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龍袍加身的倒霉公主"皇上昏倒了！"一聲尖叫劃破了大殿的寧靜。
年輕的允成皇帝剛說完"有本啟奏，無本退朝"，整個人就像被抽了骨頭似的，
直挺挺向后倒去。他的腦袋磕在龍椅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嘴角還冒出了可疑的白沫。
朝堂頓時亂作一鍋粥。文官們提著官袍前擺像受驚的鵪鶉一樣擠作一團，
武將們則七手八腳地沖上前去，結果因為人太多卡在了臺階上。
只有丞相張錦川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扶住了皇帝下滑的身體。"傳御醫！封鎖宮門！
"張錦川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今日之事，若有半句傳出宮外，誅九族。
"他的目光掃過群臣，眾人齊刷刷低下頭，仿佛地上突然長出了金子。"醉仙散？
"太后手中的茶盞"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幾瓣，"你說皇上中了醉仙散？
"老太醫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冰冷的金磚："回太后，千真萬確。此毒不會致命，
卻會讓人昏睡七日。先帝在位時，曾有一宗室子弟...""夠了！"太后打斷他，
"哀家不想聽典故。只說，皇上何時能醒？""七日之后自會蘇醒，
只是..."太醫欲言又止。"只是什么？""此毒詭異，若不用解藥，
醒來后會有三日記憶全失..."太后鳳眼一瞪，正要發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轉向屏風后："允紅，出來吧。"一個與允成皇帝長得八分相似的少女從屏風后走出。
她穿著簡單的月白色裙裝，頭發隨意挽起，眼睛紅得像兔子——顯然已經哭過一場。
這便是允成的孿生妹妹，允紅公主。"母后..."允紅的聲音還在發抖。
太后深吸一口氣："先帝臨終前的密旨，你還記得嗎？"允紅點點頭，臉色更白了。
"若皇帝突發不測，可由孿生兄妹暫代朝政..."太后說著，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允紅面前，
"兒啊，為了江山社稷，你須得扮作你皇兄，直到他醒來！
"允紅嚇得差點跟著跪下："母后！這、這如何使得？我連宮規都背不全，如何治理朝政？
""總比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宗室鉆了空子強！"太后一把抓住允紅的手，
"你從小和你皇兄一起讀書，見識不比他差。再說，
有丞相張錦川輔佐..."允紅還想推辭，太后已經一嗓子喊來了宮女："給公主剪發！
更衣！"兩個時辰后，允紅站在銅鏡前，幾乎認不出自己。長發變成了利落的短發，
眉毛被畫得英挺，龍袍加身，腰間還掛上了允成從不離身的玉佩。
宮女們甚至在她鞋里墊了增高墊，讓她與允成的身高分毫不差。"記住，你現在是皇上。
"太后親自為她整理衣領，"聲音壓低，步子邁大，
看人時要微微抬下巴..."允紅試著走了兩步，差點被龍袍下擺絆個狗吃屎。"還有，
"太后壓低聲音，"張錦川此人不簡單。你皇兄昏迷前，最后見的就是他。
"允紅心頭一緊："母后是懷疑...""哀家什么都不懷疑，只是提醒你小心。
"太后拍拍她的肩，"去吧，卯時上朝。"允紅覺得自己的腿比御膳房的搟面杖還僵硬。
"皇上駕到——"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允紅邁著僵硬的步子走進大殿。
她感覺有幾百雙眼睛像鋼針一樣扎在自己身上，后背已經濕透了。
"眾、眾愛卿..."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清了清嗓子才擠出來，"眾愛卿請坐！
"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什么請坐？是平身啊平身！大殿里一片死寂。
允紅看到幾個老臣驚訝地張大嘴，活像被雷劈了的蛤蟆。完了完了，
第一天就要露餡..."謝陛下體恤。"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沉默。允紅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紫袍的年輕官員從容行禮，然后——坐下了。其他大臣面面相覷，
也紛紛跟著坐下。允紅感激地看向那位救命恩人，對方正好抬頭，對她眨了眨眼。
那雙眼如墨玉般溫潤，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就是丞相張錦川？
允紅心頭突然一跳，和想象中白胡子老頭完全不同??！"陛下今日氣色不佳，
可是昨夜批閱奏折太過勞累？"張錦川的聲音如清泉流過玉石，"不如將緊要政務處理完，
其余容后再議？"允紅忙不迭點頭："愛卿所言極是。"接下來的朝議，
允紅全靠張錦川暗中引導。每當她不知如何回答時，
他就會恰到好處地提出建議；每當有大臣起疑時，他就會用各種數據事實將話題岔開。
退朝時，允紅已經汗濕重衣。她剛想松口氣，卻聽張錦川道："臣有要事稟報，
請陛下移步御書房。"允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發現了？他要攤牌了？御書房門一關，
張錦川突然單膝跪地："公主殿下受驚了。"允紅腿一軟，直接坐到了龍椅上。
"你...你如何..."張錦川抬頭，
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滿是了然："陛下從不叫臣'愛卿'，他只喊臣'張卿'。
而且..."他指了指允紅的手，"陛下喝茶時小指會微微翹起，而殿下您沒有這個習慣。
"允紅下意識地捂住手，隨即意識到這更顯得欲蓋彌彰。"丞相既然知道，
為何...""因為臣相信太后和公主必有苦衷。"張錦川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
"這是臣整理的近日重要政務和各位大臣的脾性喜好，希望對公主有所幫助。
"允紅接過竹簡，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多謝丞相。只是...你為何要幫我？
"張錦川微微一笑："江山社稷為重。"2 枕邊密信與肩上安眠允紅盯著眼前的醫書，
眼睛酸澀得幾乎要流出淚來。三更已過，御書房里只剩她一人。燭火搖曳，
在她疲憊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桌案上攤開的《百毒綱目》被她翻得嘩嘩作響，
指尖在"醉仙散"三個字上反復摩挲。"無色無味，入水即化...中毒者昏睡七日，
醒后三日記憶全失..."允紅輕聲念著，眉頭越皺越緊，
"配方：曼陀羅花、天仙子、烏頭、蟾酥..."她猛地合上書，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些藥材無一不是劇毒，且大多產自西域，尋常人根本無從獲取。能配出這種毒藥的，
要么是太醫院的人，要么是...她想起張錦川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不會的，
"允紅搖搖頭，自言自語，"他若想害皇兄，何必今日在朝堂上幫我？"窗外傳來打更聲，
允紅一驚，這才發現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她慌忙起身，卻因久坐腿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公主小心。"一只蒼老的手扶住了她。允紅回頭，看見老太監劉德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劉公公！你嚇死我了！"允紅拍著胸口，隨即壓低聲音，
"不是說好了在宮里要叫我陛下嗎？"劉德全躬身行禮，聲音沙?。?老奴知罪。
只是見陛下...不，公主一夜未眠，特來提醒，卯時將至，該準備上朝了。
"允紅嘆了口氣："我這就去更衣。對了，劉公公..."她猶豫了一下，"皇兄昏迷前，
可有什么異常？"老太監渾濁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回公主，皇上昏迷前一個時辰，
曾召見丞相大人密談。"允紅心頭一跳："他們說了什么？""老奴不知。"劉德全低下頭，
"只記得丞相走后，皇上臉色很不好看，把御書房的花瓶都砸了。"允紅握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張錦川...他到底扮演著什么角色？
"宣丞相張錦川覲見——"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御書房外響起。允紅深吸一口氣，
挺直腰背坐在龍案后。她特意命人準備了屏風，
將自己半隱在陰影中——這樣就不必時刻擔心表情露餡了。"臣張錦川，參見陛下。
"那個修長的身影踏入殿內，行禮如行云流水。今日他穿了一襲靛藍色官服，襯得膚色如玉，
腰間玉佩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張愛卿平身。
"允紅刻意模仿著皇兄的語氣，"賜座。""謝陛下。"張錦川落座后，
允紅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還滲著血絲。
"愛卿的手..."張錦川低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昨夜整理文書時不慎被紙劃傷，
勞陛下掛念。"紙能劃出這么深的傷口？允紅心中疑云更甚，
卻不動聲色："朕今日召愛卿來，是想商議北方旱災之事。
"這是她精心準備的借口——既顯得關心國事，又能試探張錦川對民生的態度。
張錦川果然開始侃侃而談，從賑災糧草調配說到減免賦稅，條理分明，見解獨到。
允紅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才華橫溢。說到激動處，他眼中閃爍著真摯的光芒，
讓人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會心懷不軌。"...故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打通漕運，
同時嚴懲中飽私囊的貪官。"張錦川說完，期待地看向允紅。允紅卻走神了。連續兩夜未眠，
加上御書房熏香的暖意，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張錦川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變成了一首催眠曲..."陛下？"允紅猛地驚醒，
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靠在了張錦川肩上！她慌忙坐直，
臉頰燒得通紅："朕...朕一時走神..."張錦川卻沒有嘲笑她，
反而關切地問："陛下連日操勞，龍體為重。不如歇息片刻？"他的肩膀溫暖而堅實，
殘留著淡淡的沉香氣。允紅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與男子如此親近。
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讓她既想逃離又想靠近。"無妨。"允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愛卿方才說到漕運..."張錦川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體貼地轉移了話題。
兩人又商議了一會兒，允紅終于忍不住試探："張愛卿，朕昏迷前...可曾與你說過什么？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問題太直接了！張錦川眼神微動，
隨即恢復平靜："陛下昏迷前一日，確實召臣商議過邊關軍務。"他頓了頓，
"陛下為何突然問起？""沒什么，只是..."允紅急中生智，
"朕醒來后有些事記不清了。""原來如此。"張錦川點點頭，"陛下若有任何疑問，
臣隨時恭候垂詢。"他的表情無懈可擊，允紅卻總覺得那雙眼睛里藏著什么。夜深人靜，
允紅躡手躡腳地來到允成的寢宮。太醫們已經退下，只剩兩個小太監在門外打盹。
允紅悄悄溜進去，借著月光打量床上的兄長。允成面色蒼白如紙，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皇兄，
你一定要醒過來..."允紅握住允成冰涼的手，聲音哽咽，"我快撐不住了..."忽然，
她注意到允成的枕頭微微隆起。輕輕掀開一看，下面竟藏著一封未寫完的信！
允紅急忙湊到燭光下。信上的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忙寫就："若朕有不測，錦川不可全信。
龍璽在..."后面的字被一道墨跡污損，無法辨認。允紅的心沉到谷底。
皇兄果然對張錦川有所懷疑！但"龍璽"又是指什么？
先帝傳國玉璽一直好好收在太廟里啊...正當她苦思冥想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允紅慌忙把信塞回枕頭下，剛轉身，就看見劉德全端著藥碗站在門口。"公主，
"老太監瞇起眼睛，"夜深露重，您該歇息了。"允紅強自鎮定："我來看看皇兄。
"劉德全將藥碗放在桌上，意味深長地說："皇上吉人天相，定會醒來。
倒是公主...老奴多嘴，丞相大人近日出入宮闈頻繁，公主當小心為上。
"允紅心頭一震："劉公公何出此言？""老奴只是覺得奇怪，"劉德全慢悠悠地說，
"皇上昏迷當日，丞相大人曾獨自在御書房待了半個時辰...而當日值班的太監小順子，
第二天就告老還鄉了。"允紅背后竄起一股涼意。她想起張錦川手上的傷口，
想起那封警告信，想起他今日在御書房看似真誠的眼神..."多謝公公提醒。
"允紅勉強一笑，"我會當心的。"走出寢宮，夜風吹散了允紅額前的碎發。仰望滿天繁星，
她突然感到無比孤獨。這深宮之中，究竟誰可信？誰可疑？張錦川...你到底是忠是奸？
3 御花園中的試探"八百里加急——"傳令兵嘶啞的喊聲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允紅正在宮女幫助下系緊龍袍腰帶，聞聲手一抖，差點勒得自己喘不過氣。"怎么回事？
"她推開宮女，大步走向殿外。一名滿身塵土的士兵跪在階下，
雙手呈上一封插著羽毛的緊急軍報。允紅接過拆開，只掃了一眼，
就覺得血液凝固在了血管里。"北境胡人犯邊，連破三城..."她喃喃念出軍報上的文字，
嗓子發干。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武將們嚷嚷著要立即出兵，文官們則爭論該先派使者談判。
允紅坐在龍椅上，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像有千萬只蜜蜂在飛。"陛下！
"兵部尚書李大人出列，聲如洪鐘，"臣請即刻調派十萬大軍北上，
給那些蠻子一點顏色看看！"允紅尚未回答，戶部尚書趙大人就跳了出來："萬萬不可！
國庫空虛，哪來的軍餉？應當派使者議和，許以金銀布匹...""放屁！
"李大人漲紅了臉，"這豈不是示弱？"允紅看著吵成一團的大臣們，
突然想起小時候和允成一起看螞蟻搬家。當時允成說："你看，螞蟻雖小，但各行其是，
井然有序。"而她現在面對的這群"螞蟻"，卻只知道互相撕咬。"夠了！"她一拍龍案，
聲音不大，卻奇跡般地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
允紅突然意識到——現在必須做一個決定，一個皇帝該做的決定。"李愛卿，
"她刻意壓低聲音，"北境現有多少駐軍？""回陛下，約五萬。""胡人兵力幾何？
""探子來報，不下八萬。"允紅點點頭，腦海中浮現出曾在兵書上讀過的策略。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傳朕旨意，北境駐軍即刻后撤三十里，堅守不出。
"朝堂上一片嘩然。"什么？撤退？"李大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允紅不慌不忙地繼續："同時，命西大營三萬騎兵連夜北上，繞至敵后，斷其糧道。
"她指尖在軍報上輕輕一點，"胡人勞師遠征，糧草不繼。待其軍心渙散，再前后夾擊，
可一戰而勝。"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大殿。允紅手心冒汗，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
這可是她第一次處理軍務??！"陛下圣明！"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沉默。允紅抬頭，
看見張錦川站在文官首位，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丞相此言差矣！"趙大人突然出聲，
細長的眼睛里滿是懷疑，"陛下向來主張雷霆用兵，何時變得如此...謹慎？
"允紅心頭一跳。糟了，這和皇兄的風格不一樣！"趙愛卿，"她強作鎮定，"用兵如用藥，
當因時制宜。朕...近日讀了些兵書，有所感悟。"趙大人還想說什么，
張錦川卻搶先道："陛下天縱英明，此計甚妙。臣愿親自督辦糧草調度。
"允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卻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探究神色。
她的心沉了下去——他也在懷疑我。"另外，"允紅急中生智，"朕欲舉辦御前辯論大會，
廣納天下賢才。凡有治國良策者，不論出身，皆可參與。
"這個突如其來的宣布讓大臣們面面相覷。
允紅暗自得意——舉辦辯論會既能轉移大家對"皇帝"異常行為的注意，又能選拔人才，
一舉兩得。"陛下圣明！"幾位年輕官員已經興奮地附和起來。退朝后，允紅剛回到御書房，
就被告知張錦川求見。她整理了一下衣冠，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宣。
"張錦川邁著優雅的步子進來，行禮后卻沒有立即說話，
而是用那種令人心慌的目光靜靜看著她。"愛卿有事？"允紅努力保持鎮定。
"陛下今日用兵之策，令臣佩服。"張錦川微微一笑，
"只是...與陛下往日風格大相徑庭。"允紅后背滲出冷汗："朕說了，
近日讀了兵書...""《孫子兵法》有云：'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張錦川忽然念道，"陛下可記得下一句？"允紅僵住了。這是在考她？
她根本沒讀過《孫子兵法》！"朕..."她額頭冒出細汗。"'故能致人而不致于人者，
虛實是也'。"張錦川自己接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陛下恕罪，
臣只是隨口一問。"允紅勉強笑了笑："愛卿博學。""陛下過獎。
"張錦川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臣新得一支狼毫筆，特獻與陛下。
"允紅疑惑地接過，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支做工精美的毛筆，筆桿上雕刻著騰龍圖案。
"這...""此筆筆桿略粗，適合..."張錦川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右手執筆之人。
"允紅不疑有他，自然地用右手拿起毛筆，贊嘆道："果然稱手！愛卿有心了。
"張錦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恢復如常："陛下喜歡就好。若無事，臣告退。
"允紅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后，才突然意識到什么，渾身一僵——皇兄是左撇子！
而她剛才用的是右手！"完了..."允紅癱坐在龍椅上，"他發現了..."御花園里，
春意正濃。允紅獨自坐在涼亭中，面前擺著一盤殘局。她心不在焉地移動著棋子，
思緒卻飄到了九霄云外。自從那日毛筆事件后，張錦川再未單獨覲見，而她也不敢主動召見。
"陛下好雅興。"熟悉的聲音嚇得允紅差點打翻棋盤。她抬頭，
看見張錦川不知何時已站在亭外，一襲月白色長衫，襯得他如謫仙般清逸。
"愛卿...怎么來了？"允紅的聲音有些發抖。"臣路過御花園，見陛下獨弈，特來請安。
"張錦川走近幾步，"不知臣可有幸與陛下一弈？"允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張錦川在她對面坐下，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愛卿棋風凌厲。
"幾手過后，允紅忍不住評價。張錦川輕笑："陛下棋路縝密，倒像是..."他忽然停住。
"像是什么？""像是女子心思。"張錦川抬眼，目光如炬。允紅手一抖，白子掉在棋盤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慌忙去撿，卻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灑在衣袖上，
她下意識地用袖口去擦——這是女兒家的習慣。"陛下小心。"張錦川遞過一方絲帕。
允紅接過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電流般的觸感讓她迅速縮回手。
她低頭擦拭衣袖，不敢看他的眼睛。"陛下近日...變了許多。"張錦川忽然說。
允紅心跳如鼓："哦？如何變了？""更溫和，更..."張錦川斟酌著詞句，
"更有人情味了。"這不是夸獎，而是試探。允紅深吸一口氣，
決定反擊："愛卿似乎對朕很感興趣？"出乎意料，張錦川笑了："陛下明鑒。
臣確實對...一切新奇事物都感興趣。"兩人你來我往，棋局漸入佳境。不知不覺，
夕陽西下，為花園鍍上一層金色。"朕輸了。"允紅投子認負。
張錦川搖搖頭："陛下棋藝高超，只是...心不在焉。"允紅苦笑。她怎么能專心？
每天提心吊膽，生怕身份暴露..."陛下可愿聽臣吟詩一首？"張錦川忽然問。
不等允紅回答，他已輕聲吟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
安能辨我是雄雌？'"允紅渾身僵硬——這是《木蘭詩》！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好詩。
"她強作鎮定，"愛卿為何突然吟此？
"張錦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覺得...應景。"一陣尷尬的沉默后，
張錦川起身告辭。允紅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只覺得雙腿發軟。今天的對弈，
根本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試探！戶部衙門內，趙大人正對著燭光研究一份奏折。
"奇怪..."他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皇上近日批閱的奏折，字跡雖像，
但筆力明顯弱了許多..."他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疊舊奏折，仔細比對。越比對，
他眼中的疑色越濃。"還有這用詞習慣..."趙大人瞇起眼睛，"皇上向來言簡意賅，
這幾日卻多了許多解釋之詞，像是...生怕人看不懂？"他放下奏折，走到窗前，
望著皇宮方向，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險的笑容。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4 太醫院的指尖相觸允紅踮著腳尖溜進太醫院時，
已是子夜時分。月光透過窗欞，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她輕車熟路地摸到藥柜前，
借著微光尋找所需的藥材。"曼陀羅花...天仙子..."允紅小聲念叨著，
手指在一排排藥屜間快速移動，"找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藥材，
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絹布上。這些劇毒之物，太醫院平日看管極嚴，
也只有趁夜深人靜時才能得手。允紅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這是她從一本禁書上抄錄的"醉仙散"解藥配方。
紙上的字跡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再加一味蟾酥..."她轉身去夠高處的藥屜，
卻怎么也夠不著。"陛下需要幫忙嗎？"一個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允紅嚇得魂飛魄散，
手中的藥包"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轉身，看見張錦川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
月光下他的輪廓如同剪影，眼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芒。"愛...愛卿怎么在這里？
"允紅的聲音尖得不像自己的。張錦川從容地行了一禮："臣夜間批閱公文，忽感頭痛，
特來太醫院取些安神茶。"他目光落在地上的藥材上，"倒是陛下深夜在此...配藥？
"允紅的大腦飛速運轉。完了完了，這些毒藥怎么解釋？說皇兄半夜不睡覺來配毒藥？
"朕...朕在研究一種養生茶！"她急中生智，"近日政務繁忙，
精神不濟...""養生茶需要曼陀羅和天仙子？"張錦川挑眉，彎腰拾起藥包，
"這兩味可是劇毒。
"允紅咽了口唾沫："以毒攻毒嘛...醫書上說...""陛下何時對醫術如此精通了？
"張錦川忽然湊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讓允紅心跳加速。"略...略懂一二。
"允紅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藥柜。張錦川沒有繼續逼問，
而是轉身取出一個藥缽："既然陛下有意研究，臣愿效犬馬之勞。"他將藥材倒入缽中，
"臣祖上曾出過太醫，對藥理略知皮毛。"允紅瞪大眼睛。他這是...要幫她？
"愛卿不必...""曼陀羅需先以蜜炙，去其燥性。"張錦川已經熟練地操作起來，
"天仙子則需酒浸，方能發揮藥效。"允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看著張錦川修長的手指嫻熟地研磨藥材。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如刀刻般分明，
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陛下可否遞一下那個研缽？"張錦川突然開口。
允紅慌忙去拿，卻不料他也同時伸手。兩人的指尖在冰涼的瓷缽上相觸，
一股電流般的觸感讓允紅猛地縮回手，臉頰頓時燒了起來。"抱歉..."她小聲說。
張錦川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窘迫，接過研缽繼續搗藥："陛下這養生茶，是要給誰用？
""朕...自己用。"允紅心虛地低頭。"那臣建議減半蟾酥的用量。"張錦川頭也不抬，
"此物性烈，過量恐傷脾胃。"允紅悄悄觀察他的表情，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真相信這是養生茶？還是在...試探她？"愛卿..."允紅鼓起勇氣，"你為何幫朕？
"張錦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陛下乃一國之君，臣自當盡心輔佐。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允紅一時語塞。藥缽中的藥材漸漸變成細粉，散發出苦澀的香氣。
"好了。"張錦川將藥粉包好遞給允紅，"睡前以溫水送服，不可過量。"允紅接過藥包，
兩人的手指再次短暫相觸。這一次，她分明看到張錦川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多謝愛卿。
"允紅低聲道謝，匆匆離開太醫院。直到回到寢宮，她的心跳仍未平復。"娘娘，
趙大人求見。"太后正在梳頭，
聽到通報后皺了皺眉："這么晚了...""老臣有要事稟報。
"趙大人不等宣召就闖了進來，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太后揮手讓宮女退下："什么事？
"趙大人從袖中掏出一疊奏折："娘娘請看，這是皇上近日批閱的奏折，與往日的比對。
"太后接過，仔細翻看，眉頭越皺越緊："字跡確有差異...但尚在合理范圍內。
""不止字跡！"趙大人急切地指著幾處批注，"用詞習慣、斷句方式，
甚至墨色濃淡都與往日不同！還有..."他壓低聲音，"皇上近日飲食口味大變，
以前最愛的鹿肉現在一口不碰，反而開始吃素..."太后的手微微發抖："你想說什么？
"趙大人眼中閃著精光："老臣懷疑...現在的皇上，不是真的皇上！""荒謬！
"太后猛地拍案，卻又立即壓低聲音，"皇上乃哀家親生，豈會認錯？""娘娘明鑒，
"趙大人陰險地笑了，"老臣聽聞，先帝曾有密旨，若皇上不測，可由...""住口！
"太后厲聲打斷，"此事不得再提！退下！"趙大人悻悻退下后，太后獨自坐在鏡前，
凝視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許久，
她輕聲自語："允紅啊允紅...你可千萬要小心..."允紅屏退左右，
獨自來到允成的寢宮。兄長依然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允紅取出配好的解藥，小心翼翼地喂入允成口中。"皇兄，
你一定要醒過來..."她輕聲說，眼眶濕潤。喂完藥，允紅取出銀針，開始為允成施針。
這是她從醫書上學來的解毒之法，雖然生疏，卻已是最后的希望。針尖刺入穴位的瞬間，
允紅忽然想起小時候，她和允成偷偷溜進太醫院玩耍，不小心打翻了藥柜。允成為了保護她，
主動承擔罪責，被先帝罰抄《黃帝內經》一百遍。"皇兄總是這樣..."允紅微笑著回憶，
"明明自己怕苦，卻總替我喝藥..."一滴淚水落在允成臉上。允紅急忙擦去，
繼續專注施針。窗外，一輪明月靜靜照耀著這對命運多舛的兄妹。御書房的燭火亮到三更。
允紅批閱奏折到深夜，不知不覺趴在案上睡著了。夢中，她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在御花園里追逐蝴蝶...一件溫暖的袍子輕輕披在她肩上。允紅迷迷糊糊睜開眼，
看見張錦川正俯身為她整理衣襟。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數清他的睫毛。
"愛卿..."允紅睡眼惺忪地喚道。張錦川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醒來，一時僵在原地。
燭光下，他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著允紅的臉。"陛下勞累，當心著涼。"他輕聲說，
聲音有些啞。允紅這才發現自己幾乎靠在他懷里，慌忙坐直身體。披在肩上的外袍滑落，
張錦川彎腰去撿，卻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腕。"這是..."他忽然盯著允紅的手腕內側，
那里光潔如玉。允紅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想起——允成七歲時曾被燙傷，
左手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而她的手腕...張錦川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他慢慢直起身，
將外袍重新披在允紅肩上："陛下好生休息，臣告退。"他的語氣依然恭敬，
卻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允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警鈴大作——他發現了！
他一定發現了！丞相府書房，燭火通明。張錦川從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
再次閱讀："錦川愛卿：若新君昏庸，不堪大任，卿當尋得龍璽，另立賢主。此朕密旨，
勿令第三人知。欽此。"這是先帝臨終前親手交給他的密旨，連允成都不知曉。
張錦川將信紙靠近燭火，看著它慢慢化為灰燼。"龍璽..."他輕聲自語，"究竟在何處？
"窗外，一只夜鶯啼叫，仿佛在回應這個無人能解的問題。
5 茶中的毒與心上的傷御前辯論大會如期舉行，金鑾殿上人頭攢動。允紅端坐在龍椅上，
目光掃過殿內數十位才子。他們中有錦衣華服的貴族子弟，也有布衣草鞋的寒門學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身著靛藍長衫的年輕人，他站在角落，卻掩不住通身的書卷氣。"陛下，
第一位辯手已準備就緒。"禮部尚書低聲提醒。允紅點點頭，
目光卻不自覺飄向文官首位的張錦川。今日他一襲絳紫官服，玉冠束發，
比平日更添幾分威嚴。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張錦川微微抬頭，對她眨了眨眼。
允紅慌忙移開視線，心跳漏了半拍。自從那晚在御書房他發現了她手腕無疤后，
兩人便陷入一種微妙的默契——彼此心知肚明，卻誰也不說破。"宣第一位辯手上殿！
"辯論開始后，允紅漸漸投入其中。才子們各抒己見，唇槍舌戰，場面十分熱烈。
那位靛藍長衫的年輕人——陸明遠，表現尤為突出。他言辭犀利卻不失風度，
見解獨到又引經據典，很快脫穎而出。"陸公子認為，治國當以民為本。
"陸明遠正在闡述自己的觀點，"然則何為'民'？士農工商皆為百姓，
朝廷卻獨重士而輕商，此乃本末倒置..."此言一出，滿朝嘩然。不少大臣面露不悅，
尤其是戶部尚書趙大人，鼻子都快氣歪了。"荒謬！商人重利輕義，如何能與士人相提并論？
"趙大人厲聲反駁。允紅卻眼前一亮。
這正是她與皇兄常爭論的話題——允成認為士農工商各司其職，而她則主張應當平等對待。
"陸公子所言極是。"允紅忍不住出聲支持，"商通有無，亦是國家棟梁。"殿內再次嘩然。
允紅這才驚覺自己又說了不符合"皇帝"身份的話。她偷眼看向張錦川，卻見他嘴角含笑，
似乎對她的"失言"頗為欣賞。辯論持續到午后，允紅欽點陸明遠為頭名，賜進士及第，
入翰林院任職。退朝時，她注意到張錦川與陸明遠低聲交談，兩人似乎頗為投契。
御花園涼亭中，允紅正在親手泡茶。這是南方新貢的龍井，她特意命人取來最清澈的雪水，
準備招待張錦川。自從辯論會后，她便想找個機會與他單獨相處——既為試探，
也為...那個她不敢承認的理由。"陛下好雅興。"張錦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允紅手一抖，差點打翻茶壺。她轉身，看見他站在亭外，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恍若天人。
"愛卿請坐。"允紅努力保持鎮定，"今日辯論會，多虧愛卿相助。
"張錦川優雅入座："陛下過譽。陸明遠確實才華橫溢，陛下慧眼識珠。
"允紅將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愛卿嘗嘗，這是新進的龍井。"張錦川接過茶盞，
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允紅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耳根發熱。她低頭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借以掩飾慌亂。"好茶。"張錦川輕啜一口，贊嘆道，"清而不淡，香而不膩，
恰如...""恰如什么？"允紅抬頭。"恰如陛下。"張錦川直視她的眼睛，"表面溫和，
內藏鋒芒。"允紅心跳加速，慌忙喝口茶掩飾。茶水溫熱，順著喉嚨滑下，
卻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她皺眉看向杯底——似乎有一絲未完全溶解的白色粉末。醉仙散！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進腦海。允紅的手開始發抖，茶杯在指尖顫動。茶中有醉仙散？
誰下的毒？難道...她看向對面悠然品茶的張錦川，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陛下不舒服？"張錦川關切地問。允紅強自鎮定："無妨，只是有些乏了。
"她假裝打了個哈欠，"這茶...似乎特別提神。""是嗎？"張錦川微笑，
"臣倒覺得有些安神呢。"兩人各懷心思地喝完茶，張錦川告退后，
允紅立刻將茶壺和茶杯藏入袖中，匆匆返回寢宮。太醫院內，老太醫仔細檢驗了茶具殘留。
"確是醉仙散無疑。"老太醫白眉緊鎖，"劑量不大，但若長期服用，足以令人昏睡不醒。
"允紅如墜冰窟。張錦川真的在茶中下毒！可他為何要毒害"皇帝"？
現在的"皇帝"可是她啊...難道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想通過這種方式控制她？
"陛下...不，公主，"老太醫憂心忡忡，"此事非同小可，是否告知太后？
"允紅搖搖頭："暫時不要聲張。"她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李太醫，可否配一種藥，
讓人看似中了醉仙散，實則無恙？"老太醫捻須思索："老臣可調制一種'假寐散'，
服后狀若昏睡，六個時辰后自解。""太好了！"允紅眼前一亮，"速速配來。"夜深人靜，
允紅服下"假寐散"，躺在御書房的軟榻上裝睡。按照計劃，
她讓宮女散布消息說"皇上"批閱奏折時突然昏睡，然后靜待魚兒上鉤。
如果張錦川真是下毒者，他一定會有所行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允紅保持均勻的呼吸，
心跳卻快得像擂鼓。她既希望張錦川出現，又害怕他真的出現。吱呀——門被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