓的會議室,不需要你提前寒暄,只管進場談方案。
】我看著那行字,腦子里卻忽然跳出一句白天李總說的話:“她是宋總帶出來的。
”我突然想笑。我什么時候,成了別人口中“被帶出來”的人了?我關掉手機,拉開窗簾。
窗外的城市夜景明亮清晰,像一場不眠的幻覺。我坐在床邊,翻出紙和筆,
把客戶背景信息一點一點寫下來,思路逐漸成型。凌晨兩點,我躺下睡著的時候,
房間的燈還亮著,桌上散亂的資料與我腦海里的思路交織成一張密網。
我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被吃干抹凈、連底褲都不剩,但我知道,至少這一回,我不想再退。
第二天早上,酒店會議室。客戶準時出現在門口,他年紀不大,西裝剪裁利落,
一副說笑間就能定人生死的樣子。他掃了我一眼,坐下前沒打招呼。“你就是林疏影?
”我點頭:“是的。”“你來談這個項目?”“是。”他靠在椅子上打量我,
仿佛是在看某種產品,評估是否有市場價值。“我聽說你是自己準備的方案?
”我從文件袋里抽出資料,放在他面前:“資料齊全,數據清晰,您可以隨時查閱。
”他沒動,看著我笑了笑:“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接見你嗎?”我沒有接話,只是看著他,
目光不卑不亢。他笑容加深:“因為你不像那些送上門的人。”我輕聲道:“我不是來求的,
是來談的。”那一刻,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像是在這一句里壓上了過去所有卑微、委屈、無聲抗爭的歲月。而他沉默了三秒,
伸手拿過資料,一邊翻看一邊說:“好,那我今天就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坐在這兒。
”4 職場博弈會議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氣氛始終不咸不淡,
客戶代表始終抱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說話時含著笑,話里卻全是試探。
“你們公司是打算把主動權交給一個沒簽正式合約的員工,還是這項目本身就不重要?
”這是他問出的第一個問題。我不慌不忙地翻開資料:“我現在是項目正式負責人,
負責的是合作階段的前期方案設計,合同條款最終簽署人是我直屬上級,
不影響您對接任何流程。”“可我聽說,你原來只是個執行崗,連策劃會議都進不去。
”他輕輕轉筆,“突然提拔上來,不會是為了某種‘內部操作’吧?”我眼神不動,
只是語氣清了些:“合作價值在于方案邏輯和回報率,至于我是從哪里提拔的,
對您沒有任何影響。”他盯著我看了一會,似乎沒想到我答得這樣冷。他收起笑容,
往后一靠,語氣變得稍微認真些:“你還挺難搞。”“做事的人都難搞。”我微微一笑,
翻出最后一頁附錄,“您在上一季度提到的用戶流失模型已經跑完數據,
建議您重點看下第四頁右上角紅框那部分,預測比率我們壓到了最低誤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