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古鏡玄機梅雨季節的江南總是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的水洼倒映著灰藍色的天空,
像是被揉皺的宣紙。蘇晚站在 “鏡淵閣” 古董店的木門前,指尖觸到銅制門環時,
掌心忽然沁出一層薄汗。她身后的梧桐樹正簌簌落著新芽,細碎的綠色絨毛飄進領口,
癢得像某種預兆。“叮鈴 ——”風鈴在穿堂風中發出清越的聲響,
仿佛喚醒了某個沉睡已久的秘密。蘇晚望著柜臺上那個裹著牛皮紙的長方形包裹,
蠟封上那枚展翅的鳳凰圖騰正在晨光中若隱若現。這是今晨郵差冒雨送來的,
沒有寄件人地址,收件人一欄卻工工整整寫著 “鏡淵閣 蘇晚親啟”。
她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劃開蠟封,牛皮紙剝落的瞬間,
一股陳年樟木的氣息混著潮濕的泥土味撲面而來。露出的鏡面蒙著細塵,
卻依然能看清邊緣雕刻的纏枝紋 —— 那是民國時期盛行的西番蓮圖案,
花瓣末端卻詭異地盤成了鴉爪形狀。“又是些前朝舊物。” 蘇晚輕聲自語,
指尖拂過鏡面時,忽然有冰涼的觸感順著指縫蔓延,像是有人在另一端隔著時空觸碰她。
她猛地縮回手,后腰舊傷處突然傳來鈍痛,那是三年前在潘家園淘貨時被貨架砸中的地方,
每逢陰雨天便會作祟。“晚晚,有客人。” 隔壁茶館的王嬸探進半個身子,
藍布圍裙上還沾著龍井茶葉,“是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生得可真俊,跟畫里走出來的似的。
”蘇晚將古鏡塞進博古架最頂層,隨手扯過一塊錦緞蓋住。轉身時,
她在落地鏡里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及腰的墨發用一支刻著并蒂蓮的銀簪松松挽起,
珍珠耳墜在耳垂上輕輕晃動,倒真像王嬸說的,像從舊時光里走出來的人。
男人站在雕花窗前,背光處只能看見修長的身影。他指尖夾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
黑色風衣下擺沾著雨珠,在青磚地面洇開深色的花。聽見腳步聲,他轉身的瞬間,
蘇晚看清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左眼角那顆淚痣在陰影里若隱若現。“林野,市局刑偵隊。
” 他掏出證件,聲音帶著煙酒磨礪后的沙啞,“聽說蘇小姐最近收了面有意思的鏡子?
”蘇晚挑眉,走到博古架前假裝整理青瓷擺件:“林警官消息挺靈通。不過古董店嘛,
鏡鑒類器物最尋常不過。” 她指尖掠過一只成化斗彩雞缸杯,釉色在晨光中流轉,
“不知您說的是哪件?”林野忽然逼近,身上帶著冷冽的松木香。
他抬手按住她身后的博古架,指節敲了敲蘇晚方才藏鏡的位置:“就藏在這兒吧?
民國十七年,姑蘇顧家小姐顧月笙投井時抱著的那面鏡子,傳說能照見人心鬼蜮。
”蘇晚瞳孔驟縮,后腰的舊傷突然疼得鉆心。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林警官說笑了,
這種坊間傳聞也能當真?”“當真?” 林野忽然笑了,從風衣內袋掏出一張照片,
“那您怎么解釋這個?”照片上是具泡得發脹的尸體,打撈上岸時雙手死死攥著半面鏡子。
死者是本市知名的古董修復師,三天前離奇失蹤。蘇晚盯著照片里那截斷鏡邊緣的纏枝紋,
喉嚨發緊 —— 和她剛收到的那面,一模一樣。“上周四晚十點,
您的店監控顯示有人翻墻而入。” 林野繼續道,指尖敲了敲照片,
“監控死角剛好是博古架這片區域,巧了,當天您又收到個匿名包裹。蘇小姐,
您說這是巧合嗎?”窗外忽然滾過一聲悶雷,雨勢驟然變大。蘇晚望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
想起昨夜守店時聽見的動靜 —— 像是有人在屋頂走動,瓦片輕響間夾雜著細碎的低語,
像極了老人口中 “鏡靈” 索命的傳說。“林警官不妨打開看看。” 她忽然轉身,
從博古架頂層抽出那面鏡子,鏡面在閃電的強光中突然泛起青灰色霧氣,
“如果這真是顧月笙的鏡子,您該聽說過,碰過它的人,都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林野挑眉,伸手接過鏡子。就在指尖觸到鏡面的瞬間,窗外驚雷炸響,
整間店鋪突然陷入黑暗。蘇晚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她摸索著打開應急燈,只見林野半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冷汗順著下頜線滴在青磚上。
“你...... 看見什么了?” 蘇晚的聲音有些發抖。林野抬頭,眼神恍惚,
仿佛還陷在某種幻象里。良久,他啞著嗓子開口:“一個穿著月白旗袍的女人,
站在井邊對我笑。她的頭發滴著水,手里攥著半面鏡子,
鏡面映出的...... 是我的臉。”蘇晚感覺后背一陣發涼,
后腰的舊傷疼得幾乎站不住。她扶著博古架慢慢蹲下,目光落在林野腳邊的鏡片碎片上。
借著應急燈的微光,她看見碎片里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臉,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
反復呢喃的那句話:“鏡淵閣的鏡子,照人先照心......”“顧月笙的死,不是自殺。
” 林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三年前你在潘家園遇襲,
也是因為這面鏡子吧?蘇晚,你究竟知道多少?”雨聲轟鳴中,蘇晚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 —— 那個暴雨夜,她蹲在潘家園角落擦拭剛收到的青銅鏡,
貨架突然傾倒的瞬間,她看見鏡面上閃過一張女人的臉,和方才林野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父親臨死前說,鏡淵閣每收一面古鏡,就要替鏡中魂完成一個心愿。” 她輕聲道,
指尖撫過鏡面邊緣的鴉爪紋,“顧月笙的心愿,恐怕是找出當年害死她的人。
”林野瞳孔微縮,正要追問,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兩人同時望向門口,
只見幾個警員正扶著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進來,那人懷里緊緊抱著個油紙包,
看見蘇晚手中的鏡子時,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鏡靈索命了!顧小姐回來報仇了!
”蘇晚認出這人是常來店里送貨的老周,平時總愛念叨些民國舊事。此刻他眼神渙散,
嘴角淌著白沫,油紙包滾落一地,露出里面泛黃的賬本。林野撿起賬本,翻到某一頁時,
臉色瞬間陰沉 —— 上面用朱砂筆圈著 “顧月笙” 三個字,
旁邊批注著 “鏡毀人亡”。“民國十七年,顧氏綢緞莊失火,顧月笙投井身亡。
” 林野低聲道,“但據我查到的資料,顧家老宅根本沒有井。蘇晚,
你說這是不是很有意思?”雨聲漸小,一縷陽光穿過云層,照在鏡面上。
蘇晚忽然看見鏡面深處有光影浮動,像是有人在另一個時空輕輕揮手。
她想起父親留下的那本《鏡譜》,里面記載著一種名為 “鏡淵” 的秘術,
能讓人通過古鏡看見前世今生。“今晚子時,帶鏡子去顧家老宅遺址。
” 老周突然抓住蘇晚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月滿鏡開,
魂歸故里...... 她等了快百年了......”話音未落,老周忽然劇烈抽搐,
雙眼翻白。林野連忙扶住他,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蘇晚望著地上的鏡子,
鏡面不知何時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極了蛛網,正一點點吞噬著光線。夜幕降臨,
“鏡淵閣” 燈火通明。蘇晚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中自己換上的月白旗袍,
銀簪上的并蒂蓮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將古鏡小心裹進錦盒,聽見隔壁茶館傳來評彈聲,
唱的正是《牡丹亭》里 “情至” 一出:“情至起死回生,
情至破鏡重圓......”敲門聲突然響起,林野站在門口,換了身黑色衛衣,
手里拎著個工具箱。他目光落在蘇晚的旗袍上,喉結微動:“確定要去?根據檔案,
顧家老宅三十年前就被拆了,現在是片荒地。”“老周不會平白發瘋。
” 蘇晚將錦盒塞進手提包,“而且...... 我想知道父親當年究竟卷入了什么。
”兩人穿過雨霧彌漫的街巷,老舊路燈在夜色中散發著昏黃的光。
顧家老宅遺址位于城西荒地,圍欄上掛著 “文物保護” 的牌子,野草已經長到半人高。
林野用手電筒照向斷壁殘垣,忽然低呼一聲 —— 月光下,一堵殘墻上赫然畫著半面鏡子,
鏡中是個穿著旗袍的女子背影,發尾滴落的水珠在地上積成小團霧氣。“是顧月笙。
” 蘇晚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和我在潘家園鏡子里看見的一樣。
”林野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有薄繭,卻異常溫暖:“跟著我,別離開視線。
”他們踩著野草走近廢墟中央,月光突然變得格外明亮,在地面投下一個清晰的圓形光斑。
蘇晚驚訝地發現,光斑邊緣竟與古鏡的形狀分毫不差。她掏出鏡子,剛放在光斑上,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一塊青石板緩緩升起,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洞口。“是井。
” 林野低聲道,手電筒光束照進去,井壁上結著厚厚的青苔,水面倒映著兩人扭曲的臉,
“顧家老宅果然有井,只是被封了近百年。”蘇晚剛要開口,
忽然聽見井中傳來細碎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下面用指甲抓撓石壁。緊接著,水面泛起漣漪,
一個濕漉漉的頭顱緩緩浮出,長發遮住臉龐,指尖抓著井沿的青苔,
發出令人牙酸的 “滋滋” 聲。“啊!” 蘇晚下意識后退,撞進林野懷里。
男人手臂立刻圈住她的腰,手電筒卻穩穩照向井口 —— 浮出水面的根本不是什么女鬼,
而是個穿著民國服飾的布偶,脖頸處纏著水草,手里攥著半面鏡子。“是個局。
” 林野彎腰撿起布偶,扯下纏在上面的假發,“有人故意用這些道具制造恐慌。但問題是,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蘇晚忽然注意到布偶手中的斷鏡,
邊緣的纏枝紋與自己手中的鏡子嚴絲合縫。她將兩面鏡子拼在一起,月光突然變得刺眼,
鏡面泛起白色霧氣,漸漸浮現出字跡:“庚子年秋,沈硯之贈月笙”。
“沈硯之......” 林野皺眉,“這名字有點耳熟。等等,
民國時期姑蘇城有名的鏡匠,據說能制作‘照心鏡’,看透人內心的欲望。
但他在顧月笙死后突然消失,有人說他跟著顧小姐殉情了,
有人說他帶著秘方躲進了深山......”霧氣突然翻涌,鏡面映出模糊的畫面。
蘇晚瞪大雙眼,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正在鏡前雕刻,窗外是盛開的荷花,
一個穿著月白旗袍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手中捧著一面剛打磨好的鏡子。畫面突然跳轉,
熊熊烈火中,女子抱著鏡子沖進雨里,身后傳來男人的呼喊:“月笙!別去!
那鏡子......”“是顧月笙和沈硯之。” 蘇晚喃喃道,“他們在制作那面鏡子時,
究竟發生了什么?”鏡面突然劇烈震動,蘇晚手中的鏡子險些掉落。林野伸手扶住她,
卻在觸到鏡面的瞬間,兩人同時感覺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
他們發現自己竟站在一條古色古香的巷子里,兩邊是雕花樓閣,
燈籠上寫著 “顧氏綢緞莊” 四個大字。“這是...... 民國?
” 林野難以置信地望著周圍穿著長衫旗袍的行人,“鏡子帶我們穿越了?”蘇晚低頭,
發現自己的旗袍變成了淡青色,手腕上多了只翡翠鐲子。她抬頭看向街邊的鏡面招牌,
里面映出的竟是一張陌生的臉 —— 眉如遠黛,眼含秋水,正是方才鏡中見過的顧月笙。
“月笙!”熟悉的呼喊聲傳來,蘇晚轉頭,看見穿著長衫的沈硯之正提著工具箱走來,
發梢還沾著木屑,眼中滿是溫柔:“今晚酉時三刻,我在鏡坊等你,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笑意:“又要給我看新鏡子?沈先生就不怕我看膩了?
”“這面鏡子不一樣。” 沈硯之眨眨眼,“看過的人,都能看見自己最想見的人。
”話音未落,街角突然傳來驚呼,幾個黑衣人沖進綢緞莊,
手中火把照亮了 “沈硯之” 三個字的血書。蘇晚感覺心臟狂跳,跟著人群沖進店里,
只見顧父倒在血泊中,手中緊攥著半塊鏡碎片,旁邊是驚慌失措的顧母。
鏡匠...... 他們說...... 鏡子里藏著秘密......” 顧父艱難開口,
鮮血從嘴角涌出,“月笙,別碰那面鏡子......”話音未落,黑衣人再次沖進來,
火把引燃了綢緞。蘇晚被沈硯之拉著往外跑,濃煙中她聽見母親的尖叫,
回頭時只見顧母被黑衣人按在鏡架上,手中匕首正要落下 ——“啊!”蘇晚猛地驚醒,
發現自己仍在荒地中,懷中緊抱著鏡子,林野正擔憂地看著她。遠處傳來雞鳴,
天邊泛起魚肚白。“你昏迷了十分鐘,一直在喊‘母親’。” 林野遞給她一瓶水,
“看見什么了?”蘇晚顫抖著打開手機,搜索 “顧月笙 沈硯之”,
跳出的資料讓她瞳孔驟縮 —— 顧月笙死于民國十七年顧家老宅失火,尸體在井中被發現,
手中抱著一面碎鏡;而沈硯之在案發后不知所蹤,有人在他鏡坊找到一本筆記,
上面寫著:“鏡成之日,魂歸之時,吾以身為引,換卿百世安”。“沈硯之制作的那面鏡子,
可能是用自己的精血和魂魄鑄造的。” 蘇晚喃喃道,“顧月笙抱著鏡子投井,
其實是為了封印鏡中邪祟,而沈硯之...... 他自愿成為鏡靈,守護顧月笙的靈魂。
”林野皺眉:“但為什么現在鏡子突然現世?還有那個老周,他怎么會知道顧家老宅的事?
”蘇晚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
想起鏡中顧母臨終前的眼神 —— 那是種混雜著恐懼和決絕的目光,
仿佛在守護某個驚天秘密。她忽然站起身,
將鏡子重新裹進錦盒:“去查三年前潘家園那場事故,還有我父親的死亡報告。林警官,
我有種感覺,我們卷入的不僅是一起謀殺案,而是一場橫跨近百年的局。”晨光中,
鏡盒里的古鏡忽然發出細微的嗡鳴,鏡面深處,顧月笙和沈硯之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們的手指相扣,仿佛在訴說著跨越時空的執念。蘇晚摸著后腰的舊傷,
忽然明白父親為何臨終前要她守護鏡淵閣 —— 有些秘密,終將在時光的鏡面中顯影,
而她,就是解開一切的鑰匙。雨又開始下了,細密的雨絲中,林野忽然輕笑一聲:“蘇晚,
你知道嗎?昨晚在店里,我看見鏡子里除了顧月笙,還有個穿旗袍的女人背影,
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蘇晚抬頭,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自己蒼白的臉,
忽然想起鏡中顧月笙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 和她今早從抽屜里找到的那只,分毫不差。
“也許,這就是鏡淵的意思。” 她輕聲道,任由雨水打濕鬢角,“有些人,有些事,
注定要在不同的時空里重逢,直到解開所有的結。”林野伸手替她拂去臉上的雨珠,
指尖在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墜停留片刻:“那我們就慢慢解,我陪你。
”遠處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蘇晚知道,關于古井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她握緊手中的錦盒,
任由后腰的舊傷隱隱作痛 —— 那是過去在呼喚,也是未來在招手。鏡淵深處,
究竟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誓言?而他們,又將在這場跨越時空的鏡像謎局中,
找到怎樣的真相?雨越下越大,兩人相視而笑,轉身走進晨光與雨幕交織的世界。有些秘密,
注定要在風雨中揭曉;有些緣分,注定要在鏡影中重逢。而他們的故事,
才剛剛拉開序幕......2 2 鏡影迷蹤警局檔案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
像只瀕死的蒼蠅。蘇晚盯著眼前標志 “2022 年潘家園文物盜竊案” 的牛皮紙袋,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檔案袋封口的火漆印明顯被重新封過,
撕開時發出刺耳的 “滋滋” 聲,里面的資料像被打亂的拼圖,散落在金屬桌面上。
報告第三頁、尸檢報告病理分析部分、監控原始錄像備份......” 林野翻看著文件,
臉色越來越沉,“全被抽走了。蘇晚,你父親的死亡報告里,
死因寫的是‘意外墜落導致顱內出血’,但潘家園那場事故的官方記錄里,根本沒有提到他。
”蘇晚感覺一陣眩暈,扶住桌子才沒站穩。
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閃現:父親渾身是血地倒在一堆碎鏡片中,
手里緊攥著半塊青銅鏡,鏡面映著她驚恐的臉。當時警方說是貨架倒塌引發的意外,
但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滅口。“這里。” 林野突然指著檔案袋底部,
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用朱砂寫著 “鏡淵勿近” 四個字,字跡力透紙背,
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血痕,“這是你父親的筆跡。他死前在警告自己,
或者...... 警告你。”蘇晚接過紙條,指尖觸到紙背凹凸的紋路,像是某種暗號。
她想起父親書房抽屜里的密碼盒,每次她靠近,父親總會緊張地關上。也許,
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個盒子里,而她昨天整理遺物時,
竟鬼使神差地把它扔進了儲物間最深處。“去我家。” 她抓起檔案袋,
“父親可能留了東西給我。”雨又開始下了,警笛聲在雨幕中顯得遙遠而模糊。
林野開車穿過高架橋,后視鏡里映出蘇晚蒼白的臉,她正盯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出神,
指腹反復摩挲著鐲身上若隱若現的纏枝紋。“當年顧月笙投井時,戴的是不是這只鐲子?
” 他忽然開口。蘇晚猛地抬頭,后視鏡里兩人目光相撞:“你怎么知道?
”“在鏡中幻象里,她的手腕上有同樣的紋路。” 林野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蘇晚,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是顧月笙的轉世?或者說,你們之間有某種更深的聯系?
”翡翠鐲子突然變得灼人,蘇晚猛地扯下它塞進包里:“我更想知道,
是誰在阻止我們查下去。檔案被篡改,老周突然發瘋,
還有昨晚那個布偶...... 他們到底在怕什么?”車在老式居民樓前停下,
樓道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蘇晚打開家門,直奔儲物間,
卻在推開柜門的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 密碼盒被打開了,里面的東西不翼而飛,
只剩下一張照片:年輕的父親站在潘家園門口,旁邊是個穿著長衫的老人,
兩人中間擺著一面雕花木鏡,鏡面蒙著紅布,像待嫁的新娘。“沈硯之?” 林野湊近照片,
“這個老人的長相,和民國檔案里沈硯之的畫像一模一樣。你父親二十年前就認識他?
”蘇晚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七歲那年,她在父親的鏡坊里玩耍,
曾見過一個戴瓜皮帽的老人,手里抱著個雕花匣子,臨走前摸了摸她的頭,說:“小丫頭,
以后要替爺爺看好鏡子啊。”“他們一直在暗中傳遞什么。” 她低聲道,“鏡淵閣的鏡子,
父親的死,顧月笙的鏡靈...... 全是一盤大棋。”林野忽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溫度讓她微微一顫:“去舊書店吧。你父親常去的地方,也許能找到線索。
”“鏡中閣” 舊書店藏在巷子深處,青石板路上長滿苔蘚,
門頭的楠木匾額被歲月磨得發亮,“鏡中閣” 三個字隱約可見 “鏡淵閣” 的筆鋒。
蘇晚推開門,鈴鐺聲里混著陳年紙墨的氣息,書架間的空隙里漏下斑駁的陽光,
像碎了一地的舊時光。“蘇小姐。”沙啞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
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正在擦拭一面古鏡。他穿著藏青色對襟褂子,
袖口露出褪色的纏枝紋,正是照片里和父親站在一起的人。
“陳叔......” 蘇晚喉嚨發緊,“您知道我要來?”老人 —— 陳叔放下鏡子,
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她和林野:“三年前你父親出事那天,曾來找過我。他說,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讓你帶著鏡子去城西荒地,找井里的人。
”林野挑眉:“昨晚我們去過了,井里有個布偶,還有半面鏡子。”“布偶是障眼法,
鏡子才是關鍵。” 陳叔咳嗽兩聲,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破舊的賬本,“看看這個,
民國十七年顧家綢緞莊的出貨記錄。顧月笙死前三天,曾定制過三十面‘照心鏡’,
但收貨方一欄全是空白。”蘇晚翻開賬本,手指停在 “照心鏡” 三個字上,
仿佛能感受到當年筆尖的顫抖。她忽然想起鏡中顧月笙沖進火場的畫面,那些鏡子里,
究竟藏著什么秘密?“照心鏡,照見人心鬼蜮。” 陳叔忽然壓低聲音,
“但制鏡者要以血為引,每面鏡子里都封著一縷魂魄。顧月笙要那么多鏡子,
是為了......”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蘇晚轉頭,
看見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正破窗而入,手中匕首泛著冷光。林野立刻擋在她身前,
拳頭砸向黑衣人面門,卻被對方靈活躲過,匕首劃過他的手臂,頓時滲出鮮血。“走!
” 林野一把抓住蘇晚,沖向書店后門。黑衣人緊追不舍,雨巷里的積水被踩得四濺,
霓虹燈在雨幕中暈開妖冶的色彩。蘇晚踩著高跟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后腰的舊傷又開始疼,
她聽見身后傳來匕首劃破空氣的聲音,忽然想起父親臨死前的眼神 —— 不是恐懼,
而是愧疚。“左邊!” 林野突然拽住她拐進一條小巷,盡頭是個堆滿垃圾桶的死胡同。
黑衣人步步逼近,面罩下露出的眼睛泛著狠戾,手中匕首上的血跡在路燈下呈紫黑色,
顯然涂了毒。“把鏡子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黑衣人聲音沙啞,像是刻意壓低。
蘇晚攥緊手提包,里面的古鏡突然發燙,隔著錦盒都能感受到那種灼燒感。她想起陳叔的話,
照心鏡以血為引,難道......“給我!” 黑衣人突然撲過來,匕首擦過她的臉頰,
劃出一道血痕。林野趁機抬腿踹向對方膝蓋,卻被黑衣人反手一刀劃傷腹部。
蘇晚尖叫著掏出鏡子,鏡面在雨中泛起紅光,
竟映出黑衣人面罩下的半張臉 —— 左眼角有顆痣,和林野的位置一模一樣。
“你......” 她瞳孔驟縮,“你是誰?”黑衣人顯然也看見了鏡中的影像,
猛地后退兩步,眼中閃過驚恐。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他咒罵一聲,
轉身消失在雨幕中。“林野!” 蘇晚連忙扶住倒地的男人,他腹部的血已經浸透了襯衫,
臉色蒼白如紙,“堅持住,
救護車馬上就到......”“別管我......” 林野扯下領帶按住傷口,
“鏡子...... 剛才你看見他的臉了嗎?”蘇晚點頭,手忍不住發抖:“左眼角的痣,
和你一模一樣。但你說過,你沒有兄弟......”林野忽然笑了,
笑容里帶著苦澀:“三個月前,局里接到匿名舉報,說有個神秘組織在黑市交易古鏡,
代號‘鏡淵’。我懷疑,那個組織里有我的雙胞胎兄弟,或者...... 克隆體。
”蘇晚震驚地望著他,忽然想起檔案里林野的資料:孤兒,出生記錄缺失。難道,
他的身世和鏡淵組織有關?救護車的鳴笛越來越近,蘇晚低頭看著手中的鏡子,
鏡面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血字:“子時三刻,鏡坊舊址,見吾真身。”她抬頭望向雨幕,
城西荒地的方向隱約傳來鐘聲,像是從另一個時空飄來的召喚。懷中的林野已經昏迷,
體溫正在流失,但她知道,有些事,必須在今晚解決。“抱歉。” 她輕聲說,
將林野交給趕來的醫護人員,“我很快就回來。”鏡坊舊址在姑蘇城最偏僻的角落,
破舊的木牌上 “沈記鏡坊” 四個字已經模糊不清。蘇晚踩著積水推開門,
霉味中夾雜著淡淡的檀香,墻上掛著各種鏡架,有些還留著未完成的雕刻,
鴉爪形狀的纏枝紋遍布其中。“沈硯之?” 她輕聲呼喚,“我來了。
”燭火突然在黑暗中亮起,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面容清瘦,
眼中帶著溫柔與滄桑。蘇晚驚呼出聲 —— 這張臉,竟和林野一模一樣,
只是多了幾分歲月的痕跡。“蘇小姐,或者該叫你...... 月笙?
” 沈硯之微笑著抬手,燭光照亮他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和蘇晚那只成對,“等你很久了。
”蘇晚感覺心跳幾乎要沖出喉嚨,后腰的舊傷突然劇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她看見沈硯之身后的鏡架上,擺著三十面蒙著紅布的鏡子,每面鏡子邊緣都刻著不同的名字,
第一個是 “顧月笙”,最后一個,是 “蘇晚”。“鏡淵秘術,輪回轉生。
” 沈硯之輕撫鏡面,“顧小姐為了封印鏡中邪祟,自愿投身井中,以魂為引。而我,
用三十年時間鑄造三十面照心鏡,每面鏡子里都封著她的一縷魂魄,等待轉世重生的契機。
”蘇晚想起鏡中顧月笙沖進火場的畫面,
終于明白她懷中的鏡子為何如此重要 —— 那是沈硯之耗盡心血為她鑄造的往生鏡,
里面封著她的本命魂燈。“但有人不想讓顧小姐重生。” 沈硯之語氣突然變冷,
“鏡淵組織的人,想要奪取鏡中魂魄,完成永生的秘術。你父親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
才被他們滅口。”窗外驚雷炸響,蘇晚想起檔案里被抽走的報告,
想起黑衣人左眼角的痣:“林野的兄弟,是鏡淵組織的人?”“準確來說,
是鏡淵用我的基因克隆的殺手。” 沈硯之走到她面前,抬手替她拂去臉上的血跡,“月笙,
當年我沒能保護好你,這次......”話音未落,屋頂突然傳來瓦片輕響。
沈硯之臉色一變,猛地推開蘇晚,匕首破空而來,正中他的胸口。蘇晚轉頭,
看見黑衣人站在窗口,面罩已經摘下,露出和林野一模一樣的臉,眼中卻透著陰鷙。
“沈硯之,你以為躲了近百年,就能逃過一劫?” 黑衣人冷笑,“把往生鏡交出來,
我饒她不死。”沈硯之咳嗽著捂住傷口,
鮮血浸透了長衫:“往生鏡早已和月笙的靈魂融為一體,你殺了她,鏡中魂魄也會消散。
”黑衣人眼神一滯,忽然舉起匕首沖向蘇晚。千鈞一發之際,門口傳來槍響,
林野扶著門框出現,手中手槍還在冒煙,腹部纏著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放開她。
” 他喘著氣,槍口對準黑衣人,“你以為我查不到你的 DNA?我們根本不是雙胞胎,
你只是個失敗的克隆體,連心跳都是假的。”黑衣人怒吼著轉身撲向林野,兩人扭打在一起。
蘇晚趁機跑到沈硯之身邊,發現他手中握著半塊鏡碎片,上面刻著 “生” 字,
另半塊應該在顧月笙手中。“拼...... 拼起來......” 沈硯之艱難開口,
“鏡成之日...... 邪祟盡散......”蘇晚顫抖著掏出懷中的鏡子,
與沈硯之手中的碎片拼合。鏡面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黑衣人慘叫著后退,身體逐漸透明,
化作一團黑霧消失。林野癱坐在地,看著沈硯之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謝謝......” 沈硯之望向蘇晚,眼中泛起淚光,
“照顧好自己...... 還有他......”光芒散盡,鏡坊里只剩蘇晚和林野。
窗外,雨停了,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蘇晚望著手中完整的鏡子,
鏡面映出她和林野交疊的身影,顧月笙和沈硯之的面容在鏡中深處浮現,漸漸消散。
“他們...... 解脫了。” 林野輕聲說,伸手握住她的手,“但鏡淵組織還在,
我們的戰斗才剛剛開始。”蘇晚點頭,低頭看見翡翠鐲子不知何時重新戴回了手腕,
鐲身上的纏枝紋竟連成了一個 “緣” 字。她想起陳叔的話,照心鏡照見的不僅是人心,
還有跨越時空的緣分。“不管未來如何,我們一起面對。” 她輕聲說,將鏡子收入包中,
“但現在,先去醫院處理你的傷口,警探先生。”林野輕笑,任由她攙扶著起身。鏡坊外,
晨霧正在散去,姑蘇城的老巷在晨光中舒展筋骨,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但蘇晚知道,
有些東西已經改變 —— 鏡淵的秘密揭開了一角,而她和林野,
注定要在這場跨越百年的鏡像迷局中,尋找屬于他們的答案。
3 3 鏡陣迷局鏡坊暗格的銅鎖在晨光中泛著青銹,蘇晚用發簪挑起機關時,
聽見齒輪轉動的 “咔嗒” 聲,像是時光之門緩緩開啟。暗格里躺著一本牛皮封面的手札,
扉頁上 “沈硯之” 三個字力透紙背,旁邊用朱砂畫著纏枝紋圍成的鏡形圖案。
“民國十三年,初遇月笙于顧氏綢緞莊......” 林野探頭看了眼,
手臂上的繃帶滲著血,“原來他們早就認識。”蘇晚翻開手札,
紙頁間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沈硯之站在鏡坊門前,身后是個穿學生裝的少女,
梳著齊耳短發,眉眼與顧月笙有七分相似。照片背面用小楷寫著:“月如贈硯之,
民國十四年春”。“顧月如,顧月笙的妹妹。” 蘇晚皺眉,“檔案里沒提到她,
顧月笙死后,她好像人間蒸發了。”林野突然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手札某一頁:“鏡淵者,
取‘鏡中深淵’之意,以三十面照心鏡封魂,聚陰養魄,
可令亡者借尸還魂...... 但需以制鏡者血親為引,方能破鏡重生。” 他聲音發顫,
“蘇晚,沈硯之的血親...... 難道是我?”蘇晚抬頭,
看見他左眼角的淚痣在晨光中微微發亮。想起黑衣人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她忽然意識到,
鏡淵組織克隆林野,或許正是為了利用沈硯之的基因,解開鏡淵秘術的最后一道封印。
“先別急著下結論。” 她合上筆記本,塞進包里,“去醫院處理傷口,
然后查顧月如的下落。如果她還活著,可能知道鏡淵組織的核心秘密。”林野剛要開口,
忽然踉蹌著扶住桌子。蘇晚這才注意到他臉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