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我回來”的濕冷聲音，帶著湖水的腥氣，還在我的耳朵里嗡嗡作響，來回沖撞。

岸邊的風更大了，帶著刺骨的寒意，穿透我單薄的衣裳。可我感覺不到冷，

也感覺不到站立的酸痛。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片墨黑的水，和水中消失的人影。

身體里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念頭，都被抽空了。我像一截被遺忘的爛木頭樁子，

直挺挺地戳在岸邊松軟的爛泥里。風聲、水聲、蘆葦的嗚咽聲，全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絕對的死寂和眼前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水。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會兒，

也許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遠處，土路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突突突的、極其刺耳的噪音，

伴隨著車輪碾過坑洼路面的顛簸聲響。兩道昏黃的光柱，像兩把遲鈍的剪刀，

費力地撕開濃重的黑暗，搖搖晃晃地掃了過來。光柱猛地停住，刺眼地打在我身上，

將我僵硬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身后黑黢黢的蘆葦叢上。“咦？那點……那點是哪個？

”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在引擎的噪音中斷斷續續傳來，帶著濃重的鄉音，是隔壁村的老栓頭，

趕集賣山貨回來。三輪摩托在我身后不遠處熄了火。腳步聲踩著岸邊的爛泥，

啪嗒啪嗒地靠近，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喂！小兄弟？喂！巖娃子？”是老栓頭的聲音，

近在咫尺，帶著焦急和恐懼，“你搞哪樣名堂？大半夜杵在這點！撞鬼咯？”他的喊叫聲，

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被傳進來，模糊又遙遠。我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

我的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那片黑沉沉的水面，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人影下沉時的漣漪，

又仿佛什么都沒有。一只粗糙、帶著煙味和汗味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用力搖晃：“巖娃子！醒醒！你撞邪了！” 那力量很大，帶著莊稼人特有的蠻勁，

試圖撼動我僵直的身體。我像個沉重的沙袋，被拽得趔趄了一下，腳在爛泥里陷得更深，

但身體的核心依舊僵硬，視線死死焊在湖面上。老栓頭急了，破口大罵起來，

夾雜著濃重的方言俚語。他朝手心狠狠啐了兩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