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發現沈昀手機里存滿她的偷拍照片,甚至標注“我的安欣”。她開始躲著這個青梅竹馬,
他卻以“解開誤會”為由約她上天臺。“我只是太在乎你。”沈昀笑著逼近欄桿,
“既然不能占有你的愛——”他忽然向后仰倒,風衣像折斷的翅膀:“就用我的死,
在你心里刻一道疤。”警笛聲中,安欣摸到口袋里的紙條,是他剛塞的:“你咖啡杯的指紋,
我收藏了七年。”---咖啡館午后特有的慵懶,像一層溫熱的糖漿,
裹著空氣里研磨豆子的焦香和低低的絮語。安欣縮在角落的沙發里,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手機屏幕,等著遲到的沈昀。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斜斜地落進來,
切割著桌面,也切割著她心頭那點莫名的不安。門上的銅鈴清脆一響。安欣抬頭,
沈昀走了進來。他穿著熨帖的煙灰色風衣,身形頎長,
臉上帶著慣常的、令人安心的溫和笑意,徑直走向她,仿佛自帶聚光燈。只是那笑意,
今天落在安欣眼里,莫名像一張精心描摹的面具,底下的輪廓有些模糊不清。“抱歉,
等久了吧?”沈昀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低沉悅耳。他自然地在她對面坐下,
修長的手指隨意將桌上的手機推了推——那是安欣的。安欣猛地想起什么,心口一縮。
剛才等待時百無聊賴,順手拿起沈昀放在桌上的手機想看看時間,
屏幕卻在她觸碰的瞬間意外亮起。一張異常清晰的照片猝不及防撞入眼簾——是她。
是她趴在圖書館桌上午睡時毫無防備的側臉,一縷碎發落在鼻尖。
更讓她血液瞬間凍結的是照片命名,
赤裸裸地烙在屏幕上:“我的安欣 - 圖書館午睡 - 收藏”那四個字,“我的安欣”,
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她的視網膜,扎進她的神經末梢。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指尖瞬間竄上頭頂。她甚至沒看清相冊里更多的照片,
只記得那瞬間密密麻麻的預覽小圖,全是她。不同角度,不同場合,偷拍的。“還好,
沒等多久。”安欣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她避開沈昀探尋的目光,
手指蜷縮在膝蓋上,指甲掐進了掌心。那照片,那命名,像無聲的尖叫在她腦子里反復回放。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沈昀嗎?那個從小一起長大,溫和有禮,永遠在她需要時出現的沈昀?
沈昀似乎毫無察覺,或者說,他習慣了安欣在他面前的所有狀態。他招手叫來侍者,
熟稔地點了兩杯她最喜歡的焦糖瑪奇朵。他的動作流暢優雅,
手指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一絲不茍。“你臉色不太好?”沈昀微微傾身,
關切地看著她,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一種專注的、不容錯辨的審視。
那目光不再是朋友間的關心,更像是一種隱秘的丈量,一種無聲的圈劃。
安欣的心跳漏了一拍,幾乎能感覺到他視線掃過自己皮膚的軌跡。“沒……沒事。
”她端起剛送來的咖啡杯,滾燙的杯壁灼著她的指尖,她卻渾然不覺。
濃稠的奶泡和焦糖漿在杯中微微晃動,映出她蒼白失神的臉。“可能昨晚沒睡好。
”她胡亂找了個借口,只想快點結束這場煎熬的會面。
話題被安欣有意無意地引向安全區——大學里無關痛癢的瑣事,某個教授新開的選修課,
食堂新出的難吃菜式。她小心地控制著語速和表情,努力扮演著平常的自己,
但每一個字出口都帶著沉重的回音。沈昀的回應依舊溫和,
甚至帶著他特有的、能讓人放松的幽默感。然而安欣敏銳地捕捉到,
他眼底深處那片溫和的笑意下,似乎凝固著一層薄冰,冰層之下,
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翻滾、躁動。他談論著瑣事,目光卻像無形的觸手,始終纏繞在她身上。
當鄰桌一個年輕男人起身離開,目光無意間掠過安欣時,沈昀的話音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
那停頓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安欣捕捉到了。
她看見沈昀握著咖啡杯的手指關節,在那一瞬間,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寒氣無聲地爬上她的脊椎。“我……我去趟洗手間。”安欣猛地站起來,
動作倉促得帶倒了手邊的糖罐,細碎的白糖灑了一桌,如同她此刻紛亂崩塌的心境。
她不敢看沈昀的表情,幾乎是逃離般沖向咖啡館深處那個小小的避難所。
冰涼的冷水撲在臉上,安欣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那個眼神驚恐、嘴唇微微顫抖的自己。
那三個字——“我的安欣”——如同鬼魅的低語,在空曠的洗手間里反復回響。不是關心,
不是保護欲,那是一種近乎病態的宣告,一種令人窒息的獨占標記。
她大口呼吸著帶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胃里一陣陣翻攪。那個她信任了十幾年的港灣,
驟然變成了深不見底、布滿暗礁的漩渦。必須遠離,必須劃清界限。———接下來的日子,
安欣筑起了無形的墻。沈昀的微信消息,她回復得極其簡短,間隔越來越長;他打來的電話,
常常在響鈴數聲后被掛斷;他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她常去的圖書館角落、選修課教室后排,
安欣總是提前離開,或者干脆換地方。每一次“偶遇”,
她都感覺沈昀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
那溫和表象下的審視感越來越重,讓她如芒在背,只想逃開。疏遠的信號,
清晰得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幾天后,安欣的手機屏幕亮起,沈昀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她的手指懸在冰冷的玻璃上方,猶豫著。拒接?還是……聽他說什么?
指尖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安欣。”沈昀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低沉依舊,
卻像蒙了一層薄紗,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這細微的變化像鉤子,扯動了安欣心中那根名為“過往”的弦。十幾年的光陰,
那些嬉笑打鬧、彼此扶持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現出來。她沉默著,沒有立刻掛斷。
“我知道你在躲我。”沈昀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是因為那天……咖啡店,
你看到我手機里的東西了,對嗎?
”他直接點破了那層她一直試圖回避的、令人不安的窗戶紙。安欣的心猛地一沉,喉嚨發緊,
說不出話。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我們談談吧,安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弄明白的機會。就當是,
給過去一個交代。”他頓了頓,語氣放得更緩,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好嗎?就一次。
老地方,天臺。那里安靜。”“天臺”兩個字,像冰錐刺進安欣的神經末梢。
那是他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承載著無數無憂無慮的時光。此刻聽來,
卻帶著一種不祥的隱喻。她幾乎要脫口拒絕,但沈昀話語里那份沉重的疲憊和那個“交代”,
像藤蔓纏住了她。十幾年的情誼,那份根深蒂固的信任慣性,
讓她無法對一個“解釋”徹底關上心門。或許……或許真的只是誤會?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底掙扎。“……好。”這個字,輕飄飄地從她唇間溢出,
帶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對深淵的妥協。傍晚的風帶著城市邊緣的涼意,吹過空曠的天臺。
安欣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時,沈昀已經站在了那里,背對著她,
面向欄桿外那片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模糊而遙遠的城市輪廓。
他穿著那件熟悉的煙灰色風衣,身影在開闊的背景里顯得有些單薄,
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凝固般的靜止感。夕陽的余暉勾勒出他的側影,
將他的輪廓鑲上一道黯淡的金邊。聽到腳步聲,沈昀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那抹安欣熟悉的溫和笑意,但此刻,那笑容像一張精心貼在面具上的紙,
紙的邊緣微微翹起,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暗色。他的眼神,不再是咖啡館里那種專注的審視,
而是一種……近乎空茫的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你來了。”他開口,聲音很輕,
被風吹得有些散。安欣停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
夜風的涼意似乎能穿透衣物,直抵骨髓。“你想說什么?”她的聲音繃得很緊,
像一根拉到極限的弦。沈昀沒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走了兩步,靠近生銹的欄桿,
目光越過安欣,投向虛空,又似乎穿透了虛空,看到了某種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景象。