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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秋河的遠方 四月紫光 104526 字 2025-06-08 22: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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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工作是在一家百貨商場當收銀員。商場的生意一般,工作反而不覺得累,拿高工資是無法指望了。但相比之前工作的地方,這里卻帶給了我無比的安穩和踏實。

很快我便適應了商場的工作和環境。穩定下來后,我的內心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怪異感,仍是不禁又想起了那個該死的陳名,卻又深知一切都回不去了。許是由愛生恨,我們之間這段無疾而終的初戀,我把所有的責任歸結到了陳名身上,認為是他辜負了我。

我偏執地認為,如果當初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份工作,陳名給到我,我們就不會走散了。如果我們分別后,他有心來找我,我們就重逢了。如果他和離職的“惡心男”同事保持密切聯系和往來,我們就不會走散了。這么想著,我越發恨起了陳名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一發而不可收拾。

就這樣,我冒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可怕的念頭:我要報復男人,不放過一切可能的機會。

有一天,我看見中飯后休息的同事手里捧著一本書,并沒有閱讀,而是迫不及待地在書中找著什么,翻來覆去地。而同事每翻一頁,雙眼都只盯著頁面的底部看。忍不住好奇,我湊了上去,同事也不回避。

原來,同事手中的書是一本名叫《知音》的時尚生活雜志,同事在關注著頁腳下的征婚廣告。見我投去很是狐疑而不解的眼光,同事坦爽地告訴我,她在應征,想把自己嫁出去。我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卻又很快故作鎮靜,滿臉正色地沖其提示道:“天南地北的,你不想想這事兒靠譜嗎?”不料,同事很不當回事地回道:“只當鬧著玩吧,萬一運氣好,碰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從那以后,我才注意到,同事總有寫不完的信,讀不完的信。而同事做這一切,也從不避著商場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了同事在應征男人。

我的工作,除了收貨款,還常常為需要的顧客開發票和收據。很快,我因一手漂亮的字,成為商場同事們眼中的優秀分子。而征婚的同事,卻和我形成鮮明對比,一手字丑得慘不忍睹,加之人長得也實在有些得罪觀眾,即便她自己所說的“鬧著玩”,似乎也無人肯陪她玩一回。

因此,同事寄出去的信基本石沉大海。而每當同事快失去信心時,又總會時不時地收到一兩封回信。這無疑又為同事注入了強心劑,內心深處仍是指望著能有驚喜。同事那時的年齡也老大不小了,據她本人講都已滿過三十歲,這樣的年齡,早該嫁人了。

話說當同事得知我的字寫得漂亮后,有一天,竟然主動找到我商量,希望我能為她代筆寫信。我乍一聽直覺這也未免太荒唐,可經不起同事的軟磨硬泡,我竟然也來了興趣——自己不正想報復男人嗎?這多現成的機會啊!

就這樣,我為同事當起了愛情的信使。讀書時本就表現出不錯文學天賦的我,在信中盡情地抒發感情,用盡世界上最動聽的語言,把自己完完全全置身其中,和各色各樣素昧平生的男人,用文字交流著、逢場作戲著,全然當自己就是同事,直恨不能把天下男人都搞得神魂顛倒、一網打盡。

當一封封寫著火辣辣文字的信交到同事手中時,看著同事滿臉幸福的笑容里、滿是對美好愛情的憧憬,想象著書信那頭的男人們迫不及待想投懷送抱的丑態,我內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我也深知這是一種病態的心理,但我已全然顧不了這么多。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我代筆的信寄出去之后,終究仍是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番仔細分析后,我和同事判斷,十有八九還是她那上不得場面的照片嚇跑了男人們。

由于認定是這個原因,我于是給同事建議:從此只寄信、不再寄照片。有合適的目標了再說,先走一步看一步。相信只要心誠,總會遇上不介意的男人。我的建議被同事采納。

果然不出所料,從此,寄出去的信,件件有回音。并且不出幾個回合,都提出看照片或見真人。我深知,是我漂亮的筆跡和滾燙的文字撩撥了男人們的心弦,同事自然也心知肚明。

源源不斷的來信,注定總有回不完的信。每天,除了工作,沒完沒了寫信便成了我的主要生活。而同事成天在鋪天蓋地的信件中眼花繚亂地挑來挑去,但凡認為有點可能性的男人,都讓我回過去,為的是撒大網增加選擇的機會。而當男人們提出看照片或真人時,同事卻又自然地打起了退堂鼓。

這樣沒完沒了的游戲,讓我心生厭煩,也的確有些疲于應付了。最多的一天,我竟然寫了五封信,手早痛得不行。

終于,我給同事提出來不干了。同事自是十分失望,竟然提出支付我的辛苦費。同事看起來不假思索地說出這話,實則早有此打算。我當時驚得直張大了嘴,但僅僅短短的十幾秒,卻又動心了,仍是不經意的樣子調侃道:“你打算開我多少辛苦費啊?”

不料,同事竟然說讓我自己提標準,只要不是太高,她都愿意接受。見同事全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也就趁機認真起來。說內心話,我可從來沒往這方面去想。如今既然同事有求于我,我這不也義務地幫了這么久,現在提出給我辛苦費,想想也實屬應當,憑什么自己就該白白付出呢?每封信少說也得花上二十分鐘時間,有時甚至還不止。

這么一想,我心安理得了,脫口而出:“你既然這么直爽,我也就不客氣了。不過,多的我不會要你的,你每封信開我三塊就行了。”同事滿口答應,當即從包里掏出了一張新嶄嶄的五十元大鈔遞到我手里,說是預付款。

就這樣,我開始用我的智慧為同事提供有償服務。有時,見同事的來信比較少,我還會主動關心過問。最多的一天,當我代書完第六封信、拿到同事付給我的十八塊辛苦費時,我內心充滿了十足的成就感。越是這樣,我也就越是認真地對待每一封回信。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同事遇上了特想見面的男人,并下定決心賭一回運氣。照片中的男人,高高大大、挺直的身材、端正的面龐,還長著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似是會說話的樣子,讓人一見傾心。最重要的是,對方還稱自己在一家外企當高管,拿著幾萬元的年薪。這樣的條件,可是打著燈籠火把都難找啊!怕是但凡像我們這樣打工的女孩,都難以不動心了。總之,這次同事是不想放過了。

話說當同事說出這一決定時,我內心竟然產生了失落感——要是同事真和這男人好上了,我的生財之道豈不斷掉?算下來,平均每天不說掙多的,只寫三封信掙九塊、一個月下來都有兩百多接近三百塊,這對我來說,已不是一筆小數字。內心雖是這么想,卻沒便流露,不但如此,還佯裝積極鼓勵同事的樣子。

同事和男人約定在兩個月之后見面。原來,男人說正好要來我們所在的城市出差,就一方兩便了。兩個月的漫長等待,自然不能把注都全部押在一個男人身上。我竭力地鼓動同事,盡量拓寬視野,指不準還有更好的機會呢!我的心思同事自然明白,卻也無可否認我的觀點,彼此心照不宣。我繼續有著寫不完的信,拿著不錯的辛苦費。

又過了一陣,有一天,店里來了一位顧客。我當時正手忙腳亂地收著上一批顧客的貨款,一時沒顧得上招呼。來人拿著選好的貨品,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不知什么時候,當我正專注地為顧客開著票據時,男人竟然已來到我的身后。被我發現的一瞬間,男人正興致勃勃地盯著我手上的票據看,顯得十分欣喜的樣子。見我發現了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男人神情異常慌亂,趕緊將頭扭向了別處。

而我立即認出了眼前的男人,正是同事癡心等待著的真命天子。可我并不知這男人為何來了沒有直接找同事,心里犯著糊涂:難不成男人是想來個突然襲擊?

正當我尋思著要不要立即把男人領去交給同事、給她一個意外驚喜時,我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同事想必還不知道男人已來此地,我打起了自己的算盤——我沒有忘記自己該做什么。男人眼神中傳遞過來的信息已再明白不過,我不如趁機來個順水推舟、游戲一回。

想到這里,我不禁為自己的齷齪之舉感到可笑,但我已近乎變態的報復心理,讓我無法停止。我熱情地接待了眼前的男人,主動與其攀談,正好暫時沒有別的顧客。

就在男人叫出我的名字“張艷”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來,他看見我開票據時那一手漂亮而熟悉的字,把我錯認成同事了。從他一臉幸福的表情中,我看出對方不僅被我的字跡吸引,更對我的容貌感到滿意,已然認定是我。

就這樣,同事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見面的真命天子,被我借戀愛之名行報復之實“劫持”了。直到后來我離開商城、跟隨男人而去,我料定同事并不知道發生的一切,只當被男人放了鴿子。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男人和我在這個城市的幾次約會,我做得十分隱秘。

男人,后來成了我的丈夫。我帶著報復的心態,和男人周旋了半年之后,我的防線被徹底擊破。我無法否認,我已深深地愛上了男人。而他后來告訴我,去我們當時工作的商場找同事是認真的。只因出差的日程提前,一方面的確想給同事一個意外驚喜,另一方面也是想暗地里作些了解再決定是否真見面——直白點說,就是先看看人究竟長什么樣,畢竟連照片都沒有見過。

多年后想起來,我的內心都仍是免不了對同事有著一份深深的愧意。每當這時,我又以他們之間原本無緣安慰著自己。

令人欣慰的是,就在我未來的丈夫出現在我的世界后不久,同事也名花有主了——不是通過應征,而是商場里一位默默等候同事多時的男人。當同事沒等來自己日思夜念的真命天子、逐漸失去應征的信心時,身后的男人正式表白,獲得了同事的芳心。


更新時間:2025-06-08 22:2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