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十三。我的祖上是世俗道家弟子,世代單傳,到我這里已經第十三代。
根據我爺爺所說,我就是天生吃這一碗飯,我知道爺爺說得沒錯。
眾所周知大腦會刪除三歲之前的記憶,而我卻能清楚記得出生到現在所有發生過的詭異事件。
1991年,A市人民醫院,我誕生了。我至今清楚的記得,
我張開眼睛便看到幾個透明的嬰兒身影,在圍著我轉。長大后我才知道,
這些嬰兒身影都是還未出世便被媽媽拋棄的嬰魂,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靈魂。我家在鄉下,
那種大山環繞的鄉下,只要夜幕降臨,周圍一片漆黑,只剩下一些螞蟻蛇蟲在活動。
時間過得很快,幾乎眨眼間便來到我六歲那年,這是我第二次看見鬼。“媽媽,快看,
那里有人溺水了。”我一邊往河里跑去一邊大聲喊道。“十三,別跑河里去。
”媽媽的呼喊聲讓我停下了腳步。“十三,聽話,回家。”媽媽的語氣好像有點不一樣,
但我還乖乖的跟她回去。“媽媽,我們去哪里啊!”我走著走著發現不是回家的路,
而是往后山的亂葬崗方向,察覺到不對勁,于是問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
”那時候還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而“她”又是媽媽的樣子,雖然知道不對勁,
但也沒猶豫便跟了過去。只是后來我昏迷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聽爺爺說,
全村都跑出來找我。后來還是爺爺跑到亂葬崗的小洞里找到我的。(自己腦補一下畫面,
便知道有多么恐怖)回來之后,我生了一場大病,要不是爺爺起壇做法,
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那基本就沒有后面的我了。從那之后,爺爺就開始讓我學習道家術法。
接下來,我詳細講解我學習的過程。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對應十二時辰。
爺爺伸出他布滿老繭的左手,掌心向上攤開:“看好了,這是‘地支掌’。
”他的拇指像只蒼老的甲蟲,依次點過食指根部:“丑時在這兒,對應肝經,雞鳴前最陰寒。
”指甲刮過食指中節,“寅時,肺經當令,老虎這時候最兇。”說到“卯時”,
拇指停在食指指尖,“日出卯時,木氣盛,掐訣時要像新竹破節,脆而有力。
”我跟著他的示范抬起左手,卻總把“亥時”錯點到小指根部。
爺爺啪地打了我手背一下:“亥時屬豬,豬在圈里打滾,你這手指軟得像面條,能鎮得住魂?
”他讓我攥緊拳頭,再慢慢張開,想象每根手指都是生根的石柱,“子在中指根,
午在中指尖,這是子午線,天地的脊梁骨。
”頭三天我只能在油燈下反復練習“順掐十二辰”,從子時到亥時順時針點算,
拇指每落一處,都要念出對應的時辰禁忌:“子時不曬衣,丑時不探病……”到了第七日,
我的食指第二節磨出了繭,終于能閉著眼從“寅時”滑到“申時”,中途不偏不倚。
爺爺往我掌心倒了把朱砂:“今晚跟我上后山,用真火燒燒你的笨腦子。
”夏夜的山風裹著草木腥氣,爺爺在亂墳崗前停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像柄生銹的劍。他遞給我一面青銅鏡:“照住自己的印堂,但凡看見霧里有人影晃,
就掐‘寅時訣’——食指中節用力,想象手里攥著燒紅的炭。”我握緊鏡子的手在發抖。
子時剛過,山坳里果然騰起白茫茫的霧氣,像有人在天地間潑了碗米湯。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輪廓,直到聽見嬰兒的啼哭聲從霧里鉆出來,
我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那哭聲忽遠忽近,夾雜著指甲抓撓樹干的聲響。“閉眼!
用耳朵找聲源。”爺爺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我猛地轉身,鏡面上映出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她懷里抱著團血色的東西,正隔著三步遠的距離盯著我。我的指甲深深掐進食指中節,
喉嚨里滾出爺爺教的口訣:“寅時開天門,邪祟莫近前!”女人發出尖利的嘶叫,
霧氣突然凝成黑紅色,我看見鏡中的自己額角滲出汗珠,卻怎么也移不開視線。
直到爺爺的銅鈴響起來,叮鈴哐啷蓋過哭聲,女人的身影才像墨水般溶于霧中。“記住了,
”爺爺用符紙引燃一小堆艾草,濃煙里混著焦糊味,“寅時屬陽卻藏陰,最易招引枉死的魂。
你剛才掐訣時氣不穩,若讓那東西撲上來,十條命都不夠賠。
”他用艾草灰在我掌心畫了個“寅”字,“明日起,寅時初刻來祠堂站樁,
直到你能聽見自己血管里的時辰流動聲。”半個月后,我終于能在掐“辰時訣”時,
感覺到中指與無名指間有細微的麻癢——爺爺說這是“氣感”,
是十二時辰的力量在身體里扎根的征兆。那天傍晚,我在院子里幫爺爺曬符紙,
忽然看見他左手虎口處有道陳舊的傷疤,呈“巳”字形蜷曲。“這是年輕時在昆侖山犯的錯。
”爺爺注意到我的目光,把左手翻過去,“巳時屬蛇,那年我在蛇窟里破陣,
誤觸了‘巳時門’,被黑鱗蛇咬穿了手掌。”他攤開掌心,紋路里果然嵌著暗紅的痕跡,
“從那以后我才明白,每個時辰都是扇門,推錯了就會漏進鬼氣。
”我摸著自己掌心新長的繭,忽然想起大病初愈那晚,迷糊中看見爺爺在堂屋起壇,
他的拇指在十二地支間飛快游走,像在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現在我終于懂得,
那不是簡單的法術,而是用十二時辰的經緯,將人的魂與天地的脈縫在一起。“下月十五,
帶你去鎮上的城隍廟。”爺爺往符紙上撒雄黃酒,“該讓你見見‘活時辰’了——記住,
以后每掐一個訣,都要當自己是在給活人縫命,給死人關門。”夜風掀起窗欞上的舊符,
我看見自己映在墻上的影子,左手五指彎曲如鉤,拇指停在“子時”的位置,
像只蓄勢待發的老蟬。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戌時三刻,
該是千家萬戶閉窗落鎖的時候了,而我的夜課,才剛剛開始。十五的月亮懸在城隍廟飛檐上,
像被瓦片割破的銀盤。爺爺帶著我穿過斑駁的朱漆大門時,檐角銅鈴無風自動,
叮叮當當的聲響里混著香灰的嗆味。大殿正中,泥塑的城隍爺怒目圓睜,
蟒袍上的金線在燭光下泛著冷意。“跪下。”爺爺扯著我的后領,把我按在蒲團上。
我的膝蓋硌在青磚上,疼得直抽氣。他從褡褳里掏出一把黃表紙,“城隍廟管人間善惡,
鎮四方邪祟。你待會兒拿著這些紙,繞大殿走三圈。但凡有紙飄起來,就立刻掐‘午時訣’,
用陽氣鎮住!”我攥著還帶著爺爺體溫的黃紙起身,余光瞥見供桌上的簽筒突然劇烈晃動,
竹簽嘩啦啦散落一地。爺爺臉色驟變,抄起桃木劍橫在我身前:“不好,
有東西借著香火混進來了!”剛邁出第一步,一陣陰風吹過,手中的黃紙突然發出簌簌聲響。
我死死盯著掌心,生怕錯過任何異動。當走到西墻時,最上面的一張紙輕輕飄起一角。
我渾身緊繃,拇指迅速點向中指指尖——那是“午時訣”的位置,心中默念:“午火當空,
邪祟無蹤!”可那張紙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托著,緩緩飄向空中,在月光下翻了個面。
借著朦朧的月色,我看見紙背上赫然印著個血手印!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耳邊突然響起孩童的嬉笑聲,轉頭一看,兩個穿著清朝服飾的小孩正躲在石柱后沖我招手,
他們的臉色泛著青灰,眼窩深陷,嘴角卻咧到耳根。“別看他們的眼睛!
”爺爺的桃木劍擦著我的耳畔劈出,劍身上貼著的符紙燃起幽藍火焰。我慌忙閉上眼,
胡亂掐著“午時訣”往后退,卻撞上了身后的供桌。簽筒應聲倒地,一支竹簽滾到我腳邊,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未時兇”三個字。就在這時,所有黃紙突然同時騰空,
在空中盤旋成一個詭異的圓圈。我能感覺到有冰冷的氣息拂過脖頸,像是有人在身后吹氣。
爺爺咬破指尖,將鮮血抹在劍身上,大喝一聲:“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桃木劍化作一道金光,直沖紙圈而去。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黃紙碎片紛紛揚揚落下。
我睜開眼,那兩個小鬼已經不見了蹤影,但城隍廟的梁上卻傳來指甲抓撓木頭的聲響。
爺爺拉著我跑到大殿中央,指著城隍爺腳下的青磚說:“快,按‘未時訣’叩地三下!
未時屬土,借城隍爺腳下的地氣鎮住它們!”我顧不上膝蓋的疼痛,拇指重重按在小指上節,
俯身用力叩擊地面。“咚、咚、咚”三聲,地面突然傳來沉悶的回響,
仿佛整個城隍廟都在震顫。梁上的聲響戛然而止,一陣狂風卷起滿地香灰,等煙霧散盡,
四周終于恢復了平靜。爺爺收起桃木劍,臉色蒼白如紙:“這些東西是沖著你來的。
它們知道你在學本事,想趁著你根基不穩時下手。”他撿起地上的簽,“‘未時兇’,
說明它們本打算在明日未時動手。幸好今天提前發現了。”回家的路上,
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爺爺走在前面,背影像座傾斜的山。“記住,
”他頭也不回地說,“十二時辰不只是計時的法子,更是陰陽交替、生死輪轉的鑰匙。
你用得好,能救人;用不好,就是催命符。”我摸著口袋里那張印著血手印的黃紙,
掌心的“未時訣”掐痕還在發燙。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子時到了,新的一天,
又藏著多少未知的兇險。回到家時,老座鐘剛敲過子時三響。我望著銅鏡里自己泛青的眼下,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掌心的掐痕。爺爺往灶臺里添了把柴火,
火光映得他臉上溝壑更深:“去睡吧,寅時前別起。”可當月光爬上窗欞時,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卻在院子里響起。我屏住呼吸貼著門聽,那聲音像極了孩童的木屐聲,
啪嗒、啪嗒,圍著屋子打轉。突然,“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把什么重物扔到了院墻上。
我攥緊枕頭下的桃木符,正要推開門,卻聽見爺爺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別動!
是它們跟來了。”話音未落,窗戶紙突然被戳出個小洞,冷風裹著腐臭味灌進來。
我看見一只青灰色的小手從洞口伸進來,指甲足有三寸長,正朝著我床榻的方向抓撓。
“掐酉時訣!”爺爺的喊聲混著銅鈴的脆響。我猛地翻身,拇指重重按在無名指上節,
口中念道:“酉金肅殺,斷盡邪妄!”那只手像是被燙到般縮了回去,
窗外卻傳來此起彼伏的尖笑。我壯著膽子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
七八個身著古舊服飾的孩童在院子里手拉手轉圈。他們脖頸處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褶皺,
像是被繩索勒過的痕跡。領頭的那個小孩突然停下,歪著頭看向我,
空洞的眼窩里緩緩滲出黑血。“它們是吊死鬼。”爺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
往窗臺上撒了把糯米。“酉時屬金,能斷陰氣,可這些厲鬼怨氣太重。”他舉起桃木劍,
劍尖挑起一盞油燈,火苗瞬間變成幽綠色。“看好了,這是‘子午燈’,用子時水兌午時火,
專門克橫死的冤魂。”就在這時,院外傳來“吱呀”一聲,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了。
那些孩童突然齊刷刷地轉過身,面向門口。一陣白霧從門縫里鉆進來,
凝成一個身著嫁衣的女子。她的紅蓋頭下露出半張腐爛的臉,嘴角咧到耳根,
手里還牽著根濕漉漉的麻繩。“不好,是索命的縊鬼!”爺爺將“子午燈”擲向女子,
火苗卻在觸到她的瞬間熄滅。女子發出刺耳的尖嘯,麻繩如靈蛇般朝我們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