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黑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俊的女孩。那是在臘月十七,
張黑生跟二叔去串門的時候見到一個女孩,一條烏黑的麻花辮掛在她腦后,
身穿樸素的灰色布衣,五官小巧膚色白皙,女孩的眼睛里像藏著一只牡丹,
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她的身影與周邊的事物格格不入。“真美啊。
”張黑生從貧瘠的腦海中搜刮了半天,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身旁二叔和旁人的交談聲將張黑生從發呆中拉回來。“黑生,愣著干嘛?外面冷,
快進屋暖暖。”張黑生這才發現女孩已沒了蹤影,
目光掃尋一圈未果后便悻悻地跟二叔進了屋。夜深了,
這個白天頗具煙火氣的小村莊現在陷入了寂靜。時不時傳來幾聲犬吠,
證明著這是不是一片荒地。"怎么從來沒在村里見過她?
"張黑生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里跟被刺猬撓了一樣。
卻突然想起當年還在上學時曾在學校開大會的時候見到一個姑娘,
那姑娘的模樣現在有些模糊了,越是想就越是模糊。就在張黑生要睡著是時,
腦海里的姑娘模樣卻突然與白天見到的那個女孩重合,
腦海中那位身穿校服的姑娘頂著女孩的臉,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張黑生猛地從床上坐起,
已毫無睡意,激動的在屋里走了幾回,在意識到吵到爹娘后才將就睡下。
臘月二十是東北最冷的時候,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一樣。
紅色的對聯和窗花貼滿了那個女孩的家,那個女孩的哥哥結婚了 ,作為村里的鄉鄰,
張黑生也跟著長輩一起去參加婚禮,婚禮上村里擅舞的叔嬸們跳著秧歌,
整個現場一片喜洋洋的氛圍。輩分大的長輩們敬完酒后便聊起了家常。
“石頭這孩子找的對象挺好的,是城里工作的。”“這孩子在城里工作,
認識的也都是城里的,但結完婚就又得回去了,常年不回來看看爹娘。”“黑生,
你在那干啥呢,過來陪叔來喝一杯來。”在張黑生找到女孩的時候,
她正在和年齡相近的女孩們聊天。看著這么多女孩,張黑生縮了縮脖子,
但一想到那天晚上女孩看著他的模樣,咬了咬牙,沖入女孩們的圈子里,頂著眾多目光,
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新婚快樂,能一起喝杯酒嗎?”女孩噗嗤一笑,沒有糾正他的那句話,
站起身,有些從容的端起一小杯酒,舉杯,入喉。自從那天后,張黑生和女孩漸漸熟絡起來,
張黑生也知道了女孩叫李玉蓮,在這一帶很常見的名字,但張黑生就是覺得這名字與眾不同。
張黑生也知道她之前因為上學都住在離這十幾里地的嬸嬸家里,這里的家則很少回去了,
等不用上學了才回到這。兩三個月后,他和李玉蓮變得熟悉了,
兩人每天都能有一堆話和對方說,就連李玉蓮的娘看見張黑生后都會笑瞇瞇的來上一句女婿,
也幸虧張黑生長得俊朗在村里風評也很好,不然怕是要被她的家里人堵在門口了。
“陽春三月韻悠長,陌上繁花映暖陽。”三月是個萬物欣欣向榮的季節,
古人們對三月從不吝嗇贊美之詞,依蘭除外,三月的依蘭仍是萬物沉寂的地方。
張黑生和李玉蓮又湊在一起喝酒,每回兩人都會打賭誰喝得多,
不過結果基本都是李玉蓮獲勝,每回到張黑生履行承諾時他總會跳一支嚴重變形的舞,
活像醉漢在爽酒瘋,但每回李玉蓮都笑的花枝招展,用一雙美麗的桃花眼看著張黑生。
但這回張黑生顯然不想和以往一樣就此結束了,他猛地靠近,握住李玉蓮的手。“玉蓮,
我心里只有你,咱倆也算門當戶對了,都說戀愛三分靠天七分靠緣分,咱倆就湊一塊吧!
”遼闊的黑土地生不出扭捏的愛,零下三十度的氣溫凍不住滾燙的告白。
依蘭的氣溫隨時間慢慢回升,鄉親們總算不用身形臃腫地拋頭露面了。
張黑生剛忙完生產隊里的活,擦擦淌在脖子上的汗水。
小情侶已經盤算好辦紅事要做的事項了,只等著一個好日子風光大辦了。
張黑生并沒著急回家,走到一處田壟后干脆坐了下來,
開始想著自己近段時間和李玉蓮相處的時光,社里的事很多,重活也不少,
每回他覺得實在受不了了,一想李玉蓮對著他笑的摸樣就總能提起一口氣,勉強干完。
李玉蓮哭過嗎,張黑生腦里蹦出這個問題,好像只有一回,
那天的依蘭還帶著東北獨有的嚴寒氣息,那時兩人已經很熟了,張黑生也時不時送她回家。
那天生產隊里處理一些事導致回家時間被耽擱了,等張黑生意識到該回家時,
外面已經黑乎乎的了。拿上社里配的手電裹了裹衣服,張黑生踏上了回家的路。
聽說最近氣溫沒以前那么冷了,地里開始有蛇了,
前幾天鄰村一個小孩在地里玩的時候碰到條蛇,讓那蛇咬了一口,
得虧被發現的早家里人急忙將孩子送到縣城,不然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想著想著看見前面有個人影,張黑生定睛一看正是李玉蓮,天氣已開始回暖,
但仍把她的臉凍的紅乎乎的,此刻她正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發呆,
看見張黑生出來了笑嘻嘻的迎了過來。夜已深,像一塊黑色的布蓋在大地上,
把白天的煙火氣蓋的嚴嚴實實。張黑生和李玉蓮走在小路上,
此時安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兩人都默默的不說話,任憑晚風吹在自己身上。
正當張黑生想找點話聊會天時,身邊傳來一聲慘叫。張黑生側身看去,
只見一條明晃晃的大蛇掛在李玉蓮的身上。那蛇吐著信子,渾身綠油油的,
看一眼張黑生便覺得頭皮發麻,但此時不同往日,心愛的女孩面臨危險,
張黑生顧不了那么多了,用力將蛇拽到自己身上,奮力向旁邊的地里跑去。
剛跑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胳膊上便傳來一陣劇痛,張黑生用力將蛇拋下,
拿起一塊石頭就是砸,將蛇頭砸的有些扁后才停下,感受著胳膊上的疼痛,張黑生臉白了白,
將蛇尸拿起來便快跑起來,在路上緊張等著的李玉蓮看見張黑生從地里出來后也緊緊跟著,
遼闊的田野流蕩著兩人的喘息聲。張黑生的二叔名叫張國德,早年在軍隊當過醫生,
年齡大了后便選擇回到家鄉安穩過日子,這天在睡下沒多久后便聽見有人在拍自己家的門,
等開門才發現是張黑生和李玉蓮兩人,平時大方自然的李玉蓮此時已泣不成聲。“叔,
快幫我看看。”說罷,張黑生將蛇和胳膊上流血的傷口讓張國德看了看,
剛看到蛇尸時張國德嚇了一跳,但緊接著就穩了穩心神,連忙將二人迎到屋里。
開燈后張國德簡易地包了包張黑生胳膊上的傷口便翻看著蛇尸,一直皺著的眉也緩緩舒展。
此時李玉蓮也將事情的經過講完,一時間屋里陷入了寂靜,李玉蓮不能忍受這種氛圍,
帶著哭腔的開口問道“張叔,這蛇有毒嗎,張黑生現在傷口還在冒血啊!”“放心小丫頭,
這蛇我認識,叫翠青,沒啥毒,你叫黑生去水管沖沖傷口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謝謝叔叔謝謝叔叔!”李玉蓮聽完抹了抹眼淚,拉著張黑生的胳膊便去處理傷口,
李國德見兩人走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黑生這孩子平時挺木訥的,遇到這事不害怕,
是張家的種。”旁邊的幾戶人家聽見這聲音早就醒了過來,有人出門看了看,
瞧見兩個人影一晃而過沒了蹤影,十幾分鐘后村里又恢復到剛才的寂靜。“張黑生,
你不回家一直在這坐著干嘛?別坐地上了,快點一起回家。
”直到耳邊傳來催促聲張黑生才緩過神來,拍了拍有些僵的屁股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