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雨驚變張偉是我開出租車的好兄弟，他說他妹張薇命苦，托付給我當老婆。
我們結婚五年，兒子小濤四歲，我疼得像眼珠子。那天臺風，我和張偉換了班沒出車，
卻看見他的出租車在樓下地庫詭異晃動。車內張薇的叫聲讓我砸碎了車窗。“你妹？
”我揪著張偉頭發冷笑，“戶口本上她媽是你親姨媽吧？”抽屜底層那張出生證，
父親姓名欄刺著“張偉”二字。我默默擦亮自己的出租車，在暴雨中瞄準了他們并排的身影。
撞過去的瞬間，后視鏡里出現了小濤驚恐的臉：“爸爸——！”---我是一名出租車司機，
有兄弟，有老婆，有兒子。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但日子過得滋潤又舒服。清晨六點半，
和往常一樣，我開著這輛綠白涂裝的出租車，穿梭在尚未完全喧囂起來的街道上，后視鏡里，
映著我兒子小濤熟睡的小臉。他歪著頭，靠在座椅里，臉頰肉嘟嘟地，真是可愛啊！
我忍不住，趁著等紅燈的短暫間隙，飛快地伸出手指，在他溫熱滑膩的臉蛋上輕輕刮了一下。
這是我兒子，陳濤。為了他，再跑十個小時，我也心甘情愿。“爸爸，”他不知何時醒了，
奶聲奶氣地問，“今天……是舅舅開白班嗎？”“對呀，”我扭過頭，努力讓笑容更燦爛些，
驅散他剛睡醒的懵懂，“今天爸爸休息，下午早點去幼兒園接你，帶你去吃薯條漢堡，
好不好？”“好！”兒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落進了兩顆小星星，困意一掃而空，
只剩下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快樂。幼兒園門口。我停穩車，繞到后面，
小心翼翼地把兒子抱出來，讓他踩在地上。他小小的手立刻攥緊了我的兩根手指。
“小濤爸爸，今天您親自送呀？”年輕的女老師笑著打招呼，目光掃過我的出租車制服。
“是啊，今天休息。”我應著，彎腰替小濤整理了一下有點歪的小書包帶子，拍了拍他后背，
“去吧，聽老師話。”兒子點點頭，卻站著沒動，仰著小臉看我，忽然踮起腳尖，
在我臉頰上響亮地“吧唧”親了一口。那溫軟的觸感，帶著點奶香，瞬間擊中了我。
我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晚上爸爸來接你。
”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蹦跳著匯入穿園服的孩子流里，最后消失在教學樓門口，
我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感覺整顆心都被填得滿滿的。為了這個小家伙，
為了家里那個等我回去的女人，再累也值得。方向盤在掌心轉動，
出租車輕巧地匯入回家的車流。車窗開著，初夏早晨的風帶著點涼意吹進來，
卻吹不散心頭那股暖融融的勁兒。家，就在前方。鑰匙剛插進鎖孔，門就從里面被拉開了。
張薇站在門口，穿著居家的棉布裙子，頭發松松挽著，臉上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
像一幅暖色調的靜物畫。“回來了？”她聲音溫溫柔柔的，帶著剛起床特有的沙啞，
順手接過我搭在臂彎上的制服外套，“小濤送去了？”“嗯，送去了。”我換上拖鞋，
走進客廳。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簡單的白粥、幾碟小菜、一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
家常的香氣彌漫著，熨帖著每一個毛孔。這就是我拼了命也要守住的煙火氣。我坐下，
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溫熱的粥，胃里頓時舒坦了。“今天我休息，趁著兒子不在，
咱們好久沒有……”我期待著。2 疑云初現張薇正背對著我，在水池邊清洗著什么，
水流嘩嘩作響。她沒回頭，只是不愿地說了聲“大白天，也不害臊！”記得剛結婚那會，
張薇和我也是有過短暫的幸福，可自從有了兒子，每次夜晚一提到這種事情，
她都是各種理由推脫，好幾次才妥協一次。我也沒多想，帶孩子也確實很辛苦。
于是我所有精力都放在掙錢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最近老婆似乎多了點心不在焉的敷衍。
“對了，”我夾了一筷子咸菜，想起昨晚的事，“你哥那小子，最近艷福不淺，
我說他也老大不小了，一直這樣單著也不是辦法，你也不替你哥著急。
昨晚收車過來交鑰匙的時候，他跟我說想再借點錢……” 張偉是我跑夜班的搭檔，
更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鶯鶯燕燕不少，就是不結婚。我老婆，就是他當初紅著眼圈，
說“我妹命苦，海哥你人穩當，托付給你我放心”，硬是介紹給我當老婆的。
水流聲戛然而止。張薇猛地轉過身，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胡亂擦著，眉頭緊緊蹙起，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我極少在她身上見到的、近乎尖銳的煩躁或是吃醋？：“艷福不淺？
還給他介紹老婆？美得他！又借錢！給外面的女人花？”她連珠炮似的一通數落，
胸膛微微起伏，臉頰也泛起了紅暈，那眼神里的惱火，明晃晃地燒著。我愣住了，
粥碗停在嘴邊。張薇向來溫順，對張偉這個親哥哥，更是從來都維護有加。
張偉以前也斷斷續續借過錢，她頂多私下跟我抱怨兩句，從沒像今天這樣，當著我的面，
用這么激烈的、甚至帶著點鄙夷的語氣指責他，是嫌他找女人了？！這反常的怒火，
像一根細小的冰針，毫無預兆地刺破了我心里那層暖融融的薄膜，
留下一點難以言喻的寒意和詫異。兄弟間的情誼，似乎在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里，
被撕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我張了張嘴，想替張偉解釋兩句，說他這次看著是遇到真愛了，
話到嘴邊，看著她緊繃的下頜線和眼中未熄的怒火，又咽了回去。算了，家里的事，
終究是她管賬。我低頭，默默扒拉著碗里的粥，剛才那股暖意，不知不覺散了大半。
早餐桌上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沉下來，風漸漸起了勢頭，
嗚嗚地掠過樓宇間的縫隙，卷起地上的落葉和灰塵，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細碎密集的噼啪聲。
手機屏幕亮著，氣象臺推送的臺風橙色預警格外刺眼。我窩在沙發里，
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電視畫面在幾個頻道間跳來跳去，卻什么都看不進去。
張薇整個下午都顯得很生氣，又有點焦急，手機似乎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時不時就拿起來看一眼屏幕，手指在上面飛快地點按幾下，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
偶爾察覺我的目光，她會若無其事地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茶幾上，或者起身去廚房倒水，
動作間帶著一絲刻意的掩飾。“臺風要來了，”她又一次從廚房出來，
把一杯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目光卻飄向窗外呼嘯的風，“張偉……我哥他今天還出車嗎？
這天氣太危險了。”“我們換班了，”我放下遙控器，端起水杯，“今天輪到他白班，
我這會兒本該在路上的。這鬼天氣，正好躲個懶。” 我試圖讓語氣輕松些。
“哦……換班了啊。”她應了一聲，聲音很輕，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低頭拿起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著，不再說話。我看著電視里的綜藝節目，注意力卻全在我老婆身上。
那杯水放在那里，我一口也沒喝。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悶感，像這臺風來臨前的低氣壓，
沉沉地籠罩在心頭。時間到了下午三點多。外面的世界已經昏暗如同傍晚，
暴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狂暴地砸在窗戶上。張薇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她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一把抓起手機，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快步走向陽臺，
反手拉上了推拉門。隔著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急切晃動的側影。
她的聲音被玻璃和狂暴的風雨聲過濾得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但那生氣的語氣和不時揚高的聲調，像鉤子一樣拉扯著我的神經。幾分鐘后，陽臺門被拉開。
張薇走回來，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我。“樓下……張阿姨，”她語速很快，
帶著點不自然的急促，“她說她家陽臺好像有個花盆被風刮松了，怕砸下去，
讓我……讓我去幫忙看看，固定一下。風太大了，她一個人弄不了。”張阿姨？
那個腿腳不太利索的獨居老太太？我的心往下沉了沉。這種天氣，
讓張薇一個年輕女人去頂樓天臺處理危險的花盆？這理由蹩腳得讓我幾乎想冷笑出聲。
更何況，張阿姨家的陽臺，根本不在我們這棟樓的頂樓方向。“現在？
”我看著窗外被狂風撕扯得東倒西歪的樹影，雨水像瀑布一樣沖刷著玻璃，“這天氣出去？
太危險了！等風小點再說吧！”“不行，張阿姨急得不行，說快掉下去了！
”張薇的語氣異常堅決，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她一邊說，
一邊已經快步走向玄關，彎腰換鞋，抓起掛在門后的雨衣，“我很快就回來！你看好家，
別出門！”話音未落，門已經被她拉開，樓道里灌進來的冷風和濕氣瞬間撲了我一臉。“砰！
”門被重重帶上。3 背叛的真相客廳里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電視里無聊的廣告聲和窗外末日般的風雨呼嘯。我僵在沙發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這不正常。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那個“張阿姨”的借口，拙劣得像一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疑心一旦被點燃，
就像潑了油的野草，瘋狂地蔓延滋長。
腦子里不受控制地閃過無數畫面：張薇對著手機時那躲閃的眼神，
她對張偉突如其來的刻薄指責，她接電話時的氣憤，像夫妻間吵架吃醋，還有此刻，
這風雨交加中義無反顧的、奔向未知的出門……我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幾步沖到窗邊，
一把拉開窗簾。視線穿過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死死盯向樓下。
小區的地面停車場早已積起了水洼，雨水瘋狂地砸在水面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突然，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地下車庫入口坡道旁的角落里。那里停著一輛出租車！熟悉的綠白涂裝，
車頂掛著“空車”的燈牌，在昏暗的天光下異常醒目——那正是我和張偉輪班開的那輛車！
這個時間，這個天氣，張偉應該開著它，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艱難營運，或者，
至少應該停在更安全的、遠離風雨的車庫里層深處！它怎么會停在我家車庫入口的偏僻角落？
而且，那車身……竟然在動！不是被風吹動的晃動。
是那種……有規律的、帶著某種壓抑節奏的、幅度不大卻清晰可見的震顫！一下，又一下。
像一頭蟄伏在陰影里的巨獸，在風雨的掩護下，無聲地喘息著、聳動著。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轟然沖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成冰。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滅頂的、撕裂般的預感。
腦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尖叫：下去！看個清楚！身體比思維更快。
我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赤著腳就沖向門口，一把拉開沉重的防盜門。
樓道里灌進來的冰冷風雨瞬間打透了我的T恤。我什么都顧不上了，
沿著樓梯瘋狂地向下沖去。“轟隆！”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昏暗的天地，
緊隨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爆開，震得整棟樓都在微微顫抖。
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濕漉漉的地下車庫入口，
也清晰地照亮了那輛在角落里詭異震顫的出租車！
借著那轉瞬即逝的、如同地獄探照燈般的電光，我看到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車窗玻璃上，
覆蓋著一層濃重而急促的白色霧氣，像垂死掙扎的呼吸。就在那白霧覆蓋的玻璃后面，
在駕駛座的位置上，一個男人的后腦勺！那個輪廓，那個發型，燒成灰我都認得——是張偉！
他身體大幅度地前傾、俯沖著，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線條繃緊，
每一次聳動都帶動著整個車身發出沉悶的共鳴。而在他身下，
……散落在頭枕上的、海藻般的長發……還有一只纖細的、涂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
死死地、痙攣般地抓在車窗內側的扶手上，指甲因為用力而泛著絕望的白色！
無數次在睡夢中輕輕握住、在做飯時從后面環抱過、在小濤生病時焦急地撫摸過他額頭的手！
是張薇的手！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曾經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一切都說的通了。
“呃……嗯……” 一聲壓抑的、破碎的、帶著極致痛苦又混合著難以言喻歡愉的聲音，
穿透了緊閉的車窗縫隙，穿透了狂暴的雨聲和雷聲，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耳膜上，直直捅進我的心臟！那是我老婆的聲音！
一股腥甜的鐵銹味瞬間涌上喉嚨。眼前一片血紅。“砰！”一聲悶響，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